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师尊崩了,我拿自己祭 > 第一章

万宗来朝大典上,天道金纹骤然裂天而下。
睥睨九霄的仙尊师尊为护苍生,肉身寸寸崩裂。
云渺渺死命抓住师尊最后一缕残魂,耳边是他最后的调笑:怎么,小调皮终于肯认真修行了
为聚齐那传说中虚无缥缈的重生三神物,渺渺踏遍熔岩海、闯过万魂窟。
终在无尽海之巅,她以血为媒,笑着对那缕神魂轻语:师尊,我偷懒了,这次…换你来找我。
神光冲天,师尊归来第一眼,便是小徒弟化为星尘的瞬间。
仙尊眸色骤凛,撕裂时空反手一揽:谁准你自作主张
天道震怒,抹杀神雷轰然坠下,却见师尊怀中紧抱小徒弟,一剑凌天:滚!我师徒二人,尔也配动
万宗来朝。
通天峰顶,云海碾玉,琼台飞阁,千座莲台悬浮于虚空,吞吐着氤氲灵霞。诸天仙门魁首、大能老祖、妖族巨擘依序而坐,衣袂飘摇间,宝光冲霄汉,映得日轮都失了颜色。仙鹤清唳,衔芝献瑞,天女曼舞,散花如雨。中央那座巍峨如山的白玉祭坛上,符文流转,道韵天成,汇聚着此界几乎所有的目光与敬畏。
祭坛之巅,一人负手而立。
玄色道袍上暗绣的云雷纹路在灵光下偶尔流淌,似活物蛰伏。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素簪松松挽就,余下垂落腰际,随风微动。他并未刻意显露威仪,甚至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疏懒,然其立处,便是天地的中心。眸光偶尔掠过下方万千修士,平静无波,却令所有触及这目光的大能都不自觉地微微垂首,以示尊崇。
这便是凌苍仙尊,当世唯一触摸到那虚无缥缈的飞升门槛,一剑曾挡百万师的至强者。
如此盛典,本庄重肃穆。
偏生在那至高祭坛的下首,离仙尊最近的一朵青玉莲台上,有个极不庄重的小身影。
那是个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身鹅黄衣裙,梳着双螺髻,发间缠着几串莹润的东珠,衬得小脸愈发剔透。此刻,她正趁着前方师尊身影遮挡,偷偷摸摸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做得极精巧、灵气四溢的百花糕,飞快地塞进嘴里,两腮顿时鼓囊起来,像只偷食的小仓鼠。吃完似嫌口干,又悄摸掏出一个碧玉小葫芦,拔开塞子,小口啜饮里头的蜜露。
周遭几位辈分极高的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未见。谁不知凌苍仙尊座下有个调皮得上了天的小徒弟云渺渺,资质据说寻常,却偏偏被仙尊如珠如宝地宠着,纵得她在这等大场面也敢肆无忌惮。
渺渺吃得正欢,忽觉一道目光落下,不轻不重。她动作一僵,讪讪地抬头,正好撞入师尊微垂的眼眸里。那眸底似含着一丝极淡的无奈,还有……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纵容笑意。她立刻呲牙讨好地笑了笑,赶紧把糕点和葫芦藏好,努力挺直腰板,摆出一副渺渺最认真最守规矩的模样。
凌苍仙尊唇角几不可查地微扬了一下,重新望向远方。
就在这庄严肃穆与一丝微小插曲交织的平衡点——
嗡……
一声绝非人间应有的嗡鸣,毫无预兆地自九天之上压下。
那声音并不如何震耳欲聋,却瞬间穿透了所有护山仙阵、隔绝禁制,精准地响彻在峰顶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最深处!万千莲台齐齐一震,其上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皆感心口一闷,修为稍弱者更是脸色一白,险些栽倒。
祭坛上的凌苍仙尊蓦然抬头,眼底那丝疏懒顷刻荡然无存,化作冰封般的锐利,刺向苍穹。
只见那无垠碧蓝的天穹,最高之处,像是被一只无形巨爪狠狠撕扯开来,裂开了一道横贯东西、狰狞无比的巨大豁口!豁口之内并非漆黑,而是翻涌着一种非明非暗、混沌污浊的诡异气流,无数扭曲、闪烁着不祥暗金光泽的巨大符文在其中生灭、流淌,散发出冰冷、绝情、至高无上、欲要碾碎万物的恐怖意志!
天……天道金纹!一位见多识广的上古世家老祖骇得失声,声音尖利变调,浩劫!是天谴浩劫!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炸开,席卷整个通天峰顶!
那豁口之中,暗金符文骤然汇聚,凝成一道粗壮得足以覆盖整个峰顶的灭世光柱,没有丝毫停顿,裹挟着纯粹的毁灭法则,轰然坠落!速度之快,威压之盛,远超任何雷劫法术,下方有反应快的修士法宝刚祭出,便在那可怖的威压下哀鸣着灵光黯淡,甚至出现裂痕!
毁灭临头!
祭坛之下,乱象已生,惊惶四起。
祭坛之上,那道玄色身影却如山岳峙立。
凌苍仙尊面上再无一丝表情,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与平静。他向前踏出一步,仅一步,便孤身立于整个修真界之前,直面那倾天而下的天道杀伐。
凝。
一字清喝,不高,却压过了漫天轰鸣。
他周身并无惊人光华爆开,唯有身前虚空,无尽玄奥符文凭空诞生,瞬间交织,化作一面遮天蔽日的透明壁垒。壁垒之上,星辰运转、山河变迁、生灵轮回……种种异象流转不息,似将一方完整的世界法则强行抽取,凝练于方寸之间!
轰——!!!
