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华夏之剑,为国捐躯。
再睁眼,腐朽的檀香气混着男人身上浊臭的汗味,几乎让我窒息。
耳边,一个老虔婆的声音尖利如砂纸,沈明月,这是你的福气,我们宋家二十房的香火,就靠你的肚子了。
我抬眼,一屋子老少爷们,像一群饿了三天的鬣狗,眼神粘腻地在我身上刮过。
他们以为我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却不知,我这双手,杀过的人比他们见过的都多。
在老虔婆凑近的那一刻,我动了。
劈手夺过侍卫腰间的刀,快得只剩残影。
不等众人反应,刀锋已吻上她的喉咙。
温热的血溅在我脸上,我没有眨眼。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这群连刀都握不稳的废物,甚至没能让我热身。
满地尸骸中,我利落地挽了个剑花。
血珠飞溅,在地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
一人自房梁翻身落下,玄色长袍无风自动,他踩着一地血污,却片尘不染。
残存的侍卫惊恐跪地,抖着声线喊出他的名号——
是杀神,燕王赵决!
1
燕王赵决确认宋家再无活口,目光像两把钩子,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有欣赏,但更多的是探究,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用途不明的兵器。
他没有问我名字,也没有问我为何在此。
他只说了一句:跟我走。
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没有选择,此刻的我,身份不明,浑身是血,在这吃人的皇城根下,跟着他,是唯一的生路。
燕王府,京城里人人谈之色变的所在。
我被安置在一处偏僻却雅致的院落,名义是王爷救下的一位远房表妹。
沈明月这个名字,被暂时封存。
王府的下人看我的眼神,是敬畏里掺着好奇。
他们不明白,为何杀伐果决的燕王,会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一夜之间飞遍了京城权贵的耳朵。
一个无名无姓的野丫头,住进了燕王府。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看我如何被这潭深水吞得骨头都不剩。
我不在乎。
他们眼中的深水,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更大的训练场。
我坐在窗边,擦拭着一柄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短匕。
匕首的寒光,映出我平静无波的眼。
这具身体还很弱,但那股刻在骨子里的杀气,正在慢慢苏醒。
京城,我来了。
2
宫中设宴,请柬送到了燕王府,指名道姓,要沈表妹一同出席。
赵决将烫金的请柬扔在桌上,眉头紧锁。
是鸿门宴。他断言。
我知道。我回答,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你可以不去。
我抬眼看他:为什么不去总要见见人。
见见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也见见,那些可能成为我敌人的人。
赵决沉默了,最终只是道:跟紧我。
晚宴设在金碧辉煌的朝阳殿,丝竹悦耳,衣香鬓影。
我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在一众环佩叮当的贵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眼神,或轻蔑,或嫉妒,或好奇,像无数根细针,试图刺穿我的伪装。
我视若无睹。
酒过三巡,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站了起来。
她头戴金步摇,面容姣好,眼神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
旁边有人低语:是太尉之女,李若兰。
她端着酒杯,款款向我走来。
听闻燕王新认了位表妹,就是妹妹你吧
我没起身,只淡淡点头。
她的笑意不达眼底:只是妹妹身上,总感觉有股子味道,不像是我们这些闺阁女子该有的。
她凑近了些,夸张地用手帕在鼻尖扇了扇。
哦,是血腥味。真让人不舒服。
满场寂静。
3
李若兰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是一种看怪物、看异类的眼神。
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轻咳了一声。
他面容儒雅,看上去像个宽厚的长者,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知的审视。
若兰不得无礼。他开口,声音温和。
这位沈姑娘既然是燕王的表妹,便是我朝的贵客。
李若兰娇嗔地行了一礼:陛下说的是,是臣女失言了。
她嘴上说着失言,眼里的得意却丝毫不减。
皇帝转向我,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沈姑娘初来乍到,想必对宫中事物还不熟悉。朕听闻你身手不凡,想来心也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正好,过几日便是祭天大典,宗庙里有一批前朝的祭祀铜器需要清洗。此事务求细致,不能有丝毫差错。
这桩美差,便交由沈姑娘负责,如何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低笑声。
