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家后,冰箱里的酸奶一瓶没动,早已过期。
丈夫江恒讪讪开口:
对不起啊老婆,我忘记扔掉了。
我冷淡地盯着他:
离婚吧。
江恒皱眉:
老婆,你别闹了,就因为几瓶酸奶
对,就因为酸奶。
既然他从不在意我的关心。
那我也不必为他费神了。
——
1
沈知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理取闹了
江恒啪得一声带上冰箱门:
就因为我忘记收拾冰箱
恋爱十年,结婚三年,他甚至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生气。
我失望摇头:
不,是因为你没有喝我买的酸奶。
你什么意思江恒拽住我。
你是想连我的饮食都控制吗
我甩开他: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分手。
江恒依旧不肯罢休,拉着我不放,一定要我给个说法。
争执间,他情绪激动,打碎了一个陶杯。
那是我恋爱三周年亲手做的礼物。
为了做它,我专门学了两个月的陶艺。
手被工具刮伤过,现在还留着浅浅的疤痕。
当时江恒捧着我受伤的手,心疼地说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陶杯。
现在,杯子被他亲手打碎了。
看到碎了一地的陶杯,江恒身形一滞。
但很快,他又咬牙切齿地把残骸踢到旁边:
行,好,有本事你就别向我低头。
我毫不犹豫地离开。
迎面撞上了林瑶。
她身穿浅杏色连衣裙,妆容清甜,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见到我,林瑶先是面露不屑,随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嫂子,我来找江哥哥。
我看着她单纯天真的样子,笑了:
首先,别叫我嫂子,我和江恒离婚了。
其次,别出现在我面前,你很碍眼。
闻言,林瑶脸色扭曲了一瞬。
随即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小脸皱起,眼眶迅速变红,蓄起泪水。
我冷笑,毫不意外地听到江恒的声音:
沈知月,你做什么
江恒三步并作两步挡在林瑶面前,牵住她的手。
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小瑶只是我妹妹,你能不能别胡思乱想,小题大做。
你什么时候这么善妒了
妹妹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妹妹
翻了个白眼,我撞开他俩牵着的手,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去。
随你们怎么说。
身后,林瑶怯生说:
江哥哥,都是我的错,你快去追姐姐吧。
江恒抱着林瑶安慰:
管她做什么,没过几天她就会来找我求和的。
到时候我让她给你道歉,不然我就不原谅她。
从前,每次吵架。
都是我率先低头哄他。
但这次,不会了。
2
离开的路上,我的眼眶还是不争气地湿润了。
那么久的感情,怎么会因为小小的酸奶就放下呢
十三年,从校服到西装。
从破旧出租屋到市中心大平层。
我们一路相互扶持。
在他高中被不良少年团体校园霸凌的时候。
是我偷录证据,发给警察学校,让小团伙分崩离析。
也是我在他父母离异,家里清贫的时候,用本就不多的零花钱给他填饱肚子。
二十岁出头时,我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出人头地。
结果创业被合伙人坑骗,背上几十万债务,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是他红着眼眶拍我后背说有我呢,然后偷偷去打两份夜班,甚至瞒着我卖血、卖精。
后来我事业起步,不想太早结婚生子,他帮我拦下父母亲戚。
跟我说知月,你想拼事业就拼,天塌下来我帮你扛,你尽管飞。
我以为,他是陪我走到最后的人。
是我愿意用尽一生去守护的爱人。
可也是他,在我孕反最强烈的时候说:老婆,你自己找朋友陪你吧,小瑶没钱交房租,我得陪她去银行。
也是他,在我们的孩子流产,我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恳求他不要离开时,毫不犹豫地抛下我:知月,别闹了,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小瑶的划伤再不处理,可是要留疤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呢
从他的妹妹林瑶出现开始。
当时恰好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
江恒从来不吃油腻辛辣的东西,我哄了很久,才让他答应陪我吃一次火锅。
为了照顾他,我要了一间包厢,还特意分开点了两个锅。
可上菜的时候,辣锅被服务员不小心泼到了江恒的西装上。
服务员就是林瑶。
江恒发了好大的脾气,因为泼到的衣服是我专门从国外定制的,送给他的礼物。
我见林瑶不知所措,不忍心苛责她,只能安慰江恒:别生气,我们回去就订新的。
现在回想,哪是什么不小心,林瑶分明就是故意的。
林瑶对江恒说:江先生,毁了你的衣服,我一定会还钱的!
