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每个人离开我的倒计时。
父母、朋友、甚至楼下便利店的收银员,他们头顶都悬着一行鲜红的数字,精准预告着他们从我生命里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我靠着这项能力,成了业内最顶尖的分手策划师,专门帮人体面地结束关系,从未失手。
直到我遇见秦峥。
这个男人矜贵、冷漠,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可只有我知道,他的头顶,一片干净。
他是那个……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人。
01
苏小姐,我要她在一个月内,主动、彻底、心甘情愿地离开我。
咖啡厅里,秦峥将一张黑卡推到我面前,语气比窗外的初雪还要冷上三分。
我抬眼,目光越过他轮廓分明的下颌,落在他头顶——那里空空如也,干净得像从未有人踏足的雪地。
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头顶没有离别倒计时的人。
我叫苏禾,一个分手策划师。我能看到别人头顶的倒计时,那代表着他们从我生命中彻底消失的时间。正因如此,我从不失手,因为我总能精准地选择在对方命中注定要离开之前,完成客户的委托。
可秦峥,他是个例外。
一个……可能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例外。
我强压下心头的异样,目光转向他口中的她——坐在他对面,正低头温柔搅动着咖啡的女人,林蔓。
林蔓的头顶,清晰地悬着一行数字：【28天21小时16分03秒】。
一个月,时间刚刚好。
秦先生,价格好说。我收回视线,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但我的规矩,您懂。
我的规矩是,策划期间,委托人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完全配合。
秦峥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在评估我的规矩是否值得他点头。
比如,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新女友。我身体前倾,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对面的林蔓听见。
林蔓搅动咖啡的勺子停住了。
秦峥的黑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盯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不听话的工具。
懂了。他最终还是点了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很好。我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极为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俯身在他耳边轻语,第一步,让她看到我们有多‘亲密’。现在,送你的‘前女友’回家吧,秦先生。
我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看到他紧绷的下颚线条,心里升起一丝报复般的快感。
让你装酷,让你拿钱砸我。
一个头顶没有日期的男人,对我来说,就像是沙漠里濒死之人看到的一汪清泉,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我承认,从看到他头顶那片空白开始,我的目的就不再只是那张黑卡了。
秦峥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他很快恢复如常,甚至配合地侧过头,在我们看起来像耳鬓厮磨的角度,低声问：这就是你的专业
当然。我冲着脸色煞白的林蔓,笑得更加明媚,毕竟,我是专业的。
林蔓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死死地盯着我挽着秦峥的手,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没有什么比一个强势的、宣示主权的新欢,更能让一个女人感到挫败了。
秦峥站起身,看都没看林蔓一眼,只对我说了两个字：走了。
他迈开长腿,我立刻跟上,手臂依然紧紧挽着他。
走出咖啡厅,冷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点湿。
秦峥抽回自己的手臂,和我拉开距离,那份疏离感瞬间又回来了。
苏小姐,我不希望有下次。他转头看着我,黑沉的眸子里带着警告。
什么下次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种不必要的身体接触。
哦我挑眉一笑,故意凑近他,看着他的眼睛,秦先生,你是在害羞吗刚才在里面,你的耳朵可是红了哦。
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摩挲着无名指,仿佛那里曾经戴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如今却空空如也。
秦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转身就走。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个男人,比想象中有趣。
一个不会离开我的人……
我低头看了眼掌心,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臂弯的温度。
秦-峥。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你,会是我的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助理小桃打来的。
禾姐,不好了！林蔓的资料有点问题,她……
小桃的话还没说完,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就像疯了一样,从街角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我撞过来！
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开。
天旋地转间,我撞进一个坚硬而冰冷的怀抱。
是秦峥。
他去而复返,在最危险的关头,救了我。
保时捷擦着我们的身体开了过去,车窗降下,露出林蔓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她冲我比了个口型。
你-死-定-了。
我还没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头顶传来秦峥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苏禾,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
可我此刻更关心的是,林-蔓头顶的倒计时,为什么突然从28天,变成了【2小时15分33秒】
难道,她要杀了我
02
她不是我女朋友。
医院走廊里,秦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尖,我坐在长椅上,膝盖上擦破的皮火辣辣地疼,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林蔓头顶数字的变化。
倒计时骤减,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对方即将因意外从我生命中彻底消失,比如死亡；另一种,就是对方的主观意愿发生了剧变,决定立刻、马上与我断绝一切联系。
林蔓想杀我,属于第二种。
但秦峥这句话,却让我捕捉到了更关键的信息。
哦那她是谁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一个……甩不掉的麻烦。他移开视线,看向走廊尽头,语气生硬。
我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情感纠纷,更像是一场商业联姻的逼宫大戏。秦峥想摆脱林蔓,但对方显然不是个善茬。
所以你找我,不是为了分手,是为了‘截胡’我一针见血。
秦峥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他那修长的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空无一物的无名指。这个动作,似乎在他心烦意乱时总会不自觉地出现。
秦先生,这属于欺骗消费者。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价格得重谈。
随你开。他总算转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只要你能让她彻底死心。
成交。我伸出手,不过,为了我的人身安全,也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从今天起,我要住进你家。
秦峥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苏小姐,请你……
专业一点,秦先生。我打断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现在,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们同居,合情合理。这也能更快地刺激到林小姐,不是吗一箭双雕的买卖。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十秒钟,像是在评估我话里的真假。
