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住进我家,我家厨房就没消停过。
她嫌弃我妈做的菜,一顿不落地挑刺。
我忍无可忍,直接请了个保姆。
保姆费,您和我妈一人一半。我平静地说。
她当晚就收拾行李。
妻子至今没跟我说一句话。
01
晚饭的餐桌,死气沉沉。
灯光惨白地照下来,每一道菜都蒙着一层冷光。
我妈张兰忙活了一下午,做了四菜一汤。
糖醋里脊裹着晶亮的芡汁,旁边是翠绿的西兰花;清蒸鲈鱼上铺着细细的姜丝和葱段;还有一盘清炒豆苗和一锅莲藕排骨汤,汤色奶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本该是一桌温馨的家常菜。
可丈母娘赵桂芬一坐下,这桌菜就成了等待审判的囚犯。
她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没有先夹菜,而是用筷子尖在糖醋里脊的盘子里拨弄了一下。
那动作,不像是在夹菜,更像是在检查什么不洁之物。
她眉头紧锁,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刻薄的弧度。
这颜色,太艳了。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在饭桌的寂静里。
糖放这么多,是想把人齁死吗
我妈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随即迅速褪去血色。
亲家母,我……我下次少放点。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桂芬没理她,又把筷子伸向了那盘清蒸鲈鱼。
她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在眼前端详片刻,又放回了盘子里。
这鱼,不新鲜。
她下了定论,语气不容置喙。
一股子土腥味,怎么吃的下去。
我胸口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这鱼是我今天下班特意绕路去超市买的,活蹦乱跳,售货员当着我的面才摔晕处理的。
我妈怕鱼凉了不好吃,掐着点等我进门才上锅蒸,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我刚想开口,身边的妻子王雅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
我转头看她,她正低着头,用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往嘴里扒着白米饭,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她妈。
她选择用沉默和扒饭来逃避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我心里的火,被这盆冷水浇得滋一声,冒出一股更憋屈的浓烟。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脸。
妈,我妈做的挺好的,您尝尝这个汤,很鲜的。您刚来,可能口味不太习惯,慢慢就好了。
赵桂芬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李明,你懂什么叫生活品质吗
她慢悠悠地说。
吃,不是填饱肚子就行的,讲究的是个色香味俱全。你妈这手艺,也就是在你们乡下糊弄糊弄人。
乡下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我妈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地耸动着。
我看到她眼圈红了,强忍着泪水,默默地站起来,端起那盘鲈鱼。
我去……我去热一下,去去腥味。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
妈,别动,挺好的。
我转头,死死地盯着赵桂芬,一字一句地说:我妈做的菜,我觉得很好吃。
饭桌上的空气彻底冻结了。
王雅扒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终于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哀求。
赵桂芬冷笑一声,把筷子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
不吃了!倒胃口!
她起身,扭着腰回了房间,门被她摔得震天响。
一桌子菜,瞬间凉了。
晚上,我妈偷偷来到我房间,手里端着一碗热好的汤。
小明,是不是妈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丈母娘不高兴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睛里满是自责和不安。
灯光下,我看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第二天早上,我以为一切会翻篇。
可赵桂芬的美食审判还在继续。
她端起我妈五点钟就起来为她熬的粥,只喝了一口就重重地放在桌上。
这粥怎么跟水一样你们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尖锐的指责,像一把利刃。
我看到我妈端着粥碗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一滴滚烫的粥,从碗边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烫得嘶了一声,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碗粥,脸色惨白。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个东西,彻底断了。
02
丈母娘的战火,很快从厨房蔓延到了整个家。
这个不到一百平米的三居室,成了她的私人领地,而我妈,是她眼中那个格格不入的、需要被时刻规训的乡下人。
她会戴着白手套,像检查酒店卫生一样,摸过客厅的电视柜,然后举起沾了微尘的手套,当着我妈的面,用一种夸张的嫌恶语气说:
哎哟,张兰,你这地是怎么拖的这灰都能养鱼了。
我妈二话不说,拿起拖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光洁如镜的地板。
她会指着我们结婚时买的布艺沙发,对我妈评头论足:
这沙发颜色也太老气了,跟你们农村糊的墙一个色儿,一点品味都没有。
我妈听了,只是默默地把沙发套拆下来,拿到卫生间去手洗,即使那沙发套上周才刚刚洗过。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她那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那天,她当着我的面,对我正在阳台晾衣服的母亲说:
你们农村人就是不懂生活品质。
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我妈的尊严上。
我妈的背影僵了一下,晾衣服的动作也停顿了。
我冲过去,想说什么,却被我妈用眼神制止了。
她转过头,对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从那天起,我妈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忙碌。
她早上五点就起床,轻手轻脚地开始拖地、擦桌子。
晚上我们都睡了,她还在厨房里清洗抽油烟机,直到深夜。
她像是想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不是不懂生活品质的农村人。
而赵桂芬,则彻底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监工。
她每天的主要活动,就是在家里巡视。
敷着面膜,端着茶杯,从这个房间晃到那个房间,总能精准地找出新的缺点。
这窗户有水印。
这盆绿萝叶子黄了,该扔了。
厕所的纸巾怎么用这么杂的牌子
我下班回家,看到的是我妈累得靠在沙发上,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疲惫身影。
而丈母娘,正惬意地躺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指挥我妈给她削水果。
苹果皮要削薄一点,别把果肉都削掉了,浪费。
我心里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喉咙口。
我把王雅拉进卧室,关上门。
王雅,你能不能管管你妈她快把我妈逼疯了!