刚开始时,江恒不屑一顾。
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我不指望她还钱,更何况,那件衣服可是你送给我的,怎么能用金钱衡量呢
可后来,林瑶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多。
银行卡里隔三岔五就会多个十块二十块。
一点点累计,竟也有了小几千。
江恒看林瑶的眼神里带上了赞许:
这个女孩蛮像年轻时的我们的。
3
他在我面前提到林瑶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甚至会在享用晚餐时突然叹气:
哎,小瑶这会肯定还在便利店吃干面包。
我没当回事,只当江恒惜才。
直到月末算账时,我才发现,不论我怎么哄怎么求都不肯吃辣吃油的江恒。
支出里,有很多那家火锅店的消费记录。
我去店里问了个年纪不大的服务员:
江先生每周来两三回呢,早办了年卡,每次都指定要林瑶姐服务,一吃就是两三个小时。
说罢,她嘴角勾出点揶揄的笑:
每次他俩出来,林瑶姐都嘴巴红红的,还出一身汗。
姐姐,你问林姐和顾先生干嘛呀
我说不清当时自己的心情,或者说,当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只是冲服务员妹妹微微一笑:
我是江恒的妻子。
当晚,脸色阴沉的江恒,带着满脸委屈的林瑶回了家。
刚一进门,他就斥责我:
沈知月,你是不是没事干跑去店里搬弄是非,现在店里的其他人都说小瑶是小三!
林瑶拽着他袖口,抽噎:
江先生,别说姐姐……是我不对,我不该总跟你去吃饭,让姐姐误会了……
我以后再也不和江哥哥见面了,对不起姐姐。
你别道歉,跟你没有关系。
江恒回头温柔地安慰林瑶,转过来面对我时却语气生硬:
小瑶才多大她懂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是把我当依靠!你快和小瑶道歉!
20岁,不懂男女之情
我只觉得荒谬,江恒怎么突然这么不可理喻
然而还没等我开口,林瑶又掉眼泪了:
只是,我因为受不了同事说我,已经把工作辞了。哥哥,我没办法还你钱了……
江恒一听,又有些生气了,怨我:
沈知月你满意了小瑶好好的工作,被你逼没了。
江恒软声哄林瑶:
别愁还钱的事,哥认你当干妹妹,钱不用还了。
林瑶眼睛猛然亮了,她撇我一眼,又咬嘴唇,很为难的样子:
可是哥哥,那是嫂子送你的衣服……我弄坏不还,嫂子会不会不高兴呀
什么高兴不高兴,不值钱的玩意儿,送你了,就当是我们兄妹相遇的纪念。
话毕,两人拥抱起来。
仿佛我不存在。
我的站在原地,心脏猛烈抽痛。
人心原来会变得这么快吗
明明前几个月,还说是无价之宝的东西。
今天就能变成不值钱的玩意。
变成纪念他和别人相遇的礼物。
相爱十几年,竟不如短短几月的兄妹情重要。
至于我送给江恒的、被林瑶弄脏的结婚纪念日西装。
后来在我某次进厨房接水时,发现了被裁剪它。
它正在保洁阿姨手里。
作为一块抹布。
阿姨一边费力地擦着灶台上的油污,一边嘟囔:
这料子滑溜溜的,擦桌子都不如棉抹布顺手,江先生怎么偏要用这个,真是怪事。
4
我曾无数次后悔。
为什么要拉着顾珩去那家火锅店呢
但后来,我悟了。
没有林瑶,还会有李瑶、张瑶、王瑶……
爱情和酸奶一样,本就是保质期很短的东西。
这么想的话,我和顾珩的十三年已经很长了。
过期的东西,会让人生病。
只能扔掉了。
回到办公室,我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试图用工作麻痹心中的钝痛。
不多时,秘书郑正给我发了条消息。
母校邀请我回去做优秀毕业生演讲。
返回母校,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闻着草木香气,旁边是学生们青春洋溢的脸。
我本倦怠的心也松快起来,直到撞上了两个不想见到的人。
远处的跑道上摆满气球和鲜花。
妆容精致的林瑶手拿粉色信封,向江恒告白:
顾哥哥,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吗
路人起哄:
答应她!答应她!