清洗祭器,是宫中最下等、最劳累的苦差。
这哪里是美差,分明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我一个下马威。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赵决脸色一沉,正要起身。
我抬手,在桌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他的手很烫,带着薄茧。
我迎上皇帝看似温和实则暗含敲打的目光,站起身,平静地福了一礼。
臣女,领旨谢恩。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或愤怒,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皇帝眼中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赵决想替我回绝,我用眼神制止了他。
也好。
初来乍到,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皇宫里,到底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4
宗庙的库房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铜锈和尘土的味道。
数十件大小不一的铜器堆在地上,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绿色铜锈和污垢。
几个管事太监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沈姑娘,这就是您要清洗的铜器了。皇上有旨,祭天大典前必须清洗完毕,且要光亮如新,不能有半点损伤。
言语间,满是幸灾乐祸。
李若兰派来的侍女,就守在门口,等着看我手足无措的狼狈模样。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走到一件铜鼎前,用手指轻轻刮下一层铜锈。
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无害的碱式碳酸铜。
又检查了其他几件,成分大同小异。
我前世所在的部队,野外生存是必修课,化学知识也是其中之一。
清洗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比洗一只碗更难。
我转头对管事太监说:去,给我找几样东西来。
醋,大量的醋。还有,大量的盐。
太监愣住了:姑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这可都是金贵的物件,怎能用酸物腐蚀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照我说的做,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我的眼神,是在无数次生死任务中淬炼出的绝对威慑。
那太监被我看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
很快,大量的醋和粗盐被送了过来。
我让人找来几块粗布,将醋和盐按一定比例混合,调成糊状。
然后,我亲自动手,将糊状物均匀地涂抹在铜器表面。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我做完这一切,便坐到一旁,闭目养神。
仿佛那些价值连城的古物,与我无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库房里,只有我平稳的呼吸声。
5
一个时辰后,我睁开眼。
拿水来。
侍女们提来一桶桶清水。
我走到铜鼎前,用湿布轻轻擦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布的擦拭,厚重的铜锈如同融化的雪,纷纷脱落。
露出其下古朴而光亮的青铜本色,纹路清晰,熠熠生辉。
在场的太监和宫女,全都看傻了眼。
他们张大了嘴,仿佛看到了什么神迹。
李若兰的侍女,更是面色惨白,悄悄地溜走了。
我没有停歇,一件接着一件。
用最简单、最原始的化学反应,我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将所有铜器清洗得光亮如新。
当我走出宗庙库房时,阳光正好。
皇帝的赏赐很快就下来了。
不是金银,也不是珠宝,而是一道口谕,夸我心思玲珑,聪慧过人。
虚伪的赞扬,毫无实质。
但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
我在宫里,立住了第一个脚跟。
没过几日,皇家围场狩猎,邻国使臣来访,皇帝邀我同去。
我知道,这又是一场考验。
赵决为我挑了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烈性十足。
能驾驭吗他问。
我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它很温顺。我说。
马儿在我身下,安静得像一只猫。
赵决的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围场林深草密,旌旗招展。
皇帝与邻国使臣相谈甚欢,李若兰像只花蝴蝶,围在他们身边,巧笑嫣然。
没有人注意到,林深处的阴影里,有几双眼睛,正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
6
突然,一支闪着幽光的冷箭,破空而来!
目标,直指龙椅上的皇帝。
有刺客!