王雅正在卸妆,她从镜子里看着我,一脸不耐烦。
李明,你至于吗我妈年纪大了,嘴碎一点,你让着点不就行了
让着点我气得发笑,她那叫嘴碎吗她那是人格侮辱!我妈现在在这个家里,连个保姆都不如!
我妈就喜欢干净,要求高一点怎么了王雅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再说了,她是我妈,是客人!我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来我这儿住几天,享享福,有错吗
享福她享的福是建立在我妈的痛苦之上!
我看着王雅,她眼神里的敷衍和偏袒,像一把刀子,在我们夫妻之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这是我们结婚三年来,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最后,王雅甩给我一句:你就是嫌弃我妈!
然后,她摔门而出,去了客厅陪她妈看电视,留下我一个人在卧室里,感觉彻骨的寒冷。
矛盾还在升级。
丈母娘开始全面接管我家的采购权。
她嫌我买的米是转基因的,油是地沟油提炼的,酱油里全是添加剂。
她列出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上面全是进口的、有机的、价格昂贵得离谱的品牌。
我妈拿着那张清单,去超市转了一上午,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几个普通的塑料袋。
那些牌子太贵了,我找了些差不多的,菜也很新鲜……
我妈的话还没说完,赵桂芬就像个海关检查员一样,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这菜叶子都蔫了,能吃吗
这鸡蛋,是土鸡蛋吗看着就像饲料鸡下的。
让你买那个牌子的橄榄油,你买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调和油你想吃死我们吗
她把那桶调和油重重地摔在地上,金黄色的油溅出来,洒了我妈一裤腿。
我妈看着裤子上的油渍,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
我再也忍不了了。
这个家,不能再成为我妈的受难地。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疯狂地酝酿、成型。
我要反击。
用她最在意的方式,给她最沉重的一击。
03
导火索,是一碗面条。
一个周末的清晨,我妈病了。
她发了低烧,脸色蜡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我心疼得不行,让她赶紧回房躺着,什么都别干。
我主动提出,今天的午饭我来做。
我刚系上围裙,丈母娘就从房间里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我妈,又看了看厨房里的我,眉头一皱。
今天中午我想吃手擀面。
她宣布道,语气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命令。
要张兰做的那种,别人做的,都没那个味儿。
我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妈病了,发着烧,您没看见吗
赵桂芬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发烧怎么了又不是动不了。年轻人,生个病娇贵什么。
她说完,就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一副等着被伺候的皇太后派头。
我气得浑身发抖,冲进卧室,想让我妈继续躺着。
可我妈已经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明,没事,妈还能动。亲家母想吃,我就给她做一碗。
她虚弱地对我笑了笑,那笑容看得我心如刀绞。
我冲出去,拉住正要给她妈倒水的王雅。
王雅,你快去劝劝你妈!我妈病成这样,她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
我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恳求。
王雅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和不忍,但她只是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避开我的眼神,小声说:
妈……妈就是想吃那一口,手艺好,你就让她做吧,不然我妈又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妈的身体,还比不上她高不高兴重要吗
王雅沉默了。
她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
我看着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
我放弃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那个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身影,走进了厨房。
揉面,擀面,切面……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吃力。
我站在厨房门口,心疼得像被凌迟。
终于,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端了出来。
因为生病,我妈没什么力气,面汤略显浑浊,面条也有些粗细不均。
她颤颤巍巍地把碗放到赵桂芬面前的茶几上。
赵桂芬连电视都没暂停,只是斜着眼睛瞟了一眼那碗面。
然后,她拿起筷子,又重重地放下。
一声冷哼,从她鼻子里发出来。
这面怎么吃跟喂猪的似的!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炸在我妈的头顶。
我妈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嘴唇哆嗦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卑微。
赵桂芬却不依不饶,声音陡然拔高:
不舒服就可以糊弄吗你这是对客人最基本的不尊重!我大老远来你们家,是来受你这气的吗
我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她没有辩解,没有哭喊,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想把那碗被羞辱的面条端回厨房。
那一刻,我内心所有的隐忍、克制、为了家庭和谐而做出的所有妥协,彻底崩塌了。
我看到我妈滴落在手背上的泪水,滚烫,灼人。
我脑海里所有的念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清晰无比的、带着毁灭性快感的想法。
够了。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04
我没有当场发作。
愤怒到了极点,反而会变得异常平静。
我一步步走到茶几前,从我妈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碗面。
妈,您去歇着。
我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我当着赵桂芬和王雅的面,坐下来,拿起筷子。
我把那碗被她评价为猪食的面,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整个过程,我没有看任何人,但我能感觉到两道目光,一道是赵桂芬的错愕和审视,另一道是王雅的震惊和不安。
