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
刚蹲在青石板路边掏猫条,身后就传来咔嚓一声。
不是古镇里常见的游客拍风景的动静,那声音离得太近,像贴着我后背似的。
我猛地回头,手里的猫条都差点掉在地上。
巷口站着个男人,比青岚镇四月的烟雨还扎眼。浅紫色的眼眸像浸了雾,看过来时总像含着点软乎乎的光,亚麻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却有劲儿,手里举着台黑色相机,镜头还没来得及收,正对着我刚才喂猫的方向。
你拍什么我攥紧猫条,声音有点发紧。
蹲在我脚边的流浪猫橘橘被惊到,往后缩了缩,金黄色的毛蹭过我的牛仔裤,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那男人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连忙把相机放下来,指尖在相机背面上蹭了蹭,耳尖居然有点红:我……我拍猫。
这话骗鬼呢
我刚才明明看见,他镜头对着的是我蹲下去的侧脸,不是橘橘。
更何况,在青岚镇当导游这几天,我太清楚拍照背后藏着什么猫腻了。
这镇子看着是江南水乡,白墙黛瓦、小桥流水的,实际上导游这行早被王魁那伙人搅得乌烟瘴气。王魁是镇里的老导游,带着三个中年同伙,把所有优质客源都攥在手里——就是那些愿意买高价特产的游客,他们带过去的古镇手作茶,明明就是山下茶厂批发的普通绿茶,装在印着非遗传承的盒子里,就能卖八百八一斤,他们拿一半提成。
谁要是不跟着他们干,下场比原主还惨。
我不是这身体的原主。上周在公司加班到凌晨三点,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突然眼前一黑,再醒过来就躺在青岚镇一间破出租屋里,脑子里多了原主的记忆。这身体跟我同名也叫林砚,短发刚及耳,笑起来会露一对小虎牙,看着软,其实轴得很——王魁让他推高价茶,他不肯,说游客来玩是看风景的,不是来当冤大头的,结果呢
客源被抢得一干二净,只剩些没人要的散客小团;还被王魁的人造黄谣,说他手脚不干净,偷过游客的钱包,现在我带团,时不时就有游客盯着我的手看,刚才还有个阿姨趁我喂猫,拉着同伴小声说你看他是不是就是网上说的那个导游别靠太近。
更阴的是,王魁之前还找人拍过原主。故意等原主帮游客拎行李时,拍个伸手进游客包的角度,发在镇里的导游群里,害得原主差点被吊销导游证。
眼前这外国人,穿得这么讲究,看着不像镇里的人,不是王魁派来的,还能是谁
拍猫用得着离这么近我站起来,比他矮小半头,却还是梗着脖子,你是不是王魁让来的拍了照片想干什么造我的谣
这话一出口,那男人更慌了,手忙脚乱地把背包卸下来,拉开拉链翻了半天,掏出一本深棕色的皮质相册,封面都磨出了包浆,一看就用了很久。
不是,我不是坏人。他把相册递到我面前,指尖有点抖,你看,我拍的都是这些。
我迟疑地接过来,翻开第一页。
照片上是个日本老奶奶,坐在东京街头的长椅上,手里捏着块面包,正喂给脚边的流浪狗,阳光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连皱纹都透着软。第二页是巴黎的巷尾,一个穿风衣的年轻人弯腰帮游客捡伞,伞面被风吹得翻起来,他却笑着,一点不恼。第三页、第四页……全是不同国家的人,做着不同的小事:纽约地铁里给老人让座的学生、伦敦街头帮店主搬箱子的路人、罗马广场上陪小孩吹泡泡的大叔……
每一张照片都没什么大片感,却看得人心里发暖。
最后一页是空的,只有右下角用钢笔写了行英文,我认出来是Waiting
for
the
softest
one。
我叫艾利克斯,是个摄影师。他站在我对面,声音放轻了些,浅紫眼眸里的慌张散了,多了点认真,我环游世界,就是想拍‘温柔的人’——不是拍他们多厉害,是拍他们不经意间帮别人、对小动物好的样子。
他指了指相册里的照片:这个奶奶喂了那只狗三年,这个年轻人每天都在巷尾等丢伞的游客来拿……我拍了二十三个国家,没见过比你刚才更软的瞬间。
软我愣了。
我活了两辈子,在现代公司被老板骂太软弱,镇不住下属,穿过来后被王魁的人欺负,被游客质疑,从来没人说我软,更没人说我温柔。
刚才我就是蹲下来给橘橘喂个猫条,手指被橘橘的爪子轻轻碰了一下,我还笑了笑,就这么个破瞬间,值得他专门拍
你喂猫的时候,会先把猫条撕成小块,怕橘橘噎到。艾利克斯的耳尖又红了点,眼神却很亮,你刚才跟那个阿姨说话,明明她在怀疑你,你还是跟她讲了古镇的历史,没一点不耐烦。这些都不是装的,是真的软。
