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
我攥着刚补办好的宿舍钥匙,站在302门口时,手还在抖。
不是冷的,是怕。
怕推开门,正好撞见那位传说中的室友——艾德里安·卡文迪许。
来英国交换前,同系学姐就再三叮嘱：林砚,你运气差到顶了,怎么偏偏跟艾德里安住一屋
她给我看学校论坛的帖子,标题标红：卡文迪许家小少爷入学,贵族圈集体接机,手插兜不笑都像拍杂志。
配图里的人金发垂到眉骨,蓝眼冷得像结了冰,穿定制西装,连拎行李箱的姿势都透着生人勿近。
底下评论清一色：别想跟他搭话,上次有人问他借笔记,他只说‘抱歉,不共享’,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他家跟王室都有交情,咱们这种普通学生,凑上去只会被嫌掉价。
我本来就怕生,尤其在这满是阶级感的学校里——本地贵族学生总凑在食堂靠窗的位置,用我听不太懂的俚语说笑；中国学生要么抱团吃火锅,要么像我一样,错开饭点去打冷掉的三明治。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这半年的生存法则：早出晚归,把宿舍当旅馆,跟艾德里安保持零交流。
可今天不一样。
早上上课忘带U盘,不得不提前回宿舍取。
钥匙插进锁孔,转开时的咔嗒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推开门的瞬间,我听见阳台传来模糊的声音。
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是种拐着弯、带着股子冲劲的话,断断续续飘过来：咱……咱就是说……
我脚步顿住,心脏莫名跳快了两拍。
302宿舍是双人间,阳台只通艾德里安那边。
他不是应该去参加贵族社团的下午茶了吗学姐说,这种活动他从不缺席。
我放轻脚步,慢慢挪到阳台门口。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道缝。
我鬼使神差地凑过去,扒开一条小缝往里看。
下一秒,我差点没憋住笑,又赶紧捂住嘴——怕惊动里面的人。
阳台地板上,艾德里安正蹲在那儿。
昂贵的深灰西装外套搭在晾衣绳上,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里,裤脚卷到小腿,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他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我看清了——是某视频平台的东北话入门教程,主播一口大碴子味：老铁们,记住了,‘贼拉香’就是特别香,‘瞅你咋地’就是不服气！
而艾德里安,正跟着念。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解微积分难题,扯着嗓子喊：咱就是说,这大碴子粥贼拉香！
香字念得太用力,尾音还拐了个弯,跟他平时标准的伦敦腔比,滑稽得要命。
念完他自己还不满意,拍了下大腿,又倒回去重听：你瞅啥
这次他学聪明了,刻意压低声音,模仿着视频里的腔调：你瞅啥
刚念完瞅啥,手机里的主播接了下句：瞅你咋地！
他反应超快,立刻跟上：瞅你咋地！
声音比刚才大了点,震得我耳朵都痒。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很小的一声,却像按了开关。
艾德里安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
他的蓝眼睛里满是慌乱,像被抓包的小偷,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屏幕还亮着,教程里的主播还在喊：老铁们,学废了吗
他慌慌张张地去捡手机,想按灭屏幕,手指却抖得按错了键,反而把声音调大了。
咱就是说,学东北话,就得接地气！
主播的声音在小小的阳台里回荡。
艾德里安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尖红到耳根,连脖子都染了层粉。
他终于按灭了手机,把它死死攥在手里,像攥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床头柜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海报。
走近了才看清,上面全是土味语录——老铁没毛病,双击666人生苦短,必须性感跟着大哥混,三天饿九顿。
海报旁边,还放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红色的辣酱,罐身印着中国夜市秘制,标签都被摸得起了毛。
我突然想起,昨天去中国超市,看见过这款辣酱,标价不便宜,换算成人民币要五十多块。
而艾德里安,一个连咖啡都只喝手工现磨的人,居然会买这种平价辣酱