吃完,我放下碗筷,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我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向赵桂芬,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她心底发毛的坚定。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那一整天,我都异常沉默。
第二天,周一。
我起了个大早,趁着王雅和丈母娘还在睡觉,我走到了阳台上。
我没有去晨跑,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家高端家政公司的客服。
您好,我需要一位经验最丰富、厨艺最好的住家保姆,今天就要上门。
我的语气冷静而果断。
价格不是问题,专业是第一要求。
挂了电话,我像往常一样洗漱、吃早饭、上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雅看我的眼神有些闪躲,她大概以为我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她不知道,我不是在生气,我是在执行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上午十点,我正在公司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家政公司的信息:陈姐已于9:30分准时上门服务。
我能想象到家里的场景。
丈母娘和王雅看到一个穿着整洁制服、戴着口罩和手套的陌生女人出现在家里,会是怎样错愕的表情。
中午,王雅给我发来一条微信,语气里充满了困惑。
李明,家里怎么来了个保姆你请的
我回了两个字:是的。
她没有再追问。
下午下班,我推开家门,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姆陈姐正在厨房里忙碌,动作麻利,有条不紊。
客厅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茶几上摆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
我妈正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不安,但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轻松。
丈母娘赵桂芬也在,她一改往日的挑剔,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正在审视陈姐刚擦过的地板,眼神里是专业人士对专业人士的认可。
晚饭时间,陈姐端上了六菜一汤。
摆盘精致,香气四溢,堪比星级酒店的水准。
赵桂芬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东坡肉,放进嘴里。
她眼睛一亮,脸上的表情瞬间舒展开来,那是毫不掩饰的享受。
嗯,这个味道才对嘛!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她一边吃,一边点头,甚至破天荒地夸了一句:这保姆请得值。
我看着她那副享受的嘴脸,心里冷笑不止。
王雅也吃得很开心,她不停地给我夹菜,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顿饭,在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中吃完了。
饭后,陈姐利落地收拾了碗筷,又给我们泡上了一壶普洱茶。
时机到了。
我清了清嗓子,叫住了正准备回房的丈母娘和准备去洗澡的王雅。
妈,王雅,坐一下,我有事要说。
她们都看着我,赵桂芬的脸上还带着饭后的满足感。
我平静地宣布了我的第一个决定:
从今天起,家里的卫生和做饭,都由陈姐全权负责。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该好好休息了。
我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王雅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赵桂芬正要开口夸赞这个决定英明,夸赞陈姐的专业。
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紧接着,说出了那句准备了一整天的话。
保姆费一个月八千,您和我妈,一人一半。
话音落下,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桂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一尊劣质的蜡像。
她的脸色,从满意的红润,迅速转为铁青。
王雅震惊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疯子。
这一刻,矛盾的炸药桶,被我亲手点燃了。
05
李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桂芬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划破人的耳膜,她浑身都在发抖,指着我的那根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扭曲。
僵硬的笑容还挂在她的嘴角,配合着她铁青的脸色,显得无比滑稽和狰狞。
我端起面前的普洱茶,轻轻吹了吹热气,看都没看她一眼。
意思很明确。
我平静地解释,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寂静的客厅里。
您觉得我妈做的饭菜难以下咽,打扫的卫生不尽人意。为了满足您对‘生活品质’的高要求,我们请了专业的家政服务人员。
我顿了顿,抬起眼,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既然服务的是您和我妈两个人,那么费用,理应由二位共同承担。这很合理,不是吗
合理我……
赵桂芬被我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涨成了猪肝色。
王雅终于反应过来,她急得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压低声音,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
李明,你疯了!你胡说什么呢我妈是客人啊!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的妻子。
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解,眼神里却唯独没有对我母亲这半个月来所受委屈的一丝愧疚。
我的心,又冷了几分。
客人
我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王雅,你告诉我,哪家的客人,会把自己当成太上皇,把主人的母亲当成免费的佣人一样随意使唤、肆意羞辱
哪家的客人,会在主人母亲生病发烧的时候,还逼着她下厨做一碗只为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手擀面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王雅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剥开了她用孝顺和客人编织的虚伪外衣,露出了里面自私和懦弱的内核。
赵桂芬彻底哑火了。
她大概从未想过,一向在她面前温和恭顺的女婿,会用如此冷静又如此尖锐的方式,将她所有的不堪都摊在明面上。
她环顾四周,这个她住了半个多月,并且试图完全掌控的家,在这一瞬间,仿佛变得陌生而充满敌意。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突然,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她带得向后倒去,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神怨毒地剜了我一眼。
李明,算你狠!