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古镇特有的水汽,吹得他亚麻衬衫的下摆晃了晃,也吹得我脑子有点懵。
我看着手里的相册,又看了看站在我对面的艾利克斯——他长得是真好看,睫毛长,垂眼时能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站在青石板路上,比旁边的白墙黑瓦还像画,可他说的话,却比古镇的雨还实在。
他好像真的不是王魁的人。
我……我叫林砚,是这里的导游。我把相册递还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我耳尖也开始发烫,刚才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是坏人。
没关系,我知道你可能有顾虑。艾利克斯接过相册,小心地放进背包里,然后看着我,眼神里带了点期待,明天你还带团吗我想跟着你,再拍点青岚镇的‘温柔’——当然,我会付导游费,也不会打扰你带其他游客。
我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橘橘——橘橘正蹭我的裤腿,好像在帮他说话。
我想起这几天的日子: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等散客,带团时要应付质疑,晚上回到出租屋连顿热饭都懒得做,兜里的钱只够买泡面和猫条。我要是拒绝艾利克斯,说不定连这仅有的散客都保不住,穿过来没几天就得饿死。
更重要的是,他是第一个没质疑我、没欺负我,还说我温柔的人。
我咬了咬嘴唇,点了头:明天早上八点,我在镇口的石桥等你。不过我带的是散客小团,可能会走很多小巷,你要是累了可以随时说。
不累!艾利克斯立刻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浅紫眼眸里像落了星星,我明天一定准时到,还会带进口的猫条,给橘橘当礼物。
他说完,又看了看我,才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走,走了两步还回头冲我挥了挥手,阳光落在他身上,连背影都透着高兴。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喂完的猫条,橘橘在我脚边喵喵叫着,蹭我的手。
风又吹过来,我突然觉得,这青岚镇的雨好像没那么冷了。
之前我穿过来,只想保住工作,不被王魁搞死,能活一天是一天。可现在,我有点想知道,跟着艾利克斯,会不会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不用推高价货,不用被人质疑,就安安心心带团,还能被人当成温柔的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蹲下来,把剩下的猫条喂给橘橘,摸了摸它的头:橘橘,明天有个好看的外国人来跟我们玩,你开心不
橘橘喵了一声,蹭了蹭我的手心。
我看着它,突然笑了——或许,我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憋屈了。
至少现在,有个叫艾利克斯的摄影师,觉得我是个软乎乎的好人。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到镇口石桥时,艾利克斯已经站在那儿了。
他换了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两包进口猫条,看见我就挥挥手,浅紫眼眸亮得像刚被雨洗过的星星:林砚,我查了,这个猫条是无谷的,橘橘吃了不会闹肚子。
我接过猫条,指尖碰到他的手,又飞快缩回来,耳尖有点烫:你还特意查这个
当然,橘橘是重要的‘小团员’嘛。他笑着,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原来外国人也有虎牙,比我想象中可爱多了。
今天的团是三个大学生,刚毕业来古镇散心,没那么多疑心,听我讲石桥的百年历史时,还会凑过来问那时候的人怎么建这么高的桥。艾利克斯就跟在我们后面,不吵不闹,相机举着却不总按快门,只有我蹲下来给他们指桥底的石刻、帮他们拍合影时,才会咔嚓一声,把镜头对准我。
林导,你笑起来好好看啊!一个女生看着我手机里的合影,忍不住说,比我们学校的校草还帅!
