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床惊变
那个暴雨夜,我撞见丈夫和闺蜜在婚床上翻滚。
他喘息着说:她生不出孩子,你才是我唯一的女人。
我摸着腹部流产留下的疤,无声退出门外。
三个月后周年庆,他当众宣布闺蜜怀孕:名字都想好了,叫念安。
宾客们鼓掌时,我按下遥控器。
大屏幕亮起那晚的录像,他情话清晰可闻:她流掉的是野种,你的孩子才配姓顾。
满场死寂中,我笑着举起酒杯:巧了,我流的‘野种’也叫顾念安。
闪光灯疯狂闪烁时,我转身走进雨幕。
就像那晚一样,只是这次再没人会为我撑伞。
2
暴雨夜归
暴雨像是从天上直接泼下来的,没有前奏,没有过渡,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啪啪声,汇聚成浑浊的水流,扭曲了车窗外被路灯染成昏黄的世界。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视野里的一切都模糊、晃动,如同我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
我攥紧了方向盘,指尖冰凉,几乎要嵌进皮质包裹的方向盘里。胃里翻搅着,一阵阵发紧,是下午那场应酬时灌下的几杯红酒在作祟。那场应酬原本可以推掉,但顾淮说对方是公司重要的新客户,需要我这位顾太太出面撑撑场面。我去了,强撑着得体的微笑,扮演着完美的花瓶,胃里却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此刻,那点酒精带来的眩晕,混合着胃部的抽痛,让我只想立刻扑进家里那张柔软的大床,沉入无梦的黑暗。
终于,车子驶入别墅区,熟悉的雕花铁门在雨幕中敞开。车库门缓缓升起,我几乎是跌撞着把车停进去,熄了火。引擎的轰鸣声消失,车库里只剩下雨水敲打屋顶的密集鼓点,还有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胃部的绞痛更清晰了,一阵紧过一阵。
我扶着冰冷的车门,艰难地站直身体,深吸了几口带着潮湿霉味的空气,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感。推开连接车库和客厅的门,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属于家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奇异地没有让我感到丝毫放松。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暧昧地流淌在昂贵的意大利沙发和波斯地毯上。很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湿透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保姆张姐今天请假回老家了,顾淮呢他下午说有个重要的项目会议,可能会晚归。
我脱下湿透的外套,随手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水珠立刻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胃部的绞痛又来了,尖锐地提醒着我需要一片胃药。我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踏上通往二楼主卧的旋转楼梯。红木扶手冰凉光滑,如同一条沉默的蛇。
主卧的门虚掩着,没有锁。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痕。我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板,里面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压抑的、急促的喘息,混合着女人娇媚的呻吟,黏腻得如同化不开的糖浆。
嗯…淮…轻点…
这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狠狠扎进大脑深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倒流。是苏晴!那个我认识了十年,无话不谈,甚至在我流产后最黑暗的日子里日夜陪在我身边、安慰我的闺蜜,苏晴!
我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像一尊被冰封的石像,连呼吸都忘记了。胃部的剧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麻木感,从心脏的位置迅速蔓延到指尖。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一遍遍回响。
门缝里的光线,此刻像窥探的眼睛,嘲弄着我的愚蠢。我甚至能想象出里面是怎样的景象——那张我精心挑选的、铺着昂贵埃及棉床单的婚床,此刻正承载着怎样肮脏的背叛。我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彻底击垮时,另一个声音响起了。低沉、沙哑,带着情欲的喘息,却是我刻入骨髓的熟悉——顾淮!
宝贝…还是你最好…她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嗤笑,像毒蛇吐信,她就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流了个没用的东西,就再也怀不上了…晦气!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顾淮唯一的女人…
生不出蛋的母鸡…流了个没用的东西…晦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穿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那些刻意被深埋的、血淋淋的记忆碎片,被这恶毒的话语粗暴地撕扯出来。
我猛地低下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羊绒衫,指尖仿佛能触摸到那道隐秘的、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那是两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带走了我刚刚成型的孩子,也几乎带走了我半条命。冰冷的器械进入身体的感觉,那种生命被强行剥离的剧痛和绝望…还有顾淮当时在手术室外,红着眼眶握着我的手说:晚晚,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我只要你平安…
原来,他眼里的红,是厌恶是嫌弃是觉得晦气!