尖叫声划破了围场的和谐。
现场瞬间大乱。
侍卫们拔刀护驾,但刺客不止一人。
数十个黑衣人从林中冲出,悍不畏死地攻向皇帝所在的高台。
他们配合默契,招式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皇家侍卫虽然精锐,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李若兰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躲到桌子底下,险些被一把乱刀砍中。
一片混乱中,我却异常冷静。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局势。
刺客的目标明确,行动高效,这不是普通的江湖仇杀,这是蓄谋已久的政治暗杀。
眼看一名刺客突破防线,长刀直劈向皇帝的头顶。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惊恐地挡在身前,却被一脚踹开。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动了。
我没有拔刀,也没有用任何兵器。
我随手折断身边的一根树枝,手腕一抖。
树枝如离弦之箭,精准地打在刺客握刀的手腕上。
当啷一声,长刀落地。
刺客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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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如鬼魅般欺近他身前。
我用的不是这个时代的武功。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内力真气。
有的,只是招招致命的现代格斗术。
锁喉,折腕,碎喉。
动作干净利落,效率极高。
那名刺客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没有停。
身形闪动,如同穿花蝴蝶,游走在刺客与侍卫之间。
每一次出手,都有一名刺客倒下。
夺刀,反杀。
他们引以为傲的刀法,在我眼中破绽百出。
他们赖以生存的杀气,在我面前,如同儿戏。
7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高台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黑衣刺客的尸体。
而我,手持一根沾血的树枝,站在皇帝面前。
身上,纤尘不染。
全场死寂。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血腥气。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那些邻国使臣,张着嘴,忘了合上。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王公大臣,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李若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看着满地尸体和我,吓得浑身发抖。
皇帝看着我,眼神极其复杂。
有震惊,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他是一个帝王,他不需要一个强到无法掌控的臣子,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女人。
赵决拨开人群,快步走到我身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炽热。
那是一种找到同类的光芒。
良久,皇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护驾……护驾有功。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姑娘,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扔掉手里的树枝,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臣女不要金银珠宝,也不要高官厚禄。
臣女只求皇上一个恩典。
准许臣女,组建一支由我亲自训练的卫队。
人数不必多,一百人即可。
卫队之名,就叫利剑。
我要在这皇权之下,拥有属于我自己的,一把真正的利剑。
8
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
组建私人卫队,这是亲王才有的特权。
我一个无名无分的表妹,开口就要一支军队。
这无疑是触碰了皇权的逆鳞。
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皇帝如何降下雷霆之怒。
赵决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准备随时应对最坏的情况。
我却依旧平静地看着皇帝,不卑不亢。
我知道他在忌惮什么,也知道他在权衡什么。
今日我救了他的命,这是天大的功劳。
他若拒绝,便是刻薄寡恩,寒了天下人的心。
他若同意,便是在身边安插了一根不受控制的钉子。
许久,皇帝缓缓开口:准。
一个字,重如千钧。
封沈氏明月,为安平县主,食邑三百户。
特许其组建百人卫队利剑,护卫县主府安全。
他给了我名分,也给了我想要的。
但我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不会让我这把利剑太过锋利。
回到燕王府,赵决遣散了所有人。
书房里,只有我们两人。
你太大胆了。他说,语气里却听不出责备。
不大胆,怎么活下去我反问。
皇帝已经对你起了杀心。
我知道。我走到他书桌前,拿起一支狼毫笔,他用我,也防我。他需要一把刀,但又怕这把刀太快,会伤到他自己。
我在纸上写下利剑二字,笔锋锐利,力透纸背。
所以,我要让这把刀,快到他无法掌控,却又不得不用。
赵决看着我,目光幽深。
你需要人手,我给你。
不,我放下笔,人,我自己挑。
利剑,必须是只属于我沈明月的剑。
9
我救驾之功,被封县主,风头一时无两。
这让某些人,如坐针毡。
太尉府。
李若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爹,女儿不甘心!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太尉李德,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竟敢抢我女儿看上的人,还敢在朝堂上压我一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放心,爹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她爬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
很快,一场针对我的阴谋,在暗中悄然展开。
早朝之上,太尉李德突然出列,手上高举着一封信。
启奏陛下!臣有要事上奏!事关江山社稷!
他一脸悲愤,声色俱厉。
臣,要弹劾安平县主沈明月,与宋家余孽勾结,意图不轨!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宋家,是我刚穿越过来时,屠了满门的那个家族。
他们因叛国罪被查,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如今,太尉竟说我与他们勾结
太尉呈上那封所谓的罪证,一封我与宋家家主的通信。
信中,我亲口承认自己是宋家派去燕王身边的卧底,目的是为了里应外合,颠覆朝纲。
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一个刚刚被灭门的宋家旧仆,也被带上大殿。
他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指证我,说亲眼看到我与宋家主事人秘密会面。
人证物证俱在!李德义正言辞地高喊,请陛下降旨,将此妖女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李若兰站在殿下,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快意。
百官窃窃私语,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厌恶。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所有人都以为,我这次在劫难逃。
10
我站在大殿中央,迎着无数道审视的目光。
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我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冷笑。
太尉大人。我开口,声音清冷,你说这封信,是我写的
正是!上面还有你的亲笔画押,难道还想抵赖不成李德咄咄逼人。
好。我点了点头,走向前。
我没有看那封信,而是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证。
你说,你亲眼看到我与宋家主事人会面
是……是的!小人亲眼所见!那旧仆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在何处
在……在城西的破庙里!
何时
三日前的深夜!
