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钟馗传人,相貌奇丑。
大学班花和班主任结婚,邀请群里所有人,同学都在热烈讨论,送上祝福。
她在群里意有所指:我的婚礼,长得晦气的人,就别来脏了我的地毯。
看在同学情分上,我刚想发送一句百年好合,却发现自己已被踢出群聊。
就在这时,隔壁地府一家亲群聊突然发出一张通缉令。
我点开一看,这不就是班花吗
行吧,这婚礼我必须得去。
亲自送她和新郎,去地府度一个永不结束的蜜月。
……
1
大学班级群里,柳梦璃刚发了九宫格的婚纱照,新郎是我们的前班主任,傅文清。
底下附和声一片,都夸天造地设。
柳梦璃回得亲热:谢谢大家,婚礼在凯悦酒店,大家一定要来捧场哦。
有人艾特我:钟衍,班花结婚,怎么不出来说句话
柳梦璃的回话紧跟在后头:哎呀,别艾特他了。我的婚礼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人,看着就晦气。这是喜事,又不是出殡。
群里静了片刻,零星跳出几个看热闹的笑脸。
我看着屏幕,还没来得及退出,一行小字先弹了出来:你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手机刚揣进兜里,又震了一下。
隔壁地府一家亲工作群里,牛头的头像闪个不停。
一张红底黑字的通缉令甩了出来,照片上的脸,正是柳梦璃。
罪名那栏写着:倒卖新生魂,秽乱阴阳。
马面跟着冒头:钟衍,这活儿你接不接地头熟。
这娘们儿最近几笔买卖做得太大,底下好多小鬼等着投胎的路都被她截了,再不办,怨气要堵了奈何桥。
我回了两个字:接了。
顺手将那张通缉令,用打印机缩成了礼金红包的尺寸。
这趟席,看来是不能不吃了。
催收这行,最讲究的就是个礼数周全。
衣柜最里层,挂着一件玄黑色的对襟褂子。
这是爷爷留下的行头,布料看着普通,却水火不侵。
穿上身,镜子里的人也跟着阴沉了几分。
左边眉骨上那块暗红胎记,像渗进骨头里的血,让整张脸都显得不对劲。
爷爷常说,我这长相天生就是个镇物,寻常鬼祟见了都得绕着走。
可惜,活人不怕。
凯悦酒店的宴会厅,门口铺着红毯,两边是成堆的香槟玫瑰,香得发腻。
我没请柬,从侧门进去,一样没人拦。
刚进门,就撞见几个熟面孔。
领头的叫赵瑞,当年为了让我替他跑八百米体测,衍哥、衍哥叫得比谁都亲。
他一见我,脸上的笑瞬间僵住,随即换上一副尖酸的嘴脸。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那位‘风云人物’钟衍吗
他捏着嗓子,腔调怪异,故意让周围的宾客都听见。
凯悦这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刚从坟里爬出来的也能混进来蹭席
旁边一个浓妆的女生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嗓子又尖又细:
赵瑞你看他穿的这身黑的,上面不会还沾着新土吧天呐,梦璃大喜的日子,他这是来奔丧还是来讨债真够败兴的!
我懒得搭理,目光越过他们,在厅里找今天那两位主角。
赵瑞见我这油盐不进的模样,脸皮涨得发紫,几步上前,伸手就推我的肩膀。
跟你说话呢!杵在这儿当什么牌位
他脑袋凑过来,把声音压得又低又黏,一字一句地往我耳朵里钻:
赶紧滚!别把你那身穷酸霉气,沾脏了这儿一万一平的地毯!你赔得起丑八怪!
2
赵瑞,大喜大日子!别沾了晦气。
一个平稳的男声插了进来。
傅文清一身熨帖的白西装,步子迈得不急不缓,可他脸上那套为人师表的面具,一股焦躁却毫不掩饰。
钟衍!
他站定在我跟前,嫌恶的从上到下扫过我这身黑褂。
今天是我和梦璃的好日子,别逼我动手,把你这张脸踩着擦地毯。
赵瑞谄媚地附和:傅老师说得对!钟衍,听见没滚吧!