我脸一红,刚想摆手说没有,就听见身后传来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别到时候把你们带丢了,还得我来救场。
是赵三。
他是王魁最得力的徒弟,四十来岁,肚子挺得像个皮球,穿件花衬衫,手里把玩着个核桃,站在桥边,眼神里全是不屑。那三个女生被他说得一愣,下意识往我身后躲了躲。
我心里一紧,知道他是来找茬的。
赵哥,我带团碍着你了我往前走了一步,把三个女生挡在身后——现在不是我一个人,不能让游客跟着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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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着我了赵三冷笑一声,声音拔高了些,故意让周围的游客都听见,青岚镇的导游规矩你忘了带团就得去‘某茶楼’品非遗茶,你倒好,带着游客在这儿看破石头,是想饿死我们这些老导游
他这话是故意栽赃——所谓的某茶楼,就是王魁合伙开的,卖的全是高价茶,之前有游客喝了说跟超市十块钱的没区别,还被王魁的人堵着不让走。
我们不想喝茶,是我们自己要求看石桥的!刚才说话的女生忍不住开口,林导讲得可好了,比你这种只会推销东西的强多了!
赵三脸一沉,瞪着那女生: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我这是为你们好,怕你们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他说着,眼睛扫向我,意有所指,有些人啊,名声可不太好,之前还偷过游客的钱包,你们可得小心点。
这话像根针,扎得我心口发疼。我攥紧拳头,刚想反驳,艾利克斯突然走了过来。
他没看赵三,而是把相机举到那三个女生面前,点开了一段视频:画面里是昨天下午,赵三在某茶楼门口,拉着一个店主的手,小声说等下我带个团过来,你就说这茶是乾隆年间的配方,卖八百八一斤,提成给我留一半,店主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保准没人看出来。
你说林砚骗游客艾利克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冷劲儿,浅紫眼眸里没了平时的软,那你跟店主商量骗游客买假茶,算什么要不要我把这段视频发给镇里的旅游管理处,让他们评评理
赵三的脸唰地白了,伸手就要抢相机:你个外国人,少多管闲事!这视频是你瞎编的!
是不是瞎编的,你问问旁边的人就知道了。艾利克斯往旁边让了让,把相机屏幕对着周围的游客,昨天下午三点,有谁在‘某茶楼’门口看见这位赵先生了
立刻有个穿蓝裙子的阿姨举手:我看见了!我昨天就在那儿买点心,听见他跟店主说‘卖贵点’,我还觉得奇怪呢!
另一个大叔也点头:我也看见了,他当时还跟店主笑呢,说‘这次能赚不少’!
赵三的脸从白变青,又从青变黑,嘴里嘟囔着你们都跟他一伙的,却不敢再抢相机,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林砚,你给我等着!说完,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的游客都笑了,那三个女生围着艾利克斯,说帅哥你太厉害了多亏你帮林导解围。我站在旁边,看着艾利克斯跟她们说话时的侧脸,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这是我穿过来后,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帮我,还是个认识才一天的外国人。
谢谢你。等游客散开,我走到艾利克斯身边,声音有点发颤,刚才要是没你,我又要被他欺负了。
不用谢。他转过头,笑了笑,耳尖又红了,我只是看不惯他欺负你,还骗游客。他顿了顿,从背包里掏出那本皮质相册,翻开最后一页,递给我,你看,我把昨天拍你的照片洗出来了。
照片上,我蹲在河边喂橘橘,阳光落在我头发上,橘橘的爪子搭在我的手背上,背景是古镇的白墙和飘着的雨丝,拍得特别温柔。
我……我能留着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这本来就是给你的。他把相册塞给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我还记了笔记,你昨天跟我说的‘石桥上的石刻是明朝的’‘巷尾的老槐树有两百年了’,我都记下来了,怕下次你讲的时候,我没听清。