她气呼呼地冲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再次把门摔上。
不到半小时,卧室门再次被拉开。
赵桂芬拖着她来时那个大大的行李箱,走了出来。
她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径直走向大门。
王雅看到这阵仗,彻底慌了。
她冲上去,一把拉住赵桂芬的行李箱。
妈!您别生气!您要去哪儿啊李明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说气话!
气话
赵桂芬猛地甩开王雅的手,力气大得让王雅一个趔趄。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嫌我老太婆在这儿碍眼了!想赶我走!
她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我不住了!这个家,我待不下去!我再待下去,连吃饭的钱都要我这个老太婆自己掏了!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用力的关门声像一声闷雷,在屋子里回荡。
王雅没有追出去。
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吞没了赵桂芬的身影。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预想中的快感,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的解脱。
王雅慢慢地转过身。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陌生。
她一句话都没说,转身拿了条毯子,径直走向了客厅的沙发。
我知道,赶走了丈母娘,我和王雅之间,一场更漫长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06
丈母娘走后的第二天,家里的空气是分裂的。
一边是冰点,一边是春天。
我妈如释重负,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话也多了,甚至饶有兴致地开始研究陈姐做的菜,两个人像姐妹一样在厨房里交流心得。
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巨石被我搬开了,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久违的轻松和舒展。
而我和王雅之间,则彻底进入了冰河世纪。
她不跟我说话,不看我一眼,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吝于给我。
晚上,她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向我宣告她的愤怒和抗议。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
我试图沟通。
那天晚上,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王雅,我们谈谈吧。
她看都没看那杯水,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光影映在她冰冷的脸上。
没什么好谈的。
她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只想告诉你,我做这一切,不是针对你妈,是为了我妈,为了我们这个家。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真诚。
为了我们这个家她终于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把我的亲妈气得连夜搬走,这就是你说的为了我们这个家
你妈是你赶走的。
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回头去,不再理我。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手里的那杯水,一点点变凉。
我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几次三番地劝我。
小明,去跟小雅服个软吧。她妈走了,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啊。
算了,都是一家人,别把关系闹得那么僵。
我拒绝了。
妈,这件事,我没有错。
我看着我妈,眼神无比坚定。
如果道歉能换来真正的尊重与和睦,我跪下都行。但如果道歉只是为了让她妈下一次能更变本加厉地欺负你,那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这是我的底线。
我以为,时间能让王雅冷静下来,让她看清事情的本质。
我错了。
我低估了赵桂芬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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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个周末的下午,王雅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她躲进了卧室,但我还是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赵桂芬声泪俱下的控诉。
她在电话里,把我塑造成了一个不孝、无情、刻薄、处心积虑欺负她一个孤苦老人的恶毒女婿。
王雅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她看我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冰冷,甚至多了一丝怨恨。
从那天起,她开始躲着我。
我下班回家,她已经吃完饭回了卧室。
我晚上起夜,能看到她在客厅沙发上,背对着我,蜷缩成一团。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妈看我们这样,更加自责和不安。
一天晚上,她找到我,小心翼翼地提出:
小明,要不……要不让陈姐先回去吧我来做饭,我以后多注意,一定做到让你丈母娘满意。只要你们俩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酸,一股怒火又涌了上来。
妈!我打断她,这事跟您没有关系!是我做的决定,所有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我不能让她再退回那个任人宰割的境地。
我不能让我的妥协,变成对我母亲的又一次牺牲。
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妻子在客厅冷战,母亲在卧室担忧,丈母娘在电话里煽风点火。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仿佛整个世界,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但我心里清楚,我不能退。