傅文清抬手拦住他,鄙夷地抽出几张红票,丢在我脚边。
你这身衣服,哪个老坟里刨出来的太脏了。
他用擦得锃亮的鞋尖踢了踢那几张钱,拿着,去换身干净的。别杵在这,污了我的婚礼。
我后退一步,避开这些钱。
傅老师,我不是来讨饭的。我抬起脸看他,我是来送礼的。
他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扯出一个冷笑:送礼你也配
话音未落,一个娇滴滴的嗓音黏了过来。
文清,跟一坨会走路的垃圾站这么近,不嫌味儿大么
柳梦璃挽着一位贵妇,慢悠悠地挪到跟前,捏起鼻子看向我。
钟衍,你的脸皮是拿茅坑臭石头做的把你从群里踢出去,还敢自己找上门来
身边的宾客顿时哄笑起来。
柳梦璃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香槟,又从手包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吸了一口。
随即,一口浓痰混着烟灰,弹进那杯酒里。
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
她将那杯特调的酒递到我嘴边,指甲尖几乎要划破我的嘴唇。
这杯,赏你了。喝了它,就当给你这张丧气脸,去去晦气。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凝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打在我身上,充满了看好戏的期待。
我看着那杯混了烟灰的酒,又看看她那张兴奋的脸。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喝柳梦璃的笑容拧成一团,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她手腕一翻,拿起那只高脚杯用尽全力砸向我的额头!
杯壁应声而碎,发出一种清脆的声响。
酒液、烟灰和尖锐的玻璃碴子糊了我一脸。
额角一麻,接着就是滚烫的刺痛。
热流顺着眉骨淌下,漫过我那块暗红色的胎记,和香槟的冷意混在一起,在黑褂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不喝那我就让你舔干净!
她尖叫着,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狠狠朝下按,用她那细高跟鞋跟,碾在我的后颈上,逼着我的脸去贴近地上那片狼藉。
给我舔!让你这张丑脸,跟这些垃圾好好亲近亲近!
宾客中爆发出病态的狂笑。
傅文清抱着胳膊,纵容地欣赏着这场闹剧,嘴角的弧度满是快意。
就在柳梦璃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我被按在地上的脸,艰难地侧了过来。
我迎着她怨毒的视线,任由血污了我的脸,嘴角却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
柳梦璃,你的魂……闻起来,可真香啊。
3
宾客的哄笑声,尖锐地刮着我的耳膜。
傅文清搂住柳梦璃的腰,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还是我太太心善,阴沟里的臭虫,也舍得赏一杯顶级香槟。
柳梦璃松开我,靠在他怀里,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快感,胜利的红晕爬满她的脸。
她忽然瞥见我胸前那块墨色玉佩,眼中闪过鄙夷。
这是什么从哪个死人坑里刨出来的地摊货
她嫌恶地伸出手,径直来扯,
都穷成这副鬼样子了,还戴块破石头,是嫌自己烂得不够快吗
她的指甲,即将刮到镇魂玉的一瞬间,我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东西。
我的声音不大,却冰冷地浇灭全场的喧嚣。
文清,他弄疼我了!
柳梦璃的手腕被我捏得生疼,那张得意的俏脸拧成一团,尖叫起来。
你敢动手!保安!把这个丑八怪的手给我剁了!
两个保安应声冲来。
傅文清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上前一步,朝着自己的指节上啐了口唾沫,狞笑着一拳朝我面门砸来!
敢动她我让你用脸把这口唾沫舔干净!
拳头重重地落在我脸上。
嘴里炸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混着他唾沫的酸臭。
我松开柳梦璃,她飞快地缩到傅文清身后,揉着手腕,眼神怨毒得要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
两个保安立刻上前,左右钳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死死压在地上。
傅文清丝巾擦了擦手,温柔地转向柳梦璃。
宝贝儿,别为这种东西气坏了身子。说吧,想怎么炮制他
柳梦璃怨毒地盯着我,忽然绽开一个残忍笑容。
我听说酒店后厨进了一批波士顿龙虾,个个都有手臂那么粗。
她舔了舔红唇,慢悠悠开口。
把他那张丑脸按进水箱里,让龙虾给他开开脸,做一道最新鲜的‘人脸龙虾刺身’,怎么样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垃圾配垃圾,才是天生一对!
这主意好!
梦璃真是又美又有想法!