我没戳穿他,只是从背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妈妈寄来的东北大碴子。
是临走前妈妈塞的,说煮着吃顶饱,比国外的面包有营养,我一直没敢拿出来——怕艾德里安嫌这东西廉价,丢在垃圾桶里。
可现在,看着他蹲在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我突然不想再躲着了。
我走过去,把密封袋递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眼睛里还有点懵,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蓝眼睛里的慌乱。
这是……
东北大碴子,我尽量让语气轻松,我妈寄的,煮的时候放两颗红枣,比你教程里说的还香。
他盯着密封袋看了两秒,又抬头看我,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星星落进了海里。
他伸手接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我的指尖,冰凉的,像刚摸过冰块。
真的吗他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好多,没了那种贵族腔,反而带了点期待,我……我学东北话,就是想……
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把密封袋抱在怀里,像抱着宝贝。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那些论坛里的传闻,那些学姐的叮嘱,都像假的。
原来传闻里能把礼貌疏离刻进骨子里的人,此刻正蹲在地上,抱着一袋大碴子,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原来所谓的贵族架子,在某个偷偷努力靠近的瞬间,会碎得这么可爱。
我突然不想只跟他零交流了。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学东北话为什么要贴那些土味海报为什么要攒钱买那款辣酱
我甚至想,明天上课,要不要主动跟他说一句早上好
要不要告诉他,他刚才念瞅你咋地的时候,其实念错了声调,应该再拐一点,才更像那么回事。
艾德里安还在盯着密封袋看,手指轻轻摩挲着袋子上的纹路,小声说：谢谢你,林砚。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没有林同学,没有喂,就是很简单的林砚,念得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掉进了我心里,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我笑了笑,说：不用谢,以后要是想学东北话,我可以教你,比教程靠谱。
他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点头的速度快得像小鸡啄米：真的吗那……那我能每天学一句吗
当然可以。
他抱着密封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蹲太久,腿还晃了一下。
我忍不住扶了他一把。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我……我去煮大碴子,你等会儿要不要尝一碗
好啊。
看着他抱着密封袋,脚步轻快地走进厨房,连西装裤上的褶皱都没顾得上理,我突然觉得,这个在英国的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原来打破刻板印象的,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能只是一袋妈妈寄来的大碴子,一句蹩脚的东北话,一个愿意放下架子靠近你的眼神。
原来那些让我们觉得有距离的人,或许也在某个角落,偷偷努力地,想跟我们靠近。
我靠在阳台门口,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有了个明确的目标——我要跟艾德里安做朋友,我要让他知道,他不用靠学东北话来接地气,他本身的样子,就很可爱。
我甚至开始期待,明天早上,跟他说第一句早上好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时候,厨房已经有动静了。
推开门就看见艾德里安围着我的小熊围裙——那是我妈特意寄来的,粉嘟嘟的耳朵都快耷拉下来——正蹲在灶台前搅锅里的东西。
醒了他回头,脸上沾了点面粉,像只偷喝了牛奶的猫,大碴子煮好了,我放了红枣,你尝尝甜不甜。
锅里的大碴子熬得黏糊糊的,红枣的甜味飘满了厨房。我舀了一勺,刚进嘴就愣了——跟我妈煮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要煮四十分钟我问他。
