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她却把和离书往镇北王案上一推,他怒不可遏,以为她故作清高,却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不过是个卑劣的冒牌货!当真相揭开,昔日高高在上的他悔到发疯。
大周,镇北王府。红烛高照,喜绸遍地。
苏卿颜端坐在婚床上,一袭凤冠霞帔,重得几乎要将她压垮。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携着浓烈的酒意,新郎官——权倾朝野的镇北王顾珩,终于来了。
他墨色的锦袍上绣着张扬的四爪蛟龙,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厌恶。
苏卿颜,本王警告你,别以为坐上了王妃之位,就能痴心妄想。他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本王的心,永远只属于如月一人。若不是你父亲用边关军功要挟,这王府的门,你一辈子也别想踏入。
苏卿颜静静地听着,头顶沉重的凤冠让她连抬头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她没有哭闹,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王爷。她终于开口,您误会了,我从未对王妃之位有过任何痴心妄想。
她将那份折叠整齐的宣纸,放在了面前的红木桌案上,推了过去。
烛光下,三个墨色大字清晰无比——和离书。
顾珩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大婚之夜,被全京城艳羡的新嫁娘,递给他的不是合卺酒,而是一纸和离书
你这是什么意思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顾珩冷笑一声,眼中的轻蔑更甚。
王爷多虑了。苏卿颜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那张脸上脂粉未施,却比任何浓妆艳抹都要动人心魄,这桩婚事,非我所愿,亦非你所愿。我求的,不过是护我苏家一时周全。王爷求的,不过是给你心尖上的柳如月小姐一个交代。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规划着未来:
我自请签下这份和离书,日期留空。一年,我们做一年名义上的夫妻。一年之内,我为王爷守住王妃的体面,不干涉你和柳小姐的任何事,做你最完美的挡箭牌。一年之后,王爷只需填上日期,盖上大印,我们便一拍两散,你得偿所愿,迎娶你的白月光,我也能换得自由身。
作为交换,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我需要王爷在这一年里,保我苏家安然无恙。
顾珩彻底怔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或哭闹,或隐忍。却唯独没想过,她会如此冷静、理智,甚至……决绝地为他铺好了离开她的所有道路。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仿佛自己精心准备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
好,很好!他怒极反笑,一把抓过那份和离书,苏卿颜,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案前,竟真的取出了自己的私印,重重地盖了上去。本王成全你!
说罢,他看也不看苏卿颜一眼,拂袖而去,重重地摔上了门。
红烛的火苗被震得猛地一跳,苏卿颜的身子也跟着轻轻一颤。她缓缓摘下沉重的凤冠,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中死水般的平静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露出一抹深不见底的痛楚。
顾珩,三年前,你在北境雪山为救我身中奇毒,险些丧命。我为了给你寻求解药,跌落山崖,九死一生,容貌尽毁,是你心心念念的柳如月,顶替了我救命恩人的身份。
如今,我历经千辛万苦治好脸上的伤疤,回到京城,等来的却是这一场荒唐至极的婚事。
你我之间,早已不是爱与不爱。
而是,恩与仇。
这张和离书,不是我的筹码,而是我为你我这段孽缘,亲手写下的结局。
婚后第三日,按规矩,苏卿颜需随顾珩入宫谢恩。
一路无话。顾珩闭目养神,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
苏卿颜也乐得清静,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这座牢笼,她只打算待一年。
皇宫内,太后卧病已久,二人请安时,恰逢太医们愁眉不展地从寝宫退出。
太后凤体内的寒毒越发霸道,恕臣等……束手无策。院首张太医满头大汗,跪在皇帝面前请罪。
皇帝龙颜大怒,寝宫内外一片死寂。
顾珩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侄子,自然也面露忧色。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卿颜忽然轻轻开口:王爷,可否容臣妾进去一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顾珩皱眉,不耐烦地低斥:胡闹!这里岂是你能插手的地方一个深闺女子,懂什么医术不过是想哗众取宠罢了。
苏卿颜却并未退缩,目光直视着皇帝,不卑不亢:皇上,臣妾自幼随家师学过一些岐黄之术,或许能为太后分忧。
你皇帝显然也不信。
苏卿颜显得无比镇定:若治不好,臣妾愿受任何责罚。她的眼神太过笃定,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让皇帝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准了。
顾珩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只觉得这个女人把镇北王府的脸都丢尽了。
苏卿颜提着裙摆,款款走进内殿。只在太后腕间搭了片刻,又看了看她的气色和舌苔,心中便有了数。
她走到一旁,提笔唰唰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张太医: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剂见效,三剂可除根。
张太医接过药方一看,先是惊愕,随即眉头紧锁,最后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敬佩。这方子里的几味药,配伍之精妙,思路之大胆,他行医一生闻所未闻,却又偏偏直指病灶,妙到毫巅!