宾客们爆发出病态的喝彩,迫不及待地欣赏这场精彩绝伦的戏剧。
傅文清平淡的挥挥手:听见了吗还不快按我太太说的去做。
保安狞笑着,架起我便往后厨拖去,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悲鸣。
就在路过香槟塔的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
哗啦啦——
玻璃塔轰然倒塌,上百只酒杯碎裂成满地残骸,金黄的酒液溅湿了柳梦璃婚纱裙摆。
趁着混乱,我从怀里掏出那个通缉令叠成的红包,卯足了劲,,朝着惊愕的柳梦璃脸上掷去!
那红包滋啦一声,烫在柳梦璃的手心!
她痛得想甩,却发现那红包牢牢地粘在了她的皮肉上!
柳梦璃,新婚贺礼,收好了。
我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清清楚楚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身婚纱很衬你……拿来当寿衣,尺寸也刚刚好。
祝你和傅老师,黄泉路,多走多福。
4
黄泉路
傅文清笑得肆无忌惮,倚在柳梦璃身上,嗓音陡然拔高。
钟衍,你是不是脑子让门夹了既然你急着去投胎,我这就送你一程!
柳梦璃直起腰,两根涂得鲜红的指甲,忍痛撕下那个红包。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凑到打火机的火苗上。
我的婚礼,收的贺礼最低也是六位数起。你这几毛钱的纸,只配当点烟的引子。
火苗沾上红纸,那张通缉令瞬间蜷曲,烧成了一捧黑灰。
把他扔进后厨水箱!
柳梦璃恶狠狠的盯着我。
让那些龙虾给他开开脸!我倒要看看,是龙虾的钳子硬,还是他这张丑脸的骨头硬!
保安的狞笑在耳边放大,拖着我就往后厨走。
我的脸颊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摩擦,火辣的痛感刮来一层层的屈辱。
我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们拖行。
后厨里,海水的咸腥和黄油的甜腻混在一起,熏得人犯恶心。
巨大的水箱中,一群通体赤红的波士顿龙虾正挥舞着巨钳,耀武扬威。
傅文清和柳梦璃带着一群看客跟了进来,一脸狂热。
柳梦璃换了身紧身的红旗袍,用指甲刮着水箱的玻璃壁,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噪音。
她轻佻地朝我扬了扬下巴。
钟衍,瞧见了么今天特意给你备下的‘大餐’。
她掩着嘴,声音甜得发腻,吐出的话却字字恶毒。
这道菜,就叫‘龙王娶亲’,你做新娘,龙虾做新郎。待会儿让它的钳子给你脸上开个洞,用你的血肉,点一对红烛,好不好呀
傅文清被她这番话逗得放声大笑,伸手从捞起一只最肥硕的龙虾,那对钳子咔嚓咔嚓的张合着。
宝贝,光说可没意思。
他拎着那只还在挣扎的龙虾,走到我面前,用钳子的尖端拍了拍我的脸。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让皮肉都缩了起来。
赵瑞在一旁扯着嗓子喊:傅老师!别用尖儿拍啊!直接夹!我再送十万贺礼,要一下把他的鼻梁骨夹断!
在满场哄笑声里,傅文清眼神一狠,将那张牙舞爪的龙虾,朝着我的脸狠狠按了下去!
咔——!
一声毛骨悚然的脆响!
龙虾的钳子,结结实实地咬在我左边眉骨上!
一股巨力传来,血肉被强行撕裂,甲壳边缘的锯齿在骨头上疯狂刮擦!
血,猛然喷了出来!
温热的液体糊住了我的左眼,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
哈哈哈,见红了!真是个好兆头!
柳梦璃的笑声更加癫狂。
文清,再使点劲儿!把他的眼珠子也夹出来,做个‘龙睛刺身’,肯定大补!
傅文清脸上的横肉拧在一起,正准备再次发力,我却在剧痛中,缓缓抬起了头。
我那张被血和碎肉糊住的脸,对着他,咧开一个笑。
傅老师……我下单了地府滴滴,叫来一顶花轿送你们去地府度蜜月!
话音刚落。
呜咩——!
一声诡异的唢呐声,陡然在后厨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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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地府蜜月我看你是脑子被龙虾钳子夹烂了,死到临头还满嘴喷粪!
柳梦璃嗓音尖利,唾沫四溅。
傅文清脸上那点斯文彻底被狞恶撕碎,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用尽全力将我的脸朝水箱玻璃撞去!
