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毒女配,我不再痴缠男主。
我只是默默买断了他家赖以生存的祖传昆曲剧本的版权。
那个高高在上,视我如尘埃的天之骄子。
最终,在我面前弯下了他那高傲的膝盖。
1.
我回到江城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没什么大动静,但足够让某些人心里泛起一圈圈的腻歪。
比如,我的前未婚夫,
Yan
Ci。
江城昆曲界最负盛名的世家继承人,一个把傲慢刻进骨子里的男人。
我收到那场梨园盛会的请柬时,指尖在烫金的晏字上停了很久。
助理在我身边小声问:温姐,要去吗晏家的人……
去。
我放下请柬,看着镜子里的人。
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为了追逐晏辞,把自己活成笑话的温璟。
现在的我,只是温璟。
宴会厅里,丝竹悦耳,水袖翩跹。
我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
惊讶,鄙夷,还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主办方安排好的位置,就在主桌旁。
一个离舞台和风暴中心,都最近的地方。
晏辞和他身边那位冰清玉洁的林清月,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我。
晏辞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林清月则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担忧,柔柔地拉了拉晏辞的袖子。
阿辞,是璟璟,她怎么会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我听见。
晏辞冷哼一声,没说话,但那股子你又来作什么妖的不耐烦,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端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浮沫。
不急。
好戏,总要等锣鼓敲响了才开场。
果然,没过多久,晏辞就端着酒杯过来了。
林清月跟在他身后,像一朵不胜风力的白莲。
温璟,你还回来做什么
晏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冰冷。
我抬眼,对他笑了笑,晏先生,我们很熟吗
他脸色一僵。
林清月连忙打圆场,璟璟,你别这样,阿辞也是关心你。这三年,你一个人在外面……
林小姐。我打断她,我和晏先生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林清悦的脸瞬间白了,眼眶里迅速蓄满泪水,委屈地看着晏辞。
这招她百试不爽。
过去,晏辞会立刻把我推开,将她护在怀里,再用最伤人的话骂我。
但今天。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晏辞喉结滚动,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戏。
我说。
看你们晏家的戏。
2.
我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晏辞的心里。
他盯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司仪上台,宣布今晚的压轴大戏。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按惯例,这种场合,晏家戏班必然要上演他们的镇班之宝——《凤求凰》。
那部让他们晏家从一个不入流的小戏班,一跃成为百年世家的传奇剧目。
也是晏辞的成名作。
然而,司仪报出的剧目,却是一出谁也没听过的《春江月》。
满场哗然。
我看到主桌上,晏辞的父亲,晏班主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晏辞的脸色更是沉得能滴出水。
他猛地回头看我,眼神里全是探究和怀疑。
我回以一个无辜的微笑。
一出平平无奇的《春江月》演完,掌声稀稀拉拉。
晏班主作为梨园行的前辈,被请上台致辞。
他勉强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最后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
近来俗事缠身,精力不济,未能将最好的《凤求凰》呈现给大家,是晏某的失职。
只盼这世间的明珠,莫要再蒙尘了。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若有若无地瞟向我。
我懂了。
这是在敲打我,也是在向整个梨园行的人暗示,他们演不了《凤求凰》,背后有隐情。
想把脏水往我身上引。
可惜,我不是三年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宴会中场,我去后台的休息室补妆。
刚推开门,就看到了等在里面的晏班主。
他负手而立,背影像一座沉郁的山。
温小姐,我们谈谈。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带着长辈审视晚辈的威压。
三年前,你对我家阿辞死缠烂打,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你又想用什么下作的手段,来博取他的注意
我慢条斯理地拿出气垫,对着镜子补妆。
晏班主,您这话从何说起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来看一场普通的演出。
普通的演出他冷笑,温璟,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蒜。我知道是你。
《凤求凰》的版权,在你手上,对不对
我按下气垫的手一顿。
终于图穷匕见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那张势在必得的脸,笑了。
是又如何
晏班主,您应该知道,版权在我手上,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没有我的授权,他们晏家,谁都不能公开演唱《凤求凰》里的一句词,一个调。
意味着,他们晏家百年的荣耀,此刻正被我捏在手心。
晏班主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你到底是怎么拿到版权的
他声音都在抖。
《凤求凰》的作者早已作古,版权几经流转,最后消失无踪。
他们晏家唱了几十年,早已当成自家的东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拿着版权书找上门。
这个您就不必知道了。
我收起气垫,站起身。
您只需要知道,从今天起,想唱《凤求凰》,得我点头。
你做梦!他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们就能让阿辞回头
我告诉你,我们晏家就算再也不唱《凤求凰》,也绝不会向你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低头!
