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一起重生在福利院被挑选那天。
前世她哭着选择了我,让我替她嫁入豪门受尽虐待。
这一世她抢先指向角落:我要那个男孩做弟弟!
她得意地瞥我,以为我会重复她前世的悲惨命运。
可当豪车接走我时,陆家夫人温柔地牵起我的手。
从今天起,你就是陆家二小姐。
姐姐不知道,她亲手推开的是地狱之门。
更不知道,她拼命讨好的豪门养子——
正是前世将我折磨致死的男人。
福利院陈旧木门被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我喉咙发痒。阳光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顾家夫妇来了。
前世就是这一刻,彻底改写了我的命运。
我下意识攥紧衣角,粗布摩擦掌心的刺痛让我清醒。这不是梦。我真的回到了十岁,回到姐姐林雪和我站在福利院大厅,等待被挑选的这一天。
前世记忆在脑中炸开:林雪扑在我怀里假哭的眼泪,她颤抖着说晚晚,只有你能救姐姐了的哀求,以及顾家别墅地下室里无尽的鞭打、饥饿,和最后顾泽掐住我脖子时冰冷的窒息感。
孩子们,站好。院长声音响起。
林雪突然一步上前,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怨毒。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刺向我身后阴影里那个瘦弱的男孩——何皓。
前世,何皓是林雪最厌恶的人,一个沉默寡言、早早病死的可怜虫。
可此刻,林雪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戳向何皓的方向,声音尖利得几乎穿透屋顶:顾先生,顾太太!我不要她!我要那个男孩做我的弟弟!她嘴角勾起一丝快意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目光锁死在我身上,妹妹,你这种垃圾,就该去何家那种地方腐烂!
大厅瞬间死寂。院长错愕,顾氏夫妇也微微皱眉。前世林雪那场哭求我替她入火坑的戏码,所有人都记忆犹新。如今她判若两人。
何皓茫然地抬起头,枯瘦的脸上只剩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惊恐和无措。
我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下几乎要撕裂胸膛的恨意。林雪,你也重生了。你以为抢走何皓,把我踢回前世你口中那个地狱何家,就能避免你的悲惨结局你根本不知道,何皓才是你前世悲剧的根源!
前世顾泽掌控顾家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曾虐待过何皓的林雪。她至死都不知道,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男孩,才是真正掌控她生死的阎罗。
顾先生咳了一声,打破僵局:林雪,你确定何家那边……他话未说完,林雪已急切地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我坠入深渊。
当然确定!妹妹,她转向我,声音甜腻如蜜,眼底却淬着寒冰,何家夫人就在外面,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她下巴微抬,指向窗外。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停在院外,车窗紧闭,透着拒人千里的冰冷。前世,就是这辆车把我带入了何家,带向了林雪口中那猪狗不如的生活。林雪眼中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挺直了瘦弱的脊背。目光扫过林雪那张写满恶毒快意的脸,最后落在顾氏夫妇身上,微微鞠了一躬,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地向门外走去。
推开沉重的福利院大门,夏末的风带着燥热扑面而来。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路旁。我一步步走向它,心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步都踏在前世血泪交织的记忆上。
车窗无声降下,露出一张脸。保养得宜,妆容精致,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前世那位以严苛冷酷著称的何夫人。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想去顾家她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前世,我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下瑟瑟发抖,恐惧于即将到来的地狱。可如今,我知道真相。我迎上她的目光,清晰地回答:不,何家很好。
何夫人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名字
林晚。
以后,你叫何林晚。她言简意赅。这是何家的规矩,赐名即代表接纳。
是,妈妈。我没有任何迟疑,拉开车门,乖巧地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启动,后视镜里,福利院门口林雪的身影越来越小,她正殷勤地围着顾氏夫妇和何皓打转,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她以为抢到了护身符,却不知那是真正的催命符。而何皓,在车门关上的刹那,朝我这边投来极快、极深的一瞥,那眼神绝非一个怯懦孩子所能拥有。
何家的宅邸坐落在半山,并非顾家那种暴发户式的张扬金碧辉煌,而是一种沉淀了时光的低调奢华。巨大的庭院,深色的主楼线条冷硬,像一座沉默的堡垒。前世,这里的确是我的囚笼。
何夫人将我交给管家陈姨,便径自离开。她的话很直接:何家的孩子,没有废物的资格。学什么,怎么活,我说了算。
课程表在第二天清晨送到我手上。礼仪、金融、马术、格斗……从清晨六点到夜晚九点,密密麻麻,毫无喘息之机。比前世在顾家时林雪替我承受的所谓精英教育严苛十倍。陈姨看着我单薄的小身板,面露不忍:小姐,要不要和夫人说说,先缓一两天
不用。我摇头,换上骑装。前世顾泽教会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示弱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力量,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国际马术俱乐部的沙场上,我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沙砾磨破手掌和膝盖,汗水混着血水黏在粗糙的布料上,每动一下都火辣辣地疼。教练是个严肃的英国人,眼神挑剔,没有半分怜惜。
Control!