我笑了。
很好。
我转过身,对皇帝躬身行礼。
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三日前的深夜,臣女整晚都与燕王殿下在王府地下的练武场,从未外出一步。此事,王府所有当值侍卫皆可作证。
赵决适时出列,声音冰冷:本王可以作证。
那旧仆脸色瞬间惨白。
我没有停,继续说道:至于这封信,更是破绽百出。
我拿起那封信,展示给众人看。
第一,这信纸,用的是宫中特供的玉版宣,寻常人家根本得不到。而宋家,早在半月前就已被查抄,何来这种纸张
第二,这墨。闻上去,是上好的徽墨,但墨迹边缘有轻微的晕染。这说明,写信之人的手心,容易出汗。而我,从不出手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指着信件上一个微小的折痕。
这种Z字形的折信手法,是军中传递密信的特殊方式,为了防止信件在传递过程中被轻易打开。请问太尉大人,您一个文官,是如何得知这种手法的
我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李德。
或者说,这封信,根本就不是宋家写的,而是出自……太尉府
11
我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转移到了脸色煞白的李德身上。
你……你血口喷人!李德慌了,声音都变了调。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一查便知。
我看向那个已经瘫软如泥的宋家旧仆。
用现代侦查逻辑来说,他就是本案的突破口。
当然,我不能这么说。
我换了一种说法:陛下,此人甘冒奇险,当庭作伪证,背后若无人指使,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其所图者,无非是名利二字。只要彻查他最近的银钱往来,以及与何人接触,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我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这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有的断案思路。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下令:来人!将此刁奴带下去,交由大理寺严审!
另外,立刻派人去查抄太尉府!
不!陛下!冤枉啊陛下!
李德瘫倒在地,涕泪横流。
李若兰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禁卫军冲入大殿,将太尉和李若兰当场拿下,拖了出去。
一场原本针对我的必杀之局,被我轻而易举地化解。
并且,我还反将一军,把太尉这个朝中重臣,拉下了马。
朝堂之上,我不仅自证清白,还为国揪出了一大奸臣。
因为后续从太尉府搜出的证据表明,他不仅诬陷我,他本人,才是宋家叛国案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
皇帝龙颜大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我大加封赏。
金银、田地、宅邸,流水般地送入我的县主府。
我站在金殿之上,接受着百官敬畏的目光。
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在这场看似完胜的胜利中,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皇帝对太尉的倒台,似乎并不意外。
甚至,没有丝毫的愤怒。
那感觉,反而像是……借我的手,除掉一个不听话的棋子。
我对这位看似宽厚的帝王,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警惕。
12
太尉倒台,朝中格局为之一变。
我这个安平县主,和手握兵权的燕王赵决,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我们的风头,甚至隐隐盖过了东宫太子。
这自然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真正的幕后黑手,开始浮出水面。
东宫太子,赵瑞。
皇帝的嫡长子,未来的储君。
他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胸狭窄,嫉贤妒能。
他视赵决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又多了一个我。
很快,他就开始针对我和赵决,设下一个又一个圈套。
他先是设计伪造了一封边关急报,言辞恳切地说动皇帝,命赵决即刻挂帅出征,平定边疆所谓的叛乱。
这旨意来得突然,且不容置喙。
赵决很清楚,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一旦离开京城,我在朝中便会孤立无援。
临行前夜,月色如水。
赵决站在我院中,一身戎装,更显英挺。
京中凶险,你自己……万事小心。他欲言又止。
放心。我看着他,等你凯旋。
我没有说让他小心,因为我知道,区区边关叛乱,困不住他。
真正的战场,在京城。
赵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他前脚刚走,太子的后手立刻就来了。
他联合朝中那些思想僵化的保守势力,以女子干政,牝鸡司晨为由,对我群起而攻之。
一时间,弹劾我的奏折,堆满了皇帝的御案。
他们要求收回我的利剑卫队,剥夺我的县主封号,甚至要将我逐出京城。
风向,一夜之间就变了。
13
面对太子和满朝文武的攻讦,我表现得手足无措。
每日上朝,我都沉默不语,任由他们唾沫横飞。
回到府中,便闭门不出。
在所有人看来,我这颗耀眼的新星,失去了燕王的庇护,已经光芒黯淡,摇摇欲坠。
而皇帝的态度,则愈发暧昧。
他既不斥责太子,也不为我辩解。
他只是每日看着朝臣们争吵,乐见其成。
实则,他是在背后默许太子的行为。
他真正的目的,是借太子之手,来削弱我和赵决的势力。
这,就是帝王制衡之术。
他需要我们这把刀去清除异己,又怕我们这把刀太过锋利,会威胁到他的皇权。
所以,他要敲打我们,磨掉我们的棱角。
我彻底看清了。