王妃……不,敢问夫人师从何人张太医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带上了几分请教的谦卑。
家师无名,山野之人罢了。苏卿颜淡淡道。
她的师父,是名动天下的鬼谷医仙。而这件事,世上无人知晓。
顾珩在殿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那个在他眼中只懂琴棋书画的柔弱尚书之女,竟有如此惊人的医术天赋
半个时辰后,太后服下药,悠悠转醒,苍白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
龙心大悦的皇帝当场赏赐了苏卿颜无数珍宝,对她赞不绝口。
回府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你何时学的医顾珩终于打破沉默。
王爷不是不关心我的事吗苏卿颜掀开车帘,语气疏离,知道了又如何反正一年后,你我再无干系。
顾珩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胸口那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这个女人,仿佛浑身长满了刺,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苏卿颜一治成名,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自然也传到了柳如月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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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柳如月以探望顾珩为名,来到了镇北王府。她一袭白衣,弱柳扶风,见到苏卿颜时,眼中擒泪,楚楚可怜。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珩哥哥娶的本该是我,苦了你了……她说着,便要跪下,都是如月的错,请姐姐责罚。
好一朵娇弱的白莲花。
苏卿颜坐在主位上,动也未动,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柳小姐这是做什么我与王爷的婚事乃皇上御赐,与你何干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不该出现在王府,而不是在这里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给我看。
柳如月没想到她如此直接,一时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
恰在此时,顾珩从外面进来,看到的正是柳如月摇摇欲坠,而苏卿颜安坐如山的一幕。
苏卿颜!他厉声喝道,如月身体不好,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柳如月,看向苏卿颜的眼神充满了失望。
柳如月立刻柔弱地靠在顾珩怀里,低声啜泣:珩哥哥,不怪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来的……
苏卿颜看着眼前这刺眼的一幕,心中毫无波澜。她早就料到了。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声音清冷:王爷既然心疼柳小姐,何不将她带回你自己的院子,慢慢心疼我的清晖院,不欢迎外客。
你!顾珩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不轻,你简直不可理喻!
王爷第一天认识我吗苏卿颜冷笑,我就是这样的人。看不惯,一年后,按和离书约定,我们一别两宽。
她又提和离书!
这三个字像一根刺,狠狠扎在顾珩心上。他发现,自己竟开始无比讨厌从她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眼看气氛僵持,柳如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又假惺惺地劝道:珩哥哥,你别生姐姐的气了。我……我该走了。
她转身时,故意脚下一崴,直直向一旁的博古架倒去。
顾珩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柳如月在倒下的一瞬间,用袖子将博古架上一个名贵的玉瓶扫落在地。
啪的一声,玉瓶碎裂。
啊!柳如月惊呼,脸色煞白,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玉瓶一定很贵重吧
这玉瓶是前朝贡品,价值连城,是太后赏赐给顾珩的。
顾珩看着一地碎片,脸色铁青。
苏卿颜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道:碎了便碎了。一个死物,哪有柳小姐的身体重要。王爷还是快请大夫为柳小姐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吧。
顾珩深深地看了苏卿颜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女人,冷静得可怕。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送走柳如月后,顾珩的书房里,气氛压抑。
墨尘,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单膝跪地:主子。
去查,顾珩的声音低沉,三年前,北境雪山,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查查王妃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过去,产生了怀疑。
接下来的几天,王府异常平静。
顾珩没有再去找苏卿颜,苏卿颜也仿佛当他不存在。她每日看医书,打理药圃,或者乔装出府,去城中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坐诊。
济世堂是她用自己私房钱开的,坐诊的大夫都叫她青老板。无人知晓,这位医术高超、起死回生的神秘人物,竟是堂堂镇北王妃。
这日,顾珩因军中事务烦心,旧伤复发,胸口锐痛难当,竟咳出血来。
王府的府医束手无策。消息传到清晖院,苏卿颜的侍女云溪急得团团转:小姐,王爷他……
苏卿颜正在研墨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与我何干
可……可他毕竟是您的夫君啊!