江恒没有犹豫,接过信封,点头说好。
林瑶幸福地叫出声,扑到江恒怀里。
气氛随之推向高潮。
亲一个!亲一个!
林瑶仰起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江恒,江恒微笑,捧起林瑶的脸,亲吻她的额头。
周围爆发出剧烈的掌声。
人群散去,江恒抬起头,正好目光与我相接。
下一秒他猛地推开林瑶,跑到我面前。
知月,刚刚在众目睽睽下,我不能拒绝林瑶,那会让女孩子丢脸的!
我面无表情:
这不关我事。
江恒摇头解释:
不,你肯定是生气了,我只是……
对不起嫂子,这是一个玩笑。
林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开口就是委屈的哭腔:
这几天江哥哥一直联系不到你,心情不好,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开心起来。
林瑶说着说着,又开始抽噎,缩在江恒身后,好像我要欺负她一样,泪如雨下。
嫂子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她哭的楚楚可怜,眼泪说掉就掉,连我都有些佩服。
江恒一见林瑶哭,就着急了。
你别哭啊,这不是你的错……
林瑶不理他,只是自顾自擦眼泪。
江恒见哄不了林瑶,又见我冷漠地站在旁边,将矛头指向我:
小瑶都哭着道歉了,你还想计较
她不过是想让我开心点,你至于摆着张死人脸吗
明明是他们俩没有边界,我倒成了恶人。
看着江恒揽在林瑶肩上的手。
我心里只有发凉的涩。
以前我掉眼泪,他会慌慌张张摸出纸巾,轻柔揉我的发顶,说:知月别哭,我心疼。
现在他在林瑶面前,递纸巾的动作、安慰人的语气,和原来一模一样。
从前的甜蜜现在化作一把刀,不断刺向我。
即使我已经为他伤心过很多次;即使理智告诉我放下吧,他不值得。
我还是会心痛。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近乎人生的二分之一。
那板酸奶就是我为自己设置的最后期限。
江恒曾经是彻头彻尾的甜党,半点辛辣不沾。
酸奶是他最爱的甜品。
最穷那年,超市打折我们才舍得买一小盒。
他总挖一大半给我,自己留一点,说两个人分着吃才甜。
后来日子好了,冰箱里总囤着酸奶,他也从来没吃腻。
可林瑶打破了他的习惯。
他开始隔三差五说外面有局,回家时身上带着辣气。
冰箱里的甜点、面包,甚至是最爱的酸奶,他都没再碰过。
林瑶说吃多甜食不健康。
这是他给我的解释。
某天,在他又一次不归宿的夜晚,我疲惫地清冰箱,目光落到过期的酸奶上时,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再买一板酸奶吧,再等他一次。
如果这次酸奶还是被放到过期。
就放下吧。
再怎么伤心,再怎么心痛,再怎么舍不得,都放下吧。
给小瑶道歉!你再听吗沈知月!