我翻开小本子,里面的字迹工工整整,还画了小小的石桥和槐树的简笔画,看得我鼻子有点酸。
那天剩下的时间,艾利克斯跟在我身边,镜头里全是我:我给游客指巷弄时的手势、我跟张阿婆打招呼时的笑容、我帮游客捡掉在水里的帽子时的样子。一开始我还会躲,后来发现他拍的照片里,我眼里没有之前的慌,反而有光,就慢慢不躲了——有次我站在戏台上,给游客讲古镇的戏台以前是用来演越剧的,故意放慢了语速,回头时看见他举着相机,嘴角弯着,我就故意在戏台上多站了一会儿,等他按下快门。
晚上带完团,我们在河边喂橘橘。艾利克斯帮我拆猫条,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巷子里的灯笼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耳尖红得要滴血。
林砚,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我明天还能跟你的团吗
能啊,当然能。我赶紧点头,怕他误会我不想让他来。
他笑了,把拆好的猫条递给我:那太好了,我还想拍你跟橘橘在早上的阳光下玩的样子,早上的光最软,拍出来肯定好看。
接下来的三天,艾利克斯每天都跟着我带团,我们一起在早上的巷口买豆浆油条,一起在中午的树荫下喂橘橘,一起在晚上的河边看灯笼。他的相机里存满了我的照片,我的相册里也多了好几张他拍的温柔瞬间,甚至有次张阿婆看见我们,还笑着说你们俩站在一起,比古镇的画还好看。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多过几天,直到第四天早上,艾利克斯突然跟我说,他要走了。
我接到工作室的电话,说国外的摄影展要提前筹备,我必须回去一周,把照片整理好。他坐在河边的石阶上,手里摩挲着相机,声音有点低,本来想多陪你几天,拍你跟橘橘在秋天的样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他立刻抬头,眼神特别坚定,浅紫眼眸里全是我,我答应过要拍你跟青岚镇的四季,就一定回来。等我处理完摄影展的事,马上就回来,最多一周,好不好
我点点头,没说话——我怕一开口,声音就会抖。
他从背包里掏出那本皮质相册,翻到最后一页,用钢笔写了行字:林砚,等我回来,拍你更多样子,拍青岚镇的春、夏、秋、冬。然后把相册塞给我,这个你拿着,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里面的照片。
我攥着相册,送他到码头。船开的时候,他站在船头,冲我挥手,喊着林砚,等我,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清清楚楚落在我耳朵里。
我站在码头,看着船消失在烟雨里,手里的相册还带着他的温度,心里又暖又空。
可我还没从离别的情绪里缓过来,手机就响了——是镇旅游管理处的电话。
是林砚吗电话里的声音很严肃,有人举报你没有导游资质,还辱骂游客,你现在马上来管理处一趟,你的导游证暂时被停了!
我手里的相册啪地掉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举报谁举报我我没有辱骂游客!
谁举报的你不用管,你先过来再说!要是查出来情况属实,你的导游证就别想要了!对方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我蹲在地上,捡起相册,手指都在抖。
不用想,肯定是王魁。
赵三被我们怼走后,他肯定没罢休,现在居然直接举报我,还要吊销我的导游证。
我看着手里的相册,艾利克斯的字迹还很清晰,可我却突然慌了——他走了,我的导游证被停了,我连仅有的散客团都接不了了,等他回来,我该怎么跟他说我还能等到他回来吗
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水汽,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青岚镇的雨又开始下了,落在我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攥着手机站在码头,雨丝打在脸上,冷得像针。
导游证是我在青岚镇唯一的活路,没了它,我连散客团都接不了,只能每天蹲在张阿婆的杂货铺里,帮她理理货、收收钱,赚点够买泡面的零钱。张阿婆看我可怜,总多给我一碗热汤,可我喝着汤,心里却越来越慌——艾利克斯还在国外等着回来,我要是连导游都做不成了,他回来找不见我,该怎么办
更让我揪心的是橘橘。
