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潮湿的开端
梅雨季节的仓库总是弥漫着一股铁锈和霉味混合的怪味。
我站在货架之间,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存货单,耳边是打印机卡纸的嘶哑声响。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周,仿佛永远都不会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李谋发来的消息:兄弟,再宽限几天,下周一一定到账。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承诺还款日了。
我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是简单回了个好字。
深哥,又发呆呢
吴皓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他甩着雨伞上的水珠,牛仔裤脚已经湿透了。
他总是不打伞就冲进雨里,说是喜欢被雨水浇透的感觉。
李总又放你鸽子了他凑过来看我手里的手机,了然地咂咂嘴,早就跟你说过,那家伙现在混得人模狗样,心里却比谁都精。
我没接话。
四年前借给李谋那二十万时,他还是个刚辞职创业的热血青年,我们挤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吃泡面,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商业计划,眼睛里有光。
那时我觉得,有梦想的人值得被帮助。
不说这个了。吴皓神秘地笑笑,从湿漉漉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明天娇娇生日,这可是你表白的好机会。
我接过电影票,那是最近很火的爱情片。
娇娇上周还提起想去看,但票价太贵,她说等网上有了资源再看也不迟。
我……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推辞的话。
吴皓拍拍我的肩,别怂啊深哥。你都暗恋人家大半年了,再不下手,可真要被人抢走了。
他说得对。我已经二十九岁了,却连正式牵女孩的手都没有过。
唯一算得上约会的经历,是二十二岁那年,一个女孩主动约我看电影,散场后她挽着我的胳膊走完了整条街,而我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最后我因为不知道如何推进关系,选择了逃避。甚至没有正式告别,就跟着朋友去了外地。
那种懦弱和胆怯,至今仍刻在我的骨子里。
我怕搞砸了。我老实承认。
吴皓夸张地叹口气,追女孩子有什么难的你就照着我教你的那几招,保准没问题。
是的,吴皓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会讨女孩欢心的。虽然他没什么钱,学历也不高,但总能逗得女孩子咯咯笑。
某种程度上,是他教会我如何与异性自然相处,如何开玩笑,如何放松地交流。
没有他,我可能连和娇娇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下班时雨还在下。我站在仓库门口犹豫要不要冒雨冲去公交站,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车窗摇下,是娇娇。
顺路,捎你一段她笑着说,右颊那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我愣了片刻,忙不迭地拉开车门钻进去。车内弥漫着她身上特有的淡香,像是茉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我鼓起勇气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影票的边缘。
娇娇惊讶地瞥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生日
我……
我一时语塞,总不能说特意打听了她的资料吧。
好在娇娇没追问,只是轻笑一声: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啦。我约了几个朋友在家吃火锅,你要不要也来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好,当然好。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娇娇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忽然说: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什么
说不上来,就觉得你特别踏实可靠。她转头看我,眼神真诚,不像有些人,满嘴跑火车。
我知道她指的是李谋。娇娇一直不赞成我借钱给他,说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混在一起迟早出事。
但我总觉得,人不能太计较得失。钱财是身外之物,情义才是最珍贵的。
如今想来,真是天真得可笑。
车停在我租住的老小区门口,雨似乎小了些。我道谢后下车,娇娇却叫住我。
林深,她递过来一把伞,明天见。
我握着那把还带着她体温的伞,站在雨中看着她的车尾灯消失在拐角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这次,我真的能勇敢一点。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查了查银行卡余额。那串数字让我心里一沉——李谋的借款几乎掏空了我这些年的积蓄,而吴皓上个月借的两万,更是雪上加霜。
我不是没有犹豫过。娇娇多次劝我慎重,说帮助朋友也要量力而行。但每次看到吴皓焦急的眼神,或者李谋信誓旦旦的承诺,我总会心软。