他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大碴子烹饪步骤,每一步都标了时间,最后还画了个小爱心：昨天查的,怕煮不好你不爱吃。
我看着他耳朵尖又红了,突然觉得嘴里的大碴子更甜了。
从那天起,教东北话成了我们每天的固定节目。
艾德里安有个深蓝色的笔记本,第一页写着林砚专属东北话教材,字歪歪扭扭的,旁边还画了个叼着奶糖的小人。里面记满了他的笔记：磕巴=说话不顺畅（比如杰克说话总磕巴,因为他没理）唠嗑=聊天（每天晚上跟林砚唠嗑,很开心）贼拉=特别（林砚笑起来贼拉好看）。
每次我指出他笔记里的小玩笑,他就会把笔记本捂紧,假装生气：不许看,这是我的秘密教材！可下次教新话的时候,他又会主动把笔记本递过来,让我检查有没有写错。
有天晚上我对着微积分题发愁,草稿纸揉了一地。艾德里安端着热牛奶过来,凑在我旁边看了半天：这题我会,我教你。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步骤,嘴里还念叨：这微积fen不难,咱先找函数关系……
是微积分（fēn）,不是微积fen。我忍不住笑。
他笔一顿,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教我念对,我就把这题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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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凑过去,指着分字教他念：fēn,第一声,微积分。
他跟着念：微积fēn。
念完他没挪开,鼻尖离我只有几厘米,睫毛扫过我手背,有点痒。对了吗他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挠在心上。
我赶紧点头,把热牛奶递给他：对……对了,快喝牛奶吧,要凉了。
他接过牛奶,嘴角翘起来,喝了一口说：明天我去中国超市,给你买草莓奶糖,就当……就当学对发音的奖励。
后来他真的每天都带奶糖来,放在我课本上,包装纸都是不同颜色的。我攒了一盒子,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那是我在英国收到的最甜的礼物。
周末我们会一起去逛中国超市。艾德里安推着购物车,跟在我后面,我拿什么他就往车里放什么。
有次我拿起个塑料饭盒,想装剩菜用,他却伸手换了个玻璃的：塑料的加热不好,玻璃的对胃好,你总吃凉饭,会胃疼。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注意这些。他见我不说话,又补充道：这个也不贵,我付钱。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我赶紧掏钱。
他却把我的手按住,眉头皱起来：你教我东北话,我还没付‘学费’呢,这个就当学费了。说完他就把玻璃饭盒放进车里,还顺手拿了袋我爱吃的榨菜,小声说：上次你说配粥好吃,多买几袋。
走出超市的时候,他拎着所有袋子,不让我碰：你手细,别勒着。我跟在他旁边,看着他金发被风吹起来,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比我想象的要暖得多。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麻烦就找上门了。
那天中午我和艾德里安在食堂吃饭,刚把餐盘放下,就有人撞了我一下——是杰克。
他是我们班的英国富二代,总跟在艾德里安后面,以前见了我连眼神都不抬。
这次他故意把我的餐盘撞翻,米饭撒了一地,我刚买的热汤溅到裤腿上,烫得我一缩。
哎呀,不好意思,没看见。杰克摊摊手,语气里全是嘲讽,林砚,你总跟艾德里安待在一起,是想蹭他的人脉吧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他可是卡文迪许家的人,你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小声议论：就是啊,他怎么总跟着艾德里安怕不是想借艾德里安的光,在学校混得好点。
我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我怕我说错话,反而给艾德里安添麻烦。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突然站起来,把我拉到身后,盯着杰克说：你瞅啥
杰克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艾德里安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更沉了：我问你,你瞅啥这次他说得更清楚,带着东北话特有的腔调,连眼神都冷了下来。
