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安,是个赘婿。
结婚一年,我以为我老婆曲笙瑶就是个普通公司的部门主管,家里开了个小作坊,日子过得紧巴巴。
丈母娘看不上我,小姨子天天挤兑我,说我吃软饭。我忍了。毕竟我当初签了协议,拿了钱给家里治病,当个全职煮夫,不丢人。
我负责做饭,拖地,研究菜谱,顺便忍受她们的白眼。直到有一天,家里的小作坊要破产,丈母娘哭天抢地的时候。
我那个只会准点下班,回家追剧的老婆,默默地打了个电话。喂,王秘书,把李氏集团收购了。五分钟。
我才知道,她不是小白兔。她是那种能用钱把航空母舰砸沉的史前巨兽。
这个世界,从此变得有点玄幻,还有点……好笑。
我叫江安,职业,家庭煮夫。俗称,上门女婿。
今天是我和曲笙瑶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我起了个大早。六点。菜市场的猪肉最新鲜。
挑了块上好的五花,肥瘦相间,纹理清晰。老板说我眼光毒,我笑笑。废话,研究一年菜谱,闭着眼都能摸出哪块肉炖起来最香。
回到家,厨房就是我的战场。
五花肉焯水,切块,下锅煸炒,炒到表面金黄,肥油滋滋作响。下冰糖,炒出糖色。一锅热水,没过肉块。八角,香叶,桂皮,扔进去。小火慢炖。
肉在锅里咕嘟咕嘟,香气一点点往外冒。
客厅里传来一声尖叫。
江安！你死人啊！我的裙子呢我昨天让你熨的真丝长裙！
是小姨子,曲黛。今年大四,放假在家。
我从厨房探出头,擦了擦手上的油。在衣帽间,挂起来了。
曲黛穿着睡衣冲出来,指着我的鼻子。挂我让你熨！你看这褶子！这怎么穿出去见人你是猪吗
我看着她。没说话。
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
丈母娘方琴从房间里出来,打着哈欠。大清早的吵什么黛黛,你跟一个下人计较什么。她瞥了我一眼,眼神里的嫌弃不加掩饰。江安,赶紧去给黛黛重新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我点点头,解下围裙。走进衣帽间。
熨斗的蒸汽喷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一年前,我妈重病,需要五十万手术费。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
这时候,曲家找到了我。
他们说,只要我同意入赘,和曲笙瑶结婚,就给我五十万。
我没犹豫。签了字,拿了钱,我妈的手术很成功。
我搬进了曲家。一栋两百平的复式楼。我以为,我即将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结果发现,曲家就是个空壳子。
家里开着个小加工厂,这两年效益不好,半死不活。车是贷款买的,房子也是。方琴和曲黛一身的名牌,大部分是高仿。
我的老婆曲笙瑶,也不是什么霸道总裁。她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当部门主管,每天九点上班,六点下班,工资不高不低。
她人很安静,甚至有点冷。我们结婚一年,分房睡。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句。大部分是饭好了吗,我回来了,我去洗澡。
这个家,方琴是太后,曲黛是公主。我,是那个专门负责伺候她们的太监。
熨好裙子,拿出去给曲黛。她一把抢过去,连个谢字都没有,蹬蹬蹬跑回房间。
方琴坐在沙发上,一边涂指甲油,一边发号施令。江安,地板昨天没拖干净吧你看这还有灰。还有,中午我要吃糖醋排骨,要酸一点的,开胃。黛黛要吃可乐鸡翅。哦对了,你老婆,她最近好像肠胃不好,你给她熬点小米粥。
知道了,妈。
我回到厨房,把炖肉的火调到最小。开始准备午饭的食材。
水槽里的水哗哗地流。我看着窗外。别人家的老公,现在应该在上班的路上,挤着地铁,想着KPI。
而我,在想糖醋排以及醋和糖的比例。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至少,我妈身体健康。
这就够了。
晚上七点,曲笙瑶准时回来了。
她还是那副样子,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我,也只是点点头。
回来了。饭好了,洗手吃饭吧。
嗯。
饭桌上,方琴和曲黛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八卦和商场里的折扣。我埋头吃饭。曲笙瑶也一样。
姐,你看我今天新买的包,好看吗曲黛把一个亮闪闪的包递到曲笙瑶面前。
曲笙瑶看了一眼。嗯。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A货。方琴酸溜溜地说,要不是厂里那笔款收不回来,我们家黛黛至于用假货吗
说着,她又瞪了我一眼。都怪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进了我们家门,就没一件好事！
我习惯了。继续扒饭。
曲笙瑶放下筷子。她一放下筷子,桌上立刻就安静了。
她在这个家,话不多,但地位很奇怪。方琴和曲黛都有些怕她。
妈,吃饭。曲笙瑶淡淡地说。
方琴立马闭嘴了。
饭后,我照例收拾碗筷。曲笙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那种八点档的狗血家庭剧。
我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我小声说。
她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电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站了一会儿,准备回厨房。
这个。她突然开口。
我回头。看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我愣住了。接过来,打开。
是一块手表。不是什么名牌,但设计很简约,是我喜欢的风格。
纪念日礼物。她说。语气还是平平的。
我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暖,有点酸。
谢谢。
不客气。
她继续看电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回到厨房,把那块手表戴在手腕上。尺寸刚刚好。
洗碗的时候,我看着手腕上的表,没来由地笑了笑。
也许,这样的日子,也没那么糟。
深夜。我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突然,客厅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了。
我赶紧爬起来,冲出去。
客厅里一片狼藉。方琴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嚎啕大哭。曲黛在一旁扶着她,眼圈也红了。
茶几上的花瓶碎了一地。
妈,怎么了我问。
完了！全完了！方琴哭喊着,你爸刚才打电话来,说我们家厂子……破产了！
破产
这两个字像炸雷一样在客厅里响起。
我愣住了。虽然知道厂子效益不好,但从没想过会到破产的地地步。
方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李老板那个天杀的！说不给钱就不给钱了！那可是五十万的货款啊！我们全家就指着这笔钱活命了！现在好了,银行的贷款还不上,工人的工资发不出,厂子要被封了！
曲黛也跟着哭：妈,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啊房子会不会被收走我的学费……
完了,我们家全完了！方琴拍着大腿,声音凄厉。
整个客厅,被一种绝望的气氛笼罩。
我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五十万,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我什么也做不了。