暗金毁灭光柱狠狠砸落在透明壁垒之上。
难以形容的巨响爆发,无数修士惨叫一声,双耳溢出鲜血,神魂如遭重锤。透明壁垒剧烈震颤,表面泛起惊天涟漪,其上的星辰幻灭、山河崩碎,却硬生生将那毁灭光柱阻了一阻!
光柱被阻,天穹豁口内的混沌气流仿佛被激怒,更多更密的暗金符文疯狂涌出,注入光柱,威力再次暴涨!
凌苍仙尊身形微微一晃,玄色道袍无风自舞,猎猎作响。他双手抬起,十指如穿花蝴蝶,快得留下无数残影,一个个更为复杂古老的符文被打出,融入身前的世界壁垒。
第二次碰撞尚未到来,一种更深的悸动从天道豁口深处传来。那不再是简单的毁灭,而是带着一种修正、剔除意味的冰冷规则之力,仿佛此界存在了某种不该存在的异数,引来了整个天地系统的无情抹杀。
而这股修正之力的核心,赫然直指祭坛之上的凌苍!
光芒再临!这一次,并非一道,而是三道稍细、却更加凝练、色泽近乎漆黑的暗金雷矛,成品字形,撕裂虚空,直射而来!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留下三道永恒的虚无轨迹。
凌苍仙尊眼神一厉。
他竟不闪不避,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极致璀璨、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的微光迸发,凌空点向那三道雷矛!
破!
剑指微光与雷矛于半空对撞。
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极致的白,吞噬了所有色彩和声音,占据了一切视野。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成了瞎子、聋子。
待到这恐怖的白芒稍稍消退,众人勉强能视物时,看到的便是令他们终生难忘、心胆俱裂的一幕——
那坚不可摧、曾挡下第一波毁灭光柱的世界壁垒,已然消失无踪。
凌苍仙尊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点出的姿态。
但他的身体,从那并指的右手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裂痕急速蔓延,瞬间遍布全身,甚至脸上。
师……尊
一个微弱的、带着无法置信的颤音,从凌苍仙尊身后的青玉莲台上响起。
云渺渺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手中的碧玉葫芦早已跌落在地,摔得粉碎,蜜露淌了一地。她怔怔地看着师尊那布满裂痕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攫紧了心脏。
凌苍仙尊似乎听到了这声微弱的呼唤。
他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半张脸。
裂痕已然蔓延到他俊逸的侧脸,看上去触目惊心。可他看向那小徒儿的眼神,却依旧带着她熟悉的、那种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的淡淡纵容,甚至那唇角,还极力地想往上勾出一抹她看惯了的、戏谑调笑的弧度。
神魂传音落入渺渺耳中,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无比。
怎么……小调皮……终于肯认真……修行了
话音未落。
咔。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
在那死寂的峰顶,却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万目睽睽之下,凌苍仙尊的肉身,连同那身玄色道袍,寸寸崩裂,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流萤,纷纷扬扬,继而便要消散于天地之间。
那崩解无声无息,却比任何惊雷更震撼人心。
师尊——!!!
凄厉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凝固的死寂。
云渺渺像一只被射穿了心脏的小兽,从青玉莲台上不管不顾地扑了出去,猛地撞向那团正在消散的光点。
她伸出双手,徒劳地、疯狂地在空中抓挠着,试图将那些光点拢住,抱回。晶莹的光点从她指缝间无可挽回地流散,带去最后一丝温度。
回来!师尊!回来啊!泪水决堤般奔涌,模糊了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只凭本能地抓取,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不要……不要散……求你……
指尖忽然触到一点极其微弱的、比残烛火星还要渺茫的暖意。
那一点暖意几乎立刻就要熄灭,却带着她熟悉到刻入灵魂的气息。
是师尊!是师尊最后的一点东西!
云渺渺用尽全身的力气,所有的神念,不顾一切地将那一点即将彻底湮灭的微弱暖意,死死地攥在手心,猛地拉回,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痛得快要裂开的心口。
光芒彻底散尽了。
通天峰顶,空余寂寥的风声,以及无数张惨白绝望的脸。
祭坛上空空如也。
那个睥睨天下、守护众生的身影,已然无踪。
只有那个鹅黄衣裙的小姑娘,蜷缩在冰冷的祭坛地面上,双手死死地捂在心口,浑身颤抖,哭得蜷缩成一团,像被整个世界遗弃。
天穹上,那巨大的豁口开始缓缓弥合,混沌气流与暗金符文逐渐消退,仿佛一场冷酷的清扫任务完成,漠然收场。
阳光重新洒落,照在狼藉的峰顶,照在失魂落魄的众生身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云渺渺的心口处,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残魂暖意,紧贴着她的肌肤,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她慢慢地、一点点地抬起头,泪痕斑驳的小脸上,那双总是盛满狡黠与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巨大痛苦碾碎后的空洞,以及在这空洞最深处,一点点挣扎着燃起的、疯狂而不顾一切的执拗火光。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师尊消失的地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也浑然不觉。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踉跄,却异常坚定地、背离了身后那片死寂的仙台楼阁与万千修士,走向下山的石阶。
无人阻拦。
也无人知她要往何处去。
只余风中一声近乎诅咒般的低语,散入血腥的空气里。
等着……师尊……等我……
通天峰顶的喧嚣与死寂,都被抛在了身后。
云渺渺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下那万级石阶的。意识浑浑噩噩,唯有心口那一点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暖意,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麻木的双腿,一步步远离那片承载着巨大绝望和哀恸的仙家圣地。
泪水早已流干,脸上只剩下干涸的泪痕和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死寂。鹅黄的衣裙沾染了尘土与零星的血迹——是匆忙下山时被荆棘岩石刮破的,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她只是一直走,不停地走,不敢停下,仿佛一旦停下,那支撑着她的最后一点力气也会彻底散掉。
直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直到冰冷的夜露浸湿了她的鞋袜,远处通天峰那巍峨的轮廓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她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踉跄着扑倒在一片荒芜的草丛里。
夜风寒凉,吹得她瑟瑟发抖。
她蜷缩起来,双手依旧死死地护在心口,那里,师尊最后的一缕残魂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感知的减弱都让她恐惧得心脏骤缩。
师尊……她发出沙哑的气音,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别走……别丢下渺渺……
无人回应。只有旷野的风声呜咽。
巨大的孤独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终于彻底淹没了她。她将脸埋入冰冷的草丛,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云渺渺挣扎着坐起身,头发凌乱,小脸上满是污迹。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荒草萋萋,前路渺茫。师尊不在了,通天峰回不去了,天下之大,她该去哪里
重生师尊……需要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骤然照亮了她几乎死寂的心湖。
她猛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更小、更加调皮捣蛋、缠着师尊问东问西的时候,似乎曾窝在师尊怀里,听过一些光怪陆离的远古传说。其中就有关于神魂俱灭者,于寂灭中争一线生机,聚魂重生的缥缈秘闻。
那时师尊是怎么说的语气慵懒,带着点逗弄小孩的随意,仿佛只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若说彻底魂飞魄散,倒也未必绝对。天地间总留有一线悖逆规则的生机,只是近乎不可能罢了。需三物……唔,记不太清了,似乎是什么‘熔岩海心’、‘万魂窟眼’……还有一个,啧,最是麻烦,好像是‘无尽海之巅’的什么东西……条件苛刻得很,几乎无人成功,听听便罢……
熔岩海心、万魂窟眼、无尽海之巅!
