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从垃圾桶里给我捡回一个弟弟。
此后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资源和爱都给了他。
可我不介意,只要爸妈幸福,我就开心。
十年后我被送出国留学,弟弟顺利继承爸妈的所有。
回国那天深夜,家里起了大火,瞬间吞噬我们。
在房梁倒塌的那一刻,妈妈用尽全力把我推出去。
星星快跑,永远不要回来,躲开那个养不熟的恶魔!
我才不跑呢。
弟弟在哪,我的一切就在哪。
1
我带着满身热气,撞进安阳的怀里。
他低下头,瞳孔里映着烈焰的橙光。
还在轻声地哄我:
姐姐,你去那棵树下等我好不好
他牵我过去。
明明是夏天,他地掌心却像块冰。
安阳把外套脱了垫在地上让我坐。
我就说嘛。
妈妈一定是烧糊涂了。
她居然说我们用爱浇灌出来的花朵是恶魔。
安阳工作后在郊区买了别墅,说爸妈年纪大了住得清静点对睡眠好。
火势渐大,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才熄下。
消防车到时只来得及抬出两具焦黑的尸体,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白布。
安阳过去和他们交谈,清瘦的背影逆着光。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清他对面的人一直在频频点头。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来了。
你好,请问需不需要火化遗体的服务呢
僵住的思绪被扯动,我愣愣地动了动唇。
如果需要的话,加二百。
不自带骨灰盒再加一百。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怎么组合起来就听不懂了。
沉默半晌,面前的人蹙起了眉。
安阳清冽的嗓音及时响起,像雨后的青松。
都需要,晚点我们就去领回骨灰盒。
那人如释重负般点头离开。
去和爸妈道别吗他蹲在我身前,语气稀松平常,好比在问我需不需要吃早餐。
白布没有盖住掉出担架的焦黑手臂。
远远地望过去。
我有些怕了。
耳边又响起爸爸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我后退一步。
小阳,爸妈从小就告诉我要爱护你一辈子。
现在他们变成天堂鸟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安阳靠近我,气息拂在耳边。
固执又倔强。
我们两个也能把日子过好。
一旁的人叹了口气,眼神里夹杂着安慰和怜悯。
安小姐,幸好你还有这样出色的弟弟相依为命。
转过身,声音轻得像云一吹就散了。
走吧,不看了。
我踉跄一步,手臂被扯住。
安阳笨拙地想安慰像小时候被妈妈训斥的我一样,蹲下身来。
姐姐,我背你。
我就知道最疼爱的弟弟,一定也是爱我的。
我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颈间。
小声喃喃:
爸爸怎么这么不小心,偏偏在煤气泄露的厨房里点燃了打火机
这么大个人背在背上,安阳脚步都没顿一下。
我的弟弟,终于长成一个顶天地里的男孩了。
对不起。他说。
这三个字钻入我昏昏沉沉的脑海里。
为什么要道歉呢
是我该感谢你的出现,挽救了曾经濒临破碎的家。
2
妈妈生我时大出血,身体伤了根。
多年来尝试无数种药都没能再怀上孩子。
爸爸的生子梦也在一次次失望的结果中毁灭。
没有儿子能继承家业,他觉得自己白活了。
我十岁那年的雨夜,他们在垃圾桶里捡回了骨瘦如柴的安阳。
蜷缩起来小小一只,像没人要的野猫。
我抱着他们骨灰盒的姿势一定和他们当时抱着安阳的姿势像极了。
半晌,安阳想起什么似的,接过了我怀里的两个骨灰盒。
我来吧,姐姐你累了。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面前。
司机年纪不大,安阳唤他赵述。
我们坐在后座,他转过头。
阿阳,安氏股份的转让合同拟好了。
喉咙干涩,我低声问安阳:你不要公司了
那是爸妈拼搏了半辈子留给你的啊。
他颔首,淡淡道:别怕,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我不怕苦日子。
只怕他赶我走。
爸妈说了,我要永远和弟弟携手过完一生。
回头望去,那片黑黑的废墟渐渐变成一个小点。
似冒出尖的坟墓。
坐在副驾驶的漂亮女人热情地和安阳说想他。