别哭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是曲笙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就站在卧室门口。身上穿着睡衣,头发随意披着。
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也跟她没关系。
你说得轻巧！方琴抬起头,冲她吼道,厂子是我们的根！现在根都断了,你让我们怎么活！都怪你！当初非要嫁给这个废物！把我们家的财运都败光了！
她又把矛头指向我。
曲笙瑶没理她,径直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她拨了个号码。
喂。她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曲笙瑶说：王秘书。查一下一个叫李氏集团的公司,老板叫李富贵。对,就是他。把他公司收购了。我给你……五分钟。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曲笙瑶平静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出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钱从我瑞士银行的备用金里走。对。办完把报告发我邮箱。
她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回沙发上。
然后,她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我们。
好了,睡觉。
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好像只是打了个电话叫外卖一样。
方琴的哭声卡在喉咙里。曲黛张着嘴,忘了该怎么呼吸。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秘书瑞士银行收购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老婆不是个普通的部门主管吗
她……她是不是疯了方琴结结巴巴地说。
曲黛也点点头：姐她……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说胡话呢
我没说话。心里却有一个荒谬的念头在疯狂滋长。
难道……
就在这时,方琴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她哆哆嗦嗦地接起来。
喂……老曲
电话那头,我岳父的声音激动得都变了调。
老婆！老婆！天大的好事！李富贵那个王八蛋,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他……他打电话干嘛催我们还钱吗方琴的声音还在抖。
不是！他是来道歉的！他说他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不仅把五十万货款结了,还……还追加了一千万的订单！他说以后我们厂的货,他全包了！有多少要多少！
什……什么方琴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还有！他还说……他还说他刚刚被人收购了！就在几分钟前！一个叫什么‘天穹资本’的公司,直接把他整个集团给端了！他现在就是个打工的！他说收购他的人吩咐了,以后必须把我们家当祖宗一样供着！
岳父在那边语无伦次地吼着。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方琴,曲黛,三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
我们三个,缓缓地,机械地,把头转向了曲笙瑶的卧室门。
那扇门,此刻看起来,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我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我老婆,曲笙瑶……她到底是谁
那一晚,谁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做早饭。方琴和曲黛也一样,眼底乌青,坐在餐桌旁,魂不守舍。
气氛很诡异。没人说话。
直到曲笙瑶从房间里出来,换好了衣服,准备去上班。
早。她跟往常一样,打了声招呼。
方琴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她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笙……笙瑶啊……昨晚那个……那个电话……
曲笙瑶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淡淡地说：哦,一个朋友帮了点小忙。
朋友
什么朋友能一个电话就收购一个集团你当这是过家家吗
方琴还想再问,曲笙瑶已经拿起包。我上班了。
她走了。留下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妈,姐她……到底什么情况啊曲黛小声问。
方琴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她一拍大腿。管她什么情况！反正我们家得救了！这是一千万的订单啊！我们发财了！
她好像忘了自己昨天是怎么骂曲笙瑶和我的了。
我没心情管她。我满脑子都是。
为了搞清楚状况,也为了帮家里分担,我决定出去找个工作。
我投了几份简历,很快,一家叫宏图科技的公司让我去面试。
面试很顺利。我大学学的计算机,专业对口。面试官当场就拍板,让我明天就来上班。职位是,程序员。
第二天,我换上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走进了宏图科技的大楼。
我的直属上司,是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叫刘经理。
刘经理对我这个新人很照顾。
第一天,让我去给他买咖啡,要特定牌子,特定温度。
第二天,让我把他几年的报销单全都整理一遍,贴好。
第三天,他自己代码出了bug,让我背锅,当着全部门的面,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同事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有个好心的小哥偷偷告诉我,刘经理是老板的亲戚,在公司里作威作福惯了,专门欺负新人。
我忍了。为了生活。
这天下班,刘经理又把我叫到办公室。
小江啊,他挺着啤酒肚,靠在老板椅上,听说你老婆挺漂亮的什么时候带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他的眼神,油腻得让我恶心。
我攥紧了拳头。经理,这是我的私事。
哟,还生气了他笑起来,满脸横肉都在抖。一个靠老婆关系进来的小白脸,装什么清高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份工作,是你老婆求爷爷告奶奶才给你弄来的！识相的,就让你老婆晚上陪我吃个饭,不然,我让你明天就滚蛋！
我脑子嗡的一声。
怒火直冲天灵盖。我这辈子,最恨别人侮辱我妈,其次,就是侮辱我的人格。
我刚想一拳砸过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曲笙瑶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黑色的西裤,长发扎成了马尾。很干练。
她怎么会来这里
老婆我愣住了。
刘经理看到她,眼睛都直了。他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哎呀,这位美女就是小江的老婆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快请坐,请坐！