手机响起,是吴皓的电话。
深哥,明天你能不能再借我三千他的声音有些急促,我妈的药快吃完了,医院说……
不是刚给你两万吗我下意识问出口,随即又后悔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吴皓的声音低了下来:医院的费用比想象的多……你放心,下个月厂里发奖金我一定还你。
我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疲惫。
明天见面再说吧。
挂断电话后,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那里有一块形状像地图的污渍,三年来越扩越大,如同我生活中的某种隐喻。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户。
我想起娇娇的笑容,想起李谋意气风发的样子,想起吴皓讲笑话时夸张的表情。
最终,我还是给吴皓转去了三千块钱。
手机很快收到回复:谢谢深哥,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那一夜我失眠了。雨声嘈杂,如同我内心的不安。
我不知道的是,那三千块钱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漩涡正在前方等着我。
而我和娇娇的关系,也将因为这笔钱,走向我从未预料的方向。
2
破碎的预兆
第二天清晨,雨终于停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我的小房间地板上切出明暗交替的条纹。
我起了个大早,特意换上那件娇娇曾说好看的蓝色衬衫,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手机在洗漱台上震动,是银行的短信提醒——账户余额只剩下723.6元。而我今天原本计划给娇娇买那条她看了三次的银项链,价值一千八百元。
胃部突然一阵抽搐。我扶着洗手台,看着镜中那个穿着崭新衬衫却满脸惶恐的男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可能真的陷入麻烦了。
吴皓的电话来得猝不及防。
深哥,能不能再帮个忙他的声音比昨天更加急切,我妈今早突然呼吸困难,救护车刚拉走,医院要交五千押金……
我闭上眼,手指紧紧攥着洗手池边缘,我昨天刚给你转了三千。
我知道我知道,他几乎是在哀求,但我真的没办法了……深哥,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电话那头传来护士催促缴费的背景音,还有吴皓压抑的啜泣。那些声音太真实,不像演戏。
哪个医院我问。
赶到第三人民医院时,吴皓正蹲在急诊室外的走廊上,双手深深插入头发里。他抬头看见我,眼睛里布满血丝。
深哥……他站起身,声音嘶哑,谢谢你能来。
我默默递过装着五千现金的信封。那是我原本准备买项链和请娇娇看电影的钱,加上这个月剩的伙食费。
吴皓接过信封时,手指在微微发抖。我一定会还你的,下个月,最迟下个月……
我没有说话,只是拍拍他的肩。
透过急诊室的玻璃门,我看见一个瘦削的老妇人躺在病床上,氧气管插在鼻孔里,胸口微弱地起伏。
那一刻,我确信吴皓没有说谎。
离开医院时已经上午十一点。娇娇的生日聚会下午三点开始,我现在身无分文。
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我第一次给李谋打了催债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是喧闹的音乐和笑声。
兄弟,什么事李谋的声音轻松愉快,与医院里的压抑形成鲜明对比。
李总,你说的今天还款……我尽量让语气平静。
哎呀,正想跟你说呢,他打断我,这边临时有个大客户要应酬,周转有点紧张,再宽限两天,周三一定到账!
我的心沉了下去,可是我今天真的急需用钱……
这样啊,李某顿了顿,那你先从我助理那儿拿三千应应急多的真没有了,理解一下哈兄弟。
三小时后,我站在娇娇家楼下,手里拎着一盒勉强买得起的蛋糕。李谋的助理确实给了我三千,但坚持要我写张收据,说是走流程。
娇娇开门时眼睛一亮:你还真带蛋糕来啦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笑起来时那个梨涡格外明显。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所有的麻烦都值了。
聚会上都是娇娇的朋友,大多是我没见过的年轻人。
他们谈论着最新上映的电影、网红打卡地,还有比特币和NFT。我坐在角落,安静地吃着蛋糕,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豪华宴会的乞丐。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娇娇突然坐到我身边,声音轻柔。
我勉强笑笑,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吴皓早上找你借钱了,对不对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他妈妈住院的事,厂里都传开了。娇娇叹了口气,林深,你不是开银行的,不能谁有困难都找你啊。
我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我受不了别人失望的眼神还是说我相信每个人本质上都是善良的,只是暂时遇到困难
娇娇不会理解的。她生长在幸福家庭,父母都是教师,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相信世界非黑即白。
而我呢
父母早逝,靠助学贷款和打工读完大专,我知道饥饿的滋味,也懂得雪中送炭的可贵。
他有难处,我能帮就帮一下。
最终,我只是轻声说。
娇娇摇摇头,却没再说什么。她拉起我的手,来吧,大家都等着玩游戏呢。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冲动,想把所有烦恼都告诉她,想请她教我该怎么学会拒绝,怎么做一个正常的人。