三个缥缈的名称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带来了近乎残忍的希望!
师尊当时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着戏谑,仿佛在说一个无稽之谈。可如今,这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最后的稻草!
希望燃起的瞬间,紧随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无力感。
熔岩海万魂窟无尽海这些地方,哪一个不是修真界闻之色变的绝凶之地寻常大能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她一个靠着师尊宠爱、修行能偷懒则偷懒,堪堪筑基的小弟子,去了与送死何异
去了与送死何异
这个认知冰冷而残酷。
她低头,看着自己细嫩、甚至因为以往师尊过度保护而连剑茧都甚少的手。这双手,连御剑都飞不稳,如何去那熔岩火海取什么海心如何去那万鬼哭嚎的窟窿里夺什么窟眼又如何能抵达那传说中的无尽海之巅
绝望再次攫紧了她。
可是……
心口那一点微弱的暖意,轻轻跳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轻微到像是错觉。
却像是一点星火,落入了干涸的草原。
云渺渺猛地捂紧了心口,眼睛死死瞪着前方虚空,瞳孔深处那点执拗的火光再次熊熊燃烧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
做不到
那就做到!
会死
那就死!
反正……如果没有师尊,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早在通天峰上,师尊肉身崩碎的那一刻,原来的那个云渺渺就已经跟着一起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靠着执念撑着的、必须要让师尊回来的行尸走肉!
我能做到。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劲,不知是在告诉谁,我一定能做到。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辨别了一下方向。熔岩海,据说在极南之地,毗邻南荒妖域。
没有飞行法器,没有代步灵兽,更没有师尊撕裂虚空带她瞬息万里的神通。她只有一双脚。
那就走过去。
她从储物袋——这还是师尊当年嫌弃她东西乱丢,特意找来给她的,里面塞满了各种师尊觉得她可能用得到的、品阶高得吓人的保命法器和丹药灵石——里,摸出一把最普通的精钢长剑,又找出几块下品灵石握在手里,一边吸收着微薄的灵气支撑体力,一边迈开了脚步。
第一步踏出,踩碎了荒草上的晨露。
也踩碎了过去那个娇气、调皮、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云渺渺。
路途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修真界广袤无垠,宗门林立,势力错综复杂。通天峰上的惊变早已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四方。凌苍仙尊陨落的消息引发的不仅是哀悼,更是权力的重新洗牌和暗流涌动。
一个修为低微、看似毫无背景的少女,独自跋涉,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有劫修看她年幼,欲行不轨,被她胡乱催动师尊给的护身玉佩,爆发的灵光瞬间将对方轰成了渣滓,她也因此被反震得吐血倒地,昏迷了半日。
有宗门弟子见她形迹可疑,盘问不休,她不敢泄露身份,只能仓皇逃窜,仗着储物袋里稀奇古怪的逃遁符箓一次次侥幸脱身。
更多的是漫漫长路,风餐露宿。灵力耗尽是常事,脚底磨出血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最后结成厚厚的茧。饿了啃干粮,渴了饮山泉,夜里蜷缩在树洞或岩石下,警惕着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
她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过久。
心口的那缕残魂太弱了,弱到她需要时时刻刻分出一部分微弱的神识去温养、去包裹,才能阻止它彻底消散。这让她本就低微的修为进展更加缓慢,甚至时常感到神魂疲惫欲裂。
但她从未想过放弃。
每次快要支撑不住时,她就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虚拢在心口,感受那一点几乎察觉不到的暖意。
师尊,她会对那缕残魂说话,声音低低的,带着疲惫的沙哑,今天遇到一只很丑的妖兽,想咬我,被我吓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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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南边好热,衣服都湿透了,不过这里的果子很甜,你肯定喜欢。
师尊……我好累……但是没关系,快到了,我看到红色的山了……
那缕残魂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像是无意识的回应,又像是她的错觉。但这足以让她重新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几个月,或许更久。时间变得模糊,唯有目的清晰。
空气中的火灵气变得越来越浓郁暴躁,刮来的风都带着灼人的热浪。远方的天际,是一片不祥的暗红色。
熔岩海,到了。
所谓的海,并非真正的海水,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翻涌着粘稠炽热岩浆的巨大湖泊。巨大的气泡从赤红的湖底冒出,炸开,溅起漫天火雨。湖中有零星的黑曜石岛屿分布,如同礁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气味,吸一口都灼烧肺腑。空间都被高温炙烤得微微扭曲。
这里几乎是生命的禁区。
云渺渺站在熔岩海的边缘,热风卷起她枯黄的发丝,鹅黄衣裙早已变得灰扑扑,破旧不堪。她的小脸被高温烤得通红,嘴唇干裂。
仅仅是站在这里,护体灵气就在飞速消耗。师尊给的辟火珠挂在胸前,散发出清凉的光晕,才让她得以勉强支撑。
熔岩海心,在熔岩海的最深处。
她看着那翻涌咆哮的赤红浆液,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
她找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岸边,盘膝坐下,开始调整状态。将师尊给的所有能用的辟火、护身法器全都激发,一层层灵光将她笼罩起来,像个笨拙的光茧。
然后,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了那足以融化金石的火海!