曲笙瑶没看他。她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帮我整理了一下有点乱的衣领。
受委屈了她问我。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鼻子一酸,摇了摇头。
她转过身,看着刘经理。
刘经理还在笑。弟妹啊,你别误会,我这是跟小江开玩笑呢。我们部门关系可好了。
曲笙瑶没说话。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刘经理的笑容,慢慢地,僵在了脸上。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曲笙瑶才开口。
你。她指着刘经理。被开除了。
刘经理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美女,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是我们公司,不是你家菜市场！
哦曲笙瑶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家公司,曲笙瑶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昨天刚买下来。
今天早上,办完了过户手续。
所以,现在,这里是我家……的产业之一。
现在,你,可以滚了。
刘经理的表情,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精彩的。
从不屑,到震惊,再到恐惧,最后变成一片死灰。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曲……曲董他嘴唇哆嗦着,好像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曲笙瑶没再理他。她拉起我的手腕,转身就走。
等等！曲董！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知道是您啊！我……刘经理连滚带爬地追出来,想抱住曲笙瑶的腿。
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像拎小鸡一样,把刘经理架了出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呆呆地看着我们。
我被曲笙瑶拉着,走出了公司大门。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
我看着身边的女人。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你……你把公司买下来了我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
嗯。她点头。他说你工作是他求来的,我不喜欢。
我的心,又被撞了一下。
那……那你到底……
先去买件衣服。她打断我,指了指我身上的西装。这件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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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塞进了一辆车里。
一辆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劳斯莱斯幻影。
司机恭敬地叫她：曲总。
我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车子停在市中心最豪华的商场门口。
这里我来过一次,陪方琴和曲黛。她们只敢在门口拍个照,发朋友圈,假装自己来消费过。
曲笙瑶拉着我,径直走进了一家顶级的男装定制店。
门口的迎宾小姐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身上的廉价西装,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一个年轻的女店员走过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假笑。两位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转向了曲笙瑶。
先生想看看西装。她说。
好的。女店员的笑容更假了。我们这边都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价格可能……比较高。
她在暗示我们买不起。
我有点不自在,拉了拉曲笙瑶的衣角。
曲笙瑶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外之音。她指着模特身上的一套深灰色西装。这件,包起来。
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排。还有这些,这些,这些……都按照他的尺码,包起来。
她指过的,至少有十几件。
女店员的笑容僵住了。
小姐……您确定吗这些加起来,可能要……七位数了。
曲笙瑶从包里拿出一张卡。
一张纯黑色的,卡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奇怪的金色纹章。
她把卡递给女店员。
这张卡,她的声音不大,但整个店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以买下这条街。
女店员的手开始发抖。她旁边的店长,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人,脸色瞬间变了。
店长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过那张黑卡,狠狠地瞪了女店员一眼。然后,她满脸堆笑,九十度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贵客！她双手捧着那张卡,像是捧着什么圣物。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处理！
刚才那个女店员,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很快,十几套西装被打包好,送了出来。
曲笙瑶看都没看。
送到这个地址。她报了我们家的地址。
然后,拉着我,走出了店门。
从头到尾,不超过十分钟。
我穿着新换的西装,跟在她身后。衣服很合身,面料贴着皮肤,舒服得不像话。但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我忍不住问。
不知道你喜欢哪件。她说。都买了,回去慢慢试。
这是我听过的,最壕无人性的理由。
我们走出商场。门口,劳斯莱斯已经在那等着了。
我突然不想回家。
不想回到那个两百平的,让我压抑了一年的家。
我们……能去个地方吗我鼓起勇气说。
她看了我一眼。去哪
去江边走走。
她没说话,对司机点了点头。
车子,朝着江边的方向开去。
江边的风,吹着很舒服。
我和曲笙瑶并排走在堤岸上。谁都没说话。
这是我们结婚一年来,第一次像这样,在外面散步。
你……一直都这么有钱吗我最终还是没忍住。
嗯。她点头。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装穷,住在那个小房子里,看你妈和你妹妹的脸色
我没说出口的话,被她说了出来。
她停下脚步,看着江面。晚霞把江水染成了金色。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的声音很轻,我妈,就是方琴,带着我净身出户。她一直觉得,是我爸对不起她。她恨所有有钱人。
所以,我从来没告诉她,我爸给了我什么。
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她转过头,看着我。我以为我可以。