在看到骨灰盒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细细的柳叶眉也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的视线移到我身上,似笑非笑。
阿阳,这就是你那个残疾姐姐
妈妈曾花重金请道士算命。
他摸着花白的胡子,吐出一个残忍的解决方法。
你女儿命里就没有手足,要想破解此命格,唯有断耳断指。
说完他背着手,大摇大摆地离开。
独留妈妈握着剪刀,双手抖个不停。
刀刃上泛着银光,晃得我眼疼。
最后还是爸爸咬着牙剪掉我左耳和右手的无名指。
第二年妈妈就怀孕了。
可惜早产没留住,爸妈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捡到了安阳。
安阳淡淡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并不打算斥责她的无礼。
下了车,他把手腕上的平安绳脱给我。
姐,最近一段时间我会很忙,你先跟着天晴住。
有时间我就去看你。
原来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天晴啊,和小阳的名字真配。
不像我们,太阳和星星永远不能共存。
女人不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快跟上。
在国外待了五年,再说中文我都感觉语言有点贫瘠。
天、天晴,我······
我姓许!
许天晴像被恶心到了,尖声打断我。
许小姐······
桌上的名片有一个电话,有事你就打。
心里涌上一阵异样的落寞。
不是早就习惯这种不被人在意的感觉了吗
怎么心脏还会不舒服
我愣愣地坐到柔软的大床上,红绳被手心的汗浸湿。
我出国时爸爸妈妈特意去寺庙求的平安绳,红色的染料里加了他们的血。
住持说二十年只能求一条,多了不保平安。
我甜甜地说:弟弟比我小,更需要这条,给他吧。
他们相视一笑,欣慰地揉着我的头发。
星星长大了,懂事了。
当晚我拨通了无数次那个置顶的号码,系统传来冰冷的提示音。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安阳是不是忘记了,我怕黑。
这个房间的灯坏了,我不敢睡,可我太累了。
为什么不给弟弟,你就这么自私吗
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一个破玩偶而已!
不是的妈妈,我也买给他了,他自己弄丢了。
我想开口解释,可对上妈妈那张气愤到狰狞的面孔就只会掉眼泪。
窒息感压得我喘不上气。
还好意思哭!滚到地下室反省!
咚咚咚!
我猛地睁开眼,天亮了。
3
汗水和泪水糊了一脸。
许天晴面色不善,让我快点洗漱好。
我跟着她来到另一栋楼。
听说这个疗养院是安阳投资的。
这么多年爸爸没有白培养他。
他不仅是个出色的企业家还有善心,不像我只会读书。
许天晴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灰色的房门前。
照顾好里面的人,按时帮他喂饭、擦洗身体、倒尿壶。
低下头,我有些不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平安绳。
许天晴冷笑一声,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去看看你爸造的孽!
她掐住我的手臂把我推进去,随即狠狠关上门。
床上目光空洞的中年男人僵硬地转过头,
他和善地笑了笑,尽管那笑容实在和这个森冷的房间格格不入。
新来的护工吗麻烦你了小姑娘。
这个叔叔全身插满了管子,桌子上的监护仪记录着他微弱的生命迹象。
我见过他,在爸爸书房里那张大合照上。
爸爸总是在拿着那张照片在叹气,说可惜他们都走得太早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沉沉睡去了。
我按要求收拾好一切后按原路返回。
打开门,许天晴正在餐桌前喂安阳吃蛋糕。
他迟疑了一瞬,张开嘴了。
我站在门口,一时间忘了动作。
安阳不咸不淡地望过来。
回来了,姐姐。
我想问他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算了,爸妈总说让我别烦弟弟。
爸妈的墓地我找好了,有时间带你去看。
许天晴把面前的蛋糕都戳烂,好似再也忍不了一样抱怨起来。
怎么还叫她姐姐现在她就是我们给赵叔请的一个护工而已!