Balance!
Again!(控制!平衡!再来!)他的声音冰冷。
我咬着牙,抹掉嘴角渗出的血丝,再次踩上马镫。每一次腾空和坠落,都让我想起前世地下室里的鞭子。那点痛算什么比起顾泽的折磨,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训练结束,我浑身骨头像散了架。陈姨来接我时,眼眶有点红。她递给我湿毛巾擦脸,低声叹气:何苦这么逼自己……隔壁顾家那位小少爷,听说今天跟着新父母去海岛度假了,那才叫享福呢。
我擦汗的动作一顿。林雪和何皓。度假何皓那副阴沉心性,怎么可能有这种闲情逸致这更像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蜜糖陷阱。林雪大概正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何皓,如同前世她讨好顾泽那样,幻想着日后能母凭子贵。她根本是在与虎谋皮。
享福我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的擦伤,一丝刺痛,那也得有命享到最后才行。声音很低,陈姨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我望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繁华街景,玻璃上模糊映出自己冰冷而稚嫩的脸。林雪,好好享受你偷来的福气吧。何皓的报恩,会比你想象的来得更快、更狠。
日子在近乎残酷的节奏中飞逝。开学那天,我见到了何夫人另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孩子——何晞。
她穿着剪裁合体的校服裙,安静地坐在餐厅角落吃早餐。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美好的轮廓。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瓷娃娃,尤其那双眼睛,大而沉静,却像蒙着一层终年不散的雾霭,空洞得没有任何情绪。前世关于她的信息极少,只听说她后来毁容,手段狠辣,被称作何毒妇。
何晞,这是林晚,以后就是你妹妹。何夫人介绍得极其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何晞眼睫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不用理她,她不爱说话。何夫人习以为常,转头对我交代校车时间。
我主动拉开何晞旁边的椅子坐下,扬起一个自认为最友善的笑容:姐姐早,我是林晚。
毫无回应。她像一尊美丽的雕塑,连呼吸都轻不可闻。此后的每一天,我都锲而不舍。清晨校车旁,我总会笑着打招呼:姐姐早!放学路上,我会分享新学的知识点或遇到的趣事,哪怕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何晞永远沉默,永远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
直到一个月后,一次模拟考试复习太晚,我起迟了,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心里想着完了肯定要错过校车。冲出大门,却看见何晞背着书包,静静地站在车旁。晨风吹动她的裙摆和发丝,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
她看到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等我跑到近前,才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姐姐在等我我有些喘,心口却莫名有点暖,像冻土裂开一道细缝,谢谢你,姐姐。
何晞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像往常一样,扭过头看向窗外,耳根却似乎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粉。这一次,她上车先迈开的,是右脚。
一种奇异的默契在沉默中悄然滋生。她依旧不说话,但会在雨天多带一把伞放在我课桌旁,会在老师布置超纲作业时,把她做完的、字迹清冷的卷子不小心留在我桌上。我则会在她生理期不舒服时,默默泡好红糖姜茶放在她房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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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名为何家的冰冷堡垒里,两颗同样孤寂的灵魂,以一种无声的方式,笨拙地靠近,汲取着微弱的暖意。直到那个傍晚。
放学铃声早已响过许久,教学楼空了大半。我在何晞班级门口等了又等,打她电话也始终是忙音。一种强烈的不安攥住了心脏。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猛地撞进脑海——何晞的毁容!似乎就是在高中时期,一次人为的意外!