耳边,江恒的无理要求唤回我的思绪。
……
我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江恒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
背后传来江恒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他像是要追上来。
顾哥哥,我的脚好像扭了。
林瑶娇嗔出声。
江恒停下了追我的脚步。
5
那天闹得不太好看。
本来还会来找我的江恒没了动静。
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和他纠缠,我很忙,有很多会要开,有很多合作商要见,有很多离婚律师要咨询。
因此,搬家这件事一直被我搁置。
但最近,某个总骚扰我的号码让我实在有些膈应。
姐姐,昨天江哥哥陪我吃火锅,辣锅都能吃大半锅呢,还说比以前跟你凑活吃清汤有意思多啦。
顾哥哥还说,跟我相处比跟你在一起舒服多了。女人还是年轻一点好,毕竟年纪大了,就是容易计较嘛。
姐姐,你家有好多婴儿的东西啊,可惜流产了,可怜,连孩子也不愿意从你肚子里降生呢。
最新一条,内容则更加露骨。
姐姐,哥哥昨晚好厉害呀,我现在都腰酸腿软呢。
姐姐,你什么时候把东西搬走呀,顾哥哥和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同居啦!
配图是一张暧昧不清的床照。
手指划过屏幕,我意外于自己没有失望,只有恶心。
截屏转发给离婚律师后,我预约了搬家公司。
我本不想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但给我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儿童用品还留在那,小小的摇篮,柔软的婴儿服,还有专门去求的平安福,都带着我满腔的欣喜与爱。
可不能让他们糟蹋了。
开始江恒知道我怀孕时,高兴地猛亲我一口。
他抱着我不撒手,说老婆老婆,我好爱你啊。
我回那你就我陪陪我好不好
他一口答应,主动减少了出去的次数,不是围着我转,就是学习育儿资料,买婴儿用品。
可某天江恒忽然满脸阴沉地把所有婴儿用品都丢掉了。
我急忙追问,他只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没事。
之后又开始天天找林瑶。
没办法,我只能忍着孕反,自己产检,自己挑选新的儿童用品。
周天下午,我带着秘书郑正和搬家人员上门。
我走到门前,输入密码。
滴——
密码错误。
这么着急就换掉密码了,我冷笑,直接掏出备用钥匙打开门。
迎面扑来甜腻的香水味,入目就是一件醒目的粉色蕾丝内衣,大剌剌地放在正对门的沙发上。
江恒闻声而出,对我慌乱解释:
知月,小瑶的房东性骚扰她,她害怕就先搬到这里住了。
我没理他,吩咐搬家人员把我的东西收走。
江恒喋喋不休:
知月,别生气了,我不该不喝你的酸奶的,快回来吧,每天住在公司对身体不好的……
我停下脚步,有些好笑:
怎么住回来打扰了你和林瑶的的二人世界吗
她只是我妹妹而已!
可以改哥哥家门锁密码,把内衣明目张胆放在哥哥家的情妹妹是吧
密码是因为小瑶想换个好记的,就换成了她的生日。内衣的事我真不知道。你干嘛斤斤计较!
我不说话,径直打开儿童房。
眼前的一切却让我头脑一片空白:
摇篮的防撞条全烂了,婴儿服被剪得满地碎布。
平安福碎成红纸屑,里面为孩子准备的金手镯不翼而飞。
哥哥,怎么了。
林瑶千娇百柔的声音传来,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发现我愣在儿童房,捂嘴笑了。
姐姐,昨天我几个朋友来玩,不小心把这里弄得有点狼藉,对不起。
她笑着看我,眼神里带着洋洋得意。
气血上涌。
啪!
我一巴掌抽到她脸上。
她尖叫:你敢打我!