阿阳你不会真的把她当家人了吧那以后结婚了我也得叫她姐!
安阳顿了顿,用指腹抹掉她嘴角的奶油,柔声道:她现在只有我了。
不是现在而已。
自从他来到我们家起,我就只有他了。
爸妈常说我要万事以弟弟为重,百年后他们离世,他就是我的保护伞。
犹豫了一瞬,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阳,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这里的房间太黑。
不是你在挑什么啊!要不是阿阳心软你现在就应该露宿街头了!
安阳拍了拍许天晴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他目光复杂,眼底翻涌着未知的情绪。
我张开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姐,别闹了。
你不是说最听我的话吗
是啊,我说过的。
永远不能忤逆他。
哪怕他决定不要我了。
赵述急躁地推开门,撞开我。
4
安阳目光如水,平静地看着我:你先出去。
隔着一道门也挡不住赵述和许天晴不满的控诉。
干嘛让她照顾我爸!她也应该去死!
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安雄你们会变成孤儿吗
赵叔也半死不活了,要是知道她是仇人的女儿非得立刻气死!
安阳压低了声音,含糊不清。
她也没有爸妈了······
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刺目的阳光让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对不起。
又给弟弟添麻烦了。
我被妈妈罚进地下室关禁闭,哭得撕心裂肺用头撞门。
安阳就贴着门小声哄我:别哭了姐姐,以后我带你走。
妈妈慈爱的声音同时响起:傻儿子,不要爸妈了吗
我只要姐姐。
笨蛋,就是因为她说讨厌你,妈妈才要罚她的啊。这赔钱货连你的醋都吃。
我爱她就够了。
可你说爱,也没把她从火海里拉出来。
赵述走前,狠狠地瞪了我。
许天晴也恹恹地瘫在沙发上。
安阳隐忍的眼角溢出一抹红色,姐,我走了。
我后知后觉伸出手,连他的衣角都抓不住。
赵叔近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偶然他注意到我,虚虚抬起一只手又不堪重负地垂下。
你的耳朵怎么了
我正在清理他的排泄物,模糊地应了一声。
只听他叹了口气: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把痰盂端出去时,正好碰上赵述。
他冷冷笑着。
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想离开,看到我的态度他气急了一样一把夺过痰盂扣在我头上。
臭烘烘,黏糊糊的腥臭液体顺着我的脸,落到身上。
他咬着牙:你要是识时务就快点滚!别让我和天晴再见到你!
眼前一片模糊,我拼命跑走,跑到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喉口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忽略鼻腔那挥之不去的恶臭。
直到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我被迫停下。
安阳握住我的肩膀,如墨的眼眸暗下来。
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他们。
回去洗澡吧,洗完给赵述道个歉。
脑海只剩一片空白。
你不是对我最好的弟弟了吗
我回到房间,浴室里的花洒依旧只有冷水。
浑浑噩噩地冲洗完,把冰冷的身体裹进被子里。
眼皮像灌了铅,逼得我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床边站了一个消瘦的身影。
安阳的声音哑了:不是让你去道歉吗怎么睡着了
全身热得像一个火球,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我有气无力地掀起眼皮,直直地盯着他俊朗的眉眼:道完歉我可以离开了吗
最近我总是梦到爸妈,他们变成了很大的天堂鸟,说要来接我去过好日子了。
安阳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庞出现一丝裂痕。
他掐住我的脸,嗓音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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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不要理他们!他们对你一点也不好!