自从艾利克斯走的那天起,我就没再见过它。之前橘橘每天都会在河边等我带团回来,可现在我去了好几次,都只看见空荡荡的石阶,连一根橘色的猫毛都没有。有天我问巷口卖早点的李叔,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说:那天王魁的人在河边骂骂咧咧,说‘野猫挡道’,还拿石头砸橘橘,橘橘吓得跑了,之后就没回来过。
我当时就红了眼——王魁欺负我就算了,连一只流浪猫都不放过,他到底要坏到什么地步
那天晚上,我坐在杂货铺的柜台后面,翻出原主留下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他带团的日常:今天带了一家四口,小朋友说喜欢古镇的灯笼张阿婆给了我一个粽子,真好吃想让更多人知道青岚镇的好,不是只有高价特产。看着看着,眼泪就掉在了纸页上。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原主没完成的事,我得帮他完成;艾利克斯等着回来找我,我不能让他失望;橘橘还不知道在哪儿,我得找到它。
我的目标变了——不再是活一天算一天,而是要把王魁做的坏事都抖出来,拿回导游证,找到橘橘,等艾利克斯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艾利克斯之前给我的视频备份(他怕我出事,特意存在了U盘里),去了镇旅游管理处。
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门虚掩着,我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王魁的声音:主任,您放心,那小子的导游证肯定保不住,我侄子已经开始接他的散客了,以后少不了给您好处。
你办事,我放心。主任的声音透着得意,不过你也得注意点,别让人抓住把柄,尤其是那个外国人,听说还拍了视频
嗨,一个外国人懂什么王魁笑了,就算有视频,您不承认,他能怎么样再说了,那小子没人证,谁会信他
我攥紧手里的U盘,推开门走进去。
王魁看见我,脸上的笑立刻没了,站起来就要赶我: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来要个说法。我把U盘放在桌子上,盯着主任,王魁推高价假茶,还找人造谣我偷东西,现在又举报我,您凭什么停我的导游证这里有他骗游客的视频,您看看!
主任拿起U盘,看都没看,就扔回给我:林砚,你别血口喷人!王导游是镇里的老员工,怎么会干这种事你这U盘里的东西,指不定是合成的!
不是合成的!我急了,昨天有游客看见王魁跟店主商量骗钱,还有人能作证!
谁能作证你让他们来啊!王魁冷笑,我看你就是没人证,故意拿个假视频来唬人!你以为你找了个外国人帮忙,就能跟我斗告诉你,在青岚镇,我说了算!
他说着,突然冲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U盘,狠狠摔在地上。U盘啪地碎成了两半,里面的芯片露了出来,肯定用不了了。
你干什么!我扑过去想捡,却被王魁推倒在地上。我的手撑在碎掉的U盘上,被划了道口子,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干什么王魁蹲在我面前,眼神里全是恶意,我就是要让你知道,跟我斗,没好下场!你的导游证拿不回来,你的游客被我侄子抢了,你的猫也被我赶走了,你在青岚镇,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
主任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没说,反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像我被欺负跟他没关系。
我坐在地上,手心里的血越流越多,心里却比手还疼。
我以为有视频、有人证,就能要回公道,可我忘了,王魁早就跟主任勾结在了一起,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软柿子。
我爬起来,没再跟他们吵——吵也没用。我捡起地上碎掉的U盘,走出了管理处。
外面的雨还在下,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想去之前带过的游客住的客栈,找他们帮忙作证。可我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看见王魁的侄子站在那儿,看见我就喊: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林砚,偷过游客的钱包,现在还想来骗大家作证!