原来,那些还会有的安慰,全是谎言!在他心里,那个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的孩子,只是个没用的东西而我,只是一个生不出蛋的母鸡!
一股浓烈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我死死捂住嘴,才将那声凄厉的呜咽堵了回去。心脏的位置,疼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连带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胃里翻江倒海,下午喝下的红酒和那些冰冷的食物,此刻剧烈地翻腾着,灼烧着我的食道。
我猛地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在冰冷的楼梯栏杆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谁顾淮警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
我像被烫到一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转身。没有冲进去撕扯,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着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狱。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狼狈又仓皇。冲进楼下的客用洗手间,反锁上门,再也支撑不住,扑到冰冷的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混着胃酸,灼烧着脸颊。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透过薄薄的衣衫,寒意刺骨。我蜷缩在客卫冰凉的瓷砖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浴缸边缘,仿佛只有这种彻骨的冷,才能稍稍麻痹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外面,楼上主卧的门似乎被轻轻打开过,又关上了。脚步声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终究没有下来。世界重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声,一遍遍冲刷着这肮脏的夜晚。
我抬起手,颤抖着,隔着柔软的羊绒衫布料,小心翼翼地抚上小腹下方那道隐秘的疤痕。指尖下的触感微微凸起,像一条永远无法愈合的细小沟壑,横亘在平坦的肌肤上。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小的生命,一个承载着我和顾淮所有期待和爱意的结晶。我们甚至早早地,在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对着尚且平坦的肚子,轻声细语地讨论过无数个名字,最终定下了一个——如果是男孩或女孩,都叫念安。顾念安。念他/她一世平安顺遂。
多么美好的寓意,多么深的期盼。
可后来呢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毫无征兆地降临。刺耳的刹车声,猛烈的撞击,世界瞬间天旋地转。再醒来时,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是医生平静却残忍的宣判:很抱歉,顾太太,孩子…没能保住。
然后是冰冷的手术台,无影灯惨白的光,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最后,是手里一张薄薄的、冰冷的B超单,上面那个小小的、模糊的影像,成了我永远无法触碰的梦魇。
顾淮那时是什么样子他红着眼眶,紧紧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晚晚,别怕,我在这里。孩子…我们还会有的,一定会有的!我只要你平安,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真切的痛楚和恐惧。那些话,那些眼神,曾是我在无边黑暗中唯一抓住的浮木,支撑着我一点点从深渊里爬出来。
原来,全是假的。
生不出蛋的母鸡…
流了个没用的东西…
晦气…
他沙哑的、带着情欲的喘息声,和他对苏晴说的每一个字,此刻都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我的心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焦糊的绝望。原来在他心里,那个无辜逝去的孩子,只是一个没用的东西,一个带来晦气的累赘。而我,只是一个失去生育价值、被厌弃的废物。
唯一的女人哈…多么讽刺!苏晴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关切的脸,此刻在黑暗中扭曲,变得无比狰狞。她听着顾淮如此恶毒地评价我,评价我们死去的孩子,她心里在想什么得意满足还是觉得理所当然
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滚,比刚才更甚,带着一种灼烧般的痛楚。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硬生生将那股恶心压了下去。不能吐,不能在这里发出任何声音。外面的世界,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陷阱。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引来那对男女虚伪的关心和试探。
我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寒冷而麻木僵硬。扶着冰冷的洗手台,我看向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脸色惨白得像鬼,湿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眼睛红肿,眼神空洞,里面盛满了破碎的、死寂的光。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这还是林晚吗那个曾经骄傲、明媚,被顾淮捧在手心,被苏晴羡慕着的林晚
镜子里的女人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弧度。一丝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东西,如同毒藤,悄然从心底最幽暗的角落滋生出来,缠绕住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恨意。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取代了最初的剧痛和麻木。
顾淮,苏晴。
你们毁掉的,不只是我的婚姻和信任,还有对一个逝去生命最基本的尊重。
你们会为这份轻贱,付出代价。
一个清晰、冰冷得如同手术刀般的念头,在绝望的废墟上悄然成形。周年庆。对,下个月就是我和顾淮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按照往年的惯例,顾氏集团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既是庆祝,也是重要的社交场合。顾淮一向好面子,喜欢在这种场合彰显他的成功和美满。
那将是最好的舞台。
一个让他们,尤其是让顾淮,在云端最高处,狠狠摔下来的舞台。
我打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流哗哗涌出。我捧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试图洗去泪痕,洗去狼狈,洗去那几乎要吞噬我的脆弱。水珠顺着下巴滴落,砸在洗手台上,溅开细小的水花。镜子里,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凝聚,变得坚硬,变得…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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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完美演员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自己最精湛的演员。