他深深喘了一口气,胸口毫无节奏地起伏着:不想道歉就算了。
以后再遇到赵述就避开点。
泪滴在他手背上。
他像被烫到了似的,猛地收回。
安阳掀开被子搂住我,熟悉又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在国外那五年,他每次来看我都是这样睡的。
他把头埋在我肩窝,嗓音很闷:你知道的,我也为你付出了很多。
说那两句话几乎耗尽了我所有力气。
我只能淡淡点头。
不一会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撑起身子,干燥的手心抚摸上我的额头。
你发烧了
我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字。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你能不能唱小时候我哄你睡觉唱的歌给我听
黑暗中,我感觉那道视线几乎要把我灼烧穿透。
安阳躺下来,哼着歌拍着我的背。
那是回国这么久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次日清晨,其实他走的时候我醒了。
他探了探我的温度才放心离开。
客厅内响起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接着是许天晴崩溃的尖叫:你不是答应了要娶我吗
我们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现在仇人死了,你爱上他们的女儿了!
安阳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嗓音。
没有,你想多了。
高跟鞋踩地的噔噔声逼近门口。
许天晴叔双眼发红,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举起手。
我握住她的手腕,抬眸不咸不淡道:小阳在沙发上睡的。
我发烧了,他不放心才守了一晚。
她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语气中的厌恶却更盛。
你怎么还在睡!
我们留下你是让你照顾赵叔的,不是让你来当大小姐!
安阳皱着眉分开我们交缠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安星以后跟我去公司,我会另外请人来照顾赵叔。
许天晴咬紧下唇,到底没再反驳。
她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
我在国外的读的经济学硕士,倒是不愿意进自家公司工作。
只是单纯对这方面的知识感兴趣。
爸妈早就说过了,公司是弟弟的,让我不要插手。
留给我的信托基金,足支撑我过完富足的一生。
安阳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如果爸妈泉下有知弟弟有这样的能力,也会很欣慰吧。
他让我给他当私人助理,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没意思透了。
从小带大他,我对他了如指掌。
正式工作后我才知道,原来许天晴是公司的总经理。
而赵述是副总裁。
他们是安阳的左膀右臂。
我在弟弟生活里空缺的这五年,他们相伴而行。
或者说,弟弟在垃圾桶里被捡到的之前,他们就建立了根深蒂固的感情。
6
安阳的办公室有一道门连通他的休息室。
说是助理,他也没让我干什么活,平时就让我待在那里。
工作了一天,他眉心都有一道疲惫的痕迹。
下意识接过他脱下的外套,上面还有烟酒味。
我小声说:
小阳,我想去看看爸妈了。
他动作一顿,眼里泛起一丝波澜。
最近忙,等我有时间再说吧。
是因为忙着要结婚的事吗
我空降公司,同事们都不太愿意搭理我。
今天我去茶水间,隐约听到了请柬安总之类的字句。
我想听得仔细些,可她们一看到我就默契地走开了。
别听他们乱说。安阳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就算是,我也是有苦衷的。
再等等,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我。
他的决定一向不是我能干涉的。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亦如此。
自从疗养院一别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赵述。
中午我从饭店打包回安阳的午饭,正好碰上他出差回来。
或许是那盆腌臜之物让他的怨气消了一半,他主动走过来。
静静地对视片刻,他眼中有什么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施舍的情绪。
惴惴不安中,他终于主动开口:今晚阿阳生日,不夜宫319号包厢,你也来吧。
手里的鱼汤像一把铁钳,似乎要洞穿我的掌心。
我胡乱应了声,就绕开他走了。
办公室里,安阳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紧绷了神经也得到片刻的放松。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鱼汤,阳光透过巨大落地窗的窗帘缝隙,在他的眉峰上跳跃。
叮叮叮来电铃声破坏难得岁月静好的一幕。
我慌忙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是导师时,指尖颤了颤。
在这接。
安阳语气不容置喙。
我抿了抿唇,压抑住了想挂断的冲动。
对方先是表达慰问,又说了一大堆课程作业上的事。
安阳放下筷子,在等我。
五分钟后,我垂眸看着不再散发热气的鱼汤,主动打断了导师。
先不回去,弟弟还需要我照顾,麻烦老师那边暂停我的科研项目了。