是吗
我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3.
我从休息室出来,迎面撞上了晏辞和林清月。
林清月一脸担忧地扶着晏辞的胳膊,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晏辞的眼神更复杂。
愤怒,屈辱,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温璟,你对我爸说了什么他质问道。
没什么。我绕开他,准备离开,叙了叙旧。
你站住!
他伸手想拉我,被我侧身躲开。
晏先生,请自重。
我的冷漠彻底激怒了他。
自重温璟,三年前你像条狗一样追在我身后的时候,怎么不说自重
你以为你现在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就能抹掉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下贱事吗
这些话,要是放在三年前,能让我心痛到无法呼吸。
但现在,我只觉得好笑。
下贱我看着他,晏辞,到底是谁下贱
是你,还是你们整个晏家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林清月尖叫起来:温璟!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说阿辞和晏伯伯!
她冲上来想推我。
我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林清月,收起你那套绿茶把戏。
你那点演技,骗骗晏辞就够了,在我面前,就是个笑话。
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林清月被我骂得一愣,随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心疼阿辞……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晏辞果然上套,立刻将她揽进怀里,怒视着我。
温璟,你冲我来!欺负清月算什么本事!
好啊。
我点点头。
那我就冲你来。
我走近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晏辞,回去告诉你爸。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们晏家,带着诚意,来求我。
否则,就等着给《凤求凰》这块金字招牌,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晏辞那可笑的自尊心上。
回到家,我脱掉高跟鞋,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助理小陈给我递上一杯温水。
温姐,你今天太帅了!
她满眼都是星星。
我笑了笑,没说话。
帅吗
或许吧。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什么。
穿进这本书里,成为人人喊打的恶毒女配温璟,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原主温璟,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她疯狂地迷恋着男主晏辞,为了他,放弃学业,放弃家人,像个小丑一样,在他和女主林清月的爱情故事里,扮演着恶毒又愚蠢的角色。
最后,被晏辞设计,身败名裂,惨死街头。
我刚穿过来的时候,剧情已经进行到一半。
原主正因为嫉妒林清月,在一次重要的演出上,给林清月下药,导致她失声。
晏辞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
骂她恶毒、下贱、令人作呕。
那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我。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因为爱情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晏辞,离开这段令人窒息的剧情。
我要活下去,活出自己的人生。
我利用对原书剧情的了解,找到了《凤求凰》真正作者的后人。
那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老人,守着一箱子祖上留下的手稿,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又签下了一份近乎卖身的合约,从他手里,买下了《凤…凰》包括改编、演出在内的所有版权。
然后,我离开了江城。
这三年,我一边打工还债,一边学习法律和商业知识。
我把自己磨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现在,这把刀,终于要出鞘了。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
温璟。
是晏辞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和不甘。
你赢了。
明天上午十点,晏家老宅,我爸等你。
4.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晏家老宅门口。
朱漆大门,铜环兽首。
处处都透着百年世家的底蕴和……腐朽。
开门的是晏家的老管家,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温小姐,老爷和少爷在书房等您。
我跟着他穿过庭院。
假山,流水,回廊。
三年前,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能以女主人的身份,住进这里。
现在看来,可笑至极。
书房里,檀香袅袅。
晏班主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
晏辞站在他身侧,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我走进去,在他们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下。
说吧,你们的诚意是什么
晏班主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温璟,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把版权还给我们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笑了。

晏班主,你觉得,我花了三年时间,布了这么一个局,就是为了跟你要几个钱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晏辞猛地抬起头,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
我拖长了声音,目光在他和晏班主之间流转。
很简单。
我要你们晏家,公开向我道歉。
什么晏班主霍然起身,指着我,你休想!
让我们晏家给你道歉你算个什么东西!
三年前,是你死皮赖脸地缠着阿辞!
是你心生嫉妒,给清月下药!
