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我是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度过的。
左腿胫骨骨裂,是我在青峰岭遗址区勘探时不慎从三米高的土坡上滑下来导致的。
我给妻子江湾打电话时,她正和她的助理方浩在机场,准备飞往我们约定好要去的那座海岛。
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骨裂陆舟,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这种时候给我添乱。方浩第一次出国,负责着和那边美术馆对接的重要项目,我必须亲自带他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石膏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
再说吧,这边事情很多。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却更像是一种施舍,你先好好养着,让医院给你请个护工,钱不是问题。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娇气。
电话挂断了。
我盯着天花板,忽然就笑了。
钱当然不是问题。她刷我的卡,用我的项目经费给方浩买最新款的相机和名牌西装时,钱也从来不是问题。
三天后,我在方浩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他发的九宫格照片。
碧海蓝天,游艇派对,还有一张他和江湾的亲密合影。江湾笑得明媚动人,依偎在他身边,手上戴着我送她的结婚戒指,背景是我们曾经约定好要一起去看日落的那片沙滩。
配文是:感谢江馆长,带我见识了不一样的世界。
我默默点了个赞,然后将截图保存。
手机屏幕上,是我早就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
出院后,我拄着拐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我们那个家,而是去了公证处。
接待我的是一位姓张的公证员,他看着我提供的材料,有些为难:陆先生,只有您单方面签字的离婚协议,是无法办理公证的。需要您妻子江湾女士亲自到场,或者提供她明确表示同意离婚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据。
我早有准备,从手机里调出一段录音,轻轻按下播放键。
那是半年前,我因为青峰岭遗址出土的一件玉琮的署名权问题,和江湾的一次争吵。那件玉琮是我熬了三个通宵,从上千块碎片里拼凑修复的,但最终发表时,第一作者的名字是方浩。
录音里,江湾的声音冰冷而尖刻:
陆舟,你闹够了没有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方浩年轻,需要这份资历,你让让他怎么了非要为了这点小事跟我吵,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的博物馆好吗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你以为我离了你活不了
公证员听完,又反复确认了录音的时间和完整性,点了点头:这段录音可以作为辅助证据,证明江湾女士有过明确的离婚意愿表达。如果您能让她在电话里再次确认,效力会更强。
我拨通了江湾的号码,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又怎么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宿醉的沙哑和被打扰的不耐。
我平静地说:江湾,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陆舟,你又来这套用离婚威胁我有意思吗行啊,离就离,你现在就去办,谁不去谁是孙子!
好,这可是你说的。
我挂断电话,对公证员说:您都听到了。
他点点头,开始走流程。
半个小时后,我拿着盖了钢印的离婚公证书,走出了那栋大楼。阳光有些刺眼,我却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清明。
回到研究院,我直接去了人事处,递交了停薪留职的申请。
人事处的老师看着我腿上的石膏,惊讶道:小陆,你这是……要走去哪儿啊
国家考古队,那边有个项目邀请我过去。
消息很快就在院里传开了。
茶水间里,几个年轻的助教正在议论。
听说了吗陆舟要走了,据说是去国家队。
切,就他还不是靠他老婆江馆长的人脉。离了江馆长,他算什么
就是,整天闷头在故纸堆里,一点情商都没有,要不是江馆长,他连青峰岭的项目都拿不到。
我拄着拐,慢慢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其中一个平日里最爱跟在方浩屁股后面的助教,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陆老师,恭喜啊,又要高升了。不过国家队那边可不比咱们这儿,江馆长的面子,人家未必会给哦。
我喝了口水,水温正好。
谢谢关心,我看着他,淡淡一笑,不过你可能搞错了。这次不是江馆长帮忙,是国家考古队的王教授亲自打的电话,邀请我过去主持‘瀚海计划’,负责戈壁深处一处新发现的西周遗址群的总勘探工作。
茶水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瀚海计划是国家级的重点项目,王教授更是国内考古界的泰山北斗。能被他亲自邀请去主持项目,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那个助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将杯子放回原处,转身离开。
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声雷。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第2章】
江湾和方浩是半个月后回国的。
这期间,我办好了所有手续,打包了个人物品,暂时住进了一家酒店。
我那栋位于市中心老城区的祖宅,我没再回去过。
江湾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落地后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是施恩般的命令:我让方浩先住到家里,他这次跟我出去辛苦了,可房你收拾一下。对了,我让你准备的青峰岭玉琮微量元素分析报告呢方浩的论文就差这个数据了,你赶紧发给他。
我听着电话,觉得荒谬又可笑。
她似乎忘了,那份报告所涉及的研究,荣誉早已被她亲手送给了方浩,但所有的核心工作,所有的责任风险,却依然捆绑在我身上。
报告在我电脑里,你自己找吧。我说。
你什么态度江湾的声调立刻高了起来,陆舟,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我警告你,别跟我耍脾气!