顾淮似乎对我那晚的早归和身体不适并未起疑。或许在他心里,我本就该是那个温顺、迟钝、永远被他掌控在手中的林晚。他依旧扮演着体贴的丈夫,偶尔过问一下我的胃病,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眼神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和一丝…厌倦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披着华丽人皮的恶魔。我微笑着回应他的关心,替他整理领带,提醒他按时吃饭,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痛楚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苏晴也出现了。她带着精心挑选的、包装精美的点心,说是听说我胃不舒服,特意去我常去的那家老字号买的。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担忧和关切,眼神在我和顾淮之间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得意
晚晚,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要好好休息啊。她拉着我的手,语气亲昵,顾淮也是,工作再忙也要多关心晚晚嘛。她嗔怪地看了顾淮一眼,那眼神流转间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
我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脸上却绽开一个虚弱却真诚的笑容:谢谢你,晴晴。还是你最关心我。
我甚至主动提起,对了,下个月我和顾淮的周年庆晚宴,你一定要来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少了你怎么行
苏晴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惊喜和算计,随即被她用更浓的关切掩盖:当然要来!我们晚晚的大日子,我怎么能缺席放心,我一定盛装出席,给你撑场面!
好。我笑着点头,目光掠过她平坦的小腹,又迅速移开,眼底一片冰封的寒潭。
时间在一种诡异而平静的表象下流淌。我变得异常忙碌。白天,我依旧是那个偶尔去顾氏集团挂个闲职、处理些无关紧要事务的顾太太。但更多的时候,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我利用顾淮曾经为了方便我了解公司情况而给我的那个权限并不高的内部账号,小心翼翼地、像在布满地雷的战场上匍匐前进,一点点收集着蛛丝马迹。财务报告里某些模糊不清的支出项目,顾淮私人助理邮箱里某些未彻底删除的邮件碎片,甚至是他书房里那份被遗忘在角落的、关于周年庆晚宴流程的纸质草案……我像一个耐心的猎人,一点一点地编织着那张无形的网。
最重要的猎物,是证据。那晚在主卧门外,那场肮脏交易的核心证据。我尝试过各种方法,最终,在一个深夜,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极其隐蔽的、安装在主卧角落作为家庭安防系统一部分的备用摄像头记录,被我以检查系统安全的名义,从云端浩如烟海的备份数据中,艰难地挖掘了出来。那段无声的、只有模糊人影晃动的视频,本身说明不了什么。但当我戴上耳机,调至最大音量,将环境噪音滤除后,顾淮那句清晰恶毒的她流掉的是野种,你的孩子才配姓顾,如同恶魔的低语,清晰地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那一刻,我握着鼠标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近乎毁灭的快意。够了,这就够了。这句话,足以成为射向顾淮心脏最致命的那颗子弹。
我将这份珍贵的礼物,连同其他一些足以让顾淮在商场上颜面扫地的小惊喜,小心翼翼地加密,存储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物理隔绝的U盘里。然后,我联系了一个在媒体圈混迹多年、以手段狠辣著称的独立记者。电话接通,我报出了一个足以让他心动的数字,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帮我做件事。周年庆晚宴,顾氏集团。我需要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主屏幕。
对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掂量风险和收益,最终,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成交。林小姐,您很懂得抓住时机。
我挂了电话,望向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派盛世浮华。而我的世界,早已在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彻底崩塌。现在,我要在这片废墟上,燃起一场盛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4
周年庆典
周年庆晚宴的夜晚,终于来临。
顾氏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的芬芳、昂贵香水的馥郁,以及名流们低声谈笑所营造出的浮华气息。侍者穿着笔挺的制服,托着银盘,在衣冠楚楚的宾客间无声穿梭。
我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酒红色丝绒长裙,深V领的设计恰到好处地展露着锁骨和肩颈的线条,腰身收得极细,裙摆如同流动的暗红色酒液,逶迤在地。头发挽成一个优雅而略显复古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妆容精致,红唇如火。耳垂上,戴着顾淮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一对价值不菲的钻石耳钉,此刻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璀璨的光。
我挽着顾淮的手臂,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婉得体的微笑,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顾淮今晚格外意气风发,一身高级定制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容光焕发。他侧过头,低声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带着他惯用的那款木质香水的味道。我微微侧脸,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恰到好处羞涩和依赖的笑容,仿佛我们依旧是那对令人艳羡的璧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笑容的每一寸弧度,都像用冰刀雕刻而成,寒冷刺骨。我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很快便捕捉到了目标——苏晴。
她穿着一身香槟色的曳地长裙,款式性感张扬,领口开得很低,腰间缀着闪亮的水钻,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想要在今晚成为焦点。她正被几个名媛围着,言笑晏晏,一只手还下意识地、带着几分炫耀意味地轻轻搭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看到我和顾淮,她立刻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端着酒杯,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晚晚!顾淮哥!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哇,晚晚,你今晚真是太美了!这裙子太衬你了!她亲热地挽住我的另一只手臂,目光却黏在顾淮身上,顾淮哥也是,帅得让人移不开眼呢!