但我没有。我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跟着她走进喧闹的客厅。
游戏是俗气的真心话大冒险。轮到我时,一个染着紫发的女孩眨着眼问:林先生,你最近一次说谎是什么时候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感觉脸颊发烫,手心渗出细汗。
今天早上,我听见自己说,我告诉朋友我吃过早饭了,其实没有。
众人哄笑起来,认为这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有娇娇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仿佛看穿了这个谎言背后的更多谎言。
聚会结束时已是黄昏。我帮娇娇收拾残局,在厨房洗碗时,她突然问:那条项链,你是不是去看了三次
我僵住了,泡沫从指缝间溜走。
店员是我朋友,她轻声说,她说见过你好几次。
我沉默地冲洗着盘子,水声哗哗作响。
其实我不喜欢那条项链,娇娇继续说,太贵了,而且样式也不适合我。
我关掉水龙头,厨房突然安静得可怕。
林深,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不要为我浪费钱,更不要为别人亏待自己。好吗
那一刻,我几乎要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李谋的借款,吴皓的求助,我几乎见底的银行账户。但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最终只是点点头。
好。我说。
离开娇娇家时,夜空飘起了细雨。我没带伞,索性慢慢走在雨里,任凭雨水打湿衣衫。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吴皓的短信:深哥,妈妈暂时稳定了。今天真的谢谢你,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着那条短信,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走到租住的小区门口时,一个黑影从值班室里闪出来。
是李谋。
兄弟,可算等到你了。他笑着拍拍我的肩,手里拎着个精美的纸袋,客户送的茅台,特地给你留一瓶。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早上的事别介意啊,公司确实有难处。他把纸袋塞到我手里,这酒你拿去喝,算哥哥赔罪。
我提着那瓶价值可能超过三千元的茅台,看着他钻进路边的奔驰车,尾灯在雨中渐行渐远。
回到冷清的单间,我把茅台放在桌上,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这瓶酒足以支付吴皓母亲三天的住院费,或者买下娇娇喜欢的那条项链。
而我却连下个月的房租都还没凑齐。
那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沉在深水里,娇娇在岸上向我伸手,我却不断下沉。李谋和吴皓站在一旁说笑,仿佛看不见我在挣扎。
醒来时凌晨三点,窗外雨声渐沥。我拿起手机,发现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林先生,我是吴皓母亲的护工。吴先生今晚被警察带走了,他说只有你能帮他。
雨声忽然变大,敲打着玻璃窗,如同命运不耐烦的叩门声。
3
迷雾局中局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那条短信像一把冰锥,直直刺入我朦胧的睡意。
陌生的号码,我回拨过去,提示音显示对方已关机。
雨点敲打着窗玻璃,节奏急促得让人心慌。
我坐在床沿,盯着那瓶李谋送的茅台酒,它立在桌角,像一个华丽的讽刺。
凌晨四点的城市是什么样子我从未在这个时刻出门过。出租车司机睡眼惺忪,收音机里放着九十年代的情歌。
去城西派出所。我说。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这么早,犯事了
我没有回答。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霓虹灯在雨中晕开模糊的光团。
我想起吴皓说起母亲时的表情,那种混合着爱和痛苦的神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派出所的灯光冷白刺眼。值班警察抬起头,眼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吴皓他敲击键盘,凌晨一点带来的,涉嫌参与电信诈骗。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母亲还在医院……
知道。警察打断我,但他涉案金额不小,暂时不能取保。
笔录室的门突然开了,吴皓走了出来。他手上没有铐子,但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走路时肩膀垮塌着。
深哥……他看见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对不起……
警察递过来一叠文件,你是他朋友正好,把这些表填了。另外,他顿了顿,受害人要求赔偿,如果达成和解,量刑会轻很多。
数字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五万八千元。
吴皓卖掉自己的电话卡,导致一个老人被骗走全部积蓄。
我没想到会这样……吴皓的声音几乎听不见,那个人说只是用来注册账号……
我看着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为什么总是这样每个人都在说没想到,但后果却真实地压了下来,压在所有相关的人身上。
我能和他单独说几句吗我问警察。
