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老公顶罪坐牢十年。
出狱后,他却搂着我的闺蜜说:你一个劳改犯,怎么配得上我
1.
我走出监狱大门,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十年。
整整三千六百五十天。
我身上那套洗得发白的囚服,终于可以换掉了。
路边,一辆黑色的宾利停了很久。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我刻在骨子里的脸。
陆悍庭。
我的前夫。
他还是那么英俊,岁月似乎格外偏爱他,只是在他眼角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副驾驶上,坐着我的好闺蜜,江念。
她冲我柔柔地笑,挽住陆悍庭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知薇,你终于出来了。
悍庭特意推了重要的会议,我们第一时间就来接你。
我看着他们,没说话。
陆悍庭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那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上车吧。他声音冷淡。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弥漫着江念身上昂贵的香水味,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知薇,这十年,你受苦了。江念转过头,眼眶红红的,我和悍庭都很担心你。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区。
经过市中心的广场时,我睁开了眼。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著名陶瓷艺术家陆悍庭先生,将于下周携其未婚妻江念小姐,共同出席‘国色天工’国际陶瓷艺术展,届时,陆家失传百年的传奇釉色‘雨火青’,将再次惊艳世界。
屏幕上,陆悍庭和江念依偎在一起,举着一个通体碧青的瓷瓶,笑得灿烂。
我的未婚夫,和我的闺蜜。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痛。
哦,对了,知薇,忘了告诉你。江念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我和悍庭,要订婚了。
你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对不对
我没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陆悍庭的后脑勺。
他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我一眼。
车子在陆家别墅门口停下。
我没有下车。
陆悍庭。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终于从后视镜里,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们谈谈。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就在这里。我坚持。
江念识趣地先下了车,临走前,还给了我一个同情的眼神。
车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说吧。他点了一根烟,语气疏离。
十年了。我看着他,你答应我的,还算数吗
十年前,陆家的窑厂失火。
烧掉的,是那张号称是雨火青唯一配方的宣纸。
是陆悍庭,在试着改良配方时,不小心打翻了酒精灯。
火光中,他吓得面无人色。
是我,把他推了出去,自己报了警,扛下了所有。
我爱他,爱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他抱着我,哭着说:知薇,等我,等我把陆家带上新的高度,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来。十年,你等我十年。
我等了。
在那个四面高墙的地方,我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地等。
现在,我出来了。
他却要娶别人了。
陆悍庭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英俊的脸。
知薇,人是要向前看的。
当年的事,我很感激你。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补偿你家里。
这张卡里有五百万,算是我给你的补偿。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和小念的生活。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扔在旁边的座位上。
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
我的血,一寸寸冷下去。
补偿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十年青春,我的名誉,我的人生,你就用五百万来补偿
他终于转过头,正眼看我。
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冰冷的厌烦。
宋知薇,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一个有前科的劳改犯,还想怎么样
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子,还配得上我吗
劳改犯。
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半生的男人。
陆悍庭。我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后悔的。
后悔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
说完,他拉开车门,摔门而去。
我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别墅大门后,浑身冰冷。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江念发来的短信。
知薇,别怪悍庭,他也是为了陆家。你斗不过我们的,拿着钱,安分地过日子吧。
后面,附着一张照片。
是她在陆悍庭的书房里,从背后抱着他,两人吻在一起。
背景里,那个雨火青的瓷瓶,熠熠生辉。
我死死地攥着手机,指甲嵌进肉里。
斗不过
我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2.
