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赏的,正是这份从绝境中破土而出的,带着锋芒的生命力。
这与深宫内苑那些工于心计的莺莺燕燕截然不同。
“如此璞玉,若埋没于市井,实在可惜。”
他目光沉沉,带着欣赏。
“京城这盘棋局,或许需要一枚跳脱规则之外的棋子,方能搅动死水。”
就在这时,李睿的目光捕捉到李宅大门内侧的动静。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有些费力地迈过高高的门槛。
是春儿。
小女孩穿着昨日那身暖杏色的袄子,脸上洋溢着欢喜。
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巧的竹篾小笸箩,里面是些剥好的花生米?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小笸箩,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到大门外角落。
在一棵老梅树的根下蹲着,一点点地将花生米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李睿目光一顿。
角落里,蜷缩着一只瘦弱的杂色小猫。
那猫见有人靠近,警惕地支棱起耳朵,但看到是春儿,放松了些,只是依旧不敢上前。
春儿倒完花生米,立刻后退几步,躲在门扇后面。
探出一个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个角落。
小猫观察了一会儿,又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
终究没抵住食物的诱惑,踌躇着向前,迅速地叼起几粒花生米,又飞快地退开几步,才低头嚼了起来。
门后,春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她看了一会儿,又悄悄缩了回去,轻轻关上了宅门。
这一幕,李睿看在眼里,心中那份欣赏更添了几分柔软。
原来那女子心里,藏着这样一片纯净的地方。
他不禁莞尔。
“有其母必有其女”
车厢内光线晦暗,李睿这低语却格外清晰地落入了另一人耳中。
马车的另一侧,端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坐得笔直,周身气息内敛却如同一柄藏锋于匣的剑。
正是来偷看的杜仁绍。
他身上还带着风尘,显然是刚从城外京畿大营轮值换防下来的。
方才春儿投喂小猫那一幕,一丝不差地也落入他的眼中。
他看到春儿躲回门后露出的笑容时,冷硬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藏在袖袍下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袖袋里那个小巧玉蝉。
那日丢下钱袋后辗转难眠,又凭着记忆连夜匆匆赶制出来的替代品。
“看女儿倒也罢了,”李睿忽然转过头,那双惯常含笑眼里,带着戏谑。
“杜将军怎的也做起这墙角听壁、隔窗望影的勾当来了?莫不是放心不下故人?”
杜仁绍浑身一僵。
心思猝不及防被说了出来,燥意“轰”地一下涌上头顶。
他避开李睿的目光,侧过脸去看窗外的枯树枝,竟破天荒地有些词穷。
可李睿是何等人物,早已将他那片刻的不自在尽收眼底。
借着窗外透入的光,李睿看得分明,某人的脸红了。
杜仁绍也感觉到了脸上的热度,手心更是沁出一层薄汗。
那日在两仪殿前,他单枪匹马拔刀怒指内侍。
在沙场上冲锋陷阵,视千军万马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