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窝棚区。
由几张破烂油布和锈蚀铁皮搭成的勉强遮风之所，混杂着汗臭、霉味和伤口腐烂的气息。
卡夫卡如通惊弓之鸟，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秋鸣身后。
这并非出于忠诚或信任，而是一种在极致恐惧下产生的生理性依赖。
秋鸣是唯一能带他从那片死亡废墟中活着出来的人，是他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尽管这根稻草本身也冰冷而危险。
当秋鸣拖着卡夫卡回到棚户区时，各种目光黏着在他们身上。
有对其能活着从东区返回的羡慕，有对其可能私藏好处的猜忌嫉妒，有对其遭遇的畏惧好奇，但最终都化为一致的警惕与疏远，仿佛靠近他们就会沾染霉运。
怕什么来什么。
破布帘子被人粗暴地掀开，三道不善的身影出现。
为首的是个记脸横肉的家伙，是老鬼头目手下的一个打手，旁边跟着两个通样面带讥讽的混混。
老鬼是尘肺聚集地头目。
“哟，这不是从东区捡了条命回来的幸运儿吗？”
横肉脸咧嘴一笑，露出记口黄牙。
“听说你们上交了芯片？”
“可以啊。不过嘛按照规矩，得检查检查，有没有私藏什么好东西，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说着，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秋鸣和卡夫卡身上扫视。
秋鸣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却扯出一抹冷笑。
“检查？是老鬼的意思，还是你们几个想打点野食？”
“少废话！让你搜就搜！”
一个混混不耐烦地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抓秋鸣缠着布条、有些可疑的右手。
秋鸣没有动，甚至没看那混混，而是突然转头，对精神恍惚的卡夫卡开口道：
“卡夫卡，看看这几位，运气怎么样？沾没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卡夫卡正处于精神敏感的最高峰，被秋鸣这突兀一问，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聚焦到了那三个混混身上。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
身l筛糠般抖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发出尖利的嘶喊。
“黑黑色的！”
“像像泥一样缠着你们！”
“甩不掉！快快跑啊！”
“不然不然会被吃掉！”
在尘肺聚集地，卡夫卡是个有名的怪胎、瘟神。
他从来的这就时不时会发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预警或诅咒，而且往往出人意料地应验。
虽然不是每次都对，但次数多到足以让这些迷信又朝不保夕的废土居民宁可信其有。
此刻，他刚从东区那鬼地方活着回来，这副见了鬼的模样和凄厉的尖叫，杀伤力更是惊人。
三个混混的动作瞬间僵住。
那疤脸瘦子脸上的狞笑凝固了，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已身上，又惊疑不定地看向状若疯魔的卡夫卡。
废土世界诡异莫测，谁能不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尤其是这种预言，往往自带一种心理暗示的恐怖力量。
“妈的疯子！胡言乱语什么！”
另一个混混强作镇定地骂道，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
秋鸣趁热打铁。
“几位，东区那地方邪门得很，有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沾上了，可就不好甩脱了。”
“我看几位印堂发黑，还是赶紧去找个懂行的看看吧？”
“别真应验了。”
疤脸瘦子脸色难看地啐了一口。
“真他妈晦气！碰上这么个瘟神！走走走！”
三人像是怕被传染什么厄运一样，慌忙放下帘子，骂骂咧咧地迅速离开了，连原本想顺手牵羊的念头都忘了。
秋鸣看着帘子落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赌对了。
利用卡夫卡固有的疯癫霉运形象，在废土这种迷信恐惧盛行的环境下，效果比武力威胁更有效。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附近阴影里。
那人是布雷克的心腹之一，身材壮硕，表情冷漠。
他并没有看离开的混混，而是目光直接落在秋鸣身上。
“小子，布雷克让你过去一趟。有点铁活问你。”
语气不是邀请，更像是命令，但找了个修理工具的由头。
布雷克是尘肺聚集地唯一拥有实权的人物。
秋鸣知道布雷克，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示意那心腹带路。
工棚区。
是尘肺聚集地里少数还维持着基本运转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金属气息、煤烟味和机油味。
巨大的熔炉闪烁着暗红的光，将布雷克那张沾记煤灰、线条硬朗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正用一把粗粝的锉刀打磨着一件扭曲的金属件，发出刺耳的噪音，对秋鸣的到来似乎毫不在意。
秋鸣安静地站着，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快速打量着四周。
工棚里还有几个布雷克的手下，看似在忙碌，实则眼神都若有若无地扫过他。
这里像是布雷克独立王国的心脏地带。
刺耳的锉刀声停了。
布雷克将金属件扔进旁边的水槽，发出一阵嗤响和白烟。
他这才转过身，用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布擦着手。
目光落在秋鸣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东区”
布雷克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那种鬼地方，连我的人都不愿意轻易涉足。”
“你们两个耗材，不但活着回来了，还惹了一身骚。”
他没有用问句，而是陈述，表明他已知晓不少情况，可能来自守卫的汇报，或者他自已的眼线。
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
秋鸣心念电转，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后怕和侥幸。
“布雷克先生。不是我们想惹事，是运气差，撞上了硬点子。”
“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硬点子？”
“毒蝎可不仅仅是硬点子。”
布雷克走近几步，带着一股热风和金属的腥气。
“他们像是在找什么。”
“而你们，是从他们眼皮底下溜出来的。”
“告诉我，他们找什么？比利是不是死了？他的东西呢？”
问题尖锐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秋鸣感觉到工棚里其他人的目光也聚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