我拔腿狂奔,凭着直觉冲向学校最偏僻的老实验楼。夕阳将走廊染成一片血色,尽头传来压抑的呜咽和男人恶意的调笑。
何家大小姐呵,这张脸看着真他妈碍眼……
哥几个帮你整整容,不用谢!
废弃化学实验室门口,三个穿着流里流气的高年级男生堵在那里。何晞被他们逼到角落,校服衬衫的扣子被扯掉两颗,露出白皙脆弱的肩膀。她死死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如纸,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盛满了清晰的恐惧。其中一个黄毛手里,赫然拿着一瓶敞开的、标签腐蚀大半的强酸溶液!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为首的刀疤脸捏着何晞的下巴,黄毛狞笑着,将瓶口缓缓倾斜——
放开她!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破空气。
那三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刀疤脸看清只有我一个小姑娘,顿时嗤笑: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滚远点,别多管闲事!黄毛也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威胁意味十足。
何晞看到我,空洞的眼中瞬间涌上更深的惊恐,拼命对我摇头,示意我快走。
我一步步走过去,书包滑落在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前世被顾泽按在地上折磨的绝望和此刻的愤怒混杂在一起,烧灼着每一根神经。身体里那几个月被格斗教练摔打出来的本能,在恐惧的刺激下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我说,放、开、她。我一字一顿,目光锁死黄毛拿着强酸的手腕。
找死!刀疤脸啐了一口,伸手就朝我抓来。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我肩膀的瞬间,我猛地矮身,右腿如鞭扫向他下盘!教练的吼声在脑中炸响:速度!出其不意!攻击唯一弱点!
嗷——!刀疤脸猝不及防,胫骨剧痛,惨叫一声向前栽倒。
另外两人被这变故惊得一呆。就是现在!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和速度,合身撞向拿着强酸的黄毛!
砰!黄毛被我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瓶子脱手飞出!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刺鼻的液体泼洒出来!
小心!何晞失声尖叫。
时间仿佛被拉长。我扑倒黄毛,强酸液体大部分泼在水泥地上,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腾起刺鼻白烟。但仍有几滴飞溅起来,灼热的感觉瞬间烫穿了我的左侧小腿裤袜!
呃啊!钻心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妈的!最后一个染着红毛的混混反应过来,抄起地上的一根废弃桌腿,恶狠狠朝我砸下!
预想中的重击没有落下。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红毛身后,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红毛持棍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下去,惨叫声撕心裂肺。他甚至没看清是谁动的手,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瘫软如泥。
刀疤脸挣扎着想爬起,也被黑影一脚踏在后颈,彻底昏死。
来人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身姿挺拔,逆着走廊尽头血色的残阳,面容大半隐在阴影里。他低头看着地上痛苦蜷缩的我,又扫了一眼瑟瑟发抖、衣衫不整的何晞,那双露出的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渊,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丝几不可查的厌恶
何晞看到来人,如同见到最恐怖的恶鬼,身体抖得更厉害,死死捂住嘴,连呜咽都不敢发出。
废物。男人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不知在说地上昏迷的混混,还是我们。
他蹲下身,动作却算不上温柔,一把扯开我小腿上被腐蚀的裤袜。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被强酸溅到的地方一片刺目的红肿和水泡,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剧痛让我控制不住地抽气。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扫过那瓶滚落在地、标签腐蚀大半的强酸瓶,又落在我痛得扭曲的脸上,似乎在审视着什么。随即,他毫不犹豫地打横将我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一种冷冽的木质香将我包裹。这味道……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是顾泽!