最终,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扔给我。
西郊云顶别墅,A栋。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我握紧了手里的钥匙。
我知道,我离这个没有倒计时的男人,又近了一步。
秦峥的家,大得不像话,而且冷清得像个样板间。
整个别墅都是黑白灰的色调,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烟火气。
我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二楼最大的那间客房,然后开始在房子里四处巡视。
出乎意料的是,我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相册。
相册里只有一个女孩,笑得灿烂,眉眼弯弯。从十几岁的青涩模样,到二十出头的明艳动人,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她的成长。
照片上的女孩,不是林蔓。
而在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被撕掉了一半的结婚照。
照片上,只剩下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孩,笑靥如花。而她身边新郎的位置,却被人为地撕掉了,只留下了一截西装的袖口。
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秦峥……结过婚
那他无名指上那个习惯性的动作,是在怀念谁
晚上,秦峥回来的时候,我正穿着他的白衬衫,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喝红酒。
衬衫的下摆堪堪遮住大腿,露出一双笔直白皙的腿。
我看到他进门的瞬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苏小姐,你是不是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他将外套扔在沙发上,语气不善。
叫我苏禾。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冲他一笑,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禾禾,我不介意。
他没理我,径自走到酒柜前,也倒了一杯酒,然后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林蔓那边,有动静了。他开口,直接切入正题。
哦
她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冻结了我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秦峥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看来,她真的很爱你。我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这不是爱,是占有。他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他抬眼看我,眸色深沉：下周,林家会举办一场商业酒会,到时候,我需要你做我的女伴。
鸿门宴
差不多。
出场费,另算。我晃了晃腿,衬衫下摆的春光若隐若现。
秦峥的目光在我的腿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声音有些沙哑：随便。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上楼。
秦峥。我突然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你书房里相册的那个女孩,是谁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秦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是一种被戳到最痛处的脆弱和愤怒。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笼罩在我的头顶。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
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我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回答我！
我……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别墅的门铃突然响了。
秦峥的动作一顿。
我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和他拉开距离。
这么晚了,会是谁
秦峥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然后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朴素,眼角带着细纹,看到秦峥时,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然后是局促不安。
阿峥,我……
你来干什么秦峥的语气,比对我还要冷漠一百倍。
中年女人被他堵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而我,在看清她头顶那行倒计时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10分32秒】。
这个女人,马上就要死了
而且,是死在秦峥的家里！
03
她是我的母亲。
在那个自称王姨的中年女人局促地离开后,秦峥扔给我这么一句话。
他的表情很冷,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王姨头顶那个飞速流逝的倒计时,心里一片冰凉。
【02分15秒】。
她会在离开这栋别墅后的几分钟内死去。
她好像有话想对你说。我忍不住开口。
那不重要。秦峥背对着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峥！我提高了音量,她是你妈妈！
他喝水的动作顿住了,然后缓缓转过身,黑色的眸子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要把我吸进去。
苏禾,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警告。
【01分08秒】。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我面前走向死亡。
我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你去哪儿秦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答,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夜色很浓,别墅区的路灯昏黄。我一眼就看到了王姨蹒跚着往外走的背影。
王姨！我发动车子,追了上去,在她身边停下。
她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00分45秒】。
上车,我送您！我冲她喊道。
不……不用了,姑娘,不麻烦你。她摆着手,显得很不好意思。
快上车！我几乎是在命令。
也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急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车门。
【00分29秒】。
车子驶出别墅区,我将油门踩到了底。
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我只想带她远离这里,远离那个即将发生的意外。
姑娘,你开慢点,我不急……王姨在副驾驶上,有些紧张地抓着安全带。
我的手心全是汗,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和她头顶的倒计时。
【00分10秒】。
【00分09秒】。
……
【00分03秒】。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一辆失控的泥头车突然从侧面的岔路口冲了出来,巨大的车头带着刺目的远光灯,像一头钢铁巨兽,朝我的副驾驶位置狠狠撞了过来！
小心！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左打死了方向盘！
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我的车被撞得旋转了180度,狠狠地甩在了路边的绿化带上。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将我死死地压在座位上。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耳鸣声。
过了好几秒,我才缓过神来,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副驾驶。
王姨脸色煞白,双眼紧闭,显然是吓晕过去了。
我颤抖着手,看向她的头顶。
那行该死的倒计时,消失了。