杰克这才明白过来,脸一下子青了：艾德里安,你居然帮他你忘了我们两家是世交吗他就是个普通中国学生,跟他混在一起,会丢我们贵族的脸！
贵族的脸艾德里安冷笑一声,拿起我桌上的奶糖,剥开糖纸放进我嘴里,然后看着杰克说,他是我老铁,跟他在一起,比跟你这种只会欺负人的人强多了。还有,这奶糖比你送的进口巧克力好吃——你再欺负他,我就对你‘不客气’。
最后那句不客气,他说得字正腔圆,带着东北话的冲劲。周围的同学都忍不住笑了,有人小声说：杰克也太丢人了,被艾德里安怼得说不出话。
杰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们说：好,你们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说完他就灰溜溜地走了。
我含着奶糖,甜意从嘴里传到心里。艾德里安蹲下来,帮我擦裤腿上的汤渍,小声说：没事吧烫到没我带你去买瓶冰水敷一敷。
我没事,我拉住他的手,谢谢你,艾德里安。
他抬头看我,耳朵又红了,挠了挠头说：谢啥你是我老铁,我不帮你帮谁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阳台看星星。艾德里安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林砚,我要给你‘整个大活’。
大活我没明白。
他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就是能让你在英国也不想家的大活,到时候让杰克他们都傻眼,让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不是蹭我的人脉,是我乐意跟你待在一起。
我问他是什么大活,他却不肯说,只说你等着,到时候给你惊喜。
后来我才发现,他开始偷偷攒钱——以前他每天都买一杯现磨咖啡,现在换成了速溶的；他还总躲在被子里看手机,我偶然瞥见一次,屏幕上是中国夜市怎么搞的搜索页面。
有天晚上他睡着了,我帮他盖被子,发现他枕头下露着个小本子。我轻轻拿出来,里面夹着夜市摊位的草图,还有一张中国超市的价目表,上面好多东西都圈了,旁边标着林砚爱吃——有辣酱、榨菜,还有我上次说想吃的锅包肉调料。
本子最后一页,他写着：夜市要在林砚生日前搞成,让他吃到家乡的味道,让他知道,我不是一时新鲜,我是真的想跟他好。
月光照在本子上,我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突然鼻子一酸。
原来他说的大活,是为我准备的。
原来这个别人眼里高冷的贵族,会偷偷为我攒钱,会偷偷查夜市资料,会把我的喜好记在本子上。
我把本子放回去,轻轻帮他掖好被子。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对他的感情,早就不是室友那么简单了。
我开始期待他的大活,期待我们一起在英国的夜市里,吃着家乡的小吃,笑着跟同学打招呼。
可我没想到,杰克说的不会就这么算了,真的会给我们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我和艾德里安把夜市计划写在白板上那天,宿舍窗户外面飘着雪,屋里却暖得很。
白板上画满了彩色记号笔的痕迹：左边是摊位布局,锅包肉摊大碴粥站辣酱试吃台写得清清楚楚,艾德里安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太阳；右边是时间线,12月10日前备齐食材15号找宿管批场地20号林砚生日当天开夜市——他把我生日圈了个红圈,写着重要！必须成！。
我联系了中国超市的老板,他说能给我们便宜点进冻肉,艾德里安指着锅包肉摊,眼睛亮得很,还有上次帮我们搬东西的李哥,他说会带同学来帮忙搭棚子。
我笑着点头,把刚打印的宣传海报贴在白板旁边——海报上是我们俩举着辣酱罐的合照,艾德里安比了个耶,脸上还沾了点面粉,我在旁边写了行东北话：12月20号,宿舍楼下,老铁们来整两口！
那时候我真觉得,这夜市肯定能成。
可三天后,第一个麻烦就来了。
我接到食材商的电话时,正在图书馆查锅包肉的做法。电话里的人语气敷衍：不好意思啊,之前说的冻肉涨价了,一斤要加五磅,不然就没法给你们送。
怎么突然涨价上周不是说好了价格吗我急得站起来,图书馆里的人都看我。
没办法,有人跟我们说,你们这夜市是‘闹着玩的’,还说……说你们付不起钱,对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点,是个英国小伙子,说他是卡文迪许家的朋友,让我们别给你们供货。
我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不用想,肯定是杰克。
我跑回宿舍,艾德里安正对着电脑改宣传海报,看见我脸色不对,赶紧站起来：怎么了脸这么白。
我把手机递给他,刚说食材商涨价了,是杰克搞的鬼,他的电脑屏幕就弹出来一条学校论坛的推送,标题刺得人眼睛疼：《惊！卡文迪许小少爷被中国学生利用,搞廉价夜市博眼球》。