前世黑暗中无数次逼近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激活了每一寸肌肉记忆里的恐惧!我本能地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起来,如同被扔进滚水的鱼。
放开我!放开!声音尖利变形,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顾泽的手臂如同铁箍,纹丝不动。他低下头,冰冷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切割着我的脸,带着一丝探究和更深的不耐烦。安静点。声音低沉,毫无波澜,或者你想把腿烂掉
何晞踉跄着爬起,想靠近又不敢,看着顾泽抱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中掺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顾泽不再理会我们,抱着我大步流星地离开这片弥漫着酸腐和血腥气息的废墟。夕阳将他抱着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上,像一头吞噬猎物的巨兽。
在他胸前被迫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前世被他掐住脖子时濒死的窒息感疯狂涌上。我的身体僵硬如铁,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为什么为什么何晞的保镖会是顾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和何家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在顾家地下室里折磨我的魔鬼,怎么会披着这样一张精英的皮囊,出现在何家
何家的私人医院顶层病房,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高级的镇痛泵压下了小腿上那股钻心的灼痛,但心口的寒意却越积越厚。
病房门被无声推开。何晞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碗,里面是温热的粥。她换下了破损的校服,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头发也梳理过,但眼底残留的惊悸和苍白的面色,依旧昭示着不久前的惊魂。
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沉默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姐姐,我打破了沉寂,声音有些沙哑,今天那个人……是顾泽
何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像被这个名字刺了一下。她缓缓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是……家里的保镖
何晞抬起眼,那双蒙着雾霭的眼睛看着我,缓缓摇头。她犹豫了很久,才极其艰难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吐出几个字:……大哥的人。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大哥何夫人只有一个儿子……那个传说中在海外掌控何家庞大灰色产业的继承人顾泽竟然是他的人这个信息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前世顾泽在顾家崛起的速度快得诡异,背后难道有何家这位大哥的手笔那他折磨我,仅仅是为了帮林雪出气,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疑问盘旋,但看着何晞依旧苍白的脸,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姐姐,今天谢谢你。我真心实意地说。
何晞微微一怔,似乎没明白我谢什么。
谢谢你,最后让我快走。我看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还有,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何晞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像被风惊扰的蝶翼。她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捂住了脸,瘦削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里一点点漏出来。那层终年笼罩在她身上的冰冷硬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露出了底下那个同样恐惧无助的灵魂。
我伸出手,轻轻覆在她冰凉颤抖的手背上。她没有躲开,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反手死死攥住了我的手指,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彼此的手骨捏碎,将那份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迟来的委屈,通过这相连的肢体传递过来。
无声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指缝,也烫着我的手背。
就在这脆弱时刻,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何夫人走了进来,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显然刚从公司过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如同移动冰山般的男人——顾泽。
何晞像受惊的兔子,瞬间松开了我的手,猛地擦掉脸上的泪水,重新缩回那副冰冷麻木的躯壳里,只是身体依旧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何夫人的目光先落在我打了厚厚绷带的小腿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看向何晞,声音听不出喜怒:吓到了
何晞低着头,不吭声。
查清楚了。何夫人语调平板地陈述,那三个是校外混进来的渣滓,受人指使,目标是何晞的脸。背后的人,已经处理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处理了,却带着森然的血腥气。我知道,那三个人连同幕后黑手,恐怕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你做得不错。这句赞赏,同样没有多少温度,更像是对一件工具完成任务的评价。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下次,用点脑子。为别人的目标把自己搭进去,愚蠢。
我垂下眼睑,盯着雪白的被面:是,妈妈。我记住了。声音平静。在何家,情感是奢侈品,价值才是硬通货。我今天的愚蠢,至少证明了我对何晞的价值。
何夫人似乎对我的识趣还算满意,不再多言。她目光转向一直如同背景板般沉默的顾泽:顾泽,你送林晚回去。
是,夫人。顾泽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
何夫人带着何晞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顾泽。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冰冷,仿佛有无形的压力从那个男人身上弥漫开来。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两口枯井。
能走他问。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被他目光笼罩时本能的恐惧,掀开被子,忍着腿上的刺痛,试图下床。脚刚沾地,受伤的小腿一阵剧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箍住了我的腰,将我稳稳扶住。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手指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清晰的触感。前世无数个夜晚,这双手是如何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窜上喉咙!