文清,别让他死痛快了!按着他的鬼脸,录下来,做咱们婚礼最精彩的烟花!
她话音未落,唢呐平猛地炸起,调子拔高八度!
这一次,不再是先前那飘忽的一缕,而是能把活人骨髓都吹成油的《大出殡》!
那调子七扭八歪,每一个音符都直接从天灵盖钉入在场众人脑中!
刚才还拍手叫好的几个宾客,身子一僵,连抽搐都省了。
七窍里喷出混着食物的黑血,人瞬间僵直,瘫倒在地上,嘴里不断散发出恶臭!
什么……鬼东西……傅文清手上一松,骂声卡在喉咙里。
吱呀——
后厨那扇安全门,门轴发出呻吟,却纹丝不动。
一股地沟油般黏稠的黑水,从门缝里渗了出来。
水里翻滚着指甲断发,所到之处,大理石地面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起呛鼻的黑烟。
随即,门被一股巨力从内向外撕开!
厚重的钢板发出惨嚎,硬生生被掰成了两半!
整个酒店的灯,啪的一声,尽数熄灭!
后厨的黑暗里,唯一的亮光,来自那扇破门之外。
五只小鬼脚离地三寸,步子僵直地飘了进来。
它们穿着破烂寿衣,脸上诡异腮红一路抹到耳根。
五鬼抬着一顶鲜红的纸花轿,为首的两个,一个捧着个囍字,细看竟是无数条婴孩残魂编成,还在微微蠕动。
另一个提着一盏惨白的灯笼,上面用她自己的罪孽写着两个大字:
迎亲。
惨白灯笼与血红轿子,把后厨映成了一座活屠场。
那五只鬼物进门,却不看吓得屁滚尿流的傅文清和柳梦璃,反而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身,朝着满脸血污的我,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它们垂下头,从喉咙里挤出嘶哑动静:
恭迎小爷!
我抬起那只没被血糊住的眼睛,扫过地上跪着的五鬼,目光再越过它们,落在筛糠似的柳梦璃身上。
我撑着地,慢慢站起来,脸上血肉模糊,周身那股阴冷的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抬手随意抹了把脸上的血,对着那对新人,咧开嘴扯出一个沾血的笑。
二位新婚快乐。
我顿了顿,欣赏着他们脸上的惊恐。
现在,轮到我快乐了。
那五只鬼物心领神会,身形一晃,带着刺骨的怨气,分头扑向傅文清和柳梦璃。
傅文清被这地狱般的景象逼出得疯狂,他扫视两眼,一把抄起案板上的剁骨刀,红着眼朝我冲来。
老子先宰了你这个装神弄鬼的丑八怪!
刀锋未至,一只鬼手已先一步探出,攥住了刀刃。
咔嚓一声,傅文清的手腕连同着刀柄,被恶鬼硬生生捏成了麻花!
啊——!
傅文清的惨叫才刚冲出喉咙,就变了调。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为首的恶鬼僵硬地扭过头,冲他咧开画出来的嘴。
那嘴里,密密麻麻全是尖利獠牙。
别……别过来!
6
柳梦璃吓得面无人色,腿一软,旗袍下摆洇开一滩腥臊的湿痕。
胆汁的苦涩从傅文清胃里涌上,反而激出他最后一分凶性。
他用没断的那只手夺过刀,护在柳梦璃身前,面容彻底扭曲。
他嘶吼着,再次挥刀扑来。
我死,你也别想活着!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只并起二指,朝着那捧囍字的恶鬼隔空一点。
那鬼物得了将令,脖颈咔地一声扭转,不闪不避,迎着刀锋而上。
五根漆黑的指甲,带着刮人魂魄的阴风,径直按上了傅文清的脸。
噗嗤!
傅文清的嘶吼戛然而止,剁骨刀当啷落地。
他眼睁睁看着那五根指甲陷进他的脸里,随即,向外猛地一扯!
刺啦——
一声皮肉与魂骨被强行剥离的黏腻声响彻后厨!