点进去一看,楼主发了张模糊的照片——是我和艾德里安在超市选冻肉的背影,配文写着：林砚就是想借艾德里安的贵族身份出风头,不然凭他一个普通交换生,怎么敢搞夜市艾德里安肯定是被忽悠了,太可怜了！
下面的评论更难听：我就说他俩走那么近不对劲,原来是林砚有目的啊这种人真恶心,利用别人的好心要是我,早就跟这种人划清界限了。
艾德里安的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白了：我去找杰克,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别去！我拉住他,现在去找他,他肯定不承认,还会倒打一耙。
可麻烦没停。
下午李哥发来消息,说之前答应帮忙的同学,好多都反悔了：他们说论坛里说得太吓人,怕跟你们走太近,被人说‘想蹭贵族人脉’,对不起啊林砚,我们也没办法。
我盯着屏幕,手指都在抖。艾德里安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声音闷闷的：没事,没人帮忙,我们自己来,食材涨价,我们就多攒点钱,一定能成的。
可那天晚上,最狠的一击来了。
艾德里安的妈妈打来电话,我听见他在阳台接电话,一开始还在解释：妈,不是闹着玩,我是想让林砚开心,他想家了……
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他走进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手里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是他妈妈发的消息：杰克妈妈都跟我说了,你别跟那个中国学生混了,丢我们卡文迪许家的脸,再这样,我就停了你的生活费。
我看着他,心里像被刀扎：要不……算了吧
他猛地抬头,眼泪差点掉下来：不能算！我答应过要给你‘整个大活’,要让你生日那天吃到锅包肉的！
可第二天早上,我看见他把白板上的计划全擦了,那张画着小太阳的夜市设计图,被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
我们……不搞了。他坐在床边,声音哑得厉害,我妈停了我的生活费,食材也没了,没人帮忙,搞不成了。
我蹲在他面前,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睛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林砚,是我没用,让你失望了。
不是你的错,是杰克太坏了。我忍不住红了眼。
可我没想到,杰克还没完。
那天中午,我去食堂打饭,刚走到窗口,就被杰克拦住了。他带着几个朋友,故意大声说：林砚,你怎么还有脸来食堂你把艾德里安坑得那么惨,他现在连生活费都没了,你开心了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指指点点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就是他啊,论坛里说的那个人太坏了,把人家贵族坑成这样赶紧滚回中国去吧,别在这丢人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杰克说：是你搞的鬼！你让食材商涨价,还在论坛造谣,你才是最恶心的！
我造谣杰克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你看,这是你上次跟你同学说的话,说‘艾德里安人傻钱多,好忽悠’,这不是你利用他是什么
我一看就懵了——照片里的聊天记录是假的,我根本没说过这种话！可周围的人不管,都跟着喊：原来真是他利用艾德里安！太过分了！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跑来了。他推开人群,把我拉到身后,对着杰克吼：你别胡说！林砚不是那样的人！
哟,艾德里安,你还护着他杰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故意放低,你妈都停你生活费了,你还帮他说话你是不是被他灌了迷魂汤
艾德里安想反驳,可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他看了一眼屏幕,手顿了一下,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就脸色苍白地挂了。
我妈说……如果我再跟你待在一起,就不让我回英国了。他看着我,声音里满是绝望。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说艾德里安终于清醒了,有人说林砚该识相点,赶紧离开他。
我看着艾德里安的眼睛,突然觉得好累。我推开他的手,小声说：我知道了,我会搬出去的,以后我们别再联系了。