苏卿颜抬眸,眼中一片清明:云溪,你忘了,他也是我的仇人。若非他听信柳如月谗言,打压苏家,她父亲何至于被逼到用军功来换她嫁入王府
话虽如此,当深夜,顾珩高烧不退、陷入昏迷的消息传来时,苏卿颜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医书。
她可以恨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她提着药箱走进顾珩的卧房,遣散了所有人。昏迷中的顾珩,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苏卿颜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他滚烫的额头,眼神复杂。
三年前,在那个冰冷的山洞里,他也是这样发着高烧。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三天三夜,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时,他昏迷中呢喃着:姑娘,等我好了,定八抬大轿娶你……誓言犹在耳边,可如今,他怀里的人,却换了另一个。
苏卿颜收回思绪,取出银针,手法利落地在他胸前几处大穴施针。随着最后一根针落下,顾珩一口黑血喷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收好银针,转身准备离开。
别走……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抓住。
顾珩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双黑眸在暗夜中紧紧地盯着她,带着几分迷离。
是你……他的声音沙哑,那晚,救我的人……是你
或许是高烧让他产生了幻觉,面前的轮廓愈发像她......苏卿颜的心猛地一颤,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柳如月焦急的声音:珩哥哥!你怎么样了让我进去看看你!
这一声,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苏卿颜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
她用力挣开顾珩的手,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王爷烧糊涂了。救你的人是柳小姐,不是我。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与门外闯进来的柳如月擦肩而过。
柳如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神志不清的顾珩,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而床上的顾珩,却死死地盯着苏卿颜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墨尘的调查结果,很快就送到了顾珩的案头。
信纸很薄,却重如千斤。
顾珩一字一句地看下去,脸色从凝重,到震惊,再到煞白。信上写得清清楚楚。
三年前,他在北境雪山遇袭,身中奇毒,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女子救了他。那女子悉心照料他三天三夜,为他采来解毒的雪莲,自己却因此跌落山崖。
而柳如月,只是在他醒来前,恰好出现在了那个山洞。
信的后半部分,是苏卿颜这三年的经历。她跌落山崖后被鬼谷医仙所救,拜其为师,学得一身超凡医术,并治好了脸上的伤疤。她回到京城,本想与他相认,却听闻他与救命恩人柳如月情深意笃,而苏家正因他而遭受打压……
啪!顾珩一掌拍在桌上,坚硬的梨花木桌案瞬间四分五裂。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原来,他全都搞错了。
他捧在手心的白月光,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而他弃如敝履的妻子,才是那个拼了命救他的女子!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他想起了苏卿颜递上和离书时那双死寂的眼睛,想起了她为他施针后决绝离去的背影……
原来那不是不在乎,而是被伤透了心之后的绝望。
备马!顾珩的声音嘶哑,带着滔天的悔恨和杀意。
他要去杀了柳如月那个骗子!
不,他要先去找苏卿颜!他要告诉她,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错了!
然而,他刚冲出书房,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来:王爷,不好了!柳家……柳家联合御史台,参奏苏尚书通敌叛国,皇上下令,将苏家满门打入天牢了!
顾珩如遭雷击。
这是柳如月的报复!
卿颜呢顾珩抓住管家的衣领,双目赤红。
王妃……王妃在柳小姐派人来传话后,就……就进宫了!
顾珩心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他立刻策马,疯了一般冲向皇宫。
金銮殿上,气氛肃杀。苏卿颜一身素衣,跪在殿中。
苏氏卿颜,你可知罪皇帝高坐龙椅,面色冷峻。
臣妾不知。
你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苏卿颜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直视着天威:我父一生忠君爱国,绝无可能通敌。所谓证据,不过是奸人伪造,还请皇上明察!
放肆!
就在这时,顾珩一身风尘地冲了进来,直接跪在了苏卿颜身边。
皇上!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臣,以镇北王之名,以项上人头担保,苏家满门忠烈,绝无通敌之举!此事,乃柳家构陷!
满朝文武皆惊。
镇北王这是为了他那个不受宠的王妃,要跟皇帝和柳家撕破脸
柳如月的父亲柳太傅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王爷,您可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包庇罪臣啊!
闭嘴!顾珩猛地回头,眼神如刀,刮在柳太傅脸上,柳如月冒领军功,欺君罔上,构陷忠良,你柳家教女无方,也难辞其咎!
他将墨尘的调查结果呈上:皇上,请看!这才是三年前的真相!