一旦退了,我守护的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07
赵桂芬的战斗力,远超我的想象。
电话里的哭诉只是前菜,她真正的大招,是发动一场铺天盖地的亲戚舆论战。
她把我请保姆AA制,气走丈母娘的壮举,添油加醋地改编成了无数个版本,在她庞大的亲戚圈、朋友群、老同事群里疯狂传播。
在她的描述里,我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哭诉自己如何在女儿家当牛做马,却被我这个心胸狭窄的女婿百般刁难。
她说我嫌弃她这个农村出身的婆婆,故意请来保姆羞辱她,最后甚至为了几千块钱的保姆费,将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赶出家门。
一时间,我成了所有亲戚口中的恶人。
我的手机,成了亲戚们的慰问热线。
先是王雅的二姨打来电话,语重心长地劝我:
李明啊,你丈母娘那个人就是嘴巴厉害点,心不坏的。她是你长辈,你就不能让着点吗闹成这样,多伤感情啊。
接着是王雅的表哥,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教育我:
兄弟,听哥一句劝,家和万事兴。你丈母娘不容易,你给她个台阶下,把她接回来,这事就过去了。
甚至连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都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的电话,打过来对我进行一番道德审判。
这些话,像一把把软刀子,割得我心烦意乱。
王雅也因此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她每天都要接无数个亲戚的电话,听他们转述她母亲的血泪控诉,再听他们对自己丈夫的指责和规劝。
这些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一个信息:是你的丈夫错了,是他把事情闹大了,是他让你妈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怨气,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深。
她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冷漠变成了彻底的厌恶。
我妈知道了这些事,气得晚饭都吃不下,当晚血压就飙升到了160。
她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默默地流泪。
她怕我为难,不敢多说一句,但那无声的眼泪,比任何指责都让我心痛。
我看着我妈苍白的脸,看着这个家被搅得鸡犬不宁。
我意识到,沉默和忍耐,只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
是时候,进行第二次反击了。
我拿出手机,翻出那个我已经很久没有拨打过的号码,第一次,主动给赵桂芬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她带着一丝得意的声音:
喂怎么,想通了准备来给我道歉了
我没有理会她的挑衅,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每个字都淬着冰。
妈,我打电话不是来道歉的。
我只想通知您一件事。
您在外面散布的那些关于我的言论,已经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并且给我和我的家庭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如果您继续这种行为,散布不实的、诽谤性的言论,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说,我将委托律师,通过法律途径,追究您的法律责任。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赵桂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你敢!李明!你个小畜生!你还想告我我可是你丈母娘!你反了天了你!
我没有兴趣听她骂完。
在她尖锐的咒骂声中,我平静地、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这通电话,等于彻底撕破了脸。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王雅就站在客厅,她完整地听到了我打电话的全过程。
她看着我挂断电话的举动,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和恐惧。
她可能第一次发现,她的丈夫,并不是一个可以任由她和她母亲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08
我的强硬警告,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
亲戚们的慰问电话,奇迹般地消停了。
赵桂芬暂时偃旗息鼓,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精于算计和表演的人,怎么可能只有舆论战这一张牌。
果然,没过几天,她又想出了新的招数——苦肉计。
周三下午,王雅正在学校上课,接到了她舅舅的电话。
电话里,舅舅的语气焦急万分,说赵桂fen突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现在正在急救,情况很危急。
王雅当场就慌了神。
她哭着给我打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明,我妈……我妈进医院了!说是我气的……怎么办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又是她的新戏码。
但我没有直接说出来,现在跟王雅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你先别急,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王雅报了医院地址,匆匆挂了电话,立刻请假,心急如焚地打车往医院赶。
我没有立刻动身。
我妈看王雅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跟着着急,主动提出要去医院探望,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
我拦住了她。
妈,您别去,您血压高,经不起折腾。这事我来处理。
我安顿好我妈,然后打了个电话。
我有个大学同学,正好就在王雅说的那家医院心内科当医生。
电话接通,我开门见山。
老周,帮我查个人,赵桂芬,刚送进你们医院的,看看什么情况。
不到十分钟,老周的电话就回过来了。
李明,你丈母娘啊我刚去急诊看了一眼,没事儿。
就是有点着凉,轻微的病毒性感冒,连住院标准都达不到。医生给她开了点药,让她留院观察一下,她自己非说头晕心慌,赖在观察室不肯走。