我成功了。
我从死神手里,抢下了一个人。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一股巨大的脱力感和后怕席卷而来,我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车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拉开。
苏禾！
是秦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
他把我从驾驶座上抱了出来,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骨头里。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他一遍遍地问,声音都在发抖。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第一次觉得,这个冰冷的男人,原来也有温度。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他,你妈妈……也没事。
秦峥的身体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惊魂未定,但毫发无伤的我,又看了看车里昏迷的王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那只手,又开始下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的关节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为什么要救她他问,声音沙哑得厉害。
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我说的是实话。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松开我,走到副驾驶那边,将王姨抱了出来。
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谢谢。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我看着秦峥抱着他母亲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他头顶那片空白,也似乎变得更加神秘,更加……吸引我了。
第二天,我是在秦峥的卧室里醒来的。
宿醉加上昨晚的惊吓,让我头痛欲裂。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他的睡衣,宽宽大大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雪松味。
秦峥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见我醒了,他放下文件,递过来一杯水。
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你妈妈呢
在医院,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辆泥头车呢查到是谁干的吗
司机酒驾,意外。
意外
我可不信。
这件事,十有八九和林蔓脱不了干系。
苏禾,秦峥突然开口,眼神很认真地看着我,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如果下次还遇到,我还是会这么做。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这个人,没什么伟大的理想,就是看不得人死。
他似乎被我的话噎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虽然很淡,却像冬日里的暖阳,瞬间融化了他周身的冰雪。
你……我看得有些呆。
下周的酒会,礼服准备好了吗他却迅速收敛了笑意,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还没。
下午我让助理带你去挑。
好。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我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却在想,昨晚他抱着我的时候,那种紧张和害怕,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个男人,是不是对我……
秦峥,我鼓起勇气,抬起头,你书房里那个女孩,是你太太吗
他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
04
她叫江晚晴,我的……亡妻。
秦峥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亡妻。
原来相册里的女孩,已经不在人世了。
原来他无名指上那个空着的位置,是留给一个逝去的人。
原来他满身的冰冷和疏离,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我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抱歉。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不关你的事。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工作。
说完,他便离开了卧室。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可我却觉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比之前更远了。
一个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人,心里却装着一个永远无法离开的人。
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下午,秦峥的助理陈宇依约来接我去挑选礼服。
陈宇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专业范儿。
苏小姐,秦总特意吩咐,今晚的礼服,要选最贵的。车上,陈宇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
他倒是大方。我意兴阑珊。
秦总对您,是不一样的。陈宇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我来了兴趣。
我跟在秦总身边五年了,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陈宇说,自从江小姐去世后,秦总就再也没笑过,昨天晚上,他抱着您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我感觉……以前的秦总,好像回来了一点。
江小姐,就是江晚晴。
他们……感情很好我状似不经意地问。
何止是好。陈宇叹了口气,江小姐是秦总的整个世界。可惜……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我知道,那个可惜背后,藏着一个多么悲伤的故事。
礼服店里,我心不在焉地挑了一件黑色的抹胸长裙。
镜子里的我,皮肤被衬得雪白,锁骨精致,只是眼神里,少了几分往日的自信和张扬。
就这件吧。
苏小姐,不再看看别的吗这条红色的也很衬您。店员热情地推荐。
不了,黑色好。
黑色,适合葬礼,也适合我此刻的心情。
酒会设在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顶层。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我挽着秦峥的手臂,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们身上。
秦峥今晚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英俊。他神情淡漠,却自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而我,则像他身边一株依附而生的黑色菟丝花。
他身边那个女人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太好惹。
秦峥不是快和林家订婚了吗怎么又换人了
周围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目不斜视,嘴角带着得体的微笑,将恃宠而骄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很快,正主就出现了。
林蔓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向我们走来。
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笑容明艳,仿佛那天在咖啡厅里失态的人不是她,开车撞我的人更不是她。
阿峥,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她的语气熟稔又亲昵,好像我才是那个多余的外人。
秦峥的眼神冷了几分,没有说话。
这位小姐是林蔓将目光转向我,眼底深处,是淬了毒的嫉妒。
苏禾,我的女伴。秦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女伴她轻笑一声,端起酒杯朝我示意,我还以为,是阿峥新请来的保镖呢。毕竟,能从泥头车下死里逃生的人,身手一定不错。