嗤——
可怕的灼烧感瞬间透过层层防护传递进来!辟火珠的光芒剧烈闪烁,外围的几层防护罩几乎在接触岩浆的瞬间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融化、消散!
痛!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炼炉!
云渺渺咬紧牙关,嘴角溢出血丝,拼命催动灵力,向着感应中火灵气最浓郁、最精纯的深处潜去。
压力巨大,视线里全是沸腾的赤红。恐怖的火毒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她的身体和神识。护身法宝一件接一件地灵光黯淡、碎裂。
下沉,不断地下沉。
意识开始模糊,全凭一股狠劲在支撑。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防护即将彻底崩溃时,前方赤红的岩浆深处,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芒。
那是一颗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暗红,却散发出无比纯粹、温和而又磅礴火系能量的珠子。它静静悬浮在岩浆最中心,周围形成一个相对平静的区域。
熔岩海心!
云渺渺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彩,她猛地向前一扑,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颗珠子抓在手中!
入手温热,并不灼烫,反而有一股精纯的能量涌入体内,缓解了她的灼痛。
但就在她拿到海心的瞬间,整个熔岩海仿佛被激怒了,更加狂暴地沸腾起来,巨大的岩浆暗流如同巨手,狠狠向她拍来!
云渺渺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将一枚师尊给的、用来保命的千里遁形符捏碎!
空间之力包裹住她,在被岩浆吞噬的前一瞬,硬生生将她拖拽了出去。
——
千里之外的一处荒山上空,云渺渺狼狈地跌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噗——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在地上,竟带着丝丝热气。她全身皮肤通红,多处被严重灼伤,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但她摊开手心,看着那枚安安静静躺着的暗红色珠子,裂开嘴,想笑,却又牵扯到伤口,变成了一声痛苦的抽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熔岩海心收起,贴肉放好,与那缕残魂挨在一起。
师尊……她瘫在地上,望着灰红色的天空,气若游丝,第一个……我拿到了……
休息了数日,勉强恢复了一些行动力,她再次上路。
下一个目标,万魂窟。
与熔岩海的极致酷热相反,万魂窟位于极北苦寒之地,是一片终年笼罩在阴霾与怨雾中的巨大地下裂隙。那里是古战场遗址,阴魂不散,怨气冲天,滋生了无数凶厉鬼物,甚至传闻有鬼王盘踞,能吞噬生灵神魂。
北地的寒风,如同刮骨钢刀。
云渺渺裹紧了单薄的衣物,靠着微末的灵力抵御严寒。越靠近万魂窟,天色越发昏暗,空气中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嚎,扰人心神。
万魂窟的入口,像一个巨大狰狞的恶鬼头颅,张开黑黝黝的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阴风从中呼啸而出,带着冰封神魂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窟内,是另一个世界。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鬼火磷磷,照出嶙峋怪石,形态皆如痛苦哀嚎的鬼影。无数模糊的、扭曲的阴魂在其中飘荡,感受到生人的气息,立刻尖啸着扑来!
云渺渺握紧了那把精钢长剑,剑身上贴满了驱邪符箓,散发出微弱的金光。她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一串师尊给的清心菩提子,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滚开!她尖叫着,毫无章法地挥舞着长剑,符箓金光灼烧着靠近的阴魂,发出滋滋的声响和凄厉的惨嚎。
但阴魂太多了,杀之不尽。它们穿透物理攻击,直接冲击她的神识。冰冷的怨毒意念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脑海。
头痛欲裂!
幻象丛生!她看到师尊冷着脸斥责她,看到同门嘲笑她不自量力,看到无数鬼手要将她拖入无边地狱……
假的……都是假的!她嘴角溢血,眼神却疯狂而执拗,只是凭着本能向前冲,向着窟内阴气最重、最危险的核心区域冲去。
菩提子光芒闪烁,帮她抵挡着最致命的神魂冲击。师尊给的护神法宝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在无穷无尽的鬼潮冲击下黯淡。
她受了伤,神魂上的伤,比身体的伤更重。意识几次濒临涣散,全靠着心口那一点微弱的暖意支撑。
不知道在黑暗中厮杀了多久,她终于冲到了一片巨大的地下空腔。空腔中央,是一个翻滚着浓郁如墨的怨气泥潭,泥潭中心,悬浮着一颗幽暗的、仿佛由无数压缩魂体构成的、不断旋转的晶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魂力波动。
万魂窟眼!
而守护在窟眼旁边的,是一尊高达数丈、由无数怨魂凝聚而成的恐怖鬼将!
鬼将发现了她,发出一声震魂摄魄的咆哮,挥舞着由纯粹怨力凝聚的巨刃,劈斩而来!