电话挂断,那人眉目间的郁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拉开旁边的椅子:不饿也吃点,陪我。
一直到下班,安阳都没提起今天是他生日的事。
我到包厢时,里面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静默,又恢复原状。
我坐到角落,看到吧台那边赵述在向气急败坏的许天晴解释。
面前摆了一排花花绿绿的酒杯,我随便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越喝越控制不住自己,脑子开始变得昏沉。
以至于安阳站在我面前时我都以为这是幻觉。
他逆着光,眼神晦涩不明。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灵魂已经出窍,飘在空中看着肉体在走。
安阳切了蛋糕,说今晚的消费他买单,就带着我走了。
许天晴追出来,剜了我一眼,嗓音跟能滴出水似的,委屈道:阿阳,婚礼还能正常举行吗
他揽着我的摇摇欲坠的身体。
能。
出了不夜宫,习习凉风吹得我酒醒了大半。
安阳脱下外套扔过来,语气颇有不满:来就来了,喝那么多酒干嘛。
我扒下盖住半张脸的衣服,露出红彤彤的脸。
痴痴地咧开嘴笑了。
原来今天才是你真正的生日啊。
7
头痛欲裂。
睁开眼看到休息室熟悉的天花板时还没回过神来。
喝断片了,怎么回来的我都忘了。
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未读消息,是律师的。
安小姐,您的父母留存了一笔资金在银行的保险柜里给你,出了这样的意外······我想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汇丰银行保险柜,密码是您的生日。
随便洗漱了一下,我打车过去。
外面的同事见我穿着睡衣就从办公室里出去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
反正我也有钱,被辞退后也活得下去。
大不了在公司对面租个房子,以后想安阳了,就偷偷来看他。
打开保险柜,最吸引我注意的不是那张不限额的黑卡,而是旁边厚厚一沓的信封。
封面已经泛黄。
看到上面娟秀的一行小字时,心脏犹如被生生撕裂开来:宝贝女儿安星亲启。
我撕开封口,拿出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星星,不出意外等你看到这封信时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想要个儿子,好像忽略你好久了。你知道的,在农村没有儿子,几乎要我和你爸抬不起头。本来想着这辈子好好把你养大也一样,偏偏你爸走了大运,发了家,这下没有而走几乎成了他的一个心结,看到他半夜睡不着在叹气,头发也愁得白了,我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管你信不信,妈妈还是要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听了算命的话害你断耳断指,妈妈不配求你原谅,真的很对不起你。
不要怪安阳抢了原本属于你的所有,没有他,我和你爸早就散了。
记得,爸爸妈妈永远爱你和弟弟。
······
喉口溢出痛苦的低吟。
我把整张脸埋进手心里,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
工作人员有些迟疑地递过来一张纸巾,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
信封里还有大量的照片,都是从捡回安阳那年开始拍的合照。
也是从那年开始,爸妈脸上常常带笑。
我没拿那张卡,关上保险柜带走了信封。
出了门,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我的脸颊到下颚一连串地滑落。
安阳常开的那辆宾利停在路边,。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倚靠在车门边,整个人颀长又锋利。
他的嗓音哑了:
我看监控你自己出来了,怎么不等我
我笑着抹了一把脸:因为知道你会找到我啊。
安阳没再把我送回办公室,带去了他住的公寓。
以后不用去上班了。
明天我要结婚了。
我盯着前方灰色的空气,淡淡道:许天晴不想见到我,是吗
她在你心里一直比我这个姐姐重要,对吧
8
安阳将我拉入怀里。
坚硬的胸膛撞得我鼻尖一酸。
他低声喃喃:
对不起,她救过我,我欠她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上面的粉钻熠熠生辉。
比夜里的星星还美。
委屈你了,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一定会的。等我。
他想把戒指往我手上套却忘了我右手没有无名指。
安阳出神地吻了吻断指的位置,痒痒麻麻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没事,戴左手也一样的。
我疲倦地抽回手,好了,回去吧,她还在等你。
安阳闭了闭眼,漆黑的瞳孔又变得深不见底。
他把我送到门口就走了,一向挺直的腰竟弯了点。
婚礼当天,我盛装出席,以大姑姐的身份包了一个红包。
许天晴穿着白婚纱化着精致的妆容,美艳不可方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两条小臂上缠着纱布。
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敢问。
吊顶的水晶灯晃得我眼花,恍惚间我想到住在疗养院的那段日子。
许天晴半夜会在客厅哭,喝醉了就大喊着:爸妈,我给你们报仇了!