我没有耍脾气,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另外,我的项目经费账户已经被我冻结了,你给方浩买的那块十万块的表,记得自己付一下账单。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错愕的表情。过去五年,我的所有收入和项目经费都由她统一管理,她早已习惯了予取予求。
陆舟,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惕。
没什么意思,我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挂断电话,我登录了网银,看着那张被她绑定为亲密付的银行卡流水。
三万块的庆功宴,是庆祝方浩的论文发表。
五万块的西装,是方浩要参加国际学术会议。
八千块的料理,是方浩说想尝尝鲜。
……
而我,在野外考察穿了三年的冲锋衣破了洞,让她批一笔经费换一件新的,她却说:将就一下吧,搞考古的,穿那么好给谁看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原来,方浩才是她的刀刃。
我将所有流水截图保存,连同方浩论文中涉嫌剽窃我未发表研究成果的证据,一并打包,匿名发给了研究院的纪律监察邮箱和几个国内知名的学术打假平台。
做完这一切,我驱车前往那栋我从小长大的祖宅。
推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方浩的行李箱随意地摊在地上,沙发上堆满了他和江湾购物的纸袋。
江湾正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地打着电话。看到我进来,她猛地挂断,站起身。
陆舟,你终于肯回来了!你把账户冻结了是什么意思还有,我听说你申请了停薪留职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她疾言厉色,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方浩从楼上走下来,穿着我的睡衣,看到我,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陆老师,你回来了正好,江馆长说让我先住主卧,你的东西,是不是该收拾一下了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江湾。
江湾,这里是我的家,请你带着你的客人离开。
江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气得笑了起来:你的家陆舟,你别忘了,房产证上也有我的名字!我们是夫妻!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哦我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离婚公证书,轻轻放在茶几上,恐怕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了。
江湾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拿起那份文件,一字一句地看着,脸色从难以置信,到震惊,再到煞白。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陆舟,你为了吓唬我,竟然伪造公文她猛地将文件摔在我脸上。
公证处的钢印,民政系统的备案,你可以自己去查。我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崩溃。
不可能!我没有去过!我没有同意!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半个月前,你在海岛,亲口在电话里对我说‘离就离,谁不去谁是孙子’。而半年前,你也亲口说过‘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这些,公证处都有录音存档。
江湾的身体晃了晃,跌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方浩也慌了,他急忙上前扶住江湾,色厉内荏地对我喊道:陆舟,你太过分了!就算离婚,房子也有一半是江馆长的!你休想独吞!