云渺渺瞳孔骤缩,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她不管不顾地将储物袋里所有能攻击的、能爆炸的符箓、法器,一股脑地砸向那鬼将,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怨气泥潭!
爆炸的光芒与鬼将的咆哮充斥空腔。
强大的冲击波将云渺渺狠狠掀飞,撞在岩壁上,骨头不知断了几根。但她却在被掀飞的瞬间,甩出了一根特制的、刻满汲魂符文的玉梭,精准地刺中了那颗旋转的窟眼!
收!
她嘶声大喝,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
玉梭符文大亮,强行拉扯着那颗万魂窟眼,脱离怨气泥潭,向她飞来!
鬼将暴怒,巨刃再次斩落!
云渺渺猛地捏碎了另一枚遁符!
——
极北冰原的雪地上,云渺渺像破布娃娃一样摔了出来,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神魂受损严重,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怀里,紧紧抱着那枚冰冷刺骨、散发着浓郁魂力的万魂窟眼。
她颤抖着,将窟眼也小心收起。
第二……个……她趴在冰冷的雪地里,几乎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一个,无尽海之巅。
那是一片传说中的神秘之海,无人知其具体方位,只知它似乎存在于现实与虚无的夹缝,海域无边无际,深处有着大恐怖,也藏着大机缘。而无尽海之巅,据说是指海上最高的一座孤峰,那里是法则交汇之地,也是传闻中最接近天的地方。
寻找无尽海,花费了她最长的时间,几乎耗尽了她的心血。
她根据古籍中只言片语的记载,根据师尊曾经偶尔提及的线索,一路打听,一路摸索,穿越了无数险地,遭遇了无数危机。
师尊给的法宝丹药几乎消耗殆尽,身上的伤新旧叠加,修为在奔波与死斗中被迫提升到了金丹期,却根基不稳,布满裂痕。她变得沉默寡言,眼神却越来越亮,亮得骇人,那是一种燃烧生命换来的偏执光芒。
终于,在一处空间极不稳定的荒僻海岸,她找到了一处古老的传送阵。付出巨大代价启动后,天地旋转。
再睁眼,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海水平静得如同墨蓝色琉璃的奇异海洋。天空低垂,星辰仿佛触手可及,却又流转着玄奥莫测的轨迹。这里安静得可怕,感受不到丝毫风,也感受不到寻常海洋的潮汐与生命气息,只有一种亘古的、虚无的寂寥。
而在视线的尽头,海天相接之处,有一座孤峰,突兀地矗立在平静的海面之上。峰顶直插入星辰之间,看不清具体模样。
那就是无尽海之巅。
没有船,无法飞行,这里的空间法则似乎禁止了一切形式的横渡。
云渺渺站在冰冷的海水边,看着那遥远的孤峰,脸上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带着疲惫到极致后的释然,和一种决绝的期待。
她取出了一直小心珍藏的、师尊曾经送给她的一件小礼物——一叶以虚空灵木炼制的小舟。原本只是师尊给她玩的法器,此刻却成了最后的希望。
注入所剩无几的灵力,小舟变大,载着她,无声无息地滑入平静得诡异的海面。
越是靠近那孤峰,周围的法则之力就越是混乱磅礴,压得她喘不过气,金丹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小舟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灵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终于,在她灵力几乎枯竭时,小舟抵达了孤峰之下。
抬头望去,山峰陡峭如刀削,看不到路径。
她开始攀爬。
徒手。
锋利的岩石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在光滑的岩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每向上一步,压力就增大一分,仿佛整个天地的重量都压在她纤细的脊背上。
骨骼在咯吱作响,脏腑仿佛要碎裂。
她只是爬,眼神空洞,只剩下本能。
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师尊无奈地揉着她的头发,师尊板着脸罚她抄书却又偷偷给她塞点心,师尊在漫天流光下护在她身前的背影,师尊肉身崩碎时最后那抹试图勾起的嘴角……
师尊……她喃喃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等等我……就快……好了……
不知爬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
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臂颤抖着,再也无法拉住上方的岩石,身体一软,向下滑落。
结束了么
也好……
她疲惫地想,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坠落没有到来。
心口处,那一点微弱了无数年、几乎让她以为早已消散的残魂,在这一刻,忽然异常清晰地、温暖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力量,从中涌出,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托住了她下坠的身体,甚至推动着她,向上最后冲了一程!
她重重地摔在了峰顶平整的地面上。
云渺渺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捂住心口。
那里,残魂在给出了最后一丝力量后,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黯淡,几乎彻底熄灭。
峰顶不大,空旷无一物,只有中央矗立着一座古朴的、仿佛与山峰一体生成的石台。石台上刻满了根本无法理解的古老纹路,散发出沟通天地、连接本源的法则气息。
这里,就是无尽海之巅的核心。也是传说中,进行那种逆天仪式的唯一场所。
云渺渺挣扎着,爬到了石台边。
她颤抖着手,将熔岩海心、万魂窟眼取出,按照某种冥冥中的感应,放置在石台两个特定的凹槽内。
然后,她极其小心地,将心口那缕微弱到极致的残魂引出,虚虚地悬在石台正中央。
做好了这一切,她后退几步,看着石台。
接下来,需要祭品。
逆天而行,悖逆法则,重现生机,需要付出代价。最直接、最有效的祭品,便是施术者自身的一切——血肉、神魂、因果、轮回……所有的一切。
云渺渺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反而露出一个轻松了的、甚至带着点调皮的笑容,就像以前她偷偷干了什么坏事,即将被师尊发现时的样子。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缕残魂,轻声道,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师尊,我偷懒了。
这次…换你来找我。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并指如刀,划向自己的心口!
精血如同燃烧的红色玛瑙,喷涌而出,却没有落地,而是被石台贪婪地吸收。石台上的古老纹路瞬间次第亮起,发出嗡鸣!
