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洗碗池里的碎瓷片
洗洁精泡沫还沾在碗沿,我握着的青花瓷碗突然打滑,哐当撞在池壁上,豁口崩飞的瓷片划破了虎口。血珠混着泡沫往下滴时,手机在围裙口袋里疯震——来电显示是小军,我那三年没跟人红过脸的弟弟。
二姐……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像泡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颤,我跟大姐……没法处了。
水流声盖不住他的哽咽,我盯着虎口的血珠晕在池子里,突然想起去年今天,也是这样的傍晚,老妈躺在ICU里,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和此刻弟弟的哭声,在耳朵里搅成一团乱麻。
第一章:灵堂里的孝字账
老妈走的那天是冬至,雪下得能埋住脚踝。我赶回老家时,大姐已经在老宅门口搭好了灵棚,红着眼眶指挥人挂白幡,看见我下车,劈头就问:你咋才到妈走前还喊你名字,你就不能早点请假
我攥着行李箱拉杆,指节泛白——前一天刚跟领导请假,连夜坐了八个小时火车,可在大姐眼里,好像我晚到一分钟,就是对老妈不孝。小弟从灵棚里跑出来,眼眶红肿,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二姐,别跟大姐吵,妈还在里面呢。
灵堂里的烛火晃得人眼晕,老妈的遗像摆在正中间,笑得慈眉善目。大姐跪在蒲团上,一边烧纸一边哭,声音大得能传到街对面:妈啊,您走得太急了,儿子女儿还没尽够孝呢!您放心,后事我肯定办得风风光光,不让您受半点委屈!
街坊邻居围在门口议论,有人说还是大闺女孝顺,有人叹老太太这辈子值了。
我和小弟跪在旁边,默默烧着纸。小弟偷偷跟我说,老妈走的前三天,大姐还在外地旅游,是他请假在医院守着,喂饭擦身都是他来。直到老妈昏迷,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大姐才赶回来,一进病房就哭倒在床边,嘴里念叨着妈我对不起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尽心。
办后事那天,大姐更忙了。一会儿嫌殡仪馆的花圈不够高档,一会儿说乐队的调子不够悲伤,还拉着亲戚数落我和小弟:你二姐在大城市上班,一个月挣那么多,就给妈买了件五百块的寿衣,这叫孝顺小军更过分,妈住院那几天,他就请了三天假,剩下的时间都是我远程操心!
我刚想反驳,小弟拉了拉我的手,摇摇头。他掏出手机给我看,是大姐旅游时发的朋友圈——老妈住院期间,她在海边晒着太阳,配文难得放松,好好享受。我看着那条朋友圈,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喘不上气。
出殡那天,雪下得更大了。大姐走在最前面,哭得天昏地暗,好几次差点摔倒,要亲戚扶着才能走。到了墓地,她抱着墓碑不肯撒手,嘴里喊着妈您别走,我还没好好陪您呢,哭得撕心裂肺。我和小弟站在旁边,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送走亲戚后,大姐把我和小弟叫到老宅,拿出个账本:妈走了,后事花了不少钱,我都记在这儿了,咱们仨得分摊一下。
我凑过去看,账本上记着花圈八百、乐队两千、宴席五千……还有一笔操心费三千,备注是我为妈的后事跑前跑后,这钱是应得的。
小弟皱了皱眉:姐,妈住院的时候,我已经交了五万押金,后事的钱,我觉得我不用再分摊了吧
大姐一下子炸了:你交五万怎么了那是你作为儿子该做的!妈养你这么大,你花点钱还心疼我为妈的后事操了多少心,你们看见了吗这三千块操心费,还是我少要的!
我看着大姐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大姐,小军在医院守了妈半个月,我请假回来帮忙,你就旅游回来哭了几场,凭什么要操心费这账本有问题,我不同意分摊!