我没有拿那五百万。
我下了车,打车去了城南一处偏僻的工业园。
这里,有一个我用坐牢时攒下的所有津贴,提前租下的小作坊。
我的助理小夏已经在等我了。
她是我在狱中资助的一个贫困大学生,毕业后,就一直帮我处理外面的事情。
薇姐。看到我,她眼睛一亮。
都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走进作坊。
里面,一应俱全。
拉坯机,窑炉,还有成堆的,我让小夏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最好的高岭土。
我脱下外套,换上工作服,坐在了拉坯机前。
双手沾上冰凉的泥土,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十年前,我曾是美术学院最有天赋的陶艺系学生。
认识陆悍庭后,我放弃了保研的机会,一头扎进了他的世界。
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研究古籍,只为能帮他复原那个传说中的雨-火青。
我以为那就是爱情。
现在想来,不过是个笑话。
在狱中,我没有一天荒废过。
我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因为打架斗殴被判了三年的老头子。
他沉默寡言,却在看到我用泥巴捏的小玩意儿时,眼睛亮了。
他说,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雨火青真正传人宋家的最后一代。
我的太爷爷。
当年,陆悍庭的爷爷,只是我太爷爷身边一个偷师学艺的学徒。
他偷走的,是一张我太爷爷随手写下的,错误的配方。
而真正的雨火青,根本没有配方。
靠的,是手感,是心境,是血脉里代代相传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技艺。
这十年,太爷爷将他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我把自己,练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刻刀。
现在,这把刀,该见血了。
我花了一天一夜,烧制出了一个小小的茶杯。
杯子出窑的那一刻,整个作坊,仿佛都被一种温润的光芒笼罩。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青色。
似雨过天晴,又似深海火焰。
这,才是真正的雨火青。
手机响了。
是陆悍庭。
宋知薇,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想让你身败名裂。我淡淡地说。
你!
陆悍庭,给你一个机会。我看着手里的杯子,三天之内,带着江念,在媒体面前,公开向我道歉,承认是你当年犯了错,让我顶了罪。
否则,就在陶瓷艺术展上,等着看你们陆家,怎么成为整个行业的笑话吧。
你做梦!他怒吼,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
就凭这个。
我拍了一张茶杯的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这……这是什么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我挂了电话。
3.
第二天,我接到了陆悍庭父亲,陆世勋的电话。
陆世勋,陆氏陶瓷的掌门人,一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知薇啊。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虚伪的亲切,十年不见,受苦了。昨天悍庭回来都跟我说了,是这小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谈,好不好
陆伯伯的面子,我当然要给。
我答应了。
我倒要看看,这对父子,想唱哪一出。
约定的地点,是陆家的私人会所。
金碧辉煌,极尽奢华。
我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和这里格格不入。
包厢里,陆世勋和陆悍庭都在。
江念不在。
看来,这是他们父子俩的鸿门宴。
知薇,坐。陆世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我坐下,开门见山:我的条件,陆悍庭应该都跟您说了。
陆世勋给我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知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年的事,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你。
这里是一千万,还有一套市中心的别墅,你先拿着。
只要你把手里的东西,还有它的来历,都交出来。以后,你就是我陆世勋的干女儿。我们两家,还是一家人。
画的一手好饼,真是个老江湖。
我笑了。
陆伯伯,你觉得,我花了十年,就是为了跟你讨要这点东西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陆悍庭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条件,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看着他,公开道歉,还我清白。然后,让江念滚出陶瓷界,永不录用。
不可能!陆世勋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宋知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让陆家给你道歉你算个什么东西!
十年前,是你自己愿意顶罪的!现在反咬一口,你安的什么心
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了下去。
我安的什么心
陆世勋,说话要凭良心。
十年前,如果不是我,你们陆家早就因为欺诈和纵火,身败名裂了!
你们拿着我太爷爷的残次品配方,招摇撞骗了这么多年,现在还想倒打一耙
你!陆世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没想到,我知道得这么清楚。
好,就算……就算配方的事不提。陆悍庭强压着怒火,你纠缠我,总没错吧
我承认,我以前是爱你。我坦然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但那又怎样我爱过一个人渣,不犯法吧
倒是你们,利用我的爱,榨干我的价值,在我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就一脚把我踹开,还想用钱来羞辱我。
陆世勋,陆悍庭,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
包厢里,一片死寂。
父子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没想到,十年的牢狱之灾,没能磨掉我的棱角,反而把我变成了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可怕的对手。
过了很久,陆悍庭才艰涩地开口。
道歉可以。
但是,你要先把‘雨火青’的真正技术,交出来。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陆悍庭,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你凭什么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现在,是我在给你们机会。
道歉,只是第一步。
我还有第二个条件。
他警惕地看着我:什么条件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江念,身败名裂。
我要她,为她做的每一件事,付出代价。
4.