这个看似稳固的皇权体系,从根上,就已经烂了。
皇帝昏聩多疑,太子愚蠢歹毒。
指望在这样的君主手下搞事业,实现抱负,无异于与虎谋皮。
与其被动挨打,等着他们一步步将我蚕食。
不如……主动出击。
换掉这个皇帝。
扶赵决上位!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
我不再犹豫。
从那一刻起,我的目标变了。
不再是立足,不再是自保。
而是,夺权。
我将计就计。
表面上,我继续扮演那个被太子和朝臣逼得焦头烂额的弱女子。
让所有人都放松对我的警惕。
暗中,我让我的利剑卫队,化整为零,潜入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不再是卫队。
他们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是我刺向这个腐朽王朝心脏的,第一批尖刀。
14
利剑卫队的一百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他们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或是走投无路的死囚。
我给了他们新生,给了他们尊严。
我对他们的训练,也完全摒弃了这个时代的练兵方法。
我教他们的,是现代特种部队的侦查、潜伏、格斗和情报搜集技术。
他们每一个人,都能以一当十。
如今,这张我亲手编织的情报网,开始全力运转。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搜集太子与皇帝的黑料。
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太子赵瑞,看似温润如玉,实则荒淫无度,私生活极其混乱。
利剑的队员很快就查到,他不仅在东宫豢养男宠,还与邻国使臣暗通款曲,出卖国家利益,以换取对方支持他尽早登基。
一封封密信,一份份账本,都被悄无声息地复刻,送到了我的案头。
而皇帝,则更加不堪。
他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竟然在宫中秘密豢养了一群所谓的方士。
这些方士,用重金炼制丹药,丹药的成分,不过是些重金属和毒物。
皇帝长期服用,早已掏空了身体,精神也日渐萎靡。
为了支撑炼丹的巨额开销,他默许官员贪腐,对百姓横征暴敛,苛待朝中功臣。
一件件,一桩桩。
触目惊心的证据,被我的利剑卫队一一掌握。
我将这些证据分门别类,整理成册。
看着桌上那两份厚厚的卷宗,我眼中寒光闪烁。
时机,就快成熟了。
我在等。
等一个可以将他们父子二人,一网打尽的契机。
也在等,远在边关的赵决。
15
太子赵瑞见我连日来被朝臣围攻,毫无还手之力,越发得意忘形。
他以为,我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他决定,给我最后一击。
这日早朝,气氛格外凝重。
太子赵瑞一身朝服,站在殿前,慷慨陈词。
他将我形容成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列举了我三大罪状。
一,出身不明,来历可疑。
二,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指宋家)。
三,以女流之身,干预朝政,是牝鸡司晨,不祥之兆。
最后,他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对皇帝说:
父皇!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请父皇下旨,将此妖女沈明月,当场赐死,以正朝纲!
他身后,一众附庸他的大臣,也齐刷刷跪下。
请陛下降旨,赐死妖女!
声浪震天,杀气腾腾。
他们这是要逼宫。
逼着皇帝,杀了我。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上露出假意的犹豫和为难。
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剧。
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他享受这种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顺水推舟,开口应允。
就在此时,我动了。
我从袖中,缓缓拿出了一份奏折。
陛下,在您下旨之前,可否先看看臣女的这份奏折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手中的奏折上。
太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他以为,这不过是我垂死的挣扎。
16
皇帝示意太监接过我的奏折。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骤然大变。
你……他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
太子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抢过奏折,摊开一看。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罗列着他通敌卖国的所有证据。
时间,地点,人名,账目,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他与邻国使臣来往的亲笔信件复本。
铁证如山!
不!这是伪造的!是她陷害我!
太子狗急跳墙,状若疯癫。
但他知道,这些证据,是真的。
他完了。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他做出了最愚蠢的举动。
噌的一声,他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剑,一个箭步冲上御阶,将冰冷的剑锋,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都别动!谁敢过来,我先杀了他!
他挟持了皇帝!
殿内瞬间大乱。
文武百官惊恐地后退,尖叫声此起彼伏。
护驾!护驾!