傅文清整张脸皮,连带上面挂着的伪善与斯文,被活活揭了下来。
那张人脸面具,被恶鬼随手一甩,啪地糊在了柳梦璃的脸上。
温热,混着血腥气,严丝合缝地贴上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柳梦璃胃里翻江倒海,尖叫卡在喉咙里,成了一声凄厉的干呕。
她伸手去抓,指甲却陷进那张面具里,分不清是在抓自己的脸,还是在抓傅文清的。
没了脸皮的傅文清,露出里面一团青黑色的魂体。
他没有哀嚎,只是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只摸到一手滑腻的魂魄碎屑和刺骨的阴寒。
他的魂体剧烈摇晃,神智彻底崩溃。
我的脸……我的脸还在……
他语无伦次地呢喃,对着空气胡乱抓挠。
谁也别想碰我的脸!我是教育家!我是社会栋梁!
他疯了一般还想扑咬,我身侧另一只鬼已踏前一步,手中一张腥臭卷轴哗啦展开。
卷轴铺开,傅文清的魂体如遭雷殛,猛地一僵。
他从那张用黑血写满罪状的兽皮卷轴上,看见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模糊而哭泣的脸。
一声微弱的哀求,直接钻进他的魂魄深处。
老师,我好疼啊……
癫狂的傅文清浑身一震,随即被一种剥光所有伪装的恐惧所取代。
他魂体一软,直挺挺跪了下去,朝着我连连叩首:
别找我!是她!我错了!钟爷!我错了!都是柳梦璃这个贱人!倒卖婴魂的主意是她出的!我只拿了两成!我把钱都给你!求你,放过我吧!
晚了。
我话音未落,身后鬼物已甩出一条黑索。
那索链并非铁铸,而是千百婴魂的啼哭凝成,甫一沾身,便如活物般钻入傅文清剥落的魂体,将他钉在原地。
我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支玄铁判官笔,笔尖在他颤抖的魂体上,狠狠地刺下!
滋——!
一股烧灼魂魄的黑烟冒起,带着地府硫磺的焦臭!
我手腕一转,在那魂体上硬生生刻下一个活的罪字!
那字由无数怨念构成,一成型,便蠕动着钻进傅文清的魂魄最深处,从内而外地啃噬!
你以师长之名,行禽兽之事,诱骗无辜,残害新魂,
我盯着傅文清,声音无喜无怒,一字一句,皆是判词。
今判你,魂入无间,受万鬼噬心之刑,永世不得超生!
7
话音刚落,那行刑的恶鬼张开巨口,嘴里一股腐烂的腥风喷涌而出,然后猛地一吸!
不——!我的功德金光!别吃我的功德——!
傅文清那被烙下罪印的魂魄,连同哀嚎,一并被扯了进去。
鬼物的肚腹鼓胀起来,皮肉随之变得半透明。
柳梦璃看见,在那层薄薄的鬼皮之下,傅文清的魂魄正被无数更细小的鬼手撕扯。
一只小鬼的利齿撕下了他魂体的一角,他为人师表的记忆便化为虚无。
另一张小嘴咬下他一块魂魄,他靠欺骗聚拢的所谓功德金光也黯淡一分,相关的声名随之剥离。
他正被一寸寸抹去存在的痕迹。
那永无止境的酷刑,连惨叫都成了断断续续的、最奢侈的点缀!
柳梦璃的尖叫只挤出半截,便被喉咙里涌上的腥臭秽物堵了回去。
两只鬼物飞身上前,扣住她的左右肩胛。
那触感像是刚从千年雪山里撬下的冰块,每一次吐纳,都从她肌肤上带走一层活气。
乌黑的斑点在她雪白颈项上,如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洇开。
放开我!我的手!我新买的爱马仕!
她疯了一样扭动,可那两只鬼像是直接从她骨头里长出来的,挣扎只换来肩骨被寸寸捏碎的细响。
我缓步走到她面前,脚下踩着后厨黏腻的地面。
柳梦璃,你的庭审,现在开始了。
话音未落,我身侧一鬼踏前一步,猛地一抖手!
又一张腥臭扑鼻的卷轴哗啦展开!
那卷轴非皮非纸,竟是拿数百张新生婴孩的命格,用毒血与怨气缝合而成!
其上密密麻麻记录的,正是柳梦璃倒卖婴魂的每一笔账目,每一个婴孩的名字!
字字都是一条扭曲的冤魂,在卷轴上无声蠕动!