独吞我笑了,你们想多了。
我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他们面前。
这是我签署的无偿捐赠协议。这栋宅子,连同里面所有的古籍和收藏品,我已经全部捐赠给了国家文物保护基金会。明天,他们就会派人来交接。
你……疯了!江湾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这栋宅子是她嫁给我最重要的目的之一,是她跻身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我没疯,我只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弄脏了我父母留下的地方。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我所有童年记忆的地方,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向门口走去。
陆舟!江湾凄厉的叫声从背后传来,你站住!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江湾,从你把我的成果送给别人,从你带着他去我们的纪念地,从你对我躺在病床上不管不顾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疯狂与绝望。
外面,天高云阔。
【第3章】
戈壁的风,干燥而凛冽,卷起漫天黄沙,却吹散了我心中积郁多年的阴霾。
瀚海计划的营地,就扎在这一片苍茫的无人区。
条件很艰苦,但人心很简单。这里没有办公室政治,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对历史的敬畏和对未知的渴望。
王教授把我介绍给团队成员时,一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孩主动向我伸出了手。
陆舟老师,你好,我叫苏晴,负责本次勘探的技术支持和数据分析。久仰大名,青峰岭的玉琮修复报告,我拜读过,非常精彩。
她的手很有力,眼神清澈明亮,像戈壁上空的星星。
我对她笑了笑:你好,以后请多指教。
工作很快步入正轨。我带领团队,没日没夜地扑在遗址上。苏晴总是在我身边,她操作无人机测绘地形,分析地质雷达数据,总能精准地为我们的发掘工作提供最有价值的参考。
我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一个月后,我们在三号坑,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是一组保存极为完好的西周青铜编钟,上面刻满了铭文,对于解开这片遗址主人的身份之谜,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王教授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陆舟啊陆舟,你真是我的福将!这个发现,足以震惊整个考古界!
我看着那些沉睡了千年的青铜器,心中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这,才是我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
消息传回内地,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我的名字,第一次以一个独立、纯粹的考古学者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而就在这时,关于江湾和方浩的丑闻,也彻底爆发了。
我发出的那封匿名邮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炸弹。
方浩的多篇论文被证实存在严重抄袭和学术不端行为,其中就包括那篇让他名声大噪的青峰岭玉琮研究。他被研究院开除,被列入学术黑名单,可以说是社会性死亡。
江湾作为他的导师和博物馆馆长,也难辞其咎。挪用项目经费的丑闻被一一揭露。博物馆的赞助商纷纷撤资,理事会启动了对她的罢免程序。
我是在营地微弱的信号里,断断续续地刷到这些新闻的。
苏晴给我递过来一杯热水,轻声问:心里……还好吗
我接过水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我看着远处夕阳下连绵的沙丘,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那些曾经让我痛苦不堪的人和事,此刻看来,不过是远方城市里的一场与我无关的闹剧。
我的世界,在这里。在这片广阔的天地,在这些无言的文物里。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江湾的执念。
又过了一个月,当我们的发掘工作进入最关键的阶段时,一辆越野车,竟然穿越了重重沙海,出现在了我们的营地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憔悴不堪的身影。
是江湾。
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上那件名贵的风衣,沾满了尘土,显得不伦不类。
她看到我,眼睛瞬间亮了,不顾一切地朝我跑来。
陆舟!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4章】
整个营地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
江湾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泪水夺眶而出。
陆舟,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复婚,我们重新开始!
她的声音凄厉,带着哭腔,仿佛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人。
我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江馆长,我想你搞错了。我们已经离婚了,这里是国家考古队的保密工作区,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不!我不走!她情绪激动地抓住我的衣袖,陆舟,你不能这么绝情!方浩他骗了我,他是个骗子!他已经被抓起来了,他敲诈我,被我报警抓起来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
原来,方-浩在身败名裂之后,竟想用他掌握的那些江湾的把柄来敲诈她,结果被更狠的江湾反手送进了监狱。真是好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冷冷地看着她,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吗
我选择我有什么选择她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尖叫起来,我一个女人,撑起那么大一个博物馆,我容易吗我不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我怎么往上爬是你!是你陆舟!你根本不懂我!你只知道你的那些瓶瓶罐罐,你给过我什么
她的指责荒谬至极,却又符合她一贯的逻辑。在她眼里,全世界都欠她的。
周围的队员们都围了过来,对着她指指点点。
苏晴走到我身边,看着江湾,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这位女士,你口口声声说陆老师不懂你,可你又何曾懂过他你懂他在零下二十度的野外,为了保护一个陶片,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包住文物,自己冻得嘴唇发紫吗你懂他为了修复一件青铜器,可以连续工作七十二个小时不合眼,最后累倒在工作台前吗你不懂。你只懂名利,只懂索取。
苏晴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敲在江湾的心上。
江湾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苏晴,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是他的同事,他的搭档。苏晴平静地回答,也是最懂他的人。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彻底刺穿了江湾最后的伪装。
她疯了一样扑向苏晴:贱人!是你!一定是你勾引了他!