她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璀璨的星尘,开始消散。
剧痛传来,她却还在笑,望着那缕残魂,眼神眷恋而满足。
光芒越来越盛,彻底吞噬了她小小的身影,也吞噬了石台,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冲破了无尽海的寂静,冲入了那流转的星辰之间!
逆天改命,以身为祭。
仪式,已成。
光。
无穷无尽的光。
不是温暖和煦的晨光,也不是炽烈耀眼的日光,而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蕴含着至高法则力量的毁灭之光。它从天穹的裂痕中倾泻而下,目标明确——抹除那胆敢悖逆规则、强行归来的存在,以及那个助纣为虐的祭品。
天道抹杀!
云渺渺的意识早已模糊,消散的过程被一股霸道却温柔的力量强行逆转、凝聚,神魂重归的剧痛与真实感尚未清晰,那浩瀚天威便已轰然压顶!
死亡的阴影,比在熔岩海心、在万魂窟眼所感受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绝对。在这天威之下,她过去所经历的一切艰险,都渺小得如同儿戏。
她甚至生不出丝毫抵抗的念头,只剩下本能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最终的虚无。能换回师尊,她已无憾……
然而,预想中的湮灭并未降临。
一声冷嗤,清晰无比地响在她的耳畔。
那声音,带着她熟悉的、仿佛亘古不变的疏懒与傲慢,却又浸透了此刻足以冰封万物的凛冽怒意。
滚!
仅仅一个字。
下一刻,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倏然收紧,那是一种绝对占有、不容置疑的力道。她感到师尊的身体微转,将自己更严密地护在了身后,宽阔的脊背为她挡住了所有倾泻而下的毁灭光潮。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臂抬起,并指如剑,凌空点向那轰落的抹杀神雷!
没有璀璨的灵光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种极致的意。
一种斩断因果、逆乱阴阳、我身之前万法皆破的绝对剑意!
指尖所向,那粗壮如山岳、蕴含着无尽毁灭法则的暗金雷矛,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壁垒,于半空中骤然僵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雷矛尖端与剑指指尖之间,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最原始的混沌。法则的线条疯狂扭曲、崩断,又重组,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凌苍仙尊立于无尽海之巅,墨发狂舞,玄袍在恐怖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身形看似单薄,却仿佛擎天之柱,硬生生扛住了整个天道的愤怒!
他微微抬着头,望着那狰狞的天道裂痕,眼神冰冷睥睨,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看的不是灭世天威,而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喧哗。
尔也配动我徒儿
低沉的话语,不再是之前的冷嗤,而是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威严,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无尽海上空,竟压过了天道雷霆的轰鸣!
轰——!!!
天道仿佛被彻底激怒,裂痕骤然扩张,更多的混沌气流与暗金符文翻涌而出,第二道、第三道……整整九道比之前更加粗壮、色泽近乎漆黑的灭世神雷,如同天道睁开的无情眼眸,锁定了峰顶那悖逆的存在,轰然劈落!
威压倍增!整个无尽海的海面都被这股力量压得向下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状漩涡!孤峰剧烈震颤,碎石滚落!
凌苍仙尊眸光一厉。
他刚刚重塑归来,肉身与神魂虽因小徒弟那不计代价、完美无瑕的祭祀而得以完整重现,甚至隐约更胜往昔,但终究并非瞬间就能恢复到巅峰状态。此刻直面天道倾力抹杀,压力如山。
但他揽着云渺渺的手臂稳如磐石,没有半分颤抖。
空出的那只手五指微张,旋即猛地一握!
剑来。
嗡——!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似从九天之外传来,又似从他体内最深处响起。
一道虚无的剑影在他手中凝聚成形。那剑看似无形,却蕴含着斩断世间一切的锋芒。剑身之上,似有星辰生灭,轮回运转,万法臣服!
他握剑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再变!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擎天之柱,稳守一方。那么此刻的他,便是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剑,欲要刺破这苍天!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向上方斩出一剑。
剑光如水,清澈冰冷,并不如何耀眼夺目,却带着一种决绝的、一往无前的斩灭意志!
剑光过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层层碎裂,那九道灭世神雷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从中生生剖开,强行撕裂!
狂暴的雷霆之力被剑意强行碾碎、湮灭,化作漫天游离的电蛇,四散奔逃,将无尽海的上空映照得明灭不定,却再无一道能落及峰顶分毫!
残余的剑气甚至逆冲而上,狠狠地斩入那天道裂痕之中!
裂痕内混沌气流剧烈翻滚,传出一种近乎痛苦与愤怒的轰鸣,弥合的速度都为之一滞!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凌苍仙尊持剑而立,衣袍在能量乱流中拂动,身姿挺拔如孤峰。他微微喘息了一下,尽管极其轻微,但怀中的云渺渺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
她的心猛地一揪。
师尊他……并非看起来那般轻松。
天道裂痕翻滚着,似乎在积蓄着更加恐怖的力量。那冰冷的、漠然的意志牢牢锁定着下方,不将目标彻底抹除誓不罢休。
凌苍仙尊低头,看了一眼怀中。
小家伙吓坏了,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总是灵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未散尽的恐惧、失而复得的茫然,以及看到他后难以言喻的依恋和担忧。她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雏鸟。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尖锐的酸涩与澎湃的怒意交织翻涌,几乎要冲破那万古不变的冰封面容。
那些他归来时瞬间感知到的、来自残魂记忆碎片里的画面——小家伙孤身跋涉的踉跄、熔岩火海中痛苦的挣扎、万魂窟里神识受创的惨烈、攀爬孤峰时决绝的血痕……一幕幕,清晰得残忍。
他以为他纵容宠溺着的小调皮,他以为永远会在他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小徒弟,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独自走过了这样一条浸满血泪的荆棘之路。
只为换他归来。
而现在,这该死的天道,竟还想当着他的面,将她抹去
真是……岂有此理!