她话里有话,周围的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我还没来得及反击,秦峥却先一步把我拉到了身后。
他看着林蔓,眼神冷得像冰：林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阿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林蔓的眼圈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在我眼里,你才是外人。秦峥毫不留情。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林蔓的心里。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围的空气,也因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而凝固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峥,你怎么跟你林伯伯的女儿说话呢
一个年过半百,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他就是林蔓的父亲,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国栋。
林国栋先是安抚地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然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
这位就是让你拒绝蔓蔓的理由他指着我,问秦峥,语气不善。
林伯伯,这是我的私事。秦峥不卑不亢。
私事林国栋冷笑一声,你公司那个被冻结的项目,还想不想要了只要你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断了关系,跟我们家蔓蔓道歉,项目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所有人都看着秦峥,想看他如何选择。
一边是前途未卜的新欢,一边是能决定他公司生死的商业巨鳄。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我心里也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抓紧了秦峥的衣袖。
秦峥却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暖,干燥而有力,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心安。
他牵着我,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林国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董,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的女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至于那个项目,你喜欢,就送你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全场哗然。
我甚至能听到林蔓指甲掐进肉里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着秦峥坚毅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个男人,为了我,竟然放弃了一个重要的项目。
他是在……保护我吗
林国栋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大概没想到,秦峥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秦峥,你有种！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便拉着一脸不甘的林蔓,气冲冲地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秦峥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牵着我的手,走到自助餐台前,拿了块蛋糕递给我。
尝尝,这家酒店的黑森林不错。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你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
为了我,放弃那个项目,值得吗
秦峥放下盘子,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我。
苏禾,你记住。
从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以后,我护着你。
05
以后,我护着你。
秦峥的声音,像一颗石子,在我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
。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
从小到大,因为能看到倒计时,我习惯了离别,习惯了一个人。
我从不奢求有谁能永远陪在我身边。
可是秦峥,他不一样。
他不仅没有倒计时,他还说,要护着我。
酒会结束后,秦峥并没有带我回别墅,而是开车带我去了海边。
夜里的海,很安静,只有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
我们在沙滩上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冷吗他突然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味。
不冷。我摇了摇头,心里却暖洋洋的。
苏禾,他看着远方的海平面,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我的心一紧。
是江晚晴吗
她也像你一样,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心里,比谁都渴望温暖。秦峥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
你很爱她。我说,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是。他没有否认,她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唯一的光。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那她……是怎么去世的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秦峥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车祸。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三年前,在我们去领结婚证的路上。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原来,那张被撕掉的结婚照,背后是这样一个残忍的故事。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在成为他妻子的前一刻,离他而去。
难怪,他会变得这么冰冷。
难怪,他会对自己母亲那么冷漠。
我突然想起了王姨头顶那个消失的倒计时。
如果说,泥头车是林蔓安排的,那三年前,江晚晴的车祸,会不会也……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
秦峥,我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三年前的车祸,查到肇事司机了吗
他摇了摇头：司机逃逸了,至今没有找到。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秦峥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我的猜测告诉他。
我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我的直觉。
没什么。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只是觉得,太可惜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伸手,将我揽进怀里。
都过去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认命。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如果江晚晴的死,真的和林家有关,那秦峥现在所做的一切,就不仅仅是为了摆脱林蔓那么简单了。
他是在……复仇。
而我,只是他复仇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
我推开他,和他拉开距离。
秦峥,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他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卷入你们的恩怨里了。我看着他,你的目的,根本不是分手,对不对
他沉默了。