你做梦!陆悍庭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小念是无辜的!你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无辜我笑了。
陆悍庭,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是谁在我入狱后,拿着我画的设计稿,去参加比赛,拿了金奖,一举成名,成了你身边风光无限的‘天才设计师’
是谁,在我父母病重时,故意送去过期的补品,导致他们病情加重,最后不治身亡
是谁,这十年来,用我的血汗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边给我写信说会等我出来,一边躺在你陆悍庭的床上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陆悍庭的心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这些事,都是小夏这几年,一点点帮我查出来的。
不可能。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对小念。
好啊。我点点头,转身就走。
那你们就守着你们的江念,等着在艺术展上,贻笑大方吧。
等等!陆世勋叫住了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宋小姐,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吗
做绝我回头看他。
陆伯伯,十年前,你们把我送进监狱,害死我父母的时候,可曾想过‘留一线’
现在来跟我讲大道理,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拉开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的条件,不会变。
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结果。
我走出私人会所,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我去哪儿。
我说,去城西的墓园。
今天是爸妈的忌日。
我捧着一束白菊,站在两块冰冷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父母,笑得温和。
爸,妈,对不起。
我没能照顾好你们。
但我保证,所有害过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风吹过,墓碑上的照片,仿佛在对我微笑。
我在墓园待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
手机突然响了。
是江念。
宋知薇,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对悍庭说了什么!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要跟我解除婚约!他要把我赶出公司!都是因为你!
我把手机拿远了点。
看来,陆悍庭做出选择了。
宋知薇!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告诉你,悍庭爱的是我!你就算用再卑鄙的手段,也得不到他的心!
谁稀罕他的心我冷笑一声。
江念,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心。
我要的,是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直接挂了电话。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浪费口舌。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
陆家会捏着鼻子,满足我的条件,换取我的沉默。
然后,我会像一个胜利者一样,看着他们在艺术展上,用我施舍的技术,苟延残喘。
但我没想到。
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第二天,网上突然爆出了一个惊天大料。
昔日陶艺天才,竟是盗窃配方纵火入狱的蛇蝎毒妇
新闻里,把我十年前入狱的事,添油加醋地编造成了一个因爱生恨,求而不得,便盗窃陆家机密配方,纵火报复的恶毒故事。
说我出狱后,贼心不死,又妄图用伪造的所谓新技术,来敲诈勒索陆家。
文章写得声情并茂,还配上了几张我当年在法庭上狼狈不堪的照片,以及我进出陆家会所的照片。
一时间,群情激奋。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网上对我的谩骂,铺天盖地。
比十年前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手脚冰凉。
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以为我掌握了技术,就拿到了他们的命脉。
却忘了,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操控舆论。
他们这是想把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就在我快要被这股恶意的洪流淹没时。
我的助理小夏,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冲进了我的作坊。
薇姐!你看!
我接过平板。
屏幕上,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的主角,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陆悍庭。
他坐在聚光灯下,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对面的长枪短炮,像要把他吞噬。
一个记者尖锐地提问:陆先生,请问网上关于宋知薇小姐的传闻,是真的吗她十年前真的是因为纵火和盗窃入狱的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只要他点一下头。
我就万劫不复。
陆悍庭看着镜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都以为,他会像十年前一样,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向深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场,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他说:假的。
5.
整个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
记者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沸腾了。
陆先生,您说的是假的,是指宋小姐没有盗窃配方,还是没有纵火
陆先生,据我们所知,宋小姐曾是您的女友,您现在是在为她辩护吗
陆家和宋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艺术展,达成了某种协议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诛心。
陆悍庭没有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
他只是看着镜头,像是透过镜头在看着我。
第一,宋知薇没有盗窃,更没有纵火。十年前那场火灾,是一场意外。她是被冤枉的。
第二,网上那些关于她敲诈勒索的言论,都是诽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对着所有的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陆悍庭,以及我身后的陆家,要为十年前的冤案,对宋知薇小姐造成的伤害,向她,也向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郑重道歉。
对不起。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看着屏幕里那个挺直了脊梁,却也压弯了腰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我的条件。
这比单纯的道歉,要付出的代价大得多。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声誉,用陆家的百年清名,来为我正名。
为什么
发布会结束后,我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陆悍庭。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很疲惫。
看到了。
满意吗
……
宋知薇,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诚意。
我爸已经气得住进了医院。
江念也已经被我赶走了。
你想要的,我都做到了。
现在,可以把‘雨火青’的技术,给我们了吗
我沉默了很久。
陆悍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明明可以像你爸一样,把我彻底搞臭,为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苦笑。
因为,我欠你的。
十年前,是我混蛋。
我不该让你替我顶罪,更不该在你出来之后,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你。
宋知薇,这十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勇敢一点,不那么自私,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意。
如果是在十年前,听到这番话,我大概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毫不犹豫地原谅他,把一切都给他吧。
可惜,没有如果。
陆悍庭,道歉我收到了。
但是,技术,我不会给。
你!他呼吸一窒,你什么意思你耍我
我没有耍你。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我只是觉得,你们陆家,不配再拥有‘雨火青’。
宋知薇!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们。我打断他。
陆悍庭,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网上那些新闻,是谁的手笔吗
你父亲一边让你来跟我道歉,一边在背后捅我刀子。
你们陆家的人,还真是把两面三刀,玩得炉火纯青。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
你说的没错,你道歉了,江念也走了,我的条件,你们都满足了。
所以,作为回报,我也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什么
国际陶瓷艺术展,你们陆家,不是想凭着‘雨火青’一鸣惊人吗
我可以让你们,得偿所愿。
但是,有一个条件。
这次展览,陆家的主展品,必须由我来制作。
6.