谢谢晴晴。我微笑着回应,目光平静地掠过她的小腹,你今晚也很漂亮,光彩照人。
我刻意加重了光彩照人四个字。
顾淮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两位美女环绕的感觉,他朗声笑道:好了,人都到齐了,该开始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松开他,然后大步走向前方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聚光灯瞬间打在他身上,将他衬托得如同掌控一切的王者。
司仪热情洋溢地介绍着顾淮,回顾着顾氏集团五年的辉煌成就,以及顾淮作为领航者的英明神武。台下掌声雷动,夹杂着各种奉承和赞叹。顾淮面带矜持的微笑,从容地接过话筒。
感谢各位贵宾在百忙之中,莅临我和晚晚的结婚五周年庆典。他声音洪亮,充满磁性,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我迎着他的目光,回以一个深情而依恋的微笑,仿佛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今天,除了庆祝这个属于我和晚晚的重要日子,顾淮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激昂,带着一种即将宣布重大喜讯的兴奋,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和大家分享!他伸出手,指向台下的苏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晴身上。她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朵红云,带着几分羞涩和巨大的幸福,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如同骄傲的孔雀,一步步走向舞台。顾淮走下舞台,亲自牵起她的手,将她引到自己身边。
聚光灯将两人紧紧笼罩。
顾淮深情地凝视着苏晴,然后转向台下,声音洪亮,充满了即将为人父的喜悦:这位,苏晴小姐,不仅是我和晚晚最好的朋友,更是…他刻意停顿,制造悬念,随即宣布,我顾淮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们顾家,终于要迎来新的生命了!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祝贺声。
恭喜顾总!
双喜临门啊!
顾家后继有人了!
闪光灯疯狂闪烁,捕捉着台上这对璧人幸福洋溢的瞬间。苏晴依偎在顾淮身侧,一手轻抚着小腹,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和胜利者的笑容。
顾淮显然被这巨大的满足感所包围,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继续宣布:为了表达我对这个孩子的珍视和期待,名字,我和晴晴都已经想好了!他声音洪亮,清晰地穿透整个宴会厅的喧嚣:
就叫——顾、念、安!
顾念安!
这三个字,毫无预兆地狠狠劈在我的头顶!瞬间将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冷静,炸得粉碎!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冻结又瞬间沸腾的声音!
那是我的孩子的名字!是我和顾淮,在那个小小的生命尚未成型时,在无数个充满爱意的夜晚,满怀虔诚和期待,为他/她取下的名字!它承载着我们对那个小生命最深切的爱和祝福!是我在失去他/她后,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含泪默念、不敢触碰的禁忌!
而现在,顾淮!他竟然!竟然用这个名字,来命名他和苏晴偷情得来的野种!
他竟然敢!他怎么能!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我死死攥紧拳头,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痛楚却远不及心口被反复凌迟的万分之一!