太监们乱作一团。
太子挟持着皇帝,一步步后退,试图逃出大殿。
沈明月!你好狠毒的心!他冲我嘶吼。
我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刀。
是你,太蠢。
就在他以为可以挟持人质逃出生天的时候。
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殿门被猛地推开。
一队身着黑色劲装,手持统一制式兵刃的卫队,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瞬间就控制了殿内所有的禁卫军。
正是我的利剑!
不等众人反应,我拿出了一直藏在袖中的第二份奏折。
我缓缓展开,朗声念道:
陛下,您的罪,又该如何论处
奏折上罗列的,是皇帝豢养方士、苛待功臣、昏聩无道的桩桩件件。
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历数其罪。
沉迷长生,劳民伤财,此为一罪!
任人唯亲,贪腐横行,此为二罪!
猜忌功臣,滥杀无辜,此为三罪!
我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君主,不配拥有这万里江山!
这样的朝堂,不要也罢!
群臣哗然。
所有人都被我这石破天惊的举动,震得目瞪口呆。
这是……谋反!
17
京中禁军,早有大半被我的利剑策反收买。
此刻,整个皇宫的防务,都已在我掌控之中。
无人敢动。
太子挟持着皇帝,看着殿外黑压压的利剑队员,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已经插翅难飞。
皇帝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乱臣贼子!你们都是乱臣贼子!他嘶吼着。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心算计的棋局,为何会一败涂地。
他更想不通,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下如此天罗地网。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传来一阵更加雄浑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声。
那声音,仿佛千军万马,踏碎了皇城的宁静。
所有人,包括我,都朝殿外看去。
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逆光而来。
他身披重甲,手握长剑,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边关大军。
他们军容整肃,杀气冲天。
是赵决。
他回来了。
如天神降临般,踏入这座早已被我搅得天翻地覆的大殿。
皇帝看到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赵决!护驾!快给朕护驾!杀了这些叛党!
赵决的军队没有救驾。
他们迅速接管了利剑卫队的防务,将整个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密不透风。
18
赵决的目光,越过了惊慌失措的皇帝,越过了满脸绝望的太子,越过了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计划成功的眼神。
原来,他在边关,也从未停下脚步。
他早已将边关大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我们一内一外,早已联手。
今天这场大戏,他是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他一步一步,踩着满地的狼藉,走到我身边。
然后,与我并肩而立。
他什么话都没说,但这个行动,已经宣告了他的选择。
大局已定。
皇帝看到这一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手中的皇帝,瞬间成了最无用的筹码。
他颓然地松开了手,佩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皇帝瘫软在地,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为什么……赵决,朕待你不薄啊……
赵决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皇兄,是你,先把我们当成了棋子。
结局,已经写好。
皇帝被逼写下退位诏书,幽禁于深宫。
太子赵瑞,因谋逆大罪,被赐三尺白绫。
在我和边关大军的共同拥立之下,燕王赵决,黄袍加身,登基为帝。
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19
登基大典的庆功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新帝赵决,坐在至高无上的龙椅上,接受着百官的朝拜。
他换上了一身龙袍,更显威严。
但我知道,他还是那个赵决。
宴会进行到一半,他突然站了起来。
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知道新皇要做什么。
只见他,在万众瞩目中,一步步走下御阶。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
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着我,单膝跪地。
明月。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仰头看着我,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和璀璨的星河。
江山为聘,嫁我可好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自古以来,只有臣拜君,何曾见过君拜臣
更何况,是新帝,在登基大典上,向一个女子,下跪求婚。
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殊荣。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愿意为我舍弃帝王尊严的男人。
我的心,从未如此刻这般,柔软。
我笑了。
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
20
我伸出手,轻轻扶起他。
江山,我自己能打。
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带着一丝女战神独有的骄傲和霸气。
满朝文武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愕然。
他们以为,我要拒绝。
我看着赵决,眼中闪烁着和他一样的,势在必得的光芒。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完了后半句话。
但你,我要了。
他的身体一僵,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大殿之上,百官回过神来,齐齐跪下,山呼海啸。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此,史书上多了一位杀伐果决的开国帝王。
也多了一位,与他并肩而立,权倾天下,甚至可以随时废立君主的,传奇皇后。
他们说,她是妖后。
他们说,她是女主。
但只有我知道。
我只是沈明月。
一个想和自己选定的人,一起搞事业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