是你自己不知廉耻,现在还有脸让我们道歉
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下去。
晏班主,说话要讲证据。
你说我给林清月下药,证据呢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晏辞吼道。
是吗我看向他,你们看到的,是林清月在台上突然失声,是我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然后,你们就认定了,是我干的。
晏辞,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真的有证据吗
他语塞了。
是的,他们没有证据。
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猜测和偏见。
因为我是恶毒女配,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好,就算这件事不提。晏班主强压着怒火,你纠缠阿辞,总没错吧
我承认,我以前是喜欢他。
我坦然地看着晏辞。
但那又怎样我喜欢他,没有犯法吧
倒是你们,仗着自己是名门望族,就对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肆意羞辱,百般打压。
晏班主,这笔账,我们是不是也该算一算
书房里一片死寂。
父子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没想到,三年的时间,能把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变成一个如此伶牙俐齿的对手。
过了很久,晏辞才艰涩地开口。
道歉可以。
但是,你要先把《凤求凰》的版权,还给我们。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晏辞,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你凭什么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现在,是我在给你们机会。
道歉,只是第一步。
我还有第二个条件。
他警惕地看着我,什么条件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林清月,滚出晏家戏班。
我要她,永不登台。
你做梦!晏辞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清月是无辜的!你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无辜
我笑了。
晏辞,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是谁在你耳边,一口一个‘璟璟不是故意的’,一边又把所有的脏水都引到我身上
是谁,在我被全网唾骂的时候,发了一张岁月静好的照片,配文‘清者自清’
她林清月,从来都不是什么白莲花。
她只是,比我更会装而已。
晏辞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不可能。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对清月。
好啊。
我点点头,转身就走。
那你们就守着你们的林清女,看着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吧。
等等!
晏班主叫住了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温小姐,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吗
做绝
我回头看他。
晏班主,三年前,你们把我逼上绝路的时候,可曾想过‘留一线’
现在来跟我讲大道理,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拉开书房的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的条件,不会变。
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结果。
我走出晏家老宅,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我去哪儿。
我说,去城西的墓园。
今天是原主父母的忌日。
我捧着一束白菊,站在两块冰冷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夫妻,笑得温和。
叔叔,阿姨,对不起。
我没能照顾好你们的女儿。
但我保证,所有欺负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风吹过,墓碑上的照片,仿佛在对我微笑。
我在墓园待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
手机突然响了。
是林清月。
温璟,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对阿辞说了什么!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要跟我分手!他要把我赶出戏班!都是因为你!
我把手机拿远了点。
看来,晏辞做出选择了。
温璟!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告诉你,阿**爱的是我!你就算用再卑鄙的手段,也得不到他的心!
谁稀罕他的心
我冷笑一声。
林清月,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心。
我要的,是你们身败名裂。
你……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直接挂了电话。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浪费口舌。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
晏家会捏着鼻子,满足我的条件,换回《凤求凰》的版权。
然后,我会像一个胜利者一样,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但我没想到。
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第二天,网上突然爆出了一个惊天大料。
昆曲名伶晏辞未婚妻,竟是窃取国宝的商业间谍
新闻里,把我三年前离开江城,到三年后带着《凤求凰》版权归来的事,添油加醋地编造成了一个处心积虑窃取国家文化瑰宝的阴谋。
说我背后有境外资本支持,目的就是为了摧毁中国的传统文化。
文章写得声情并茂,还配上了几张我进出晏家老宅的偷拍照片。
一时间,群情激奋。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网上对我的谩骂,铺天盖地。
比三年前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手脚冰凉。
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以为我拿到了版权,就拿到了他们的命脉。
却忘了,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操控舆论。
他们这是想把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就在我快要被这股恶意的洪流淹没时。
我的助理小陈,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冲进了我的办公室。
温姐!你看!
我接过平板。
屏幕上,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的主角,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晏辞。
他坐在聚光灯下,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对面的长枪短炮,像要把他吞噬。
一个记者尖锐地提问:晏先生,请问网上关于温璟小姐是商业间谍的传闻,是真的吗她手上的《凤求凰》版权,是否来路不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只要他点一下头。
我就万劫不复。
晏辞看着镜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都以为,他会像三年前一样,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向深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场,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他说:假的。
5.