我一步上前,将苏晴护在身后,抓住了江湾挥过来的手。
够了,江湾。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再不走,我就叫安保了。
我的决绝让她彻底绝望。
她瘫倒在地,放声大哭,哭声在空旷的戈壁上回荡,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终,她被安保人员请走了。
那辆越野车扬起一阵烟尘,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营地恢复了平静。
【第5章】
晚上,我和苏晴坐在沙丘上,看着漫天的繁星。
谢谢你。我轻声说。
谢我什么她侧过头,眼睛在星光下亮晶晶的。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理解,是这么好的一种感觉。
她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把小巧的考古手铲,手柄是用上好的胡杨木打磨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还有一个小小的太阳图案。
送给你的,她说,恭喜你,走出了阴霾,沐浴在新的阳光下。
我握着那把手铲,木质的温润触感,像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我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苏晴,我……
她却伸出食指,轻轻按在我的嘴唇上。
别说,她笑着,眼眸弯成了月牙,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用行动来证明。
我看着她,也笑了。
是啊,来日方长。
戈壁的风,吹过耳畔,带着星辰的低语和未来的期许。
瀚海计划持续了整整三年。
我们团队的足迹,踏遍了这片沉寂了千年的土地。我们发现了完整的城邦遗址,出土了数以万计的珍贵文物,填补了西周历史研究的多项空白。
我因为卓越的贡献,被破格提拔为国家考古研究院的副研究员,并获得了业内最高荣誉的金铲奖。
【第6章】
我和苏晴,也从并肩作战的搭档,变成了相知相守的伴侣。
我们一起在戈壁滩上看过最壮丽的日出,一起在帐篷里分享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也一起在面对危险时,将后背交给彼此。
项目结束的那天,我们在营地举行了庆功宴。王教授喝得满脸通红,拉着我的手说:陆舟,好样的!你没让我失望,更没让你自己失望!
我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苏晴,举起酒杯:敬过往,敬未来。
回到城市后,生活仿佛按下了快进键。
我向苏晴求了婚,没有盛大的仪式,就在我们一起整理文物标本的库房里。我用一截出土的汉代绳结,笨拙地给她编了一个戒指。
她哭着笑,说这是她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只请了最亲近的同事和朋友。王教授是我们的证婚人,他说,是历史的缘分,让两个志同道g合的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婚后,我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野外。苏晴跟着我的项目,走南闯北。我们去过雪域高原,也去过热带雨林。家对我们来说,更像是一个中转站,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偶尔,我也会听到一些关于江湾的消息。
听说,她的博物馆最终还是倒闭了,被一家地产公司收购,改造成了商场。她遣散了所有员工,变卖了所有家产,还清了债务,然后就消失了。
再次得到她的确切消息,是在我们结婚两年后。
一个老同事去南方一座小城出差,偶然在一条老街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猜我看到谁了江湾!同事在电话里语气夸张,她开了个小花店,自己剪枝、浇水、包花,整个人素面朝天的,差点没认出来。我没跟她打招呼,就看了一眼,感觉……唉,怎么说呢,就跟个普通的中年女人一样,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盛气凌人的馆长派头了。
挂了电话,苏晴问我:在想什么
【第7章】
我摇摇头,帮她把散落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没什么。只是觉得,每个人,最终都会去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江湾汲汲营营一生,追求的是别人的目光和依附的价值,当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她也只能回归平庸。
而我,曾经以为婚姻是我的全部,失去后才发现,当我拥有了整个世界,那点情爱纠葛,不过是沧海一粟。
第二年春天,我和苏晴的女儿出生了。我们给她取名陆安然,希望她一生平安,恬淡自然。
女儿满月那天,我收到一个匿名的快递。
打开来,是一盆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卡片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祝你们,永远向阳而生。
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我熟悉的锋利。
我把那盆花放在了阳台上。
苏晴抱着女儿走过来,靠在我肩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真好看。她说。
是啊,我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回答,天亮了。
远处,城市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而温暖。
我知道,属于我的那片戈壁,已经长出了新的绿洲。而我的远方,是星辰,是大海,是身边这个人和怀里这个小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