对了,她血压心跳都正常得很,比我还健康。
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
我让老周帮我拍了一张赵桂芬在观察室里,正精神抖擞地跟旁边病友聊天的照片,还顺手把她的门诊病历也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我才不紧不慢地开车去医院。
路上,我把照片和病历,直接发给了王雅。
然后附上了一句话:
你妈的苦肉计,演得不错。别再被她当枪使了。
此时的王雅,应该刚到医院,正沉浸在母亲病危的悲痛和对我的怨恨之中。
我不知道她看到这些证据时,会是什么表情。
我把车停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没有进去。
我就在等。
等王雅自己想明白。
一个小时后,王雅的电话打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沙哑。
李明,你在哪儿
医院对面。
你……上来一下吧。我妈非要见你,说……说要你当面给她道歉,她才肯出院。
我冷笑一声。
你告诉她,道歉是不可能的。想住院,我倒是可以帮她联系一下精神科。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王雅在医院的病房里,看着活蹦乱跳、中气十足地指挥她必须让我来磕头道歉的母亲,再回想我发来的那些证据和冰冷的话语。
她内心那座坚固的、名为我妈都是为我好的堡垒,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深信不疑的母亲,是不是真的像一朵完美无瑕的白莲花。
09
王雅是在深夜回到家的。
她推开门,一脸的疲惫和茫然,像是打了一场耗尽心力的败仗。
客厅的灯亮着,我没有睡,在等她。
我妈也没有睡,她给王雅熬了一碗安神的银耳莲子羹,正放在桌上晾着。
王雅看到我们,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她换了鞋,默默地走到客厅,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向沙发,而是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我妈把那碗温热的甜汤推到她面前。
小雅,累了吧快喝点东西暖暖身子。
我妈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王雅看着眼前这碗清甜的汤,又抬头看了看我妈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担忧的神情。
她想起了在医院里,她妈是如何精神饱满地跟病友八卦,一看到她就立刻躺下哼哼唧唧,逼着她打电话让我来下跪道歉的丑恶嘴脸。
她又想起了这半个多月来,我妈是如何在这个家里默默忍受,操劳受气,却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两相对比,何其鲜明,何其讽刺。
王雅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她没有动那碗汤,而是站了起来,走到我妈面前。
她噗通一声,就要跪下。
我妈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扶住她。
小雅,你这是干什么!
王雅再也忍不住,抱着我妈,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羞愧,有愤怒,有压抑了太久的各种复杂情绪。
妈……对不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我妈她……她太过分了……是我不好,是我蠢……让您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妈也跟着掉眼泪,她轻轻地拍着王雅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
屈的孩子。
不怪你,傻孩子,不怪你。妈知道你孝顺,你也是夹在中间难做。
婆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多年的隔阂,那些因为赵桂芬而产生的误会和嫌隙,终于在这一刻,随着眼泪,彻底消融。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有欣慰,有心酸,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王雅,终于醒了。
哭了很久,王雅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擦干眼泪,走到我面前,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核桃。
李明,对不起。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以前……太蠢了,我总觉得她是我妈,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为我好。
我从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没有站在咱妈的角度想过问题。
我一直没看清,我妈的爱,是有条件的,是带着控制和索取的。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
我伸出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现在明白,也不晚。
我拍了拍她的背。
我们是夫妻,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她在我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家那道冰冷的、无形的墙,终于在这一夜,彻底倒塌了。
家庭的裂痕,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慢慢愈合。
我们都知道,赵桂芬不会就此罢休。
但这一次,她要面对的,不再是我一个人。
10
王雅的觉醒,对于赵桂芬来说,是釜底抽薪式的打击。
她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女儿的愚孝,彻底失效了。
第二天,王雅没有再去医院。
她只是给她妈发了条信息,告诉她,如果身体没问题就自己回家,如果想继续住院,医药费她不会再付一分钱。
赵桂芬在医院里等了一天,没等到女儿的嘘寒问暖,也没等到女婿的下跪道歉,只等来了这条冰冷的信息。
她气急败坏地办了出院手续。
她意识到,苦肉计已经没用了。
恼羞成怒之下,她决定撕破最后一层脸皮,亮出她的终极底牌。
她直接给王雅打来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咆哮。
王雅!你个白眼狼!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被那个李明灌了迷魂汤了是吧连你亲妈都不要了!
