只见他从包里掏出手机、补光灯，还有几样老袁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往三脚架上一架，开始调整角度：“蒋女士您往这边转一转，现在的位置有点逆光。”
老袁心里暗笑：“就这，这也配叫摄影？糊弄谁呢。”
可很快，他发现，还不止如此。
直播开始，画面多角度切换，吴先生还负责和观众互动，一开口便藏不住文化人特有的“文绉绉”。
“今天我们排的是《贵妃醉酒》选段，这出戏出自清代名家洪昇的《长生殿》，它讲的是唐明皇误了杨贵妃的酒宴。可要真是误了饭局，哪用得着唱戏？这误的，是情分，是心气，是一个女子掏心掏肺之后的落空。”
此时直播公屏上的留言开始快速滚动，吴先生不疾不徐，继续介绍：
“杨玉环，这位三千宠爱集一身的贵妃娘娘，在戏里并不撒泼，不哭不闹，只是穿着水袖，独守空庭，‘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唱到醉时，是一身风情；唱到深处，是一地尊严。”
贵妃娘娘经吴先生这么一介绍，似乎是多了许多小女子的愁肠，捧着手机的观众们一下子共鸣了。
“‘贵妃醉酒’，醉的是酒吗？不，是信而不得，是盼而不来，是情到深处人不见的那口闷气。——这气吐不得，也咽不下，最后就化在唱腔里了。”
镜头缓缓推向舞台。吴先生抖擞了一下精神：“咱们今天的角儿，唱的是这出‘醉’，但真正难的是唱得有分寸。醉而不疯、怨而不俗，才能把这位‘半醒半痴’的贵妃，唱得动人。这不是唱戏，这是一个女人在情场上的谢幕独舞。下面有请我们蒋老师来给大家带来这段《贵妃醉酒》！”
听完这段开场白，别说观众的胃口，老袁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这段戏，他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今天这一遍，经过吴老师的介绍这么一加持，怎么就显得那么不一样呢。老袁在他的话里仔细挑，但还真挑不出什么不是。
更关键的是，吴先生不光会说话，还知道什么时候拉近、什么时候后退，哪句唱段最有爆点，什么时候该切后台花絮，什么时候该插个戏服小讲解。
直播完，他一边收设备一边说：“今儿这场互动偏少，下次开头我提前五分钟放段上次热门回放，预热一下流量池。”
老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池？”
吴先生笑：“就像年轻时唱样板戏，先敲锣聚人气，一个道理。”
——老袁哑口无言。
再后来，他惊讶地发现，吴先生居然还有剪辑能力。每次排练完不到三小时，票友会群里就能看到精剪视频——不是简单地堆照片配音乐，而是切得干净利落、过渡顺畅，字幕、logo、横幅、引导关注条一个不少。
群里反响热烈，老袁却默默潜水。吴先生不光懂打光，懂摄影，还懂流量。
那一晚，他独自坐在客厅，看完了那段视频，手机放下又拿起，最后干脆转发到了朋友圈。
再往后，他还是去票友会，但不再端着茶杯跟老头们聊八卦了，他专跟着吴先生，跟他切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