他愣住了,想抓住我,却没抓住。我转身就走,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回到宿舍,我开始收拾东西。艾德里安坐在床边,看着我收拾,一句话也不说。我把那盒他送的奶糖放在桌上,还有他写的东北话笔记本,都留在了那里。
收拾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拎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肩膀在发抖,手里还攥着那张被揉皱的夜市设计图——我看见图纸上,他用红笔写的林砚最爱的锅包肉摊,还没被擦掉。
再见,艾德里安。我轻轻说,然后关了门。
走廊里很冷,我拎着行李箱,不知道该去哪里。手机里没有一条消息,之前答应帮忙的同学,都没再联系我。论坛上的帖子还在发酵,有人说我灰溜溜地跑了,有人说早就该这样。
我走到宿舍楼下,看着那片本来要搞夜市的空地,现在空荡荡的,只有雪落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我以为的大活,成了笑话。
我以为的老铁,成了陌生人。
我以为的温暖,好像在这个冬天,全都没了。
我蹲在雪地里,忍不住哭了。雪花落在脸上,冰凉的,像我现在的心情。
原来打破刻板印象,比我想的难多了。
原来真心靠近,也会被人当成别有用心。
原来在所谓的阶级面前,我们的努力,好像什么都不是。
我在同学宿舍的沙发上蜷了三天,每天除了发呆就是盯着那盒没带走的奶糖——是同学帮我从302拿过来的,说艾德里安把糖放在门口,附了张纸条,上面就三个字：对不起。
同学看我没精神,递过来个深蓝色的本子：这个也是他放在你桌上的,说是你的东西,我看上面写满了字,不像你的笔记。
我翻开一看,心瞬间揪紧——是艾德里安的东北话笔记本。
之前我只看过他记的知识点,没注意最后几页还写了日记：
11月20日,今天林砚教我念‘锅包肉’,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比超市的草莓还亮,我偷偷画了个小草莓在旁边,他没发现。
12月1日,食材商说能便宜供货,我太开心了,明天去买他爱吃的榨菜,多买几袋。
12月5日,杰克说我跟林砚混丢面子,可我觉得,跟林砚一起逛超市,比参加贵族下午茶开心多了。
12月8日,妈妈停了我的生活费,林砚说要搬出去,我好怕,我不想失去他,夜市不能停,他生日一定要吃到锅包肉。
最后一页,用红笔写了一行字,被眼泪浸得有点模糊：林砚,我不是一时新鲜,我是真的想跟你好。
我盯着那行字,眼泪再也忍不住,砸在本子上。
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实那天论坛上的人后来都在吵,有人说杰克的聊天记录是P的——你看,这个网友扒出来,聊天记录里的时间不对,你那天明明在图书馆,根本不可能发消息。
我抢过她的手机,果然,有个帖子详细对比了杰克的证据：聊天记录里显示下午3点发消息,但图书馆的监控拍到我那时候正在查资料,连手机都没掏出来。下面还有人跟帖：我之前听杰克跟朋友说,要让艾德里安跟林砚断交,他就是嫉妒。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信杰克的鬼话。
原来艾德里安一直没放弃。
我猛地站起来,拎起外套就往外跑：我要回去找他！
跑到302楼下,正好撞见宿管阿姨。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见我就笑：林砚啊,我正找你呢,你跟艾德里安那夜市,还搞不搞了
阿姨,您怎么……我愣住了。
我女儿也在国外上学,上次听你们说要搞中国夜市,她跟我视频的时候说,要是她学校有这种活动,肯定想家想得少点,阿姨把保温桶塞给我,这里面是我煮的大碴子,你们要是还搞,我跟物业说,楼下的空地随便用,不用交钱。
我攥着保温桶,手都是抖的：阿姨,我们搞！我们肯定搞！
刚上楼,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是中国超市的老板：林砚是吧艾德里安跟我说了你们的事,食材我给你们准备好了,冻肉、辣酱、面粉都有,我等会儿给你们送过去,钱的事不急,你们年轻人在外不容易,我也是当爹的,知道想家的滋味。
挂了电话,我推302的门,没锁。
屋里没开灯,艾德里安坐在地板上,面前摊着那张被揉皱的夜市设计图,正用手一点点把褶皱捋平。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见是我,眼睛瞬间红了：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走过去,把笔记本和保温桶放在他面前：艾德里安,我们不放弃,夜市继续搞,食材有了,场地有了,还有人帮忙,我们能成！
他盯着保温桶,又看了看笔记本,突然抱住我,声音哽咽：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我怕……
不怕了,我拍了拍他的背,我们一起搞。