在调解室里,吴皓终于崩溃了。他抱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桌面上。
妈妈的病历是假的……是我编的……他哽咽着说,那些钱,我都拿去赌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但只有真实的痛苦和悔恨。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
一开始只是想赚点快钱……他抹了把脸,李谋说有个投资项目,稳赚不赔……
李谋。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心中的某个锁孔。
你说什么
吴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李总说有个内部机会,投五万一个月能翻倍……我鬼迷心窍,就把你的钱投进去了……
窗外的雨声忽然再次变大。我想起李谋轻松的语气,想起他那辆新买的奔驰,想起那瓶昂贵的茅台。
后来呢
全亏了。吴皓惨笑,李总说市场波动正常,让我再加点本金就能回本……我就去卖了电话卡,后来甚至……
他甚至帮李谋拉了下线,用每张卡两百元的价格收购工友的实名电话卡。而李谋转手就以十倍的价格卖给诈骗团伙。
真相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我的皮肤。我不是在帮助朋友,我是在无意中资助犯罪。
警察知道李谋的事吗我压低声音。
吴皓摇摇头:我不敢说……李总说要是泄露半句,我和我妈都……
调解室的门被推开,警察探头进来:聊完了吗受害人家属来了。
会议室里,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桌前。
女人眼睛红肿,男人手里攥着一叠医院收据——他们的父亲因为被骗光积蓄,心脏病发作住院了。
只要还钱,我们可以出具谅解书。男人说,声音疲惫但坚定。
我看着那些医疗单,突然想起吴皓母亲病历上的数字。都是骗局,都是利用别人的善心达成的骗局。
钱我会还。我说,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给我一周时间。
吴皓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走出派出所时,天已经蒙蒙亮。雨小了些,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吴皓被带回去了,我拿着那份还款协议,感觉纸张重得快要拿不住。
手机响了,是娇娇。
你今天请假了她问,仓库主任说你没去上班。
我站在雨里,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告诉她真相说我被骗了,说我卷入了一起诈骗案,说我承诺了一周内凑齐六万块钱
有点事。最终,我只是含糊其辞。
娇娇沉默了片刻,又是吴皓的事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得可怕。我嗯了一声,雨水顺着头发流进领口,冷得打了个颤。
林深,她的声音严肃起来,你不是救世主,没必要为所有人的错误买单。
我知道她是对的。但我已经陷进来了,不是吗就像踩进沼泽,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
挂掉电话后,我站在街边发呆。早点摊的香味飘过来,但我毫无食欲。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车窗摇下,是李谋。
听说小吴出事了他表情关切,但眼睛里没有一丝惊讶,上车说吧,雨这么大。
我盯着他,突然有种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但我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调温度适宜,真皮座椅柔软舒适,和李谋此刻的伪装一样完美。
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他叹了口气,递给我一杯热咖啡,我早就提醒过你,小吴那个人不靠谱。
咖啡很香,但我一口都喝不下。他说的投资项目是怎么回事
李谋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咖啡溅出来几滴。
什么项目哦,你说那个啊……他抽纸巾擦拭,小打小闹,早就黄了。
我看着他的表演,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他亏了五万。
是吗李谋挑眉,那我就不清楚了。投资有风险嘛,大家都是成年人……
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自然。
我还有个会,你先回去休息。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我律师的电话,有需要可以咨询。
我接过名片,纸质厚实,烫金字体在车内光线下反着光。
推门下车时,我突然转身:李总,你知道卖电话卡是犯法的吧
李谋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一刻,我看见他眼睛里闪过什么东西,像是面具突然裂开一条缝。
但只是一瞬间。
当然知道。他重新戴上微笑的面具,所以我才从不碰这些。做人嘛,还是要守法。
车门无声关上,黑色轿车汇入车流。我站在雨里,手里捏着那张名片,感觉就像捏着一条毒蛇。
回到出租屋时,房东正在门口贴通知。看见我,他皱起眉头:小林啊,房租拖了半个月了。
我勉强道歉,承诺明天一定交。关上门后,我滑坐在地上,看着那张还款协议。
五万八,还有房租、生活费……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背上了这么多债务。
手机震动,是银行短信提醒——账户余额不足百元。