我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在夕阳下,像两把小刷子。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是在装穷。她是在……陪她妈妈,演一场我们被抛弃了,我们很可怜的戏。
只是这场戏,演得太久了。
那你为什么……选择我我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
她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因为,我调查过你。
你为了你妈妈,可以放弃一切。你很孝顺。
你签协议的时候,没有讨价还价。你很干脆。
结婚一年,我妈和我妹那么对你,你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你很能忍。
她顿了顿,说：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人
我苦笑了一下。原来,我在她眼里,就是个好人。
走吧,回家。她说。
回到家,方琴和曲黛看到那十几个顶级品牌的购物袋,眼睛都直了。
当她们得知,那件她们在店里摸都不敢摸的西装,现在挂了满满一衣柜时,她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变得……敬畏。甚至,还有一丝讨好。
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再去上班。曲笙瑶也没提。我就在家,继续当我的家庭煮夫。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方琴不再对我颐指气使,吃饭的时候,甚至会主动给我夹菜。
曲黛也不再叫我废物,有时候还会红着脸,叫我一声姐夫。
只有曲笙瑶,还是老样子。上班,下班,看电视。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这天,我接到了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
江安啊！这个周六,同学聚会,你可一定要来啊！电话那头,是当年的班长,赵磊。
我本来想拒绝。我现在这个身份,去了也是被看笑话。
但赵磊很热情。来吧来吧！好几年没见了！大家都挺想你的！就在‘金碧辉煌’大酒店,我请客！
挂了电话,我有点犹豫。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随口提了一句。
同学会曲笙瑶抬起头,去吧。
我……
我陪你去。她说。
周六。我换上曲笙瑶给我买的西装,开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一辆奔驰,载着她,去了金碧辉煌大酒店。
到了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我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哟！这不是江安吗稀客啊！赵磊站起来,夸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旁边,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阴阳怪气地说：江安,听说你毕业就结婚了,还是入赘可以啊,少奋斗三十年。我们这群苦哈哈,还得天天给老板当牛做马呢。
这人叫孙鹏,上学时就跟我别苗头。现在看他一身名牌,戴着金表,估计混得不错。
包厢里响起一阵哄笑。
我没说话。
这时,曲笙瑶从我身后走了进来。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
所有男人的眼睛,都像被胶水粘在了她身上。
这位是赵磊的眼睛都直了。
我老婆,曲笙瑶。我介绍道。
嫂子好！嫂子好！赵磊立马换上一副殷勤的嘴脸,快请坐！快请坐！
曲笙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在我身边坐下。
饭局开始。气氛很尴尬。
孙鹏一直在炫耀他的新公司,他的新车,还有他刚泡上的网红女友。
江安,你现在在哪高就啊他突然把矛头指向我。
我……没上班,在家。我实话实说。
哈哈哈！孙鹏笑得前仰后合,真在家吃软饭啊可以啊兄弟！有志气！来来来,我敬你一杯！敬我们伟大的家庭煮夫！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我的脸,火辣辣的。
我端起酒杯,刚想喝。
一只手,按住了我的手。
是曲笙瑶。
她站了起来。
整个包厢,又安静了。
她看着孙鹏,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叫孙鹏
对！是我！嫂子有什么指教孙鹏挺了挺胸膛,以为自己的魅力吸引到了曲笙瑶。
你的公司,叫‘鹏程万里’科技
没错！嫂子也听说过我们公司最近刚拿了一轮天使投资,前景一片大好！孙鹏更得意了。
哦。曲笙瑶点点头。
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王秘书。
又是这个名字。
我的心,提了起来。
查一下,‘鹏程万里’科技。他们的天使投资方,是不是天穹资本旗下的一个风投基金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嗯。曲笙瑶说,让他们撤资。立刻。马上。
挂了电话。
她看着已经傻掉的孙鹏。
你的天使,飞走了。
孙鹏的手机,几乎是立刻就响了。
他颤抖着手接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喂……张总什么撤资为什么啊！别啊！张总！喂喂！
电话被挂断了。
孙鹏呆呆地举着手机,像个傻子。
整个包厢,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曲笙瑶。
赵磊的冷汗都下来了。嫂……嫂子……这……这是个误会吧
曲笙瑶没理他。她拿起我的酒杯,把里面的酒倒在地上。然后给我重新倒了一杯果汁。
喝酒伤身。她对我说。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看向孙鹏。
向他道歉。她说。
孙鹏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对……对不起！江哥！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嘴贱！我不是人！他真的开始扇自己耳光。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走吧。曲笙瑶对我说。
我站起来,跟着她,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走出了包厢。
回去的路上,我开着车。心里五味杂陈。
解气吗
解气。
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真实感。
你……天穹资本……也是你的我问。
嗯。
你到底……有多少产业
她想了想,说：没算过。王秘书负责记。
我闭嘴了。我怕再问下去,我的世界观会彻底崩塌。
同学会的事情,像一阵风,很快就在我们那个小圈子里传开了。
从此,再也没人敢在我面前提吃软饭三个字。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羡慕。
生活,好像真的走上了人生巅峰。
但好景不长,家里又出事了。
这次,是方琴。
她最近迷上了一个养生大师。姓王,叫王神仙。
据说这位王神仙有通天的本事,能包治百病,还能帮人改运。
方琴跟魔怔了一样,把王神仙请到家里,天天烧香,念咒,喝符水。还花大价钱,买了一堆所谓的开光法器。
整个家,被她搞得乌烟瘴气。
我劝了几句,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说我挡了她的财路。
这天,王神仙又来了。
他穿着一身道袍,留着山羊胡,仙风道骨的样子。
伯母,您最近印堂发黑,恐有大祸临头啊！王神仙掐着指头,一脸凝重。