我的条件,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陆悍庭在电话那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宋知薇,你疯了
你知道这次艺术展对陆家有多重要吗你知道主展品意味着什么吗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懂不懂,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淡淡地说。
你只需要回答我,同意,还是不同意。
如果同意,艺术展之后,我会考虑,把‘雨火青’的简化版技术,授权给你们使用。
如果不同意,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也是一个巨大的羞辱。
让一个外人,一个刚刚让他们颜面尽失的仇人,来主导陆家最重要的展览。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但简化版的技术,又像是一块吊在眼前的胡萝卜,让他们无法拒绝。
陆悍庭的呼吸声,在电话里清晰可闻。
我知道,他在天人交战。
好。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我答应你。
但是,宋知薇,我警告你。
如果你敢在展览上出任何差错,毁了‘雨火青’,毁了陆家的名声。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放心。我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毁了雨火青
不。
我要让它,在我手上,重现真正的辉煌。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第二天,我走进了陆家守卫森严的核心窑厂。
所有窑工和师傅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有鄙夷,有愤怒,有不屑。
陆悍庭站在人群最前面,脸色冷得像冰。
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他扔给我一本厚厚的笔记。
这是我们陆家几代人对‘雨火青’的研究心得,你先看看。
你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懂,就趁早滚蛋。
我没理会他的挑衅,翻开笔记。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配方。
都是当年,我熬了无数个夜,帮他整理出来的。
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我合上笔记,把它扔回桌上。
垃圾。
你说什么一个白胡子老师傅站了出来,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陆家几代人的心血!你敢说是垃圾!
我说,你们研究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真正的‘雨火青’,不是靠这些死记硬背的配方,不是靠这些冰冷的化学数据。
靠的,是心,是手,是人与火的交融。
我走到一块泥料前,舀起一瓢水,缓缓倒了上去。
今天,我给你们上一课。
我没有用任何工具,只是用一双手,开始揉捏那块泥。
我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朴的韵律。
整个窑厂,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包括陆悍庭。
他脸上的冰冷和不屑,瞬间凝固,变成了纯粹的震惊。
那块泥,在我的手下,仿佛有了生命。
它呼吸,它伸展,它慢慢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瓶坯。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我收回手,看着那个完美的瓶坯,淡淡一笑。
第一课,炼心。
窑厂里,落针可闻。
7.
不可能!陆悍庭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反驳。
这种‘无相揉泥’的手法,已经失传上百年了!你怎么可能会!
