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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执猛地起身,不慎带倒身旁画架,那幅山水应声飘落。
他慌忙去拾时,却见一幅薄绢被压在画板下。
他怔了片刻,展开看时,指尖骤然轻颤。
【患者忧思过重,夜难安寝,且有自绝之念反复,脉象弦细如刀,断为郁症中期。】
落款的日期,正是他向她提出权宜和离那日。
“执哥哥,出什么事了?”
柳清玥闻声匆匆自厢房赶来画室。
瞥见萧执手中医案,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柔声道:“这医案,能让我瞧瞧吗?”
萧执默然不语,只觉心口阵阵抽痛。
她顺势接过绢帛,翻阅片刻后故作轻松,轻拍萧执手臂宽慰道:
“执哥哥莫要忧心。”
“哥哥忘了?我亦是久病成医,发病时是何光景,哥哥是亲眼见过的。”
“那日我见姐姐气色红润,言行如常,全无病态。”
“想来姐姐只是一时气恼,才拿了这假医案来试探哥哥的。”
柳清玥望向萧执,还欲再言,却被他一把夺回绢帛。
萧执踉跄退开两步,忽又想起什么,回头沉声道:
“明日便搬出主院厢房。”
“若晚凝知道,又要伤心了。”
话音未落,柳清玥霎时僵在原地。
待她回神追出画室时:“执哥哥——”
萧执早已疾步下楼,匆忙间连外袍都未及披上。
无论医案真假。
无论晚凝是否真要另嫁。
此刻他唯有一个念头。
找到她,带她回家。
岑聿极重婚礼仪程,事事亲力亲为。
白日打理商号、布置礼堂。
入夜便在灯下一笔一画誊写喜帖。
“岑聿,这些琐事交给管事便可,你终日忙碌,不必如此耗费心神。”
我执灯立在廊下,对厅中的岑聿轻声道。
他搁下笔,抬眼向我微微一笑:“不论何事,我都想给小姐最好的。”
“我知小姐心下未必有我,可岑聿此生,唯将小姐置于心尖之上。”
迎上他目光那刹。
我心头蓦地一动,竟恍惚了一瞬。
“小姐不必觉得负累。”
“只需安心待嫁便是。”
岑聿依旧笑着,眸中情意不再遮掩。
我最终莞尔颔首。
只是未曾料到,萧执会寻至江南。
我同岑聿刚试完嫁衣自绣庄出来,便见对面古榕下立着一道身影。
素白常服皱褶遍布,发丝散乱,面色苍白如纸,眼底一片灰寂。
视线自我与岑聿交握的双手掠过,倏然黯淡。
萧执强扯出一抹笑,望向我:“晚凝,我来接你回家了。”
“不必等开春,我们这就回京重修旧好,可好?”
说着便向我们走近几步。
岑聿下意识欲挡在我身前,却被我轻轻拦下。
我抬手为他整了整微斜的衣襟,柔声道:
“你先去车上等我。”
“我片刻便回,母亲今晚备了你爱吃的羹汤,迟些一同回家。”
岑聿垂眸看我,唇角微扬,应道:“好。”
最终淡淡瞥过萧执一眼,转身向马车行去。
道旁只余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