你们俩这是要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吧大姐气得拍桌子,妈走了,你们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是吧行,这钱你们不分摊,我就去亲戚面前说你们不孝,让大家评评理!
她说完,摔门而出,留下我和小弟在空荡荡的老宅里,面面相觑。
小弟叹了口气:二姐,算了,跟她争也没用,这钱我分摊吧,别让亲戚看笑话。
我看着小弟疲惫的脸,心里一阵心疼。老妈走了,我们这个家,好像也跟着散了。
第二章:衣柜里的旧棉袄
老妈走后三个月,我回老宅收拾东西。推开老妈的房门,一股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积了灰的家具上,扬起细小的尘埃。衣柜里还挂着老妈的衣服,大多是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最上面那件枣红色的,是我去年给她买的,她只穿了一次。
我伸手去拿那件棉袄,没想到从口袋里掉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存折和几张照片。存折上的金额加起来有八万多,户主都是老妈的名字。照片里,有我和小弟小时候的合影,还有老妈和大姐的合照,照片上的大姐笑得一脸灿烂,搂着老妈的胳膊,看起来亲密无间。
我拿着布包,心里疑惑——老妈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存款她平时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大姐。她看见我手里的布包,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妈藏的钱快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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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布包递给她,她翻出存折,数着上面的金额,嘴角忍不住上扬:妈还挺有钱的嘛,这些钱肯定是留给我的,我是她大闺女,她最疼我了。
我皱了皱眉:大姐,妈还没立遗嘱,这钱应该是咱们仨平分吧
平分大姐冷笑一声,你和小军凭什么平分我为妈操了多少心,你们知道吗妈住院的时候,我虽然在旅游,但每天都给医生打电话,问妈的情况,这难道不是付出这钱就该归我!
她说着,把存折塞进自己的包里,转身就要走。
大姐,你不能这样!我拉住她的胳膊,这是妈的钱,不是你一个人的,咱们得商量着来!
大姐用力甩开我的手:商量什么这钱就是我的!你再拦着我,我就跟你急!
她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手肘磕在衣柜角上,疼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
大姐看都没看我,拿着布包就走了。我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衣柜,心里又疼又气。老妈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钱,竟然被大姐这样抢走了,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过了几天,小弟给我打电话,说大姐拿着老妈的存折去银行取钱,银行工作人员说需要所有继承人到场签字才能取,她没取成,回来就跟小弟闹,说小弟故意跟她作对,不让她取钱。小弟无奈地说:二姐,大姐现在越来越不讲理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安慰他说:小军,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妈留下的钱,不能让她一个人独吞,咱们得为自己争取。
挂了电话,我看着老妈的照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解决好,不能让老妈的心血白费。
第三章:饭桌上的阴阳话
老妈走后半年,大姐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请我和小弟吃饭,聊聊老妈遗产的事。我心里纳闷,她之前那么强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但想着能解决问题,还是答应了。
吃饭的地方选在一家中档餐厅,大姐早早地就到了,点了一桌子菜,都是我和小弟爱吃的。看见我们来,她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倒酒:二妹,小军,之前是姐不对,不该跟你们争妈留下的钱。今天请你们吃饭,是想跟你们道歉,咱们还是一家人,别因为这点钱伤了和气。
我和小弟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不真实。小弟端起酒杯:姐,你能这么想就好,咱们一家人,确实不该因为钱闹矛盾。
我也说:是啊,大姐,妈走了,咱们更应该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
饭吃到一半,大姐突然叹了口气:其实妈留下的那些钱,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儿子要结婚,买房还差首付,我想着妈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会帮我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她是想让我们把钱让给她。
小弟说:姐,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我也有难处,我孩子马上要上小学,学费、兴趣班的费用都不少,我也需要钱。
大姐脸色一下子变了:小军,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有出息了,就不管姐姐了我儿子结婚是大事,你就不能帮帮我
我赶紧打圆场:大姐,小军也不是不帮你,只是他确实有难处。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妈留下的钱,咱们仨平分,你要是不够,我和小军再凑点给你,你看怎么样
大姐眼睛一亮:真的你们愿意凑钱给我
我点点头:只要能解决问题,咱们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可没想到,大姐接下来的话让我和小弟都愣住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妈留下的八万多,我全要了,你们再凑两万给我,凑够十万,我儿子的首付就差不多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贪心我们刚才说的是平分,再凑点给你,不是让你把钱全拿走!