宋知薇,你到底是谁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我迎上他的目光。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有资格,站在这里,做这件作品。
我的表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原本准备看我笑话,等着把我赶出去的人,此刻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异常诡异。
他们不再对我冷嘲热讽,但气氛却更加凝重。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个怪物。
陆悍庭更是。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从我选料,到我配釉,甚至是我控制窑温的一个小习惯。
他眼里的探究和困惑,越来越深。
我知道,他开始怀疑了。
怀疑我,到底是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宋知薇。
入窑的前一天,他把我堵在了角落。
十年前,在学院的陶艺比赛上,你因为紧张,把一个最简单的梅瓶,拉成了水桶。他突然说。
为此,你哭了一整晚。
我心里一咯噔。
这是我记忆里,最屈辱的一件事。
当时他作为特邀评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的作品匠气有余,灵气全无。
我为此,难过了很久。
你想说什么我问。
我想说,一个连梅瓶都拉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在十年后,掌握失传的绝技
他逼近一步,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宋知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只有厌恶和鄙夷。
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好奇是探寻还是……一丝微不可察的后悔
我笑了。
想知道
那就等开窑的那天,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我推开他,走了出去。
身后,是他的目光,如影随形。
距离艺术展开幕,还有三天。
关于我和陆家的新闻,热度不减反增。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场由劳改犯主导的陆家展品,会是什么样。
是惊世骇俗,还是贻笑大方。
陆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陆世勋从医院出来后,亲自来了窑厂一趟。
他看着我亲手将瓶坯送入窑中,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知道,他还在想办法,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换下来。
但我不在乎。
因为,我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一张,足以让整个陆家,万劫不复的王牌。
艺术展开幕的前一天。
主办方召开了一场盛大的新闻发布会。
所有参展的国内外艺术家,都出席了。
我和陆悍庭,作为陆家的代表,自然也在其中。
我们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记者们的问题,像炮弹一样,向我们砸来。
宋小姐,请问您有信心用您的作品,回应外界的质疑吗
陆先生,您对您的新搭档,作何评价
陆家这次让一个有争议的人物来主导展品,是不是有什么内幕交易
陆悍庭挡在我身前,替我拦下了大部分问题。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宋小姐是一位非常有天赋的艺术家,我相信她的作品,会给所有人带来惊喜。
艺术需要传承,也需要创新,陆家愿意给有才华的年轻人一个机会。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我能感觉到,他握紧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小姐,我这里有一份资料,想请您解释一下。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记者,站了起来。
他举起手里的一个文件袋。
据我调查,‘雨火青’的创始人,名为‘宋伯渊’,是民国时期一位技艺超群的制瓷大师。
而您,姓宋,也叫知薇。
请问,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您掌握的所谓‘真正技术’,又是从何而来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到,陆悍庭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我知道,我的秘密,藏不住了。
我看着那个记者,也看着他背后,蓄谋已久的陆家人。
我笑了。
你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站起身,拿起话筒,环视全场。
关系就是。
宋伯渊,是我的太爷爷。
而你们陆家引以为傲,传承百年的‘雨火青’。
是你们的祖先,从我那位破产潦倒的太爷爷手上,用一袋米,骗走的。
8.
我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发布会现场炸开。
所有人都懵了。
记者们忘了拍照,忘了提问。
陆悍庭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主桌上,陆世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胡说!他终于挤出几个字。
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冷笑一声,打开了随身带来的手提电脑,连接上现场的大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泛黄的信笺。
是我太爷爷的亲笔信。
信里,他用血泪控诉了自己最信任的徒弟,陆悍庭的爷爷陆伟,是如何在他家道中落,病重垂危之际,假意照顾,实则骗走了他耗尽心血才研发出的雨火青半成品配方,并对外宣称是自己所创。
信的末尾,写着一行小字。
雨火无方,唯心可炼。吾之绝技,已传血脉,望后世子孙,光复宋氏门楣,切记,切记。
这封信的原件,就在我手上。我看着面如死灰的陆世勋。
当年,我的太爷爷,被他的好徒弟,活活气死。
陆家,靠着这份偷来的,而且是残缺的配方,声名鹊起,成了所谓的百年世家。
你们抹去了我太爷爷的名字,窃取了他的心血,霸占了他的荣耀,还反过来,将他的后人,踩在脚下,送进监狱。
我看向陆悍庭。
陆悍庭,你还记得吗
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的陶艺社。
我跟你说,我很喜欢‘雨火青’,我觉得它的创始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陆悍庭的嘴唇,变成了青紫色。
他当然记得。
他当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说:‘雨火青’是我陆家先祖所创,你一个外行,懂什么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鄙夷,我永生难忘。
你们陆家,用着我太爷爷的东西,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
你们,才是真正的小偷!是窃贼!