客栈里的游客听见声音,都探出头来看我,眼神里全是怀疑。我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之前跟我一起的游客,要么已经离开青岚镇了,要么就是怕王魁报复,不敢帮我。
我走了一家又一家客栈,得到的不是拒绝,就是躲避。
最后,我走到河边,蹲在之前喂橘橘的石阶上,掏出手机,想给艾利克斯发消息,却发现他的微信还是没回,电话也打不通。
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是不是觉得我太没用,不想再管我了
我把脸埋在膝盖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手心里的伤口还在疼,碎掉的U盘在口袋里硌着我,古镇的雨落在我身上,冷得我浑身发抖。
我没了导游证,没了客源,没了证明清白的证据,没了橘橘,连艾利克斯也联系不上了。
穿越过来时的绝望,好像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狠——之前我还能抱着活下去的希望,可现在,我连这点希望都没了。
张阿婆找到我的时候,我还蹲在石阶上哭。她把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叹了口气:孩子,别跟自己过不去。王魁那伙人坏,可咱们不能被他们打垮啊。
阿婆,我没用。我哽咽着,我没保住原主的工作,没找到橘橘,连艾利克斯都联系不上了,我是不是真的很废物
傻孩子,你不废物。张阿婆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你不肯推高价货,是为了游客好;你找橘橘,是心善;你跟王魁斗,是有骨气。这些都不是废物能做的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橘橘的项圈,上面还挂着个小小的铃铛。
这是昨天我在镇东的仓库后面捡到的,橘橘应该还在附近,就是怕王魁的人,不敢出来。张阿婆说,你再等等,说不定艾利克斯就回来了,说不定橘橘也会自己找回来。
我攥着橘橘的项圈,铃铛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安慰我。
可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天慢慢黑了,古镇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映在河面上,晃得人眼睛疼。
我站起来,跟着张阿婆往杂货铺走。
雨还在下,我看着手里的项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好像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在张阿婆的杂货铺柜台后蹲了两天,怀里揣着橘橘的项圈,手指把项圈上的铃铛摸得发亮。白天帮阿婆理货时,听见游客说现在带团的导游都推高价茶,没意思,夜里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翻着原主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要是能让青岚镇的导游都不用骗钱就好了,眼泪总忍不住掉下来。
第三天早上,我刚把杂货铺的门拉开,就听见有人喊我名字,声音又熟悉又陌生,带着点喘。
林砚!
我猛回头,看见艾利克斯站在巷口,浅紫眼眸亮得像淬了光,头发有点乱,亚麻衬衫沾了点泥,手里却举着个巨大的海报筒,另一只手还牵着个小小的橘色身影——是橘橘!
橘橘看见我,喵地叫了一声,挣脱艾利克斯的手,飞快地扑到我脚边,用头蹭我的裤腿,项圈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橘橘!你回来了!我蹲下来,把橘橘抱在怀里,它的毛还是软乎乎的,就是瘦了点,我摸它的时候,它还用舌头舔我的手。
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在镇东仓库后面的草堆里,怕生人,我喂了它三天进口猫条,它才肯跟我走。艾利克斯走到我面前,喘着气,眼底有淡淡的红血丝,对不起,我没及时回你消息,我没回国外。
我抱着橘橘,抬头看他:你没回去那你去哪了
我去市里了。他把海报筒放在地上,从背包里掏出一叠文件,递给我,我走的那天,在码头就看见王魁的人跟着你,怕你出事,就没上那艘船,直接去了市里的旅游局,还找了我认识的记者朋友。
文件里有好几份游客证词,上面按了红手印:有之前被王魁坑过的阿姨,写了买了八百八的茶,回家发现是普通绿茶;有被赵三造谣的年轻导游,写了不肯推高价货,被抢了客源;还有客栈老板的证词,说王魁每个月都给管理处主任送东西。
最下面是一张光盘,艾利克斯说:这是高清版的视频,我找记者朋友修复了,比之前的更清楚,能看见王魁跟店主商量的每一句话,还有他给主任送礼的画面。
我翻着那些证词,手指都在抖:你……你为了我,推迟了摄影展我记得他说过,那个摄影展对他很重要,是他环游世界的总结。