方琴吓得脸都白了。大师！救我啊！大师！
别怕。王神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佛。此乃天山寒玉,经我九九八十一天开光,能驱邪避祸,保您平安。只要……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十万方琴有点犹豫。
伯母,这可是能救你命的东西！五十万,值！
方琴咬咬牙,就要去拿银行卡。
妈。
曲笙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下班回来了。
笙瑶,你回来得正好！方琴像是看到了救星,快！快拿钱！王大师要救我的命！
曲笙瑶看了一眼那个王神仙。
王神仙看到曲笙瑶,眼睛一亮,立马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这位想必就是令爱吧果然是人中龙凤。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曲笙瑶问。
可惜,小姐您周身被一股黑气缠绕,这黑气,比伯母的还重！恐怕……命不久矣啊！王神仙摇头晃脑。
他说完,等着曲笙瑶像她妈一样,吓得跪地求饶。
然而,曲笙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她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
虽然只是嘴角轻轻勾了一下,但很好看。
是吗她说,我怎么觉得,命不久矣的,是你呢
王神仙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曲笙瑶没回答他。
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窗外,我们家楼下的花园里,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人。
清一色的黑西装,黑墨镜。至少有二三十个。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沓厚厚的A4纸。
王神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腿肚子开始打颤。
这些人……
哦,曲笙瑶转过身,靠在窗边,我让他们帮你打印了点东西。
你,王大海,原名王二狗。三十五岁。籍贯,河南驻马店。小学三年级文化水平。
十五岁,因为偷窃,进少管所。
二十岁,因为诈骗,判刑三年。
二十五岁,因为组织卖淫,判刑五年。
出狱后,改名换姓,拜了个假道士为师,开始你的‘大师’生涯。
曲笙瑶每说一句,王神仙的脸就白一分。
你名下,有三个老婆,五个孩子。骗来的钱,大部分都用来赌博和包养情妇。
你上周,刚把你一个女信徒的房子骗到手。她现在带着两个孩子,流落街头。
曲笙瑶拿起手机,屏幕对着王神仙。
屏幕上,是一个女人的照片,抱着两个孩子,在天桥下哭。
她已经报警了。
楼下那些人,手里拿的,都是你的犯罪证据。复印了五百份。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曲笙瑶竖起一根手指。
一,把骗我妈的钱,一分不少地吐出来。然后滚。我保证,这些证据,不会出现在警察局。
她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二,你现在走。五分钟后,这五百份证据,会贴满这个小区的每一个角落。并且,会有一份,送到警察局局长的办公桌上。
你选。
王神仙扑通一声,跪下了。
王神仙连滚爬地把骗方琴的钱都还了回来,还多给了十万的精神损失费,然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方琴看着那堆钱,再看看窗外那些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整个人都傻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提什么大师,什么改运了。
家里,终于清净了。
但没过几天,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妹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她就哭了。
哥！你快回来！爸……爸他住院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怎么回事爸怎么了
爸在工地上干活,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腿断了！现在在市人民医院！医生说……说要做手术,要好多钱！我们家没钱啊哥！
我心急如焚。挂了电话,拿上钱包就准备出门。
怎么了
曲笙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我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我回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她说。
我愣了一下。你……你去不方便吧
我是你老婆。她只说了这四个字。
我没再拒绝。
我们开车,直奔市人民医院。
在病房里,我看到了我爸。他躺在床上,一条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我妈和我妹守在床边,眼睛都哭肿了。
哥！我妹看到我,眼泪又下来了。
妈。我走到床边,看着我爸,心如刀割。爸,你感觉怎么样
我爸勉强睁开眼,冲我笑了笑。安子……没事,爸身子骨硬,养养就好了。
还说没事！我妈在一旁抹眼泪,医生说了,是粉碎性骨折！手术费就要十几万！后续的康复治疗,更不知道要多少钱！我们上哪去弄这么多钱啊！
十几万。
又是一个让我喘不过气的数字。
我握紧了拳头。恨自己没用。
就在这时,病房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很有权威的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士。
谁是江林的家属医生问。江林是我爸的名字。
我是！我是他儿子！我赶紧站起来。
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的曲笙瑶。他的眼神,明显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脸上露出了非常和蔼可亲的笑容。
哦,江先生,你好你好。他的态度,热情得有点不正常。是这样的,关于你父亲的病情,我们院里非常重视。刚刚,我们组织了全院最顶尖的骨科专家,进行了紧急会诊。
会诊结果出来了。我们决定,立刻为您父亲安排手术。手术由我亲自主刀,保证用最好的技术,最好的进口材料。请您放心。
我愣住了。可是……医生,手术费……
哦,费用问题您完全不用担心！医生笑得更灿烂了,我们院长刚刚特批,免除您父亲本次住院的所有费用！包括手术费,医药费,护理费,以及后续所有的康复治疗费用！全免！
全免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爸妈和我妹也惊呆了。
这……这是为什么啊我妈结结巴巴地问。
这个嘛……医生看了一眼曲笙笙,欲言又止。
曲笙瑶淡淡地开口了。
因为,她说,我刚把这家医院买下来了。
整个病房,一片死寂。
我爸,我妈,我妹,还有那个主治医生,全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
另外,曲笙瑶继续说,为了方便我爸……哦不,是咱爸休养,从今天起,这栋住院楼,除了咱爸这一间,其他病人全部转去新楼。这里暂时不对外开放了。
她指了指我们所在的这栋楼。
也就是说,她把整个医院……都包下来了我妹用气声问我。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麻木地点点头。
我爸的手术非常成功。