5
真相曝光
就在这满场喧嚣的祝贺声浪达到顶峰,闪光灯几乎要将台上那对男女淹没的时刻,我动了。
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冰水浇过,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冰冷的平静。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舞台侧方那个不起眼的、控制着所有灯光和音响的技术台。那里,一个穿着黑色工作服、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正紧张地看着我,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遥控器。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依旧聚焦在舞台中央那对璧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离场,更没有人注意到我此刻的动作。除了那个记者,他隐藏在人群边缘,手里的相机镜头,早已悄然对准了我,像蛰伏的毒蛇。
我走到技术台前,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伸出手。
年轻的技术员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犹豫了不到半秒,最终还是将那个冰冷的、带着他手心汗湿的黑色遥控器,放进了我的掌心。
我握紧它,感受着那坚硬冰冷的塑料外壳,仿佛握住了最后审判的权杖。然后,我转过身,面对着舞台,面对着那对沉浸在虚假幸福中的男女,面对着满场虚伪的宾客和闪烁的镜头。
在顾淮志得意满的笑容和苏晴无限娇羞的低头瞬间,在掌声和祝贺声浪稍稍平息的、最安静的那个间隙——
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遥控器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滴——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在喧嚣的背景下几乎微不可闻。
然而,下一秒!
舞台后方,那块巨大的、原本正播放着顾氏集团辉煌成就和顾淮苏晴甜蜜合影的LED屏幕,画面猛地一闪,瞬间熄灭!整个宴会厅的光线都随之暗了一瞬。
紧接着,屏幕骤然亮起!
刺目的白光闪过之后,出现的不是任何精美的图片或视频,而是一段极其清晰、角度刁钻的监控录像画面!
画面里,是那间我无比熟悉的主卧。昏暗暧昧的灯光下,那张铺着昂贵埃及棉床单的婚床上,两具赤裸的身体正激烈地纠缠、翻滚!女人的脸埋在男人颈间,发出压抑的、放浪的呻吟,男人健硕的背部肌肉贲张,汗水淋漓。
即使画面中的人脸因为角度和光线有些模糊,但那个男人后背上一道独特的、斜长的疤痕,以及他手腕上那块价值数百万的限量版百达翡丽腕表,都如同身份烙印般清晰无比!而那个女人,那头标志性的栗色卷发,以及她侧过脸时,耳垂上那枚熟悉的、小巧的钻石耳钉——那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整个宴会厅,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声音——掌声、笑声、交谈声、碰杯声——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压得人喘不过气。无数张脸孔上的笑容僵住了,如同拙劣的面具,然后迅速被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窥见巨大丑闻的兴奋所取代。几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巨大的屏幕上,然后又猛地转向舞台中央!
顾淮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寸寸龟裂。他瞳孔骤然收缩,放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猛地一晃,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挡住屏幕,却只迈出一步就僵在原地,因为那画面太过清晰,太过赤裸!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苏晴的反应更为剧烈。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她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躲到顾淮身后,却发现顾淮也僵立着,如同泥塑木雕。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对上无数道鄙夷、嘲讽、看戏的目光,巨大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她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只有屏幕上,那不堪入目的画面还在无声地、持续地播放着。更可怕的是,那清晰无比、带着情欲沙哑的男声,通过宴会厅顶级的环绕音响系统,被无限放大,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她流掉的是野种,你的孩子才配姓顾……
她流掉的是野种,你的孩子才配姓顾……
野种…姓顾……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尤其是那些之前还在热烈祝贺顾家后继有人的宾客们,此刻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如同打翻了调色盘,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看向顾淮和苏晴的眼神,如同在看两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巨大的羞辱感瞬间将舞台中央的两人彻底吞噬。顾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被当众扒光、踩在脚下的耻辱!他猛地转头,那双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我迎着他噬人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近乎毁灭的畅快!我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然后,在无数道或惊愕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向舞台中央。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嗒、嗒声,在这死寂得如同坟墓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踩在顾淮和苏晴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我走到舞台边缘,没有上去,只是站在台下,微微仰起头,看着台上那对狼狈不堪、如同被剥光了羽毛钉在耻辱柱上的男女。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顾淮暴怒扭曲的脸,扫过苏晴惨白如鬼、瑟瑟发抖的身体,最后,落在了她那只依旧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手上。
然后,我慢慢地、极其优雅地,从旁边侍者僵硬的托盘中,取过一杯斟满的、金黄色的香槟。
水晶杯冰凉剔透,气泡在杯壁上欢快地升腾、破裂。
我举起酒杯,对着台上那对彻底石化的男女,也对着满场死寂的、震惊的宾客,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艳丽,如同在寒冰中淬炼过的玫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毁灭性的美感。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柔,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精准地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巧了。
我顿了顿,目光锁定在顾淮那张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彻底失血的脸庞上,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
我流的那个‘野种’,也叫——
顾、念、安。
轰——!!!