王雅没有跟她争吵,只是平静地说:妈,如果您打电话就是为了骂我,那我就挂了。
你敢!
赵桂芬尖叫起来。
我告诉你,王雅!你今天要是不跟我一条心,不让李明那个小畜生给我赔礼道歉,你就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一分钱!
她顿了顿,抛出了那个她自以为是的王炸。
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首付可是我出的!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法院起诉,让你们俩净身出户!
电话这头的王雅,听到这句话,彻底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会用房子来威胁她。
我们这套婚房,当年买的时候,首付一共是五十万。
我父母拿出了他们毕生的积蓄,给了我们三十万。
赵桂芬当时确实也出了一部分,二十万。
但她现在,却想用这二十万,来撬动整套房子的归属权,甚至想让我们净身出户。
这是何等的贪婪和无耻。
王雅挂了电话,脸色惨白地把她妈的话转述给了我。
我听完,没有愤怒,反而笑了。
她终于把她最后的底牌亮出来了。
李明,我们……王雅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别怕。她想打官司,我们就奉陪到底。
赵桂芬行动力很强,她很快就找了律师,并且让律师给我们发了一封律师函,言之凿凿地宣称,当年她出的二十万是购房投资款,要求分割房产的相应份额。
一场家庭内部的矛盾,在她的推动下,彻底升级为一场法律和尊严的战争。
我没有慌乱。
我立刻联系了我的一位律师朋友,开始着手准备反击。
我清晰地记得,当年赵桂芬给我们那二十万的时候,是在一个家庭聚餐上,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亲口说的是这二十万,是妈给你们结婚的贺礼,是赠予你们的,不用还。
而且,我手里还保留着当年我父母转账三十万的银行流水记录。
我妈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异常镇定。
她从一个旧皮箱里,翻出了一个保管得很好的信封。
里面,是我父母当年取钱、转账的所有凭证。
小明,小雅,别怕。
我妈把信封交给我,眼神坚定。
妈支持你们!咱们占理,走到哪儿都不怕!
王雅看着我妈,眼眶又红了。
她彻底硬气了起来,不再有任何犹豫和软弱。
她主动和我们的律师沟通,提供了她所知道的一切细节,包括当年她母亲说过的话,在场的亲戚有哪些。
我们团结得像一块坚硬的钢铁。
我给我的律师朋友打了电话,告诉他:
不用考虑任何亲情因素,一切按法律程序走。她想闹大,我们就陪她闹到底。
赵桂芬以为她亮出的是王炸。
她不知道,她亮出的,恰恰是她输得最惨的一张牌。
11
法庭上,空气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我和王雅并肩坐在被告席上,对面,是表情怨毒的赵桂芬和她那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律师。
我妈作为证人,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神情平静而坚毅。
赵桂芬的律师率先发难,他口若悬河,试图将当年那笔赠予款,描绘成一笔附带条件的投资或借款。
他声称,赵桂芬女士是出于对女儿未来生活的保障,才投入这笔资金,理应享有房产的相应增值收益。
他说得天花乱坠,把自己都快感动了。
轮到我们的律师发言。
他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辞藻,只是平静地,一件一件地,向法官呈上证据。
第一份,是我父母转账三十万的银行流水凭证,清晰地显示,在购房合同签订前,我们账户上已经有了远超首付一半的资金。
第二份,是一段录音。
是我在决定反击后,拜访当年参加家庭聚餐的一位亲戚时,悄悄录下的。
录音里,那位亲戚清晰地回忆了当时的情景:你丈母娘当时可高兴了,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说,‘这二十万是给孩子们的贺礼,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大家都听见了。
第三份,是我们婚后长达数年的银行还贷记录,每一笔都由我和王雅的共同账户支出,证明了这是我们夫妻在共同承担债务。
证据链,完整而清晰。
轮到证人出庭。
我妈走上证人席,她的声音不高,但很稳定。
她没有控诉,没有哭闹,只是平静地,讲述了赵桂芬住进我们家之后,对她的种种贬低、挑剔和精神打压。
她讲述了那碗被骂作猪食的手擀面,讲述了自己生病时被逼下厨的委屈。
她的讲述,克制而真实,比任何声泪俱下的控诉都更有力量。
整个法庭,一片寂静。
连赵桂芬的律师,都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
最后,王雅作为当事人,也进行了陈述。
她站起来,看着法官,也看着对面的母亲。
法官大人,我明确表示,这套房产,是我和我的丈夫李明的夫妻共同财产。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对于我母亲的行为,我感到非常失望和痛心。她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什么投资回报,只是因为她失去了对我和我家庭的控制权,所以恼羞成怒,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摧毁我们。
我不会再受她的摆布和威胁。
王雅说完,坐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赵桂芬在对面,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王雅,嘴里发出你……你……的嘶吼,最终情绪失控,在法庭上破口大骂起来。
王雅你个不孝女!我白养你了!你跟你那个男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法官重重地敲响了法槌。
肃静!被告人,请控制你的情绪!再有下次,将你请出法庭!