整个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
记者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沸腾了。
晏先生,您说的是假的,是指温小姐不是商业间谍,还是指她手上的版权没有问题
晏先生,据我们所知,温小姐三年前曾与您有过情感纠葛,您现在是在为她辩护吗
晏家和温小姐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是不是用《凤求凰》的演出权,换取了她的澄清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诛心。
晏辞没有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
他只是看着镜头,像是透过镜头在看着我。
第一,温璟不是商业间谍,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第二,《凤求凰》的版权,确实在她手上,而且是合法合规地取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对着所有的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晏辞,以及我身后的晏家,要为三年前对温璟小姐造成的伤害,向她,也向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郑重道歉。
对不起。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看着屏幕里那个挺直了脊梁,却也压弯了腰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我的条件。
这比单纯的道歉,要付出的代价大得多。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声誉,用晏家的百年清名,来为我正名。
为什么
发布会结束后,我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看到了吗晏辞的声音很疲惫。
看到了。
满意吗
……
温璟,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诚意。
我爸已经气得住进了医院。
林清月也已经离开了戏班。
你想要的,我都做到了。
现在,可以把版权还给我们了吗
我沉默了很久。
晏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明明可以像你爸一样,把我彻底搞臭,为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苦笑。
因为,我欠你的。
三年前,是我错了。
我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认定是你伤害了清月。
更不该,用最恶毒的语言,去羞辱一个真心喜欢我的女孩。
温璟,这三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多一点信任,少一点傲慢,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意。
如果是在穿来之前,听到这番话,原主大概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毫不犹豫地原谅他,把版权双手奉上吧。
可惜,我不是她。
晏辞,道歉我收到了。
但是,版权,我不会还。
你!他呼吸一窒,你什么意思你耍我
我没有耍你。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我只是觉得,你们晏家,不配再拥有《凤求凰》。
温璟!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们。
我打断他。
晏辞,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网上那些新闻,是谁的手笔吗
你父亲一边让你来跟我道歉,一边在背后捅我刀子。
你们晏家的人,还真是把两面三刀,玩得炉火纯青。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
你说的没错,你道歉了,林清月也走了,我的条件,你们都满足了。
所以,作为回报,我也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什么
江城下个月的国际文化艺术节,你们晏家戏班,不是接到了邀请吗
我可以授权你们,在艺术节上,最后一次公开演出《凤求凰》。
但是,有一个条件。
主角,必须是我。
6.
我的条件,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晏辞在电话那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温璟,你疯了
你懂昆曲吗你知道演《凤求凰》的女主角,需要什么样的功底吗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懂不懂,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淡淡地说。
你只需要回答我,同意,还是不同意。
如果同意,艺术节之后,我会考虑,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把版权转让给你们。
如果不同意,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也是一个巨大的羞辱。
让一个外行,来演晏家的镇班之宝。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但合理的价格,又像是一块吊在眼前的胡萝卜,让他们无法拒绝。
晏辞的呼吸声,在电话里清晰可闻。
我知道,他在天人交战。
好。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我答应你。
但是,温璟,我警告你。
如果你敢在舞台上出任何差错,毁了《凤求凰》,毁了晏家的名声。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放心。
我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毁了《凤求凰》
不。
我要让它,在我手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第二天,我走进了晏家戏班的排练厅。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有鄙夷,有愤怒,有不屑。
晏辞站在人群最前面,脸色冷得像冰。
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他扔给我一本厚厚的曲谱。
今天,先把唱词和身段过一遍。
你要是连这个都跟不上,就趁早滚蛋。
我没理会他的挑衅,翻开曲谱。
熟悉的词句,熟悉的工尺谱。
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恋爱脑,但在昆曲上,却有着惊人的天赋。
她从小就泡在戏班里,耳濡目染,唱念做打,样样精通。
只是这份天赋,被她对晏辞病态的迷恋,给掩盖了。
而我,在穿来之后的三年里,除了学习商业知识,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打磨这份天赋上。
我找了最好的老师,从最基础的身段,到最复杂的唱腔,一点点地抠。
我唱的,不仅仅是曲。
更是原主那被辜负的才华,和不甘的灵魂。
音乐响起。
是《凤求凰》里最经典的一段,《琴挑》。
晏辞开口,嗓音清越,一如既往地惊艳。
轮到我了。
我一开口,整个排练厅,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包括晏辞。
他脸上的冰冷和不屑,瞬间凝固,变成了纯粹的震惊。
我的声音,婉转,清亮,带着一丝久经岁月沉淀的韵味。
每一个转音,每一个吐字,都精准地踩在了点上。
甚至,比他们听过无数遍的,林清月的版本,更多了几分灵动和神采。
一曲终了。
余音绕梁。
排练厅里,落针可闻。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老先生,颤抖着声音问:
你……你师从何人
我放下水袖,淡淡一笑。
无师自通。
7.
不可能!
晏辞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反驳。
这种水准,绝不是一个外行能唱出来的!