江恒迅速把林瑶护到身后:
沈知月!你疯了
孩子都没了,你留着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如给小瑶和朋友玩玩。
没有用
摇篮是我对比了十几种商家后才挑中的。
婴儿服我怕买来的料子不好,就专门找人定制。
我在流产前做了梦,梦到一个小孩用稚嫩的童音说妈妈,对不起,我走啦。。
所以我跑遍寺庙求来平安符,只想保佑孩子平安,可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我抖着手,拿出手机拍下满地狼藉,然后死死盯着林瑶,在她有些害怕的目光中,缓缓露出笑容:
这些没用的东西,价格已经过万了。
非法损害他人财务,林瑶,你知道会被判多久吗
江恒提高音量:
林瑶,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孩子没了可以再有,这些东西也可以再买,你为什么要揪着小瑶不放!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荒谬得好笑。
十三年,我十三年的人生,居然砸在了这个人身上。
啪!
我又扇了江恒一巴掌。
我产检的时候你在哪我流产后,一个人在病床上默默流眼泪,你又在哪里
我现在开始庆幸孩子没降生了,不用认你这种没心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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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江恒被我打蒙了,呆在原地。
我喊来郑正,他拿出离婚协议书,拍到江恒面前:
离婚吧。
江恒愣愣地看这离婚协议书,又看我,目光最后移到郑正身上,突然笑了。
他一把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
父亲呵!你肚子里的哪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是你身边秘书的!
本来我还想着算了,不戳破,孩子生下来我就当亲生的,实在不行就再要一个!
没想到你到现在还在演!离婚我决不同意!
!
江恒的话像一颗惊雷,瞬间让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眼角无意识扫到林瑶,她神色异常慌张。
原来是她搞得鬼,我心中了然,冷笑道:
看来是林瑶和你说的对吧你真蠢,她说什么都敢信。
林瑶给你看过的证据是什么我和郑正的亲密照是不是错位拍摄的是不是P过的你没查对吧,可真是信任你的妹妹呢。
江恒面露犹豫:
可是,那时你明明吃了避孕药……
我摇摇头,有些自嘲:
当时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那你的助理呢产检、加班,连你今天搬家都跟着,正常助理会这么贴身
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郑推推眼睛:
江先生,我是生活助理,这是我的工作。
江恒转头按住林瑶的肩膀质问:
到底怎么回事
林瑶哭哭啼啼:
我不知道呀江哥哥,我是听几个朋友说的
我气笑了,拍拍手:
哪几个朋友说的现在就找过来,当场对峙。
林瑶不说话,只哭。江恒急得推了她一把:
林瑶,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林瑶流着泪摇头。
我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只觉厌烦,皱紧眉对郑正和搬家人员挥手:
走吧。
郑正点点头,然后出乎意料地又从包里摸出一份离婚协议放在在桌上,语气平静:
江先生,离婚协议书我打印了很多份,希望您尽快考虑清楚,不要耽误沈总时间。
做的不错,我赞扬地对郑正颔首。
知月,真的要离婚吗都是我糊涂,是我蠢……
是的,你糊涂,你蠢,我真后悔在你身上浪费了十年。
我打断江恒的话,看着他骤然惨白的脸。转身离去。
知月,别走……
江恒猛地追上来,被小郑拦住。
林瑶还在哭,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哭声。
不过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7
干得不错,给你加工资。
回公司的车上,我侧头对郑正勾了勾唇角。
郑正推了推黑框眼睛,稳稳开着车,露出温和的笑容:
不用了沈总,这是我该做的。
郑正,人如其名,长的很正。身形挺拔,沉稳干练,看着就让人觉得可靠。
其实有时我挺不能理解郑正的。
秘书、助理,甚至是司机,各种工作他都信手拈来,工作效率高得惊人。
以他优秀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更老牌、更有底蕴的公司任职,而不是在我这个新兴企业工作。
我甚至疑心过他是不是对手派来的人,但转念一想,公司走上正规的时候他就跟着我了,到如今的规模,中间五六年经历过很多风雨,如果他是,我早就栽了。
不过这么优秀的人才,不用白不用。
后来几天,江恒一直在疯狂给我发消息,无非是什么我错了我不该相信林瑶的我爱你,我们都这么多年了,能不能不离婚之类的。
还经常跑公司到楼下,一站就是一整天。
我统统没理,直接拉黑无视。
没关系,分居两年法院应准予离婚,我不介意拖着。
周二,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江恒依旧在楼下站着。
我在办公室里工作,只听啪的一声,郑正匆匆闯入办公室。
他难得有些失态,平时总上扬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线。
沈总,我昨晚无意间刷到一条帖子,帖主问有没有什么让人流产的方法。
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我面前。
点进主页看,帖主自拍只露过手,但那手的特征和林瑶的很像,我查了下,发现IP也和林瑶重合了。
我擅自让检测机构检测了您搬回的东西,发现香水,精油,甚至是安胎补品里都有残留麝香分子!