他住进了VIP中的VIP病房。其实就是之前那个普通病房,但整栋楼,真的就只住了他一个病人。
几十个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轮流待命,专门为他一个人服务。
我爸妈从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他们看曲笙瑶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儿媳妇了。那是在看活菩萨。
我爸康复期间,我每天都待在医院。
这天,我下楼买水果,在医院门口,看到一辆红色的法拉利。
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男人,正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纠缠一个漂亮的小护士。
小莉,给我个机会吧！我真的喜欢你！这辆车,送给你！年轻男人说得很大声。
小护士一脸为难。周少,求你别这样,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能有我有钱吗让他滚蛋！周少很嚣张。
我认出他来了。周浩,本市有名的富二代,他爸是搞房地产的,叫周大福。仗着家里有钱,整天为非作歹。
我本来不想管闲事。
但那个周浩,见小护士不理他,竟然上手去拉人家。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我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挡在小护士面前。
放开她。我说。
周浩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了。你谁啊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我是这家医院的……家属。我想了想,用了这个词。
家属哈哈哈！周浩笑得更猖狂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周大福！这家医院的院长,见了我爸都得点头哈腰！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着,伸手就要推我。
我正准备还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他的手,你敢碰一下试试。
是曲笙瑶。她来给我送午饭。
周浩看到曲笙瑶,眼睛都直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哟！又来一个大美女！美女,你跟这穷酸是一起的别啊,跟他有什么意思。跟我吧,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完全没注意到,曲笙瑶的眼神,已经冷得可以结冰了。
你爸是周大福曲笙瑶问。
没错！如假包换！周浩得意地拍了拍胸脯。
哦。
曲笙瑶拿出手机。
这个动作,我已经很熟悉了。
我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王秘书。查一下,周氏地产。老板,周大福。
嗯。他最近是不是在竞标城南那块地
好。让天穹资本也参与竞标。不计成本,把那块地给我拿下来。
另外,把他公司所有的银行贷款,都给我抽了。
让他,今天之内,破产。
挂了电话。
曲笙瑶看着还一脸淫笑的周浩。
给你爸打个电话吧。她说,晚了,可能就打不通了。
周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美女,你玩什么呢演戏啊还破产,你以为你是谁……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
是周大福打来的。
周浩不耐烦地接起来。喂！爸！我正泡妞呢,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周大福撕心裂肺的吼声。
你个逆子！你到底在外面得罪了谁！我们家完了！银行刚才打电话来,说要抽走所有贷款！城南那块地也被人抢了！我们……我们破产了！！
周浩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表情,跟那天在公司里的刘经理,和同学会上的孙鹏,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曲笙瑶拉起我的手。
我们去吃饭。她说。
从始至终,她都没再看那个周浩一眼。
我爸出院后,身体恢复得很好。
为了庆祝,也为了让我们散散心,曲笙瑶说要带我们去郊区的赛车场玩。
方琴和我爸妈都说年纪大了,玩不了那个,就没去。
最后,就我和曲笙瑶,还有小姨子曲黛三个人。
曲黛现在对我,那叫一个殷勤。一口一个姐夫,叫得比谁都甜。
到了赛车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刺激着耳膜。
我们刚下车,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赛车服,看起来很拽的男人。
哟,这不是黛黛吗怎么有空来玩了男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还算帅气的脸。
马哥。曲黛有点不自然地叫了一声。
这个男人叫马坤,也是个富二代,一直在追曲黛。
马坤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曲笙瑶身上,充满了惊艳。然后,他又看到了我,眼神立刻变得不屑。
这位是他指着我,问曲黛。
这是我姐夫。曲黛赶紧说。
姐夫马坤笑了起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上门女婿
他的朋友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曲黛的脸,瞬间就红了。
我皱了皱眉。怎么到哪都能遇到这种傻子
黛黛,别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了,掉价。马坤搂着曲黛的肩膀,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哥带你去跑一圈,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曲黛挣脱开来。马哥,你别这样。
装什么纯马坤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那个破厂,要不是最近走了狗屎运,早就倒闭了！你跟我,才是门当户对！
你！曲黛气得说不出话。
怎么马坤挑衅地看着我,小子,不服气敢不敢跟我比一场我要是赢了,你以后离黛黛远一点。你要是赢了……呵,你赢不了。
我还没说话,曲笙瑶开口了。
比什么
马坤看着曲笙瑶,舔了舔嘴唇。美女,你想玩可以啊。就比这个。他指了指赛道。三圈。谁输了,就把自己的车留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那辆改装过的保时捷911。
好。曲笙瑶点头。
姐！曲黛急了,别跟他比！他是专业的！
没事。曲笙瑶拍了拍她的手。
然后,她转头问我：你会开车吗
我点点头。
好。她走到赛车场的经理面前。
那个经理,正一脸谄媚地跟马坤打招呼。
曲笙瑶拿出那张黑卡。
经理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车,开出来。曲笙瑶说。
是是是！经理点头哈腰,亲自跑去车库。
几分钟后,一辆银色的,造型极具科幻感的跑车,被开了出来。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惊呼。
卧槽！柯尼塞格One：1！全球限量六台的幽灵跑车！
这车……得上亿吧
马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保时捷跟这辆车比起来,就是个玩具。
曲笙瑶把车钥匙递给我。
去吧。她说,别给我丢人。
我拿着那把沉甸甸的钥匙,感觉像拿着一颗炸弹。