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我自嘲地笑了笑,利用我刺激林蔓,利用我当挡箭牌,好让你有时间,去查三年前的真相。
苏禾,我没有。他想解释。
你没有什么我步步紧逼,你敢说,你接近我,不是因为我长得像江晚晴吗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彻底刺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秦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真的。
我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替身。
我所有的心动和侥幸,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秦峥,你好样的。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转身就走。
苏禾！他从身后拉住我。
放手！我甩开他,别碰我,我嫌脏。
说完,我不再回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别墅,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就在我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的时候,秦峥回来了。
他堵在门口,眼眶通红,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别走。他拉着我的行李箱,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让开。我的声音,比他的人还要冷。
苏禾,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
求你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低声下气的秦峥。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总,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心爱之物的普通男人。
可他心爱的,不是我。
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因为他这个求字,彻底崩塌了。
秦峥,你看着我。我强迫他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
我是谁
他看着我,眼神迷离,喃喃地叫出了一个名字。
晚晴……
06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秦峥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他似乎被打懵了,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错愕。
看清楚,我叫苏禾,不叫江晚晴！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原来,被人当成替身,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
我不想再看他,拖着行李箱,绕过他就往外走。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只记得一路上,眼泪就没停过。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没吃没喝。
助理小桃担心我,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吓坏了。
禾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和秦总……
别跟我提他。我打断她,声音嘶哑。
小桃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给我煮了一碗粥。
禾姐,不管发生什么事,身体最重要。
我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是啊,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作践自己,太不值得了。
我端起碗,强迫自己把粥喝了下去。
休息了两天,我重新回到了工作状态。
生活还要继续,我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
我接了一个新的案子,一个富太太,想和她出轨的丈夫离婚。
就在我和客户约在咖啡厅见面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了秦峥。
他就坐在我对面的卡座,对面坐着的,是他的母亲,王姨。
几天不见,他清瘦了不少,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有些憔ANA。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喝着咖啡。
王姨看起来,比上次要精神一些,但眉宇间,依然带着一丝愁容。
阿峥,当年的事,真的不能怪我……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解释什么。
别再说了。秦峥打断她,语气里满是抗拒。
可是晚晴那孩子……她死得太冤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王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晚晴。
又是江晚晴。
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心和我的客户沟通。
李太太,您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苏小姐,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谈完工作,我起身准备离开。
经过秦峥那一桌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我看到,王姨的头顶,又出现了倒计时。
【18小时45分12秒】。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为什么
为什么又出现了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回到公司,我立刻让小桃去查三年前那起车祸的所有资料。
禾姐,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别问那么多,尽快给我。
一个小时后,小桃把一份详细的报告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报告里,记录了车祸发生的时间、地点、经过,以及……一张现场照片。
照片上,一辆白色的轿车被撞得面目全非,旁边,还侧翻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那辆保时捷的车牌号,我认得。
是林蔓的车。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原来,林蔓真的在车祸现场。
可为什么,当年的警方报告里,只字未提
我继续往下看,看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当时,给江晚晴做抢救的医院,是林家旗下的私人医院。
而负责抢救的主治医生,在事后不久,就举家移民国外了。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巧合得,像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苏禾小姐吗我是王秀莲,秦峥的母亲。电话那头,传来王姨虚弱的声音。
王姨,您好。
苏小姐,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我想请你帮个忙。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只有你能劝得了阿峥。
您说。
我想把当年晚晴车祸的真相,告诉阿-峥。但是,我怕他……我怕他会受不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您知道真相
是……我知道。她的声音,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收了林家的钱,帮他们做了伪证……
什么我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对不起晚晴,更对不起阿峥……我不想再瞒下去了,我不想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王姨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王姨,您现在在哪里我们见面说。我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在……我在江边废弃的仓库里,林家的人,把我抓到这里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抢走了。
苏禾是吧一个阴冷的男声响起,想救她,就一个人过来。记住,不准报警,否则,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电话,被挂断了。