所以,您的流产是林瑶故意为之!
我盯着屏幕上的检测报告,忽然全身发冷。电脑屏幕泛着冷光,刺的我眼睛发酸
原来孩子没了,从来不是意外。
怪不得,怪不得林瑶会在我怀孕期间说自己没钱交房租,频繁出入我家里。
我为什么没发现!
为什么在孕反强烈的时候,我只以为是正常现象,不去医院检查
为什么在林瑶出入家里的时候多注意一点
为什么在梦到孩子说对不起,妈妈,我走啦。的时候,只是去求神拜佛
我的孩子,小小的你在妈妈肚子里,是不是也疼得难受
我的孩子,他本可以顺利出生,健康长大,我会给他最优渥的生活,给他我全部的爱。
我的孩子,死在了林瑶手里!
林、瑶。
我一字一顿念出她的名字。
恨意喷涌而出,是从未有过的鲜明。
我会让你的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沈总沈总!
郑正的声音唤醒我,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自责,我才发现自己刚刚陷入了情绪过载的僵滞里。
身体还在因痉挛而疼痛,甚至有些感知不到双腿的存在。
郑正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拍着我的后背,他急切道:
对不起沈总……
我抬手打断他的话:
你做的很好,当务之急,是留存好证据。
我立刻派人整理所有的证据,但律师告诉我,现有的证据链不足以给林瑶定罪。
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我不甘心地看向窗外,意外地看到江恒还在楼下,他的执着超乎我的想象。
现在已是凌晨,雨势不减反增。
江恒没有撑伞,不知是伞坏了,还是故意不撑想让我心疼。
毕竟从前下雨,我一滴雨水都舍不得让他沾。
8
见我下楼,江恒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迎上来,浑身湿漉,发丝淌着水,声音哑的不像话:
知月,我已经把林瑶赶走了,我们划清界限了。照片我也查过了,都是假的。从前都是我蠢,不要离婚好不好……
我打着伞,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孩子是被林瑶害死的。
江恒愣住:
什么
看着江恒怔愣的脸,我攥着伞柄的手愈发用力,火气直往上冒。
啪!
我抬手就给了江恒一巴掌。
这时候知道懵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再看看你的好妹妹干的好事。
力道很大,江恒一个趔趄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郑正在旁边解释:
沈总的物品里有很多额外的麝香分子,且林瑶有询问并购买麝香的记录
江先生,是您在沈总孕期放任林瑶在家中出入居住,她才趁机放入的。
我狠狠地盯着江恒,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
你知道吗因为时间隔得太久,我们的证据甚至都不足以让林瑶定罪,除非她自己开口承认!
江恒啊江恒,你也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江恒僵在雨地里,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
在我离开时,他猛地站起来,沾着泥水的手慌忙去抓我的衣角,带着哭腔:
知月!别走!我现在就找林瑶算账,别离婚……求你了!