下午我去医院看了吴皓的母亲。护工正在喂她吃粥,老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眼神清澈。
你是小皓的朋友她握住我的手,掌心干燥温暖,他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工作忙
我看着她,突然明白吴皓为什么撒谎——有些真相太残忍,说不出口。
他出差了,托我来看您。我说着谎,感觉喉咙发紧。
老人笑了,从枕头下摸出个铁盒子: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是他最爱吃的花生糖,我偷偷藏的,护士不知道。
我接过盒子,感觉重得快要拿不住。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晚。我打开铁盒,里面除了花生糖,还有一张照片——年幼的吴皓和母亲在游乐园,两人笑得很开心。
照片背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妈妈,等我赚大钱,带你去坐真飞机。
我突然理解了一切。理解吴皓的疯狂,理解他的绝望,理解他为什么宁愿犯罪也要抓住那根虚无的稻草。
因为我们都是溺水的人,都以为金钱是唯一的救生圈。
回到家时,娇娇站在门口。她没打伞,头发被雨淋湿了,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我去过派出所了。她说,声音颤抖,全都知道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铁盒差点掉落。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问,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想解释,但话语卡在喉咙里。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肩膀,也打湿了她手里那个小小的礼品盒。
生日快乐,她把盒子塞进我手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迟到的礼物。
说完,她转身走进雨里。我站在原地,甚至忘了去追。
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条她说不喜欢的银项链。附着一张卡片:
希望有一天,你能学会对自己好一点。
雨声震耳欲聋。我站在门口,看着娇娇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也随之消失了。
回到屋里,我拨通了李谋的电话。
李总,我说,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见个面吧。关于吴皓的事,我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好啊,李谋说,时间地点你定。
挂掉电话后,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所有与李谋公司相关的信息。投资项目、工商注册、股东结构……还有那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蛛丝马迹。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我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4
棋局已布下
李谋将见面地点定在一家高档茶室。
包间里熏香袅袅,古琴声似有若无,服务生穿着棉麻制服,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音。
我到的时候,李谋正在泡茶。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正山小种,尝尝。他推过来一盏澄澈的茶汤,朋友从武夷山带的,外面买不到。
我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吴皓的事,警方已经立案了。
李谋的手顿了顿,继续往公道杯里注水。
年轻人走错路,总要付出代价。
茶香氤氲中,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慌乱,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惋惜。
他说是你介绍的投资项目。
茶杯轻轻落在茶海上。
这话可不能乱说。李谋终于抬起头,眼神锐利起来,我从来只做正当生意。
我从包里取出那份还款协议,推到他面前。
五万八,一周内要还清。
李谋瞥了一眼数字,轻笑出声:这点小钱也值得你专门跑一趟我先借你就是。
不是借钱,我平静地说,是你该还的钱。
包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古琴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熏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什么意思李谋的声音冷了下来。
吴皓卖卡是因为亏了你的投资项目。你是受益人,也是教唆者。我盯着他的眼睛,真要追究起来,你猜警察会信谁
李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茶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证据呢就凭一个诈骗犯的供词
我也笑了。从包里取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李总说有个内部机会,投五万一个月能翻倍……吴皓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带着哭腔,……我就把你的钱投进去了……