我看着手机,手脚冰凉。
林家,终于要狗急跳墙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我不能让王姨出事。
她不仅是秦峥的母亲,更是揭开三年前真相的唯一证人！
07
江边的废弃仓库,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我按照电话里的指示,一个人走了进去。
仓库很大,只有几束昏暗的光线从破旧的窗户里透进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王姨。
她嘴里塞着布条,脸色惨白,看到我时,拼命地摇头,眼里满是惊恐和担忧。
在王姨身边,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为首的,正是林蔓的父亲,林国栋。
苏小姐,你还真有胆子,敢一个人来。林国栋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放了她。我的声音很冷。
放了她林国dong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可以啊。只要你,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我一愣。
别装傻了。林国栋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我,王秀莲那个蠢货,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把当年的证据,都给了你,对不对
证据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王姨找我,不仅仅是想让我劝秦峥,更是想把一份关键的证据交给我。
而林国栋,显然是误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静地看着他。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林国栋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两个男人,朝我逼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却已经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仓库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砰——！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是秦峥。
他来了。
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利刃,死死地盯着林国栋。
林国栋,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林国栋显然也没想到秦峥会找到这里来,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一声：秦峥,你来得正好。今天,我就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起下去陪江晚晴！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王姨发出呜呜的悲鸣。
秦峥,你不是想知道三年前的真相吗林国栋的表情,变得有些疯狂,我现在就告诉你！
当年,江晚晴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是我女儿蔓蔓,让人做的！
她太爱你了,她不能接受你娶别的女人！所以,她就毁了她！
是我,是我帮她摆平了一切！我买通了警察,买通了医生,让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
哈哈哈哈！你没想到吧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是被我们父女俩,活活害死的！
林国栋的话,像一颗颗炸弹,在仓库里炸开。
我看到秦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悲痛,变得一片猩红。
你……们……该……死……
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朝林国栋冲了过去。
砰！
枪声,响了。
但中枪的,不是秦峥。
是我。
在林国栋开枪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到了秦峥的身前。
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腹部涌出,瞬间染红了我的黑色长裙。
好疼。
我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秦峥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和他头顶……
突然出现的一行鲜红的数字。
【30天00小时00分00秒】。
他……也要离开我了
为什么
08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白色的天花板,浓重的消毒水味,还有……守在床边,满眼红血丝的秦峥。
见我醒了,他立刻握住我的手,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苏禾,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看着他,脑子里还回响着仓库里的那声枪响,和昏迷前看到的那行刺目的倒计时。
【30天】。
一个月后,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离开我的人,也要离开我了。
是死,还是……别的什么
我没事。我动了动,腹部的伤口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别动！他立刻按住我,医生说,子弹取出来了,没有伤到要害,但需要静养。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林国栋呢
被抓了。秦峥的眼神,冷了下去,他和他女儿,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王姨……
她也没事,正在接受警方的调查。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三年前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可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马上就要失去他了。
苏禾,秦峥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对不起。
我知道,他这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
为他之前的利用,为他把我当成替身,也为他……让我陷入危险。
我也有错。我看着他头顶那个倒计时,苦涩地笑了笑,我不该不相信你。
不,是我混蛋。他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眼底满是悔恨和自责,我把你当成晚晴的影子,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
苏禾,你和她不一样。
你比她……更勇敢,更鲜活。
在我心里,你早就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
我爱你,苏禾。
他说,他爱我。
如果是在中枪之前听到这句话,我一定会高兴得疯掉。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无尽的悲凉。
一场即将以离别为结局的爱情,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秦峥,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你会怎么办
他愣住了,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胡说什么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
我是说如果。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那我就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把我这辈子所有的爱,都给你。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接下来的日子,秦峥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给了我全部的爱和陪伴。
他推掉了公司所有的工作,24小时守在医院里照顾我。
给我喂饭,给我擦身,给我讲笑话。
温柔得,不像他。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的伤口,恢复得很快。
半个月后,我就出院了。
回到别墅,我发现,整个家都变了样。
原本黑白灰的冷色调,被换成了温暖的米色和浅咖色。
客厅里,多了一架钢琴。
阳台上,种满了向日葵。