郑正立刻上前在中间,语气冷硬:
江先生,你身上很脏,别碰沈总。她被你伤得够深了,请你别再纠缠。
江恒的手僵在空中,他肩膀止不住颤抖,像是没有了力气,慢慢又蹲回雨里,发出婴儿般的呜咽。
我冷漠地转过身,擦掉脸上的泪水,平静吩咐郑正:
找人盯着江恒。
郑正了然地点点头。
不出所料,第二天林瑶就发来了消息。
不过细细想,孩子流产也挺好的,姐姐你平时那么忙,还要管公司,宝宝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妈妈没时间管自己,才提前走了呢。
不像我,要是我有了孩子,肯定会全身心照顾孩子和老公~
看来江恒已经有所行动了。
我面无表情地截屏,然后拉黑。
9
一个月后,江恒带来了好消息,是一段录音。
点开播放,是江恒带着哄劝的声音:
我早烦沈知月了,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就恶心,幸好没生下来。
小瑶,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有个家。
说不定这就是天意呢
等离了婚,我们就办个盛大的婚礼,请遍所有朋友,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老婆。
你想逛街我陪你,想在家歇着我就做家务,以后咱们的孩子,我天天陪着,绝不像对沈知月那样敷衍!
林瑶娇滴滴地笑,语气里是雀跃的邀功:
哥哥~哪儿是什么天意呀!
是我在她的日用品里加了麝香,想不到这么顺利就让她流产了。
本来还有些害怕呢,哪想哥哥这么疼我~没有那个孩子,咱们以后才能安安稳稳的呀!
江恒的声音适时接上来:
老婆真厉害。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林瑶的娇笑让我恶心想吐。
江恒到底还有点用,帮我拿到了证据。
抬眼看向刚进门的郑正,我把录音转过去,平静却决绝:
联系律师,把这个补进证据链,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今天就提。
郑正扫过录音内容,眼神一凛,立刻点头:
好的沈总。
当我和郑正带着律师上门时,意外发现江恒的母亲也在。
她本来正笑眯眯对林瑶说些什么,见我来,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自从江恒为我挡下她的催婚催孕开始,就对我没有好脸色,认为我带坏了她儿子。
江母拉过林瑶的手,温柔地拍拍她,指桑骂槐:
女人啊,还是安分在家相夫教子才好,别总在外头抛头露面,不像有些人,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小瑶啊,把阿恒交给你,我才放心。
林瑶得意地瞥我,又柔声应:
妈说的对,我以后肯定好好照顾哥哥。
我冷笑:
还没签离婚协议书呢,这么喜欢当小三
林瑶往江母身后缩:
妈,她欺负我!
江母本想扬声训我,见我冷硬的目光和身后的人,只缩了缩脖子,语气不好道:
你带这么多人上这儿来干嘛想闹事
妈,他们是来给林瑶送法律文书的。
林瑶厉声道: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走上前,狠狠地江文书拍到她脸上。
律师随即上前:
林女士,这是起诉状副本和证据清单,包含您承认投放麝香的录音、第三方检测报告等关键证据,法院后续会送开庭传票,建议您尽快委托律师。
林瑶看清文书上的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扑到江恒面前揪住他的领子,声音尖锐:
录音江恒,你为了这个女人居然骗我
江恒猛地甩开林瑶:
林瑶,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你害的我和知月闹到了离婚的地步!你还有脸说我
江母闻言,也提起包扑到林瑶身上打:
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我的大孙子!
看着眼前荒唐的闹剧,我只觉得可笑又解气。
这就是他们该得的下场。
心里再没多余情绪。我转身决定离开。
这时只听林瑶一声尖锐的大叫:
别打了!我怀孕了!
我停下脚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瑶护着小腹的手上,没人吭声。
林瑶摸摸肚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
是江哥哥的孩子。
不可能!
江恒难以置信地惊呼,手足无措地向我解释:
我没有碰她!
我并不在意他们有没有过,冷淡道:
不管我事
你这么回事我根本没有碰你,解释!
江恒转头推搡林瑶,语气急促。
你别推小瑶,她都有你的孩子了!
