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顾凛听到后，连忙叫上我爸妈去警局，甚至还给我的老师李有志打了电话。
我妈有些犹豫地说：「要不要叫上薇薇但今天毕竟是她领奖的日子。」
顾凛头也没回，冷着脸说：「不必了！」
可在去警局的路上，他却打开了直播，死死地盯着台上的许晴薇。
直播有些延迟，许晴薇还在看着台下的李有志满眼动情地说：
「感谢我的恩师李有志老师，是他让我明白何为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
李有志却在接了一个电话后，脸色大变。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台上的许晴薇眼神有些慌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有志走了出去。
恰在此时，警局到了。
不知为何，顾凛依然没有中断直播，只是把声音调小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即使知道我死了，他依然不愿意错过如今妻子的重要场合。
等到李有志也到了时，顾凛颤抖着手，打开了录像文件。
首先是星辉化工厂林广带着工人保安非法排污的画面。
工人小心翼翼地问：
「林总，这些工业废水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直接排入河水中，一旦居民长期饮用，很容易导致肾脏衰竭和畸形儿的产生」
林广狠狠地一拍工人的脑袋，冷声道：
「你知道处理这些水我得多花多少钱吗？那些穷人死了就死了，能有我赚钱重要吗？」
镜头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林广猛地转过了头，眼神凶狠：
「谁在那里？！」
我的声音响起时，顾凛浑身一震。
「林广，你这是在变相杀人！这是违法的！」
林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苏大记者，你自身都难保了，还在这装正义使者呢。」
我还没说话，录像中就出现了许晴薇的身影。
她和林广动作亲昵，显然关系并不寻常。
她对着我不再掩饰，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人，我给你带来了，只要她一死，你的企业就会变成被国外势力污蔑的民族企业，以后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盯着你查了。」
恰在此时，直播中许晴薇又上去领了一个奖。
「在此我还要感谢我曾经的师父，苏迟迟。虽然她如今已经误入歧途，但是确实是她将我领入调查记者这一行」
「还要感谢我的丈夫顾凛，是他一直坚定地支持我的事业」
她的声音与录像的声音彼此重叠。
「师父，你太碍事了，首席记者的位置，还有顾凛哥哥，都该是我的。」
顾凛再也听不下去了，啪地一下关掉了直播。
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浑身都在颤抖，死死地盯着录像。
录像的画面还在继续。
我闭了闭眼睛，几乎不忍再看。
那是一段噩梦般的回忆。
我发夹中的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了每一个伏在我身上的人，他们恶臭的嘴脸。
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有不停抽打的巴掌声，还有烟头烫在皮肤上的滋滋声。
但更多的是我疯狂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不！不要——！」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做错啊」
「求求你们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我爸爸妈妈有钱的，还有顾凛顾凛他一定会把钱给你们的。」
哗啦一声，我抬起头，顾凛竟然生生将手中的玻璃杯捏碎了。
顾凛目眦欲裂，手中血流不止。
却仍是强迫自己把整段录像看完。
整整三天三夜的折磨后，在他们抬我去化粪池的路上，我开始喃喃自语：
「调查记者就是扒粪人，他们的目光只能向下看，有人为她的粪耙献上一顶皇冠，但她既不抬头，也不理会别人给她的皇冠，而是继续耙着地上的污秽。」
「很难指望那些制造丑闻的人会凭空幡然醒悟，能逼他们改过的，只有调查与揭露。」
「只要世上还有污秽与阴暗，揭丑人就始终有价值。」
一直默默观看的李有志，突然泪流满面。
我想他已经记起来了，这是我刚入行时，他对我说的第一段话。
师父，我至死都守住了调查记者的底线，我从没有背叛新闻理想，你看到了吗？
李有志突然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我送他的钢笔，上面刻着：
【存真记录，无愧初心】。
终于，他发出一声叹息，带着巨大悲怆和无比的骄傲。
「迟迟我最好的学生你做到了，你用命做到了」
我满心的酸涩忽然化作眼眶的泪水流了出来。
只是当时抬着我的几个人听不懂，大笑着把我扔进了臭气熏天的化粪池：
「那你就去好好扒粪吧，记住了，下辈子可别再多管闲事了！」
至此，录像彻底结束了。
室内气氛一片凝重。
真相，终于来了。
以我死无全尸、沉冤五年的方式，血淋淋地砸在了所有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