我贪心大姐拍着桌子,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们知道吗小时候,我帮妈带你们,给你们洗衣服、做饭,现在我有难处了,你们帮我一下怎么了你们要是不帮我,就是不孝!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周围食客的目光,我和小弟都觉得很尴尬。
小弟忍无可忍:姐,你太过分了!我们已经让步了,你还得寸进尺!这钱我们不可能全给你,你要是不同意平分,咱们就走法律程序!
大姐愣了一下,随即哭了起来: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们的姐姐啊!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我看着大姐撒泼打滚的样子,心里彻底凉了。我站起身:大姐,话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你要是不同意,咱们就只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了。
说完,我拉着小弟就走,留下大姐一个人在餐厅里哭。
从餐厅出来,小弟叹了口气:二姐,我真的没想到,大姐会变成这样。咱们这个家,难道真的要散了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军,别灰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就算跟大姐走法律程序,咱们也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四章:孩子面前的脏水
老妈走后九个月,小弟的儿子过三岁生日,邀请了亲戚朋友来家里吃饭。我提前买了礼物,赶去小弟家帮忙。刚到门口,就看见大姐站在楼道里,手里拎着个玩具车,脸上带着笑容:二妹,你来啦,我给大外甥买了个玩具车,他肯定喜欢。
我心里有点疑惑,她怎么会来小弟之前没说邀请她啊。小弟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大姐,脸色有点不自然:姐,你怎么来了我没跟你说今天孩子生日啊。
大姐笑着说:咱们是一家人,大外甥生日,我怎么能不来我特意请假过来的,就是想给孩子过个热闹的生日。
没办法,小弟只好让她进来。吃饭的时候,大姐表现得特别热情,不停地给小弟的儿子夹菜,还跟亲戚朋友说小弟多有出息,把孩子养得这么好。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她没那么简单。
吃完饭,亲戚朋友都走了,大姐突然拉住小弟的老婆,说有话跟她说。我和小弟在客厅里,听见大姐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弟妹,你不知道,小军这个人啊,看着老实,其实可自私了。妈走的时候,他就请了三天假,剩下的时间都是我在操心后事,他倒好,跟没事人一样,该上班上班,该玩乐玩乐。还有妈留下的钱,他非要跟我争,一点都不体谅我这个姐姐的难处,我儿子要结婚,他都不肯帮忙,你说他是不是不孝
小弟的老婆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弟再也忍不住,冲进卧室:姐,你怎么能在我老婆面前说这种话你说的都是假的,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大姐也急了:我怎么颠倒黑白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就是不孝,你就是自私!
小弟的儿子被吓得哭了起来,小弟的老婆赶紧抱起孩子,哄着他:宝宝别怕,爸爸妈妈在呢。
我也走进卧室,看着大姐:大姐,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还在弟媳面前诋毁小军你就不怕影响他们夫妻感情,吓着孩子吗
我诋毁他大姐冷笑一声,我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要是没做亏心事,怎么会怕我说
小弟气得浑身发抖:姐,我真是受够你了!从妈走后,你就一直找事,跟我争遗产,现在又在我老婆孩子面前说我的坏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大姐眼睛通红,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个不孝子!我就是想让你老婆知道,她嫁错人了!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好过!