别碰我!压抑的尖叫脱口而出,我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自己也因反作用力重重跌坐回病床上,撞得小腿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眼前发黑。
顾泽被我推开,手臂还维持着扶我的姿势,僵在半空。他看着我,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带上了一丝审视和……疑惑似乎不明白我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从何而来。
我自己可以。我咬着牙,忍着剧痛和眩晕,再次撑起身子,扶着床沿,一步一挪地倔强地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小腿的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顾泽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一直钉在我的背影上,像芒刺在背。直到我艰难地挪到门口,他才迈开长腿,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沉默得像一道冰冷的影子。
何家的车停在楼下。顾泽拉开后座车门,我扶着车门框,几乎是用爬的姿势把自己挪了进去,狼狈不堪。他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车内死寂一片,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车子驶离医院,汇入车流。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
你很怕我顾泽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死寂的车厢内响起,如同冰面裂开一道缝隙。
我浑身一僵,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他知道他看出来了他认出我了前世那个被他折磨致死的林晚
不,不可能。这一世,我才十岁,我们从未有过交集。
我强迫自己冷静,用尽所有力气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缓缓转过头,迎上后视镜里他那双探究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睛。
怕我扯出一个近乎虚脱的、苍白的笑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刻意的不解,我只是……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腿真的很疼。我将目光移向车窗外闪烁的霓虹,仿佛不堪重负地闭上眼,靠向椅背,不再看他。
车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视镜里,顾泽的目光依旧锁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捉摸的幽暗,许久,才缓缓移开。
几个月后,何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慈善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我穿着何夫人挑选的昂贵礼服,跟在何晞身边,扮演着何家乖巧的二小姐。何晞依旧沉默,但眼神不再像过去那样空洞,偶尔与我对视,会有一丝极淡的暖意。
宴会进行到一半,主角终于姗姗来迟。顾家夫妇带着他们精心培养的养子何皓和养女林雪盛装登场。林雪穿着一身粉嫩的公主裙,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亲昵地挽着何皓的手臂,如同真正的小公主。她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尤其在看到我时,那笑容更是灿烂得意了几分。
何皓跟在顾氏夫妇身后,穿着合体的小西装,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阴郁,但眼神却比在福利院时深沉锐利了许多。他目光扫过全场,在何夫人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最后,落在了角落阴影里那个如同保镖般沉默伫立的顾泽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顾泽面无表情,眼神沉静无波。何皓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其细微,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任由林雪挽着,走向宴会中央,接受众人的瞩目和恭维。
何夫人端着酒杯,带着我们走了过去,脸上是标准的社交微笑:顾先生,顾太太,欢迎。
林雪抢着开口,声音又甜又脆,带着刻意讨好的天真:何夫人好!何晞姐姐好!晚晚妹妹,你也来啦何家真漂亮!她看向我,眼神里的得意和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晚晚妹妹,你在何家还好吗何夫人对你一定很好吧不像我,在顾家,皓皓弟弟对我可好了,泽哥哥也特别照顾我呢!她特意加重了泽哥哥三个字,眼神飘向顾泽,带着一种隐秘的亲昵和炫耀。
泽哥哥林雪竟然这样称呼顾泽前世她在他面前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一世她仗着何皓的势,竟敢如此我心头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露出一个含蓄而疏离的笑容:谢谢姐姐关心,我很好。
何晞站在我身边,感受到林雪那黏腻目光对顾泽的扫视,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
顾泽如同磐石般立在阴影里,对林雪那声泽哥哥和亲昵的目光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她只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他的目光低垂,落在锃亮的皮鞋尖上,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林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有些下不来台。何皓适时地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臂,解围道:雪雪,别打扰何夫人了,我们去那边看看。他声音温和,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但那眼神深处,却是一片与年龄不符的沉冷。
林雪立刻借坡下驴,重新扬起笑容:好的呀,皓皓弟弟。她挽着何皓转身,像只骄傲的孔雀。
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何皓的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顾泽。顾泽也恰好抬起眼。这一次,两人的视线碰撞得更加清晰。何皓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命令的询问。顾泽几不可察地、幅度小到只有一直死死盯着他们的我才能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何皓是主人!顾泽是听命于他的刀!那前世顾泽对我的折磨……是谁的授意林雪的哀求还是……何皓本人的意思这个念头让我如坠冰窟!