喜欢吗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嗯。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这些,都是我曾经无意中和他提过的,我喜欢的家的样子。
他都记住了。
苏禾,嫁给我。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的身体,僵住了。
嫁给他
一个十几天后,就要从我生命里消失的人
秦峥,别这样。我转过身,推开他。
为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我,苏禾,我知道我以前伤害了你,但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爱你,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不是因为这个。我摇了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是因为什么他追问。
我该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我能看到所有人的离别倒计时
告诉他,他的生命,或者说,他在我生命里的时间,只剩下十几天了
他会信吗
他只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禾,你看着我。他捧起我的脸,强迫我直视他,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他深情而担忧的眼睛,看着他头顶那个越来越短的倒计时。
【15天06小时33分18秒】。
我心如刀割。
秦峥,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分手吧。
09
你说什么
秦峥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抓着我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我说,我们分手。我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苏禾,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想要的,是永不分离。
可是他的头顶,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们结局的日期。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几乎是在嘶吼。
我想要你,离我远一点。我狠下心,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秦峥的眼神,从震惊,到不解,再到……绝望。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后退了两步。
好。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明白。
他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别墅。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秦峥,对不起。
长痛不如短痛。
既然注定要分离,那我宁愿,是我们亲手结束这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秦峥没有再来找我。
我每天待在别墅里,看着阳台上的向日葵,从日出,到日落。
看着他头顶那个看不见的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10天】。
【5天】。
【1天】。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我不知道,过了今天,他会以怎样的方式,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我一遍遍地刷新着新闻,害怕看到任何与他有关的坏消息。
可是,什么都没有。
夜幕降临,当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被打开了。
秦峥,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我愣住了,甚至忘了哭泣。
他不是……应该离开了吗
为什么他还会在这里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的头顶。
那行倒计时,不见了。
和他第一次出现时一样,一片干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禾,他在我面前单膝跪地,打开了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璀璨的钻戒。
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不是问我,如果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会怎么办吗
现在,我来回答你。
我会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去准备一场最盛大的求婚。
我会把我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转移到你的名下。
我会处理好公司所有的事情,然后,把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陪你。
苏禾,过去那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秦峥,在30天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只想和你共度余生的,全新的秦峥。
所以,你愿意,给这个新的我一个机会吗
嫁给我,好吗
10
我看着单膝跪地的秦峥,和他手里的那枚钻戒,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个【30天】的倒计时,不是他的生命倒计时,而是……他为我准备的这场新生的倒计时。
一个旧的秦峥的离开,是为了一个全新的秦峥的到来。
我的超能力,第一次,跟我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一个……让我又哭又笑的玩笑。
你……你这个混蛋！我一拳打在他胸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他也不躲,任由我打着,只是笑着看我,满眼宠溺。
是,我混蛋。他抓住我的手,将那枚冰凉的戒指,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所以,苏禾小姐,你愿意嫁给我这个混蛋吗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又看了看他真诚的眼睛。
还能说什么呢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他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苏禾,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黑暗的时候,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
后来,我关掉了我的分手策划工作室。
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的离别了。
我和秦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那天,王姨也来了。她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和谢谢。
三年前的恩怨,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句号。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秦峥真的像他承诺的那样,把我宠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会每天早上为我准备早餐,会记得我们每一个纪念日,会把我随口说的一句话放在心上。
他用行动,一点点地填满了我内心所有的不安和空洞。
我头顶的倒计时,也开始慢慢消失。
先是朋友,然后是父母,最后,连我自己头顶的倒计时,也不见了。
我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一个再也无法预见离别的普通人。
我问秦峥：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离开你了,你会怎么办
他正在给我吹头发,闻言,关掉了吹风机,从身后抱住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们,很认真地回答：
那我就去找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找到你。
我笑了,在他的怀里转了个身,吻上他的唇。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
人生最苦是离别。
但幸好,我遇见了你。
你是我生命里,永不落下的那轮圆月,永不凋零的那枝玫瑰。
你是我,永不离别的爱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