凌苍仙尊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天穹裂痕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不再是冰冷的睥睨,而是一种近乎沸腾的、足以焚尽苍穹的暴怒!
他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一种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从他体内缓缓苏醒。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睁开了猩红的眼眸。
无尽海的海水开始倒卷,孤峰轰鸣,似乎这片天地都无法承受他此刻的怒意。
他将云渺渺往怀里又按了按,让她的小脸埋在自己胸膛,隔绝开那令人窒息的天威和即将到来的恐怖景象。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虚无之剑。
剑尖直指天道裂痕。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冰冷与决绝,清晰地传遍四方:
今日,纵使天道崩殂,法则倾覆。
也无人,能再动她分毫。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竟主动迎向了那再次凝聚、威势更胜从前的最强天罚!
剑光,再次亮起。
这一次,璀璨夺目,照亮了万古寂寥的无尽海,也仿佛要劈开这既定的命运!
时空仿佛在他这一步下被压缩、折叠。
云渺渺只觉眼前景象疯狂流转,不再是寂静的无尽海,而是破碎的光影与扭曲的法则乱流。师尊的手臂如铁箍般稳固地揽着她,将她死死按在怀中,玄色道袍的衣料摩挲着她的脸颊,隔绝了外界绝大部分的恐怖威压,只剩下师尊胸腔内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也敲在她几乎碎裂的神魂上。
那是真实的心跳。师尊……真的回来了。
可她还来不及品味这失而复得的狂喜,甚至来不及看清师尊此刻的模样,毁天灭地的危机已如影随形!
天道震怒!那被凌苍一剑斩得迟滞的裂痕疯狂蠕动,更多的混沌气流与暗金符文喷涌而出,不再是简单的雷矛,而是演化出种种匪夷所思的灭世之象:有业火红莲凭空燃烧,灼烧因果;有赑风自虚无吹来,销蚀神魂骨肉;有秽浊黑水滔天席卷,污染灵光道基……种种劫难,皆是法则所化,针对一切逆天而行者,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已非一界之力,而是整个天地系统的无情清算!
凌苍仙尊眸光沉静,面对这万古罕见的恐怖天罚,他脸上竟无半分波澜。唯有揽着渺渺的手臂更紧了一分,另一手持那虚无之剑,剑势流转,不再是单纯的斩破,而是带起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
剑尖轻点,如拈花拂叶,身前虚空却骤然坍缩,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将那焚尽因果的业火红莲尽数吞没。
剑身横拍,似慢实快,引动无尽海水倒卷而上,化作万丈玄冰屏障,赑风吹拂其上,只激起无数冰晶碎屑,难越雷池半步。
剑脊微震,发出低沉嗡鸣,无形剑波扩散,所过之处,那污秽滔天的黑水竟如遇骄阳的冰雪,迅速蒸发消融,还原为最本源的灵气,反被剑意吸纳。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从容,仿佛不是在对抗天罚,而是在演练一套古老的剑舞。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踩在法则运转的节点之上;每一剑挥出,都恰到好处地截断天罚的攻势。
并非硬碰硬,而是以一种更高层面的理解与掌控,四两拨千斤,化解着这足以让真仙陨落的劫难。
云渺渺被他护在怀中,只能从衣袍的缝隙间,窥见外界冰山一角的光影破碎、法则轰鸣。她感受到师尊每一次挥剑时身体的微震,感受到那透过衣料传递来的、越来越炽盛的剑意与越来越冰冷的怒意。
他护着她,在这灭世的狂潮中,如同磐石,寸步不退。
师尊……她艰难地发出气音,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心疼与焦虑。她能感觉到,师尊的气息在微不可查地变得急促,那天罚无穷无尽,而师尊才刚刚归来……
别怕。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依旧是那令人心安的语调,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懒洋洋,闭眼,歇会儿。
仿佛眼前不是天道抹杀,只是寻常的风雨,他随手便能为她撑起一方晴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剑势陡然再变!
那虚无之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剑身之上流转的星辰轮回异象仿佛活了过来!他不再格挡,不再化解,而是——斩天!
一剑挥出,并非针对某一具体天罚,而是直指那苍穹之上、那道不断喷吐灾劫的狰狞裂痕本身!
剑光如银河倒卷,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撕裂万古沉寂的锋芒,悍然撞入裂痕之中!
轰隆隆——!!!
前所未有的恐怖巨响从裂痕深处爆发!
那不再是简单的雷鸣,而是法则被强行撕裂、扭曲、崩断的哀鸣!裂痕剧烈震颤,疯狂扭曲,其内混沌气流如同沸水般翻滚爆炸,那些尚未成型的劫难景象被这蛮横无比的一剑强行搅碎、湮灭!
天道,似乎也被这逆天一剑斩得懵了一瞬,攻势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就在这凝滞的瞬间!
凌苍仙尊眼底寒光骤盛,他并未趁势追击,而是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徒弟。
云渺渺正依言乖乖闭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轻轻颤动着,小脸苍白,唇瓣被咬得没了血色。
他的目光落在她心口的位置——那里,曾温养他残魂数年之久,此刻虽残魂已归,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与他同源的神魂联系,更因那逆天祭祀,缠绕着无数因果线与法则碎片,成为了天道锁定她的锚点!
就是现在!
凌苍仙尊空着的左手快如闪电,并指如刀,并非攻击,而是以一种无比精准、玄奥至极的手法,瞬间点向云渺渺的眉心、心口、气海等周身大穴!