赵桂芬的咆哮,戛然而止。
她的那副泼妇骂街的丑态,被所有旁听的亲戚看得一清二楚。
判决结果,毫无悬念。
法官根据所有证据和证词,当庭宣判,驳回了原告赵桂芬的全部诉讼请求,认定该房产为李明与王雅的夫妻共同财产,其母赵桂芬当年出资的二十万元,在无借贷协议和明确投资约定的情况下,应被视为对女儿的无偿赠予。
当法官念出判决结果时,赵桂芬整个人都垮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她不仅没有拿到一分钱,反而因为这场无理取闹的官司,输光了自己最后一点体面和尊严。
走出法院,阳光有些刺眼。
我看着赵桂芬在几个亲戚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离开的背影,心中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
我只感觉到一种漫长的、令人疲惫的战争终于结束的虚脱。
王雅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眼中,有泪光,但更多的是感激、信任和劫后重生的爱意。
我知道,我们赢了。
我们守护住了我们的家,我们的尊严,和我们的爱情。
12
官司之后,赵桂芬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她在亲戚圈里苦心经营多年的受害者形象,在法庭上那场歇斯底里的咆哮中,碎得一干二净。
那些曾经被她煽动来指责我的亲戚,如今都对她避而远之。
她彻底失去了在家族中的话语权,也彻底失去了王雅的信任和耐心。
她又试着给王雅打过几次电话,有时是哭诉,有时是咒骂。
王雅只是平静地听着,等她发泄完,只说了一句您好好保重身体,便挂断了电话。
从此,王雅再也没有接过她的电话。
我们的家,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彻底的平静。
空气里,再也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压抑。
保姆陈姐还在,但她不再是战斗的工具,而真正成了我们家庭的一员。
我妈彻底放下了心理负担,每天开开心心地在厨房里和陈姐一起研究新菜式,或者去楼下花园和老姐妹们跳广场舞,脸上的笑容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灿烂又舒展。
王雅对我妈,比以前更加孝顺和体贴。
她会主动挽着我妈的胳臂去散步,会记得我妈的生日和喜好,会在我妈腰酸背痛时,笨拙但认真地给她按摩。
婆媳俩的关系,好得像亲生母女。
我和王雅的感情,也在这场风雨的洗礼后,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我们共同经历过最深的裂痕和最猛烈的战争,让我们更加懂得彼此的珍贵,也更加明白信任和理解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性。
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也学会了如何共同构建和守护我们家庭的边界。
为了弥补我妈之前受的委屈,我们一有空,就带着她出去旅游。
我们去了海边,看潮起潮落;我们爬了名山,看云卷云舒。
我妈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看大海,开心得像个孩子。
在海边的沙滩上,她拉着我和王雅的手,笑着说:这辈子,值了。
我深刻地体会到,家庭的和谐,从来不是靠无底线的退让和妥协换来的。
恰恰相反,它需要每个人都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并且有勇气去守护它。
当你守护了自己的底线,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与和平。
一年后,一个清朗的秋日,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是个漂亮的女儿,眼睛像王雅,眉毛像我。
她的到来,为这个家带来了全新的希望和无尽的欢乐。
我妈抱着小小的孙女,笑得合不拢嘴。
王雅靠在我的肩膀上,看着这一幕,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我的家,终于成了我心目中那个最完美的模样。
一个充满了爱、尊重、理解和欢声笑语的避风港。
听说,赵桂芬后来搬去和她弟弟一起住了。
她偶尔会通过别的亲戚,打听王雅和孩子的消息,但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们,更没有再试图踏入我们的生活。
她就像一颗被我们从身体里剜掉的毒瘤,虽然过程痛苦,但最终,我们获得了健康和新生。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熟睡的女儿脸上,也洒在我们一家人的身上,温暖而安详。
我知道,关于家庭界限与尊严的战争,已经彻底结束了。
而我们幸福安宁的新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