捧卷的鬼物喉间发出枯叶摩擦般的声响,一字一顿,开始宣读:
柳氏梦璃,以色惑人,以财换命。计贩新生魂三百七十二条,秽乱阴阳,截断轮回,其罪……当入无间,受百子千针之刑!
不……不是我!是傅文清!都是他逼我的!
柳梦璃的声音已经不成调,涕泪和着妆,在她脸上冲开几道狼狈的沟壑。
我置若罔闻,只是并起二指,对着另一只鬼隔空一点。
那鬼领命,手中一条漆黑索链应声甩出!
链子并未缚住她的身子,而是径直穿透皮肉,钉入了她颤栗的魂魄!
无数怨毒的婴啼顺着链身灌进她的三魂七魄,她喉咙里发出的,只剩下凄厉的哀鸣。
我上前一步,将判官笔尖,在那条不停啼哭的索链上轻轻一点。
滋——!
三百七十二条婴魂的怨气被我尽数引出,在笔尖凝成一滴漆黑的罪泪。
我提笔,以柳梦璃那张扭曲的脸为纸,以她自己的罪孽为墨。笔锋未落,阴气已刺得她魂魄摇摇欲坠。
第一笔,点!我话音刚落,笔尖重重刺下!
那不是在写字,是钉刑!
柳梦璃的惨叫拔高,额骨被贯穿,三百多条婴魂的怨毒从那一点涌入,在她魂里轰然炸开!
第二笔,锁!
笔锋横拉,在她魂魄上划开一道伤口,数不清的婴啼从那裂缝里钻出来,疯狂啃食她的神智!
我落笔极慢,一笔一划,在她魂上烙下一个囚字。
每一笔,都是一种酷刑的开端;每一划,都让她真切尝到那些被她贩卖的婴魂万分之一的苦楚。
字成之时,柳梦璃已不成人形,魂体上满是窟窿,全凭着那份无边的恐惧才没散掉。
庭审结束,即刻行刑。
8
我的话音落下,抬着血红纸轿的另两只鬼,迈着僵直的步子过来了。
不!不要!我给钱!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行刑鬼对她的哀求充耳不闻,一左一右将她架起,狠狠塞进了那顶纸轿。
轿帘落下前,柳梦璃拼尽余力,从缝隙里朝外看。
轿子里,四壁与轿顶伸出无数只苍白细小的婴儿手掌,每只手里都捏着一根用她罪孽凝成的、冒着黑烟的骨针。
那些小手在她身上,在她那身旗袍上,飞快地绣起她的每一笔罪账,每一个被婴孩的脸!
轿帘合拢的最后一瞬,柳梦璃瞥见离她最近的一只小手,那手里的骨针尖上,映出的正是她当年打掉的第一个孩子,那双怨毒的眼!
妈妈……疼……
一声从魂魄最深处泛起的呼唤,伴着第一根骨针,扎进了她的心口!
轿帘啪地落下,隔绝了所有,只余下轿内一阵阵被死死压抑住的、皮肉被反复穿刺的诡异声响。
唢呐声陡然一转,调子从《大出殡》变成了更喜庆的《百鸟朝凤》。
那支送葬的迎亲队,抬着那顶往外渗着黑血的花轿,在后厨里敲锣打鼓,绕着地上那摊东西,跳起了送魂舞。
角落里,赵瑞瘫软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嗅到我身上混着血与阴气的味儿,裤管一湿,腥臊的液体顺着西裤流了一地。
我蹲下身,用判官笔的笔杆,轻轻拍了拍他煞白的脸。
别着急,我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你的席面,也给你留着呢。
赵瑞喉咙里咯了一声,眼白上翻,口角淌出涎沫,就这么昏死过去。
身子却还在地上不住地抽动,像是魂魄教那唢呐声勾走了一半,只余下个空壳在此处受惊。
后厨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要命的唢呐声。
应急灯的白色光,给狼藉的宴会厅撒上了一层惨白。
空气里,香槟的甜、秽物的酸、还有人失禁后的腥臊,搅成一团,熏得人肠胃里一阵翻腾。
方才还衣冠楚楚的几个同学,这会儿都成了滩烂泥,瘫在地上,眼珠上翻,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
我朝那个曾讥讽我穿丧服的女同学走去。
她正紧紧抱着一根罗马柱,身体控制不住的发颤。
见我靠近,她整容脸上的硅胶,被我身上的阴煞之气一冲,竟错了位,顺着双颊往下塌。
她发出一声凄厉尖叫,胡乱伸手去抠,竟将隆鼻的假体抠了出来,满脸血腥惨状。
我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这群平日里捧高踩低的东西,胆子比纸还薄。
酒店大门外,早已被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十几辆警车无声地闪着红蓝灯光,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大门二十米内。