每一指点下,都有一股磅礴却极其温和的造化之力涌入她体内,强行稳住她因祭祀而几乎崩溃消散的神魂本源,修补着她布满裂痕的金丹与受损的经脉。
同时,他右手虚无之剑凌空划出一个圆融的符文,那符文非金非玉,蕴含着斩断一切、遮蔽天机的无上剑意,猛地印向云渺渺的心口!
嗤!
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丝线被骤然斩断。
云渺渺浑身一颤,只觉得一种冥冥中一直锁定着自己、带来无尽压抑与恐惧的冰冷意志,忽然间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再也无法清晰感知到她的存在。
天道对她这个祭品的锁定,被师尊以无上剑意,强行干扰、遮蔽了!
也就在锁定被干扰的同一瞬,停滞的天道裂痕仿佛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变得更加狂躁暴怒,无数种毁灭性能量在其中胡乱碰撞、爆炸,将那片苍穹都化作了沸腾的能量海洋,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精准地集中轰向峰顶。
凌苍仙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强行干扰天道锁定,显然也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反噬。
但他毫不在意,甚至看都没看那天上乱成一团的恐怖景象,而是迅速低头,仔细查探怀中小徒弟的情况。
只见云渺渺周身那不断逸散的星尘已然止住,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虚弱至极,神魂与肉身都破损严重,但那股致命的消散趋势,终于被硬生生遏止住了。
她……不会消失了。
这个认知让凌苍仙尊一直紧绷的心神微微一松。
师……尊云渺渺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看向他,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直勒紧心脏的那根无形绳索好像松开了,身体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却又疲惫得只想沉睡。
嗯,没事了。凌苍仙尊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揽着她的手臂依旧稳固。他抬手,略显粗粝的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天上,天道裂痕还在无能狂怒地翻滚着,各种恐怖的异象胡乱生灭,却因为锁定的模糊,大部分威力都宣泄在了空处,只有零星劫难落在孤峰周围,被凌苍随手挥剑荡开。
威胁仍在,但主动权,已然易手!
凌苍仙尊抬眸,冷冷地瞥了一眼那混乱的天穹,眼底闪过一丝极致的厌烦与冰冷。
吵死了。
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仿佛在嫌弃扰人清梦的蚊蝇。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云渺渺目瞪口呆、足以颠覆所有修真常识的事情——
他并没有继续与那天罚对抗,也没有试图去修补那狰狞的天道裂痕。
他只是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虚无之剑。
这一次,剑尖并非指向裂痕,而是指向了孤峰四周,那一片被天道怒火波及、变得支离破碎、法则紊乱的无尽海虚空。
剑光轻洒,如泼墨作画。
所过之处,那些破碎的空间碎片、紊乱的法则线条、乃至肆虐的残余天罚能量,竟被一种无形的大力强行捋顺、抚平、重构!
并非毁灭,而是——重塑!
以剑为笔,法则为墨,虚空为布!
他在强行修改这片区域的天道规则,将这方被天道重点关注、打得稀巴烂的战场,从整个天地系统中短暂地剥离出来,按照他自己的意志,重新定义这里的规则!
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段!何等疯狂的构想!
云渺渺怔怔地看着,看着师尊剑光流转间,破碎的天空开始弥合,紊乱的灵气恢复平静,甚至那冰冷死寂的无尽海水,都仿佛重新焕发出了一种柔和的生机意蕴。
一个独立的、不受外界天道影响的、暂时只由凌苍仙尊的意志主宰的——域,正在缓缓形成!
天上那天道裂痕似乎察觉到了这种更加本质的、近乎篡位的悖逆,发出了更加暴怒的轰鸣,却像是隔着一层越来越厚的玻璃,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其降下的劫难威力进入这片域后,也被急剧削弱,再难构成威胁。
凌苍仙尊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完成这样的手笔,对他亦是极大的负担。但他持剑的手依旧稳定,眼神依旧平静。
终于,最后一道剑光落下。
一个无形的、淡薄的、却真实存在的领域屏障悄然合拢,将整座孤峰以及周围的一片海域,温柔地笼罩其中。
领域之内,风平浪静,灵气盎然,法则温顺,再无一丝一毫天道劫难的气息。
领域之外,天穹裂痕依旧狰狞,雷霆万钧,业火赑风肆虐咆哮,却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喧嚣景象,与此地再无干系。
绝对的寂静,降临在领域之内。
只有师徒二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无尽海水轻轻拍打峰壁的细微声响。
凌苍仙尊缓缓收剑,那虚无之剑化作点点流光没入他体内。他低头,看向怀中依旧处于巨大震惊中、小嘴微张、眼神呆滞的小徒弟。
劫后余生的静谧里,他眸中那冰冷的怒意与杀伐之气渐渐褪去,沉淀下来的,是深不见底的心疼、后怕,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复杂情感。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小脸,掠过她枯黄的发丝,她苍白瘦削的面颊,她干裂的嘴唇,最后落回她那双写满惊愕与懵懂的眼眸。
许久,他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失而复得的珍重。
胡闹。
他低声斥道,声音沙哑,却再无半分寒意,反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深藏的情感。
云渺渺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鼻子一酸,万千委屈、恐惧、艰难、还有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在这一声低斥中,轰然决堤。
她嘴巴一扁,金豆豆瞬间就滚落了下来。
哇——师尊——!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伸出双臂,死死抱住了师尊的脖子,将满是泪痕的小脸埋进他微凉的颈窝,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思念,全都哭出来。
凌苍仙尊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收紧了手臂,将哭得浑身发抖的小家伙更深地拥入怀中,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笨拙的温柔。
他任由她哭着,没有说话。
只是那双深邃若星海的眼眸,缓缓抬起,再次望向领域之外那依旧在无能狂怒的天道裂痕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警告与守护。
仿佛在说——
看清楚了。
这人,是我的。
谁动,谁死。
天地,亦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