我……我只会开家里的奔驰啊！这种猛兽,我驾驭得了吗
我硬着头皮上了车。
坐进驾驶舱,感觉自己像个开飞船的宇航员。到处都是按钮和屏幕。
我连怎么启动都研究了半天。
马坤在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行不行啊不行就认输！他叫嚣着。
我深吸一口气,找到了启动按钮。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比赛开始。
马坤的保时捷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我呢我还在熟悉油门和刹车。车子一拱一拱的,差点熄火。
看台上,马坤的朋友们发出了巨大的嘲笑声。
曲黛急得快哭了。
只有曲笙瑶,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第一圈,我被马坤套了半圈。
我慢慢找到了感觉。这辆车,性能太恐怖了。轻轻一点油门,推背感就差点让我昏过去。
第二圈,我开始追。
在直道上,我一脚油门踩到底。
窗外的景象,瞬间变成了模糊的线条。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是在瞬移。
过弯的时候,我甚至超过了马坤。
他显然没想到我能追上来,慌了神,方向盘打得太急,车子直接失控,原地转了好几圈,一头撞在了护栏上。
比赛结束了。
我赢了。
我把车开回起点,感觉腿还是软的。
马坤灰头土脸地从撞坏的保时捷里爬出来。
曲笙瑶走到他面前。
车,留下。她说。
然后,她看着那个赛车场经理。
这个赛车场,连同里面的车队,俱乐部,我全买了。
以后,这里不欢迎他。她指着马坤。
经理点头如捣蒜。
回家的路上,曲黛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神。
姐夫！你太帅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赛车
我苦笑着说：我没学过。我是第一次开跑车。
曲黛的嘴巴,张成了O型。
生活,就在这种一次次的震惊和麻木中,继续着。
直到有一天,曲笙瑶对我说,晚上有个慈善晚宴,让我陪她去。
晚宴在一家六星级酒店的顶楼宴会厅举行。
到场的,非富即贵。全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穿着定制西装,挽着穿着一身优雅晚礼服的曲笙瑶,走进了宴会厅。
我们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那不是曲总吗天穹资本的神秘总裁！
她身边的男人是谁以前从没见过。
能被曲总带在身边,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感觉很不自在。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端着酒杯,满脸堆笑。
曲总,久仰大名！我是环球集团的王董！
曲笙瑶只是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董也不在意,他看向我,热情地说：这位先生,气宇轩昂,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江安。
江先生！幸会幸会！王董非要跟我碰杯。
接下来,不断有人过来,跟曲笙瑶打招呼,然后,再想方设法地跟我套近乎。
我成了全场的中心。虽然我知道,他们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曲笙瑶。
晚宴的高潮,是慈善拍卖。
主持人拿上第一件拍品,一幅古代字画。
起拍价,一百万！
一百一十万！
一百二十万！
价格不断攀升。
曲笙瑶突然碰了碰我。喜欢吗
我愣了一下。啊我……我也不懂这个。
哦。
然后,她举起了牌子。
一千万。她淡淡地说。
全场一片哗然。
这幅画,市场价最多两百万。
最终,这幅画以一千万的价格,被曲笙瑶拍下。
第二件拍品,一颗巨大的粉色钻石。
曲笙瑶又问我：喜欢吗
……太闪了,不适合我。我老实说。
哦。
她又举起了牌子。
五千万。
全场已经麻木了。
接下来的每一件拍品,无论是什么,曲笙瑶都会先问我一句喜欢吗。
不管我怎么回答,她都会以一个碾压性的价格,直接拍下。
整个慈善晚宴,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购物专场。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坐在她身边,如坐针毡。
最后,晚宴结束。我们拍下的所有东西,都被送到了后台。
曲笙瑶看都没看一眼。
她对王董说：这些东西,麻烦王董帮我处理一下。再以我的名义,全部捐出去。
王董愣住了。
曲……曲总,您这……
我只是想让我先生知道,曲笙瑶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他喜欢的,不喜欢的,我都要。
只要他在这里,整个世界,都得围着他转。
那场慈善晚宴之后,江安这个名字,在整个上流社会,成了一个传说。
所有人都知道,天穹资本的神秘女总裁,有个宠到天上去的男人。
而我这个传说本人,正在厨房里,为晚上是做红烧肉还是糖醋排骨而烦恼。
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我们家的平静。
那是一个傍晚。
一排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我们家楼下。
从最中间那辆车上,下来一个拄着拐杖,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身后,跟着一群黑衣保镖。气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大。
方琴和曲黛,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幕,都吓得不敢出声。
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
老人站在门口,锐利的眼神,像鹰一样,上下打量着我。
你就是江安他的声音,不怒自威。
我是。您是
我是曲笙瑶的爷爷。
我心里咯噔一下。
曲笙瑶的爷爷她不是说,她父母早就离婚,跟父系这边都没联系了吗
老人没有理会我的震惊,径直走了进来。
方琴看到他,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曲……曲啸天！她声音都在发抖。
方琴。老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没出息。
他说着,坐在了主位的沙发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整个客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曲笙瑶回来了。
她看到曲啸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她问。
我来看看我的孙女。曲啸天说,顺便,看看我孙女养的小白脸,是什么货色。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充满了审视和不屑。
他不是小白脸。曲笙瑶走到我身边,站定。他是我丈夫。
丈夫曲啸天冷笑一声,我们曲家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种一无是处的废物我给你两个选择。一,马上跟他离婚,回到家族里来。二,我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我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惧。
这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来自另一个层级的,绝对的权力碾压。