李谋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我前天夜里去医院看吴皓母亲时,护工偷偷交给我的——老人用老年机录下了儿子最后一次来看她时的哭诉。
这能说明什么李谋强装镇定,但额角已经渗出细汗。
我又推过去一份文件。是李谋公司这些年的纳税记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大额资金流向几个空壳公司。
我有个朋友在税务局。我说谎时面不改色,他对这些很感兴趣。
这其实是我通宵在网上找到的公开信息,但经过精心整理后,显得像内部资料。
李谋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想要什么他压低声音。
第一,还清吴皓的欠款。第二,把我的二十万还了。第三……我顿了顿,退出你现在做的所有非法勾当。
李谋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良久,他突然笑起来,鼓了鼓掌。
有意思。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人都是会变的。我说。
最终,李谋同意了我的条件。他当场转账五万八到我的账户,承诺三天内还清我的二十万。至于第三个条件,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离开茶室时,雨已经停了。阳光刺破云层,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站在路边,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数字,却没有丝毫轻松感。
手机响了,是娇娇。
我在你家门口。她的声音很轻,能见一面吗
我到的时候,她正坐在楼梯台阶上,抱着膝盖。看见我,她站起身,眼睛还是红肿。
对不起,我们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沉默。
最后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该道歉的是我。我不该瞒着你。
娇娇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我去查了李谋的公司。她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资料,他可能涉嫌洗钱。
我愣住了。你怎么……
我大学辅修会计。她勉强笑了笑,虽然现在做行政,但基本功还没丢。
我们坐在楼梯间,一页页翻看那些资料。娇娇用红色记号笔标出了可疑的资金流向,还在旁边做了详细批注。
你看这里,她指着一笔大额转账,这笔钱最后流入了一个海外账户,而账户持有人……她翻到最后一页,是李谋的前妻。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密的影子。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帮我我问。
娇娇抬起头,梨涡若隐若现:因为看你被骗,比我自己被骗还难受。
那天下午,我们一直聊到日落。
我告诉她所有事情——李谋的借款,吴皓的欺骗,我那些可笑的天真和固执。
她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
当我说到去医院看吴皓母亲时,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下周二审,她说,我们可以一起去。
三天后,李谋的二十万到账了。附言只有两个字:两清。
但我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吴皓的案子开庭那天,我和娇娇早早到了法院。吴皓被法警带进来时,瘦了很多,但眼睛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庭审比想象中顺利。受害人家属看到还款后,出具了谅解书。法官考虑到吴皓是初犯,且认罪态度良好,最终判了缓刑。
休庭后,吴皓走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他说,还有,谢谢。
娇娇突然上前一步,抱了抱他。
好好照顾妈妈,她轻声说,有事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吴皓红着眼眶点头,跟着法警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个铁盒里的花生糖,和那张带妈妈坐真飞机的纸条。
也许每个人都会犯错,但重要的是能否找回最初的自己。
回去的车上,娇娇一直看着窗外。快到我家时,她突然说:项链还喜欢吗
我这才想起那个被她塞进我手里的礼物盒。这些天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情,竟然忘了打开。
盒子里的银项链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吊坠是个小小的指南针,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前路漫漫,心有方向。
我帮你戴上娇娇问。
她的手指轻轻掠过我的后颈,扣好搭扣。指南针垂在胸口,带着她的体温。
娇娇,我握住她的手,我……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林先生吗对方声音急促,我们是第三人民医院,吴皓母亲病情突然恶化,请您马上过来一趟!
我和娇娇赶到医院时,老人已经被送进ICU。医生说是突发性器官衰竭,情况很不乐观。
吴皓跪在ICU门外,肩膀剧烈颤抖。看见我们,他抓住我的手臂,声音破碎:我妈她……一直撑着等我出来……
娇娇轻轻抱住他,像安慰一个孩子。我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得到的回答却是摇头。
