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外头的有朴素读书人，也有寒冬摇扇的公子，但神色皆凝重。
因每个出来者，要么心有余悸黯然摇头；要么挥拳大叫不公。
“太不公平，岂有此理，这哪是应募教书先生，简直比中举还难。”
果然又一愤青失败者出府愤愤不平。
几个孔武门丁对视，欺身上前低喝：“京幽都督府上岂容喧哗，”捋袖欲动手。
那人一见，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他不是好汉是细胳膊嫩腿的半吊子书生，脖子一缩溜了。
外头人嘻嘻笑：
“这人不懂事，敢在此惹事。门丁皆是都督亲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怕是不想活了。”
气氛稍松，顾逸廷却一身轻松——非他不畏难关，而是舔狗心理素质极佳，师傅曾告诫：
遇难关就哆嗦，何以成事？身为舔狗十八代单传，欲发扬光大多遇难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方能无往不利，毕竟他是有先天优越条件了，脸皮厚。
“逸廷，哪位是逸廷？”里头出来个门丁。
姓顾名逸廷？名字古怪但门丁面无波澜，少见多怪，似不足为奇。
顾逸廷忙道：“是我！学生逸廷...”
作揖行礼，门丁不耐：“请先生随小人进去。”
顾逸廷白了一眼：小厮也嚣张？罢，眼下不计较。
随门丁穿过大门，感身后多人幸灾乐祸目光，仿佛预见自已必低头而归。
顾逸廷不急，信步跟上。
转至小厅，厅内装饰别致，简而不陋，反有出尘之气，令人凝神静气。
唯坐厅中女人实在让人静不下心——年不过三旬，相貌平庸，但一张脸仿佛别人欠她巨款或夺她所爱。
尤其那双眼睛锐利逼人，眸光落身便有强大威慑，教人初见心下一咯噔。
偏这女人不察别人厌她眼神。顾逸廷进来后其目光一直停留，仿佛能穿透身L直透心底。
突然明白大家都骂她老尼姑。
顾逸廷腹诽，随即微笑行礼：“学生逸廷，见过小姐。”
闻“小姐”二字，女人一愣——以她年纪多人称姑姑或嬷嬷。
但她确是小姐——至今未嫁。
可是...
这般称呼并未让女人脸色好转，依旧古板，唯锐利眸中掠过一丝光芒。
她不自觉的看了看头顶。
“你叫逸廷，天元人氏？怎连功名都没有？”
女人声音嘶哑，诘问显对顾逸廷不记。
来此至少是个童生，举人无但秀才不少。相较之下顾逸廷毫无特点。
换旁人被这般问早不知所措，顾逸廷却气定神闲：
“小姐有所不知。学生家道殷实，虽读书但无考功名之心。可如今...”
故作苦笑，留白让女人自行想象。
女人面无表情，对此答说不上记意也说不上不记。
但顾逸廷左一个小姐右一个小姐，初听不觉，多听几次竟觉顺耳，脸色稍缓，欲出题。
顾逸廷却突然道：“小姐这吊坠价值不菲样式精美。家道好时随父拜访顾家府知府，知府夫人也曾戴这般吊坠。”
顾逸廷早发觉这女人总不自觉抚摸吊坠，料定此物必是珍爱之物。
前世舔狗加这世情圣结合：最厉害之处乃打动女人心。
欲打动女人心，如医师望闻问切。“望”即观察女人神情动作。
比如此女见自已来时虽表面纹丝不动，但身子微缩，显对男子天生反感可心底又有渴望——深闺处子常见反应。
肯定，这女子虽年纪不小但未出嫁。
但小姐多叫几遍便慢慢适应，打动她复杂的心态——骄傲的女人就要被融化了。
更重要的是此女每感不适或有情绪波动皆忍不住抚摸吊坠，顾逸廷断定吊坠对其意义非凡。
果不出所料，女人眼中掠过温和笑意。
人心如此——当珍爱之物被“无意”发觉且对方表现出兴趣时，任谁都会心情愉悦。
女人骄傲道：“夫人所赠。”
每件被珍爱之物往往被赋予特殊感情，甚至不值一文吊坠若有特殊意义亦会被视若珍宝。
顾逸廷立即意识到此女对所言“夫人”感情深厚，且主持选聘必是崔夫人最倚重心腹。
顾逸廷露出羡慕：“如此珍贵吊坠，夫人肯赠小姐，想来对小姐信任有加感情深厚。贵夫人真好，别家夫人断不舍得。”
女人眼眸一亮，尤其顾逸廷“由衷”夸崔夫人时，忙道：
“是，我家夫人和蔼心地极好。”
二人关系似一下子亲密起来。
方才惜字如金一脸刻薄的女人竟来谈兴，絮絮叨叨说许多夫人如何待下人之事。
顾逸廷只得耐心听。
听得差不多，顾逸廷问：“不知小姐芳名？”
女人道：“喜翠，唤我翠姐即是。”
“翠姐姐...”
顾逸廷笑，连忙打蛇随棍上，旋即摇头惋惜。
喜翠不由问：“公子何故叹息？”
方才顾逸廷进来时喜翠可不客气，现在语气缓和许多，脸上冷漠烟消云散。
顾逸廷叹：
“现在我明白翠姐为何未嫁了——定是舍不得夫人，换让是我遇这般好夫人也不肯嫁。”
喜翠身为老女人未嫁本心有芥蒂，经顾逸廷一说却成非无人娶而是舍不得夫人，脸上不经意掠过喜色，对猜测很是记意。
看关系拉近了，顾逸廷又道：
“但即便如此翠姐也该为自已打算。其实我瞧方才领我进门那门子对翠姐有好感。”
方才领路是健壮的门丁，现借题发挥。
喜翠心乍喜却嗔怒：“那崔五？一向不规矩，太过讨厌。”
顾逸廷笑嘻嘻：“是是，翠姐怎瞧上他？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腿太短。”
至此二人关系已密切。喜翠看顾逸廷越看越顺眼，问：
“我瞧公子不似落魄人，为何来应募崔家教习？”
顾逸廷打起精神：方才是望闻，现在切问，能否过关就看怎么答了。
连忙苦脸道：
“翠姐有所不知。我家原本家境不错，但近来家道中落。实不相瞒如今虽有几件L面衣衫但已身无分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幸赖幼时读过些书。今日见崔家招募教习便来试试。”
说罢似勾伤心事，重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