曲笙瑶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心,很凉。
我两个都不选。她说。
由不得你！曲啸天猛地一拍扶手,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是吗曲笙瑶笑了。那种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跟你,跟曲家,早就没关系了。
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跟你们,没有一分钱关系。
你……曲啸天气得脸色发青。
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曲笙瑶拉着我,往门口走。那你可以滚了。
你敢！曲啸天怒吼。
你看我敢不敢。曲笙瑶的眼神,比他更冷。
她看着曲啸天,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天穹资本,正式向曲氏集团,宣战。
曲啸天最终被气走了。
他走后,整个家里的气氛,都降到了冰点。
方琴和曲黛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曲笙瑶。
你……没事吧我问她。
她摇摇头。但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天穹资本……是你自己创立的我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嗯。她点头。十八岁那年,我用我爸给我的第一笔成年礼金,一千万,作为启动资金。花了十年,做到了现在这个规模。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震撼。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个继承了巨额财富的富二代。
没想到,她本身,就是个商业帝国。
那你爷爷……
他是我爸的父亲。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偏执狂。曲笙瑶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他看不起我妈,也看不起我。他觉得,女人,就该是家族联姻的工具。
当年,他想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不同意,就跟他断绝了关系。
他以为,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就会屈服。但他不知道,我早就有了自己的事业。
我终于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曲氏集团……很厉害吗我问。
嗯。曲笙瑶点头。国内排名前三的综合性财团。根深蒂固,关系网遍布全球。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天穹资本虽然厉害,但毕竟是新兴的投资公司。要跟这种老牌财团对抗……
你别担心。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忧虑。我既然敢宣战,就有赢的把握。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商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天穹资本和曲氏集团的战争,全面爆发。
金融市场,股票狙击,产业并购,人才挖角……
每天,我从新闻上,都能看到触目惊心的商业战报。
曲笙瑶变得非常忙。她经常在书房,通宵开会。
我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每天给她熬汤,做她喜欢吃的菜。
我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很心疼。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终于,在一个清晨,尘埃落定。
曲氏集团,宣布破产重组。
所有资产,被天穹资本全盘接手。
曲啸天,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老人,彻底输了。
消息出来的那天,曲笙瑶回家很早。
她看起来很疲惫,但眼神,很亮。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我面前,抱住了我。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我。
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结束了。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
我也抱住她。
辛苦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了饭。
饭后,她对我说：江安,我们聊聊。
我们坐在沙发上。
她递给我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我问。
离婚协议。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我打开文件,看到了我的名字,和她的名字。
财产分割那一栏,写着：女方自愿将名下所有资产,转赠给男方。
所有资产。
那意味着,整个天穹资本,加上刚刚吞并的曲氏集团,都将是我的。
我将成为,新的世界首富。
我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有点抖。
江安。她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们结婚,开始于一份协议。现在,我想用另一份协议,来结束它。
一年前,你为了你妈妈,签了那份卖身契。你是个好儿子。
这一年,你陪我演戏,忍受我家人的白眼,照顾我的生活。你是个好丈夫。
现在,战争结束了。我自由了。你也该自由了。
这些钱,是我给你的补偿。有了它们,你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你可以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平静的,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的脸。
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烧了起来。
我拿起那份协议,当着她的面,撕拉一声,把它撕成了两半。
然后,是四半,八半……
我把碎纸屑,扔在地上。
曲笙瑶！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你以为,我忍受这一切,就是为了你的钱吗
她愣住了。
我告诉你！我江安,就算穷一辈子,也不会要你一分钱的施舍！
我站起来,指着门口。
你要走,是吗可以。门在那边。你现在就走。
但是,离婚,你想都别想！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江安,这辈子,就认定你这一个老婆了。你想甩掉我没门！
她彻底呆住了。
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震惊和不知所措。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滑落。
我心里一慌。
我……我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我刚想道歉,她却突然站起来,踮起脚尖,吻住了我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