那天晚上,我们重新把白板填满,艾德里安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没像之前那样吵架,而是安安静静地说：妈,我不是想丢面子,我是想跟林砚一起做件开心的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跟他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不是‘卡文迪许家的小少爷’,就是艾德里安。我以后可以自己打工赚生活费,不用你给钱,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最后他妈妈说：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要是钱不够,妈给你寄点。
艾德里安挂了电话,哭了,笑着哭的,像个终于得到糖的小孩。
接下来的几天,之前反悔的同学都主动联系我们：林砚,对不起,我们之前被杰克骗了,现在知道是他造谣,我们来帮忙,搭棚子、发传单都行！
李哥还带了几个会做饺子的同学：我妈教我做的东北酸菜饺子,到时候给大家尝尝,保证好吃！
夜市当天,天没亮我们就开始忙。艾德里安穿着我给他买的东北花棉袄,跑前跑后地搬东西,头发上沾了面粉也不在意,还跟路过的同学用东北话打招呼：老铁,晚上来吃锅包肉啊,贼拉香！
杰克果然来了,带着几个人,站在摊位前阴阳怪气：哟,这就是你们的‘大活’我看就是一堆廉价小吃,别吃坏了同学的肚子。
周围的同学都围过来,有人说：杰克,你别在这找茬了,之前你P聊天记录造谣,大家都知道了！
还有,你威胁食材商涨价,宿管阿姨的监控都拍下来了！
杰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狡辩：我没有！你们别听他们胡说！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楼下,下来个穿着优雅的女人——是艾德里安的妈妈。
杰克眼睛一亮,赶紧走过去：阿姨,您来得正好,艾德里安跟林砚搞这种廉价夜市,丢咱们的脸……
话没说完,艾德里安的妈妈就打断他：杰克,我儿子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而且我觉得,能让大家开心的事,一点都不丢面子。
她走到艾德里安身边,递给他一个袋子：这是我让管家给你买的东北酸菜,你说做饺子要用,我特意带过来的。
然后她转向我,笑了笑：林砚是吧艾德里安总跟我提起你,说你教他东北话,还给他煮大碴子,谢谢你照顾他。
杰克站在原地,脸都白了,想偷偷溜走,被同学拦住：杰克,你不道歉就想走你之前造谣林砚,还搞破坏,快道歉！
杰克没办法,只好小声说：对不起,我错了。
看着他灰溜溜地走了,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艾德里安拉着我的手,笑得特别开心：你看,我们做到了！
夜市特别热闹,摊位前排满了人。艾德里安负责炸锅包肉,我给他递调料,他炸好一块就先喂我：尝尝,是不是你家乡的味道
李哥的饺子也卖得特别好,好多外国同学吃完还说：下次还有吗太好吃了！
宿管阿姨也来了,端着一碗大碴子,坐在旁边跟我们聊天：我女儿要是在这,肯定也爱吃。
快结束的时候,艾德里安突然把我拉到空地中间,对着所有人说：其实我一开始学东北话,不是怕林砚觉得我有距离,是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他了,我怕他不喜欢我,所以想跟他有共同话题,想让他开心。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奶糖,剥开递给我：林砚,我不是一时新鲜,我想跟你一起,以后每天都吃大碴子,都学东北话,都开心,你愿意吗
我含着奶糖,甜到了心里,点头说：我愿意。
周围的同学都鼓掌,有人喊：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空地上,看着满天的星星,艾德里安靠在我肩上,小声说：原来打破那些破规矩,这么简单。
后来有人问我,在英国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我总会想起那个冬天的夜市——有暖乎乎的大碴子,有香酥的锅包肉,有宿管阿姨的关心,有同学的帮忙,还有个愿意为我蹲在阳台学东北话、愿意放下贵族架子跟我一起搞夜市的人。
其实哪里有什么贵族和普通人的距离
所谓的阶级,不过是有些人给自己画的圈；所谓的刻板印象,不过是没看见真心的借口。
真心想靠近你的人,不会嫌你的保温杯廉价,不会怕学你的方言麻烦,不会在你被误会时转身离开。
他会把你的想家记在心里,把你的喜怒哀乐当成自己的事,哪怕全世界都不理解,也会跟你一起整个大活。
因为爱从来不是门当户对,不是贵族配精英,而是我想跟你,一起把日子过成甜的,一起把孤单过成温暖。
就像艾德里安教我的第一句东北话那样——咱就是说,真心对真心,才是最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