温璟,你到底是谁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我迎上他的目光。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有资格,站在这里,演这出戏。
我的表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原本准备看我笑话,等着把我赶出去的人,此刻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排练,进行得异常诡异。
他们不再对我冷嘲热讽,但气氛却更加凝重。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个怪物。
晏辞更是。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从我的唱腔,到我的身段,甚至是我喝水的一个小动作。
他眼里的探究和困惑,越来越深。
我知道,他开始怀疑了。
怀疑我,到底是不是那个他认识的温璟。
排练间隙,他把我堵在了角落。
三年前,在江城大学的校庆晚会上,你为了给我伴奏,弹错了一个音。
他突然说。
是《广陵散》的第四段,‘冲冠’。
我心里一咯噔。
这是原主记忆里的事。
当时她为了能和晏辞同台,苦练了三个月古琴。
结果上台时,因为太紧张,还是弹错了一个音。
为此,她被晏辞当众羞辱,说她附庸风雅,东施效颦。
也成了整个学校的笑柄。
你想说什么我问。
我想说,一个连《广陵散》都弹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在三年后,把《凤求凰》唱得炉火纯青
他逼近一步,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温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只有厌恶和鄙夷。
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好奇是探寻还是……一丝微不可察的后悔
我笑了。
想知道
那就等演出的那天,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我推开他,走了出去。
身后,是他的目光,如影随形。
距离艺术节开幕,还有一周。
关于我和晏家的新闻,热度不减反增。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场由商业间谍主演的《凤求凰》,会演成什么样。
是惊世骇俗,还是贻笑大方。
晏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晏班主从医院出来后,亲自来了排练厅一趟。
他看着我和晏辞对戏,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知道,他还在想办法,把我从主角的位置上换下来。
但我不在乎。
因为,我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一张,足以让整个晏家,万劫不复的王牌。
艺术节开幕的前一天。
主办方召开了一场盛大的新闻发布会。
所有参演的国内外艺术团体,都出席了。
我和晏辞,作为《凤求凰》的主演,自然也在其中。
我们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记者们的问题,像炮弹一样,向我们砸来。
温小姐,请问您有信心演好这个角色吗
晏先生,您对您的新搭档,作何评价
晏家这次让一个外行来主演镇班之宝,是不是有什么内幕交易
晏辞挡在我身前,替我拦下了大部分问题。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温小姐是一位非常有天赋的演员,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给观众带来惊喜。
艺术需要传承,也需要创新,晏家愿意给有才华的年轻人一个机会。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我能感觉到,他握紧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小姐,我这里有一份资料,想请您解释一下。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记者,站了起来。
他举起手里的一个文件袋。
据我调查,《凤求凰》的作者,名为‘苏慕白’,是清末一位落魄的书生。
而您,在三年前,曾化名‘苏晴’,在一个二手交易网站上,大量求购与苏慕白相关的旧物。
请问,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您手上的版权,又是从何而来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到,晏辞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我知道,我的秘密,藏不住了。
我看着那个记者,也看着蓄谋已久的晏家。
我笑了。
你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站起身,拿起话筒,环视全场。
关系就是。
苏慕白,是我的曾外祖父。
而你们晏家唱了几十年,引以为傲的《凤求凰》。
是你们的祖先,从我那位快要饿死的曾外祖父手上,用一袋米,骗走的。
8.
我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发布会现场炸开。
所有人都懵了。
记者们忘了拍照,忘了提问。
晏辞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主桌上,晏班主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胡说!
他终于挤出几个字。
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我冷笑一声,打开了随身带来的手提电脑,连接上现场的大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泛黄的契约。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立契人苏慕白,因家贫难继,愿将所著戏本《凤求凰》一卷,以白米一袋之价,永卖与晏家班主晏维德,从此钱货两清,各无反悔……
落款,是苏慕白和晏维德的签名画押。
还有中人的印章。
铁证如山。
这份地契的原件,就在我手上。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晏班主。
当年,我的曾外祖父,将剧本卖给你们晏家,是为了让一家老小活命。
契约上写的是‘永卖’,按理说,我无权追回。
但是。
我话锋一转。
你们晏家,在靠着《凤求凰》声名鹊起之后,做了什么
你们抹去了我曾外祖父的名字,对外宣称,这部戏是你们晏家的祖传之作。
你们窃取了他的心血,霸占了他的荣耀,还反过来,将他的后人,踩在脚下。
我看向晏辞。
晏辞,你还记得吗
三年前,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场昆曲爱好者的雅集上。
我跟你说,我很喜欢《凤求凰》,我觉得它的作者,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晏辞的嘴唇,变成了青紫色。
他当然记得。
他当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说:
《凤求凰》是我晏家先祖所作,你一个外行,懂什么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鄙夷,我永生难忘。
你们晏家,唱着我曾外祖父的戏,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
你们,才是真正的小偷!是窃贼!