时间问题。医生说,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深夜的医院走廊冷清得可怕。我和娇娇陪着吴皓守在ICU外,等待一个几乎注定的结局。
凌晨三点,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冲进病房,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轻轻摇头。
吴皓愣了片刻,然后缓缓滑坐在地上。没有哭喊,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坐着,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处理完所有手续,天已经蒙蒙亮。我和娇娇送吴皓回出租屋,他始终一言不发。
在门口,他突然转身,递给我一个信封。
妈妈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完,关上了门。
信封里是一张存折和一封信。存折上有三万元存款,信是老人歪歪扭扭的字迹:
小林,医药费的钱还你。小皓做错事,对不起。你是好孩子,要幸福。
我站在晨光中,握着那封信,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娇娇轻轻抱住我,指南针吊坠隔在我们之间,微微发烫。
都会好的。她说。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伤口永远不会完全愈合。
三天后,我收到李谋的短信:见一面,老地方。
茶室还是那个茶室,但李谋像是变了个人。眼下的黑眼圈很重,西装也不再笔挺。
你赢了。他开门见山,公司完了。
我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税务局来查了,投资人撤资,老婆又要离婚……他自嘲地笑笑,满意了
不是我举报的。我说。
李谋愣住:什么
我答应过两清,就会做到。我平静地说,是你的贪心害了自己。
李谋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意思,他擦掉眼角的泪,真有意思。
离开时,他最后说了一句:小心点,有些人不会像我这样认输。
我站在茶室门口,阳光很好,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回到仓库上班的第一天,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
小林啊,他搓着手,有个事得告诉你……
公司要裁员,而我在名单上。理由是长期请假,影响工作。
走出办公室时,娇娇等在门口。
没关系,她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想办法。
但我知道,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那天晚上,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是我和娇娇在法院门口的合影。
附言只有一句话:游戏继续。
指南针在胸口微微震动,像是某种预警。
雨又开始下了。
5
暗流涌动中
裁员通知像一记闷棍,打得我措手不及。
主任避开我的目光,递过来一个信封:补偿金按标准给,今天就可以办手续。
仓库外的阳光白得晃眼。
我抱着纸箱站在厂门口,里面装着五年来的全部家当:一个茶杯,几本笔记,还有那瓶未开封的茅台。
娇娇的电话来得很快:我在转角咖啡厅等你。
她点的热可可还在冒气,推到我面前时,甜香扑鼻。
喝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我勉强喝了一口,糖分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里的苦涩。
接下来怎么办我像是在问自己。
娇娇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一份招聘列表:我整理了这些,你看……
她的屏幕背景还是我们上次去公园的合影,两个人笑得没心没肺。那时我以为生活终于开始眷顾我了。
娇娇,我打断她,那个陌生号码……
她的笑容淡了下去。
我托朋友查了,是黑市买的临时号。她握住我的手,别担心,可能是李谋的恶作剧。
但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回到家时,门口堆着几个快递盒。寄件人全是空白,里面是各种债务催收函——有些甚至不是我欠的款。
最底下压着一个信封,没有邮戳,显然是有人直接塞进门缝的。
里面是张模糊的照片:娇娇下班回家的背影,拍摄时间显示是昨天傍晚。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报警时,警察做了记录,但态度公事公办:没有实质伤害,先注意安全。
他们建议安装监控,尽量别单独外出。
监控设备花了我最后一点积蓄。安装时,我发现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很轻微,但确实存在。
夜里,我给李谋发了条短信:适可而止。
他很快回复:不是我。但也劝你小心,你惹的不止我一个。
那晚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彻夜研究那些虚假债务。大多数是网贷,身份信息都是我的,但联系电话全是空号。
凌晨三点,我终于在一个论坛角落找到了线索:有人用我的身份信息做信用套现,手法专业,像是团伙作案。
娇娇第二天请假来找我,带着一大袋食材:给你改善伙食。
她在厨房忙活时,我继续追踪那个IP地址。
找到了!我猛地站起来,后脑勺撞到吊柜,疼得眼冒金星。
娇娇举着锅铲跑过来:怎么了
IP地址定位在城西一栋写字楼——李谋公司所在地。但李谋明明已经……
可能是他手下人干的。娇娇皱眉,或者有人趁机捣乱。
我们决定去现场看看。