江母拿着手提包,挡着林瑶的肚子,刚才对林瑶的凶神恶煞全然消失了。
解、释!
江恒死死盯着林瑶,一字一顿道。
是我买了你的精子!你卖过精子的!我买了下来!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林瑶终于害怕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愣住了。
江恒也愣住了。
那是我们最浓情蜜意的二十多岁。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我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出人头地。
结果创业被合伙人坑骗,背上几十万债务,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他红着眼眶安慰我,自己偷偷去打两份夜班,甚至卖血、卖精。
原来我们曾经那么相爱过。
我有些恍惚。
命运真是爱开玩笑,在这个荒唐的闹剧中,缓缓揭开多年前的伏笔。
……
我直直站在原地,眼泪簌簌落下。
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
可能是为了未出世的孩子。
可能是为了已经消散的、曾赤诚地相爱的我们。
可能是为了十三年的光阴。
可能是为了人世无常,命运多变。
物是人非。
泪眼模糊中,我看见江恒情绪激动,狠狠推了林瑶一把。
林瑶重心不稳,咚地跌坐在地,下一秒她痛苦呻吟,浅色睡裙下渗出血迹。
我的孙子!江母尖叫着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快打120!快啊!
没多犹豫,我摸出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10
病房里,林瑶醒了,脸色苍白。
她睁开眼看到我,甚至都没有对我摆脸色,只急切地抓住我的手问:
我的孩子还好吗我的孩子。
我摇摇头。
她的手缓缓松了劲,那双以前总泛着泪的眼睛,此刻却干涩、无比,半滴泪也挤不出来,她喃喃自语:
报应,都是报应……我的孩子,我只是不想再一辈子穷下去了
知月姐,对不起,对不起……
我平静地说:
别叫我姐,你不配,我不会原谅你。还有,开庭记得来。
我转身离去,背后爆发出林瑶凄厉的哭声。
等待她的,会是十几年的牢狱之灾。
至于江恒,他来找过我很多次。
可能是那天在图书馆提到年轻岁月时,我的落泪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他总穿着20多岁时自己的装扮来找我,可惜衣服可以复刻,脸已不再年轻,显得十分滑稽。
我见他实在执着,就见了他一面。
可见面了,也只反反复复地说:
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对不起之类的话。
我看他慌乱的样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其实你很享受吧看着女人为你争风吃醋,好像这样就能显得你多重要。
江恒急得红了眼,连连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只求你别离婚!
如果是年轻时候的我,受了这样的委屈,肯定会让他身败名裂,倾家荡产。可我现在只觉得疲惫:
以前你帮过我,我们也确实相爱过,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好聚好散吧。
他盯着我递去的离婚协议,手颤了半天,才一笔一画签下名字。
再后来听共友说,江恒辞了工作搬去了老城区,日子过得潦草,一直没再结婚。
至于郑正。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喜欢我了,也早想起他是谁了。
我在高中的时候帮助江恒解决了霸凌他的不良少年,可被霸凌的人又岂止江恒一个呢
隔壁班也有一个,他比较瘦小,刘海长长地遮住眼睛,非常低调,所以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他。只记得他的喉结上有一颗明显的红痣。
郑正也有。
我那天在用他的笔记本电脑,看林瑶发帖的证据时,有人给郑正发了一条消息:
正啊,你真的要吊死在沈知月这一棵树上吗就因为她帮过你
郑正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可靠,认真工作,没有一点越界。
我觉得他已经知道我知道他喜欢我了。
我甚至疑心过,那天的消息是不是郑正故意找人发的,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他喜欢我。
一是因为我想离婚了,他的机会来了。
二是即使我不答应他,也会因为他卓越的业务能力,把他留在公司。
现在的我没有力气去回应他,和江恒的破事已经消磨了我的感情。
或许等某个阳光好的下午,我会彻底走出阴霾。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