如果说刚才屏幕上的画面和录音是炸弹,那么此刻轻飘飘的这句话,就是引爆核弹的最后一道指令!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
天啊!!!
我的上帝!!
顾念安!
她流掉的孩子也叫顾念安!
这…这也太……
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山呼海啸般的哗然!惊呼声、倒抽冷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沸腾的油锅,瞬间炸响!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疯狂地在我、顾淮和苏晴之间来回扫射!震惊、骇然、鄙夷、兴奋、看戏……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混乱的旋涡!
闪光灯!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在这一刻彻底疯狂!咔嚓!咔嚓!咔嚓!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刺目的白光如同暴雨般疯狂闪烁,交织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网,无情地捕捉着舞台上顾淮和苏晴那两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只剩下极致惊恐和绝望的脸!捕捉着他们无处遁形的狼狈和耻辱!也捕捉着台下,我举着酒杯,唇角那抹残酷的冷笑!
顾淮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曾经盛满虚伪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被彻底摧毁的惊骇和怨毒。他张着嘴,似乎想咆哮,想咒骂,想冲下来撕碎我,但巨大的冲击和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声浪,让他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困兽,只能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嘶气声。
苏晴则完全崩溃了。她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死死抱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些刺眼的光、鄙夷的目光和那些刀子般灼心的议论。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瘫软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舞台上。身下,那身昂贵的香槟色礼服裙摆,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不知是吓出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混乱达到了顶点。有宾客试图上前扶人,更多的是在混乱中举起手机拍摄。保安试图维持秩序,却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司仪拿着话筒,徒劳地喊着安静!请大家安静!,声音却被淹没在巨大的声浪里。
在这片由我亲手点燃的、混乱而疯狂的炼狱中心,我脸上的笑容,却缓缓加深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片冰封的、空洞的荒芜。
我举着那杯未曾沾唇的香槟,对着舞台上那对彻底崩溃的男女,对着满场混乱的喧嚣,对着那些疯狂闪烁的镜头,手腕优雅地一倾。
金黄色的酒液,带着无数细密的气泡,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泼洒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
清脆的碎裂声被巨大的喧嚣淹没。
然后,我随手将空了的酒杯,轻轻放在旁边一个同样目瞪口呆的侍者托盘里,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再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我转过身,挺直脊背,如同一个刚刚完成加冕仪式的女王,踩着那双细高跟的红色丝绒鞋,一步一步,坚定地、决绝地,朝着宴会厅那两扇紧闭的雕花鎏金大门走去。
身后,是混乱的旋涡,是顾淮终于爆发的、夹杂着绝望的怒吼,是苏晴崩溃的哭嚎,是闪光灯疯狂的追逐,是无数道或惊愕或复杂的目光。
我恍若未闻。
侍者似乎被我的气势所慑,在我走近时,下意识地、手忙脚乱地拉开了那两扇沉重的大门。
瞬间,一股裹挟着湿冷水汽的劲风,吹起了我酒红色丝绒裙的裙摆,吹乱了我额前几缕碎发,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门外,夜色浓稠如墨。暴雨,正以比三个月前那个夜晚更加狂暴、更加肆无忌惮的姿态,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砸在酒店门口延伸出去的雨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巨响,汇聚成浑浊的水流,如同瀑布般从雨棚边缘冲刷下来,在地面上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冷的水幕之中。
就像三个月前,那个改变一切的雨夜。
6
雨夜诀别
只是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了那片冰冷刺骨的雨幕之中。
豆大的、冰冷的雨点瞬间砸落,打湿了我的头发,浸透了我单薄的丝绒长裙,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身后宴会厅里暖黄的光线、喧嚣的人声、疯狂的闪光灯,都被隔绝在那两扇重新关闭的大门之后,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眼角那一点终于无法抑制的、滚烫的湿意,迅速变得同样冰凉。
我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泥土腥味和自由气息的潮湿空气。然后,我迈开脚步,踩着脚下冰冷的水洼,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被暴雨模糊了轮廓的、未知的黑暗走去。
身后,那扇象征着家、象征着过去所有荣华与屈辱的金色大门,紧紧关闭。
再没有一丝光亮透出。
也再不会有人,撑着一把伞,从那里追出来,焦急地呼唤我的名字。
就像那晚一样。
只是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也再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