哭完她就用小刀划自己的手臂,弄得鲜血淋漓。
我隔着门缝看到了好几次,就是不敢出去。
第二天会默默把桌子上的血擦干净。
也许她早就病了,在我住进去那段时间更严重了。
赵述没有来参加婚礼,他在准备葬礼。
赵叔靠着高昂的医药费苦苦支撑这么多年,还是撒手人寰了。
隔着人群,我向舞台上的许天晴举起左手硕大的粉钻。
刹那间,她扬起的嘴角僵住了。
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没等婚礼结束就独自前往海边。
安阳一定是太累了,累到忘记爸妈的骨灰盒就放在公寓里。
我打开,里面空落落的。
也对,仇人的骨灰,怎么可能会拿去安葬呢
海风腥咸,这一块是有名的断崖景点。
只不过现在是淡季,游客很少,就算我站上去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十分钟后,手机震动个不停。
我接通,安阳无奈又悲伤的声音透过话筒重重砸在我耳膜上。
你什么时候拷贝我U盘里的东西了
你怎么拿到竞标公司的联系方式的
身体冻得有些僵了,我坐在崖边,双腿悬空。
声音轻得像风,却答非所问:安阳,如果那天爸爸没有非得给你准备生日惊喜,他就不会去厨房里找打火机点燃蜡烛。
安阳骤然增大音量,你在哪里!
海浪击打岸边的拍打声愈来愈响。
我没有回答他,一松手,手机很快就被吞噬。
从婚礼现场到这里要半个小时,我在心里倒数着时间。
轿车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十五分钟啊,真快。
我抬起头,安阳饱满的前额布满了汗水,脸比他的西装白。
你过来了,你的新娘怎么办
我晃荡着双腿,觉得身体变得很轻盈。
他面部肌肉抖动着,攥紧拳头连手臂都暴起青筋。
他放软了声音:别闹了安星,快过来。
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新娘。
我眨了眨眼,可是在我心里,你比陌生人还要冷血可怕,连养你长大的人都下得去手。
安阳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喷涌而出,他只觉得天崩地裂。
当年要不是安雄无视安全检查,用老化的设备给矿工们使用,那个矿洞就不会塌!
里面有整整三十三个人啊!全死于非命,唯一活下来的赵叔还因为脊髓损伤下半辈子只能在病床上!
我们成了孤儿,差点活不下去。
原来是这样吗
你潜伏了这么多年是为了给家人报仇吗
可是。泪水夺眶而出,我爸不是故意的,他交代了手下的管理员及时更换设备,没想到他压根没去检查,这事发生后他也很愧疚,给每户人家发了赔偿。
我站起来,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我爸妈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真下得去手啊安阳。
我张开双臂,在安阳崩溃的喊声中向后倒去。
我看到许天晴和赵述赶到了,以后我不在,他们会照顾好他的。
我就先走一步,不碍他们眼了。
海水灌入口鼻,我的四肢像灌了铅,沉甸甸的。
眼睛没有闭上,我还能看见蓝天白云,看见爸妈飞来接我。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