晚晚何晞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瞬间失血的脸色。
我没事,我勉强稳住心神,挤出一个笑容,目光却死死锁住何皓和林雪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姐姐,我们也去那边吧。
晚宴进入尾声,宾客陆续告别。我借口透气,独自一人来到连接主楼与花园的僻静露台。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滚烫的脸颊,试图理清脑中纷乱如麻的线索。
身后传来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节奏。
我没有回头。
看戏看得还开心吗我的好姐姐。声音冰冷,像淬了毒的冰棱。
林雪娇笑着走到我身边,靠在雕花栏杆上,脸上精致的妆容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妖异,白天伪装的甜美天真荡然无存,只剩下怨毒和得意。
开心,当然开心!她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看到你在何家活得人模狗样,姐姐我‘欣慰’得很呐!怎么样何家这座‘地狱’,滋味如何比起顾家……是不是更‘舒服’她刻意咬重地狱和舒服两个词,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扭曲的脸:托你的福,暂时还活着。
活着林雪嗤笑一声,凑近一步,压低的声音带着蛇一般的阴冷,林晚,别装了。我知道,你也回来了。她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干脆地跟我走前世你可是吓得要死,哭着喊着求顾先生顾太太别丢下你呢!
月光下,她的眼神疯狂而笃定。
我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林雪把这当成默认,脸上的得意更甚:怕了后悔了可惜,晚了!这一世,我抢先一步选了何皓!他是顾家未来的继承人,顾泽最听他的话!你猜猜看,顾泽为什么会那么‘照顾’你她逼近一步,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浓浓的恶意,前世他折磨你,就是因为我求他!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因为你挡了我的路!
这一世,你人在何家又怎么样何晞那个废物能护得住你何夫人眼里只有利益!只要我一句话,顾泽一样能把你拖进地狱!就像上辈子那样,一点一点,碾碎你!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是吗我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姐姐,你确定你选的……是护身符,而不是催命符
林雪的笑容僵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慢条斯理地向前一步,靠近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只是想问问姐姐,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还藏着你上辈子用来割腕的那块碎玻璃吗顾泽掐着你脖子的时候……那感觉,还记得吗
轰——!
如同惊雷在林雪头顶炸开!她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死死瞪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这是我前世死后灵魂飘荡时看到的景象——林雪在何皓掌权后,被顾泽折磨得精神崩溃,在囚室里用藏匿的碎玻璃自杀未遂!
你……你……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怜悯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跌入蛛网犹不自知的飞蛾:你以为重来一次,抢走何皓,就能改变命运姐姐,你亲手推开的不是地狱之门……我微微侧头,目光穿过露台,投向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锁定在那个被众人簇拥、眼神阴郁的少年身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只是……亲手把自己选中的魔鬼,带回了家。
而你拼命巴结的何皓……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林雪惨白如鬼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微笑,他就是前世,把我折磨致死的顾泽啊。
林雪猛地后退一步,脚下一个趔趄,高跟鞋狠狠崴了一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地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浑身抖如筛糠。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眼神涣散,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尖叫。
月光惨白,将她失魂落魄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如同地狱里爬出的幽魂。
露台厚重的丝绒窗帘后,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颀长身影无声地伫立着。顾泽指尖夹着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了一瞬,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脸上那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何晞的日记碎片(在多年后的某个抽屉深处被发现):
X月X日,阴。晚晚的腿留了疤,像一条扭曲的粉色小蛇。妈说疤难看,要激光去掉。晚晚摇头,说这是勋章。她对着镜子笑,眼神却像冰。顾泽送来的祛疤膏,我扔进了垃圾桶。
X月X日,晴。花园看见林雪,疯了似的抓着何皓哭喊‘你是顾泽’。何皓笑着擦掉她的泪,下一秒保镖就把她拖走。晚晚站在玫瑰丛后,唇角弯着,眼里没有笑。她早知道,何皓颈后的胎记,和顾泽当年锁骨下的刀疤,位置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