写字楼大堂光洁如镜,前台听说我们要去18楼,表情微妙:那层上周就清空了。
电梯门打开时,我们都愣住了。整层楼空空如也,只剩几摞废弃文件堆在角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油漆味。
我在废纸堆里翻找,娇娇则去查消防通道。
她突然小声叫我:来看这个。
安全门背后,用马克笔写着一串数字:我的身份证号码。下面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圆圈里套着三角形。
这是‘催收标记’。娇娇脸色发白,我在法制节目里见过,代表‘重点目标’。
我们立刻下楼询问物业。监控显示,最近确实有陌生人出入,但都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脸。
回去的地铁上,我们都沉默着。人群拥挤,我下意识地把娇娇护在怀里,指南针吊坠硌在胸口。
突然,我感到一双手轻轻碰了下我的口袋。转身抓住那手腕,是个瘦小的年轻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声道歉,太挤了,不小心碰到的……
但他的眼神闪烁,明显在撒谎。我到站拉着他下车,娇娇紧跟在后。
地铁警务室里,年轻人终于坦白:有人给我五百块,让我把这个放你口袋。
他掏出的是一小包白色粉末。
我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被查到,贩毒罪名足以毁掉一生。
什么人指使的警察严肃地问。
年轻人摇头:网上联系的,没见面。
做完笔录出来,天已经黑了。娇娇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掐进我肉里。
他们这是要毁了你……她的声音带哭腔。
那天晚上,我坚持送娇娇回家。
到她楼下时,她突然说:搬来和我住吧。
我愣住。
不是那个意思,她脸红了,我客厅有沙发,至少……至少有人照应。
最终我拒绝了,不能把她也拖进这个漩涡。
但凌晨两点,我被门外的异响惊醒。透过猫眼,看见两个黑影正在撬对门的锁。
警察赶到时,人已经跑了。对门住着个独居老太太,吓得直哆嗦:他们说找错门牌了……
我真的害怕了。
第二天,我开始系统地调查。先是去了李谋公司注册地,发现已经搬空;又去找吴皓,他母亲去世后,他也消失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收到了一个陌生邮件:想知道谁在搞你今晚十点,码头仓库见。单独来。
娇娇坚决反对:肯定是陷阱!
但我别无选择。
我会报警,让警察暗中跟着。
晚上九点五十,我站在废弃码头。海风咸湿,浪涛拍岸声中,隐约有脚步声。
来人从阴影中走出,我愣住了——是吴皓。
快走!他压低声音,他们马上就到……
话没说完,车灯突然大亮。几辆黑色轿车围了过来,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壮汉。
为首的人拍着手:真是感人啊,小吴。
是李谋的律师,那个给过我名片的人。
李总进去了,但生意还得继续。律师微笑,有人不喜欢你多管闲事。
吴皓挡在我身前:你说过只要我带他来就放过我妈的骨灰!
律师轻笑:改变主意了。
他挥手,那些人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娇娇从暗处跑出来:警察来了!
混乱中,吴皓猛地推开我:走!
枪声响起。
吴皓倒下去时,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血从他胸口涌出,染红了手中的东西——那个装花生糖的铁盒。
妈妈……他喃喃道,飞机……
警察控制了现场。娇娇扑过来检查我是否受伤,她的手抖得厉害。
我没事,我抱住她,没事了……
但吴皓有事。救护车赶来时,他已经没有呼吸。铁盒摔在地上,花生糖散落一地,中间混着一个微型U盘。
警方调查持续了几周。
U盘里是李谋公司的完整犯罪记录,以及更多人的受贿证据。吴皓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律师团队全部落网,但幕后的大鱼仍然逍遥法外。警察说这是一个庞大网络,吴皓只是最末端的一环。
参加吴皓葬礼那天,下着小雨。墓穴在他母亲旁边,墓碑上刻着:飞向天空的孩子。
娇娇放下一架纸折的飞机,轻轻说:现在他可以永远飞翔了。
我们一起整理了吴皓的遗物。在出租屋的床板下,找到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妈妈,我做了错事,但会弥补。林深是个好人,不该被牵连。希望有一天,我能像他一样正直地活着。
我合上日记,窗外雨停了,一道彩虹若隐若现。
一周后,我找到新工作,是一家小公司的仓库管理。工资不高,但老板人很好。
娇娇帮我搬家时,发现了床底的那瓶茅台。
还留着这个
我们相视一笑,决定把它处理掉。
最后我们选择把它倒进下水道。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像是某个时代的终结。
晚上,我们坐在新家的地板上吃外卖。娇娇突然说:其实那天我偷看了你的电脑。
什么
你在查的那些资料,她眨眨眼,我备份了一份。
她从包里拿出U盘: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该就这么结束。
我看着U盘,又看看她坚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有些战斗必须继续,但不再是一个人的战斗。
手机响起,是未知号码。但我这次直接接了起来。
无论你是谁,我说,我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声轻笑。
游戏升级了。
忙音响起。娇娇握住我的手,指南针吊坠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雨又开始了,但这次,我们都有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