我的声音,在会场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晏家父子的心上。
闪光灯再次亮起。
这一次,对准的,是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发布会,彻底失控了。
晏家百年世家的光环,在一瞬间,碎成了齑粉。
所谓的书香门第,梨园泰斗。
原来,只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的空中楼阁。
晏班主当场气得口吐白血,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晏辞被记者们团团围住,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我看着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闹剧,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替原主,替那个叫苏慕白的落魄书生,感到不值。
艺术节的演出,自然是取消了。
晏家成了整个江城,乃至整个文化界的笑柄。
他们的戏班,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树倒猢狲散。
墙倒众人推。
这就是现实。
几天后,我接到了晏辞的电话。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与你无关。
温璟,你出来,我们见一面。
我求你。
他说了求字。
那个高高在上的晏辞,在求我。
我沉默了片刻。
好。
9.
我们约在了一家江边的茶馆。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短短几天,他像是老了十岁。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那件昂贵的衬衫,也皱巴巴的。
再也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梨园贵公子。
他面前的茶,一口没动。
看到我,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恨,有悔,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脆弱。
为什么
他开口,声音沙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苏先生的后人……
早知道又如何我打断他,你会相信我吗
你会放下你的傲慢,听一个你眼中的‘脑残粉’,讲述你家族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吗
他沉默了。
答案,不言而喻。
晏辞,你不用自责。
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后悔。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们家的东西。
名誉,尊严,还有……公道。
他苦笑一声。
你拿回了。
你毁了晏家,毁了我。
你满意了
不。我摇摇头。
我还没有满意。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凤求凰》的版权转让协议。
他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把它,还给你们。
我看着他震惊的脸。
但是,不是白还。
我要晏家戏班所有资产的百分之五十。
包括你们现在住的那套老宅。
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疯了!那是我晏家几代人的心血!
是吗我笑了,那《凤求凰》,不也是我曾外祖父一生的心血吗
你们靠着它,风光了百年。
现在,也该到还债的时候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手在发抖。
我知道,这是在剜他的肉,喝他的血。
但,那又怎样
这是他们欠我的。
我还有一个条件。
我说。
签了这份协议后,你,晏辞,要亲自登台。
不是演《凤求凰》。
而是开一场发布会,把你家族窃取剧本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公之于众。
然后,对着我曾外祖父的牌位,磕头谢罪。
你……你这是要我,亲手给晏家钉上棺材板!
他眼眶通红,声音都在颤抖。
对。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我要你,跪下。
向我,也向那些被你们辜负的灵魂,跪下。
茶馆里很安静。
窗外,江水滔滔。
晏辞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从愤怒,到挣扎,到绝望,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他拿起了桌上的笔。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一曲,为百年晏家,奏响的哀歌。
签完字,他把协议推给我。
温璟。
他抬起头,看着我。
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彻底忘了我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和他眼底最后一丝希冀。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晏辞,你搞错了。
不是我能不能忘了你。
而是,从三年前,我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
我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你了。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我拿起协议,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走出茶馆的时候,阳光正好。
温暖,明亮。
我知道,从今天起。
温璟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晏辞和他的家族,将在无尽的悔恨和耻辱中,慢慢腐烂。
这,就是我为原主,讨回的,最终的公道。
后来,晏辞真的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承认了晏家百年的谎言。
然后,他去了城西的墓园。
在我曾外祖父的墓碑前,长跪不起。
那一天,江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我没有去。
我只是,在家里,为那个叫苏慕白的落魄书生,点了一炷香。
也为那个,曾经爱得卑微,死得凄惨的温璟。
至于晏家,他们失去了所有。
老宅被拍卖,戏班被解散。
百年风光,一朝散尽。
而我,用拿回来的钱,成立了一个文化基金。
专门用来扶持那些有才华,却被埋没的年轻艺术家。
我还重新排演了《凤求凰》。
在演出的海报上,作者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三个字。
苏慕白。
演出那天,座无虚席。
我在后台,看着舞台上的光,听着台下的掌声。
心里一片宁静。
故事里的恶毒女配,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温璟。
一个,为自己而活的,温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