她说完,摔门而出,留下我们一家人在屋里,气氛沉重。
小弟的老婆抱着孩子,眼泪掉了下来:小军,大姐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对妈不好,还跟她争遗产
小弟赶紧解释:老婆,你别听她的,她说的都是假的。妈住院的时候,我守了她半个月,后事的钱我也分摊了,妈留下的钱,我只是想平分,没有跟她争,是她非要独吞。
我也帮着解释:弟妹,你别相信大姐的话,她就是故意挑拨你们的关系。小军是什么样的人,你跟他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清楚吗他一直都很孝顺,对这个家也很负责。
小弟的老婆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小军不是那样的人,可大姐毕竟是他的姐姐,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那天晚上,小弟跟我聊了很久,他说他真的受不了大姐了,不想再跟她来往了。我看着他疲惫的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老妈走了,大姐不仅没有珍惜我们之间的亲情,反而一次次地伤害我们,这样的姐姐,还有必要再来往吗
第五章:电话里的断交话
老妈走后一年,我正在厨房洗碗,小弟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听到他颤抖的声音,我手中的碗差点摔落在地。二姐,我真的受不了了。大姐她……她太过分了。
我关掉水龙头,心脏砰砰直跳。
小军,你别急,慢慢说。我强压着心中的不安,试图安慰他。她今天又去我家了,当着我老婆孩子的面,说我不孝顺,说我对妈妈的后事不上心。小弟的声音带着哭腔,二姐,我真的尽力了,妈住院的时候,我守在她身边,喂她吃饭,帮她擦身,后事的钱我也分摊了,可她怎么就看不见呢她还说我跟你联合起来欺负她,说我们想独吞妈留下的钱,你说我冤不冤
我听着小弟的哭诉,心里又疼又气。大姐怎么能这么不讲理一次次地在小弟的家人面前诋毁他,伤害他的感情。小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嫉妒你过得好,故意找事。我安慰他说,你要是不想跟她来往,咱们就不跟她来往,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二姐。小弟的声音平静了一些,我跟她摊牌了,我说我不想再跟她来往了,以后咱们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她听了之后,又哭又闹,说我没良心,说她白疼我了,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想再让她影响我的家庭,影响我的生活。
我点点头:小军,你做得对。有些关系,越纠缠只会越痛苦,咱们守好自己的小家庭,问心无愧就够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小弟突然说:二姐,你说妈要是还在,看到咱们这样,得多伤心啊……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戳在我心上。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老妈在世时,总念叨姊妹几个要好好的,可如今呢
妈要是在,肯定更心疼你被大姐这么折腾。我深吸口气,咱们不是绝情,是被她逼得没办法。往后逢年过节,该尽的孝咱们不少,其他时候,就各自安好吧。
挂了电话,我靠在厨房门框上,虎口的伤还隐隐作痛,就像这段被大姐搅得稀碎的亲情,愈合不了,只能结痂。夜里做梦,又梦到老妈躺在ICU的样子,她抓着我的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眼角淌着泪。我惊醒时,枕头湿了一片,才明白,我们对大姐的失望,何尝不是对家这个字的执念在崩塌。
后来听亲戚说,大姐四处哭诉我们姐弟俩不孝,可没人再像从前那样附和——毕竟这些日子,她撒泼争遗产、在小辈面前捅刀子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小弟的日子慢慢回归平静,他老婆经此一遭,更明白丈夫的为人,小家庭过得和和美美。我在城里,也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和生活上,只是偶尔想起老宅里的旧时光,会忍不住叹气。
又一年冬至,小弟带着老婆孩子来城里看我。吃饭时,小侄子突然问:姑姑,为什么没见过大姑姑呀
我和小弟对视一眼,小弟摸了摸孩子的头:因为大姑姑在很远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
小侄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埋头扒饭。
窗外的雪,和老妈走那天一样大。可这一次,落在心里的,不是寒冬的冷,而是终于放下执念后的坦然。或许亲情不该是枷锁,当有些人执意把孝字变成伤人的刀,及时抽离,也是对自己和真正珍惜的人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