我的声音,在会场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陆家父子的心上。
闪光灯再次亮起。
这一次,对准的,是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发布会,彻底失控了。
陆家百年世家的光环,在一瞬间,碎成了齑粉。
所谓的陶瓷泰斗,艺术世家。
原来,只是建立在一个谎言和偷窃之上的空中楼阁。
陆世勋当场气得口吐白血,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陆悍庭被记者们团团围住,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我看着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闹剧,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替我的太爷爷,替那个叫宋伯渊的制瓷大师,感到不值。
艺术展的参展资格,陆家自然是被取消了。
陆家成了整个江城,乃至整个文化界的笑柄。
他们的窑厂,一夜之间,订单全无。
树倒猢狲散。
墙倒众人推。
这就是现实。
几天后,我接到了陆悍庭的电话。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与你无关。
宋知薇,你出来,我们见一面。
我求你。
他说了求字。
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悍天,在求我。
我沉默了片刻。
好。
9.
我们约在了一家江边的茶馆。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短短几天,他像是老了十岁。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那件昂贵的衬衫,也皱巴巴的。
再也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陶瓷贵公子。
他面前的茶,一口没动。
看到我,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恨,有悔,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脆弱。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沙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宋先生的后人……
早知道又如何我打断他,你会相信我吗
你会放下你的傲慢,听一个你眼中的‘脑残粉’,讲述你家族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吗
他沉默了。
答案,不言而喻。
陆悍庭,你不用自责。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后悔。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们宋家的东西。
名誉,尊严,还有……公道。
他苦笑一声。
你拿回了。
你毁了陆家,毁了我。
你满意了
不。我摇摇头。
我还没有满意。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陆氏陶瓷的股权转让协议。
他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陆氏陶瓷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看着他震惊的脸。
但是,不是白要。
这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会成立一个‘宋伯渊传统手工艺基金会’,用来扶持那些像我太爷爷一样,有才华却被埋没的匠人。
包括你们现在住的那套老宅,也要捐出来,作为基金会的办公地。
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疯了!那是我陆家几代人的心血!
是吗我笑了,那‘雨火青’,不也是我太爷爷一生的心血吗
你们靠着它,风光了百年。
现在,也该到还债的时候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手在发抖。
我知道,这是在剜他的肉,喝他的血。
但,那又怎样
这是他们欠我的。
我还有一个条件。我说。
签了这份协议后,你,陆悍庭,要亲自开一场发布会。
不是道歉。
而是把你家族偷窃技术,和我替你顶罪纵火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公之于众。
然后,去我太爷爷的墓前,磕头谢罪。
你……你这是要我,亲手给陆家钉上棺材板!他眼眶通红,声音都在颤抖。
对。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我要你,跪下。
向我,向我的父母,也向那些被你们辜负的灵魂,跪下。
茶馆里很安静。
窗外,江水滔滔。
陆悍庭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从愤怒,到挣扎,到绝望,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他拿起了桌上的笔。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一曲,为百年陆家,奏响的哀歌。
签完字,他把协议推给我。
宋知薇。他抬起头,看着我。
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彻底忘了我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和他眼底最后一丝希冀。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陆悍庭,你搞错了。
不是我能不能忘了你。
而是,从十年前,我被你亲手送进监狱的那一刻起。
我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你了。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我拿起协议,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走出茶馆的时候,阳光正好。
温暖,明亮。
我知道,从今天起。
宋知薇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陆悍庭和他的家族,将在无尽的悔恨和耻辱中,慢慢腐烂。
这,就是我为自己,讨回的,最终的公道。
后来,陆悍庭真的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承认了陆家百年的谎言,和他自己的罪行。
然后,他去了城西的墓园。
在我太爷爷的墓碑前,长跪不起。
那一天,江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我没有去。
我只是,在自己的作坊里,为那个叫宋伯渊的制瓷大师,点了一炷香。
也为那个,曾经爱得卑微,死得凄惨的宋知薇。
至于陆家,他们失去了一切。
老宅被改造成了基金会,公司被我的人接管。
百年风光,一朝散尽。
而我,在沉寂了一年后,以宋伯渊曾孙女的身份,带着我亲手烧制的雨火青真品,参加了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
那件名为《涅槃》的作品,震惊了世界。
海报上,作者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两个名字。
宋伯渊,宋知薇。
颁奖典礼那天,我在后台,看着舞台上的光,听着台下的掌声。
心里一片宁静。
故事里的那个傻姑娘,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宋知薇。
一个,为自己而活的,宋知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