在警戒线的最前方,几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神情凝重,他们没有看那些吓破胆的警察,只是盯着酒店里不断溢出的黑气。
队长……这阴煞浓度,咱们进去就得报废。
被称作队长的国字脸中年男人没有做声,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半天没点着,他那拿打火机的手,抖得厉害。
9
就在这时,酒店的玻璃门被推开。
我一身血污,从那片黑暗里缓步走出。
外面所有的嘈杂,在我出现的这一刻全部静止。
那些黑衣队员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却又在下一刻触电般松开,没人敢将武器对准我。
国字脸队长看见我,像是看到了救星。
他一个激灵,连忙扔掉嘴里的烟,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哆哆嗦嗦地从烟盒里重新掏出一根,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头几乎要埋进胸口里。
钟……钟爷,他的声音发飘,带着敬畏,您辛苦。里……里面……都妥了
我没有接那根烟,只是从他身边走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收尾。
是!是!保证给您擦干净!
队长连声应着,对着我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向街角。
城市的霓虹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响指,五鬼抬着那顶血红的纸花轿,从墙壁的影子里渗透出来,无声无息地跟在我身后。
一阵阴风吹过,轿帘被掀开一角。
柳梦璃那张曾经美艳的脸,此刻布满了尸斑,正惊恐地向外张望。
为首那个捧着囍字的恶鬼,僵硬地扭过头,咧开那张嘴,模仿傅文清那宠溺的嗓音,嬉笑着对她说:
宝贝,别怕,下一站……就轮到你给他们‘开脸’了。
砰!地一声踹开自家铺门,满身血腥和怨气如潮水般涌入,冲得货架上爷爷留下的老檀香啪地一声当场碎裂!
我喉头一甜,咳出一口带着柳梦璃魂魄碎屑的黑血,血沫落在地上。
我从柜底的黑陶罐里,倒出半杯墨绿色的汤汁,这是孟婆奶茶店的醒神汤。
一口灌下,滚烫的液体滑入腹中,将柳梦璃残魂的尖叫和恐惧从我神智里活活烫掉,只留下最纯粹的饥饿感。
手机猛地一震,地府一家亲的群聊消息跳了出来。
牛头:@钟衍:活儿干得不错,柳梦璃的魂魄已经被做成孟婆汤的调味包了,据说能让鬼多哭三升眼泪,给你记头功!
底下附着一段小视频。
画面里,柳梦璃那张曾引以为傲的脸皮被钉在一块磨魂石上。
一个小鬼正拿着钢丝球,蘸着阴沟水,慢条斯理地给她去角质。
她疼得魂光闪烁,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旁边还有小鬼排着队,手里拿着各种刑具——钢丝球、碎骨刷、硫酸皂……
马面:下一个单子更肥,白爷亲自点的名,提成够你在三环内买墓地了。
一张照片啪地一下砸在我眼前,屏幕的温度骤然升高,几乎要烫穿我的眼球。
照片上的男人仙风道骨,法号弘法,正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得道高僧。
可在我眼里,他那身宝相庄严的皮囊之下,无数信徒的魂魄被当成一根根蜡烛,正发出滋滋的油煎声响,为他点亮那虚假的佛光。
他的罪名只有一行血字:
以信徒魂魄为燃料,点燃伪佛金身,活人祭天,其罪当诛!
我舔了舔嘴唇,笑了笑。
牛头发消息说:衍啊,这个弘法大师有点邪门,据说他背后……牵扯到当年给你爷爷下咒的那伙人。
我将那半杯醒神汤直接泼在研磨台上。
墨汁沸腾,冒出的黑烟里全是哀嚎。
我取下的判官笔,挽起袖子,沾上沸腾的墨汁。
滋啦——
墨汁凝固成一块漆黑的血珀。
我提起笔,在那张通缉令上,狠狠地刻下了一个字——拆。
拆其庙宇,拆其伪善,拆其金身,拆其白骨!
爷爷,你的账,孙儿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