摄影展可以推迟,但你不能出事。艾利克斯蹲下来,跟我平视,浅紫眼眸里全是认真,我答应过要回来拍你,要帮你,就不能食言。他顿了顿,伸手帮我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这几天我没睡好,找游客、跑旅游局、跟记者对接,有点累,但看见你和橘橘,就觉得都值了。
我抱着橘橘,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暖的。原来他没丢下我,原来他一直在帮我,原来我不是一无所有。
我们现在就去管理处,把王魁的事捅出去!我站起来,心里的憋屈突然都散了,只剩下一股劲——我要拿回我的导游证,要让王魁付出代价,要完成原主的心愿。
等等,还有人。艾利克斯笑着,朝巷口招了招手。
两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过来,是市里旅游局的工作人员,后面还跟着个扛摄像机的记者。我们是市旅游局的,接到举报,来调查青岚镇导游违规问题。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拿出证件,林先生,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管理处,做个笔录。
我抱着橘橘,艾利克斯拎着海报筒,跟着他们往管理处走。巷子里的游客看见我们,都围过来看,张阿婆也跟在后面,说林砚,别怕,阿婆给你撑腰。
到管理处的时候,王魁和主任正在办公室里喝茶,看见我们进来,王魁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主任也慌了,站起来想躲。
王魁,李主任,你们涉嫌诱导游客消费、造谣诋毁同行、行贿受贿,现在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旅游局的工作人员亮出调查令。
你们别听他胡说!他手里的东西都是假的!王魁指着我,声音都在抖。
是不是假的,看看就知道了。记者把摄像机架好,艾利克斯把光盘放进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王魁跟店主商量骗钱的画面,还有他给主任送烟酒、送红包的镜头,声音清清楚楚。
这……这是合成的!主任还在嘴硬。
是不是合成的,问问这些游客就知道了。艾利克斯把游客证词递过去,这十位游客都能当面跟你们对质,还有市旅游局查到的银行流水,你每个月都有一笔钱转到李主任的账户里,这怎么解释
王魁看着证词,又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主任的脸从红变青,最后耷拉着脑袋,说我认罪。
旅游局的人把王魁和主任带走了,记者还采访了我,问我以后想怎么带团,我说想带游客看真的古镇,不推高价货,让大家知道青岚镇的好,不止是特产。
那天下午,镇里贴了公告:王魁和他的团伙被吊销导游证,罚款五万元;李主任被撤职,移交司法机关;还成立了诚信导游队,让我当队长,招募愿意诚信带团的年轻导游。
游客们都拍手叫好,之前被王魁坑过的阿姨还拉着我的手,说以后来青岚镇,就找你带团。
艾利克斯站在我身边,笑着把海报筒打开——里面是他的摄影展海报,上面是我蹲在河边喂橘橘的侧颜,烟雨落在我头发上,橘橘的爪子搭在我手上,海报上写着摄影展《我的江南导游》,地点:青岚镇戏台,时间:本周六。
我把摄影展的地点改到青岚镇了,想让更多人知道,这里不止有风景,还有温柔的人。艾利克斯看着我,眼里全是光。
周六那天,摄影展办得特别热闹。戏台周围挂满了艾利克斯拍的照片:有我带游客看石桥的样子,有张阿婆给游客送粽子的画面,有橘橘在河边晒太阳的样子,还有其他诚信导游带团的场景。来的游客挤满了戏台,都在说这才是青岚镇该有的样子这个虎牙导游真不错。
摄影展结束后,艾利克斯没走,他成了我的专属摄影师,每天跟着我带团,镜头里永远是我、橘橘和古镇的烟火气。我们还在河边建了个流浪猫投喂点,游客来了都愿意带点猫条,橘橘也有了好多小伙伴。
诚信导游队也越来越壮大,有十几个年轻导游加入,我们一起制定了三不原则:不推高价货、不造谣同行、不敷衍游客。青岚镇的名气越来越大,来的游客越来越多,大家都说青岚镇的导游最真诚。
有天晚上,我和艾利克斯坐在河边喂橘橘,他突然说我之前拍过很多温柔的人,却没见过像你这样,能把温柔变成力量的人。
我摸了摸橘橘的头,看着艾利克斯的眼睛,笑了。
我想起穿过来那天,我以为自己要在这个陌生的古镇憋屈地活下去,却没想到,会遇到艾利克斯,会有张阿婆的照顾,会有这么多游客的支持。原来温柔从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是能聚起人心的光;原来真诚从不是没用的傻,是能打破恶意的力量。
橘橘蹭了蹭我的手,铃铛叮当作响。艾利克斯把相机举起来,咔嚓一声,拍下了我和橘橘在灯笼下的样子。
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古镇的水汽,暖暖的。我知道,原主的心愿实现了,我的日子也活明白了——最好的风景,从不是白墙黑瓦的古镇,是眼里有光、心里有暖,愿意为真诚拼一把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