铁证如山。
皇帝看完,龙颜大怒。
真相大白于天下。
柳家倒了。柳如月欺君之罪,被打入天牢,秋后问斩,苏尚书官复原职,苏家冤屈得雪。
尘埃落定。
顾珩在宫门口追上了苏卿颜。
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有愧,有悔,更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卿颜……他上前一步,想去拉她的手。
苏卿颜却侧身避开,神情冷淡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多谢王爷为苏家洗刷冤屈。她微微颔首,语气客气疏离,这份恩情,苏家记下了。
卿颜,我……顾珩急切地想解释,对不起,是我蠢,是我瞎了眼,我……
王爷不必道歉。苏卿颜打断了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份盖着他大印的和离书,如今苏家危机已解,我们的交易也算提前完成。这张和离书,还请王爷填上日期。
顾珩如坠冰窟。他以为拨开云雾,等来的是月明。却没想到,她已经不想要他这片天了。
我不签!他一把夺过和离书,当着她的面,撕得粉碎,卿颜,我是你的夫君,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和离!
是吗苏卿颜看着漫天飞舞的纸屑,轻轻地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充满了悲凉和嘲讽,顾珩,你弄错了一件事。
当初我递给你和离书,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委曲求全。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而是,我不要你了。
镇北王府的天,变了。
曾经冷若冰霜的王爷,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遣散了府中所有侍妾,每日准时回府,亲自下厨为王妃洗手作羹汤。
他将全天下最好的珠宝、最稀有的药材、最漂亮的首饰,流水一样地送到清晖院,却连苏卿颜的面都见不到。
他彻夜守在苏卿颜的院外,从月上中天,到晨曦微露,只为能跟她说上一句话。
可苏卿颜,心门紧锁。她照旧去她的济世堂坐诊,救死扶伤,声名远播。她将他送来的东西,或变卖充作善款,或原封不动地退回。
她见他,永远是那副客气疏离的样子。
王爷,请自重。王爷,男女有别。王爷,我们的契约已经结束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让一个人心死,比杀了她还残忍。
他开始怕了。怕她真的就这样,永远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一年之期,悄然而至。
这日,是他们成婚一周年的日子。
苏卿颜收拾好了行囊,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她来时孑然一身,去时,也不带走王府的一针一线。
她走到王府门口,顾珩一身黑衣,站在那里,像是等了她很久。
他的身形消瘦了些,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痛苦、哀求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卿颜,别走。他声音沙哑。
顾珩,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也是我选的。苏卿颜绕过他,就要上马车。
如果我用我的命,换你留下呢
苏卿颜的脚步顿住。
她回头,便看到顾珩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横在了自己的颈上。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了皮肤,渗出殷红的血珠。
卿颜,过去我混账,我拿苏家威胁你。现在,我拿我自己威胁你。他自嘲地笑了,眼中满是泪光,你不是神医吗你救了那么多人,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疯了!苏卿颜脸色一变。
是,我疯了。顾珩看着她,眼神卑微到了尘埃里,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卿颜,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就在这时,一支淬了毒的冷箭,破空而来,目标直指苏卿颜!
是柳家余孽的报复!
小心!
顾珩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想也不想,猛地推开苏卿颜,用自己的身体,迎上了那支毒箭。
噗——
箭头没入他后心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顾珩!苏卿颜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冲过去抱住他倒下的身体。
黑色的毒血,迅速从他伤口蔓延开来。
卿颜……顾珩的脸色迅速变得灰白,他费力地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别……别哭……
我……我总算……也为你……拼过一次命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便无力地垂下,双目紧闭。
不——!
苏卿颜的泪水,决堤而出。
那一刻,所有的怨,所有的恨,所有的故作坚强,都在他倒下的瞬间,轰然崩塌。
她怕了。她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顾珩的人。她不要他死!
她疯了一样,将他抱上马车,疾驰回济世堂。
三天三夜。
苏卿颜不眠不休,用尽毕生所学,将顾珩从鬼门关硬生生拖了回来。
当顾珩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累得昏睡过去的苏卿颜。她清丽的脸上满是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伸出手,这一次,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卿颜被惊醒,一睁眼,便对上了他温柔似水的目光。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沉默。
卿颜,顾珩先开了口,声音虚弱却坚定,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从今往后,它就是你的。你若要走,便带上我。你若不愿,我便在这里,等到你愿意为止。
苏卿颜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良久,她轻轻地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顾珩,你听好。
顾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下一次了。她说。
顾珩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
他知道,她原谅他了。
他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此生的珍宝,眼眶通红,郑重地点头。
好,没有下一次了。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二人紧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他们的故事,始于一场荒唐的大婚,始于一纸决绝的和离书。
但余生,还很长。
这一次,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去爱她,去告诉她,他的世界,不能没有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