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高架桥上的雨像碎玻璃一样往下砸。谢景琛的指节还搭在方向盘上,胸腔里却只剩下一阵空荡——安全气囊没有弹出,血顺着额角滑进领口,温热,黏腻。他眨了一下眼,看见碎裂的车窗外,有浮动的蓝光正在聚拢。
那是一面镜子,没有边框,像从虚空里长出来,悬在离他鼻尖三寸的地方。镜面并不平整,裂成七瓣,裂缝里透出幽暗的银辉。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危,强制绑定中——】
电子音冷得没有起伏,却在脑海里炸出冰棱般的疼。谢景琛想抬手,却发现自己只剩下一道半透明的影子,被从血泊里抽了出来,像一张被雨水泡软的旧照片。
垫脚石系统他低声重复,声音在雨里飘忽,却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听着就不太吉利。
【本系统致力于修正崩坏的小世界,宿主需在六个独立位面扮演恶毒男配,以死亡促成命运之子的成长。任务完成,宿主即可返回原世界,重获新生。】
如果我不愿意呢
【抹杀。】
镜面骤然亮起,一道白光利刃般劈进他的眉心。谢景琛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虚空里,疼得真实——原来灵魂也会疼。下一瞬,无数画面呼啸着灌进来:雪夜跪地的少年、灯牌下孤绝的背影、烽火中染血的凤袍……每一张脸都在嘶吼,却发不出声音。他看见那些眼睛里盛着同一种情绪——恨,又不止于恨。
谢景琛忽然明白,那是命运之子,也是被系统称为男主的人。
他们……是同一个人他喘着气,指腹擦过镜面,裂缝里映出六双重叠的眼,像被命运撕碎的月亮。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一秒,才继续用机械音回答:【神识碎裂,散落各位面。宿主只需完成剧本,无需深究。】
剧本谢景琛笑了一声,喉咙里带着血的腥甜,让我猜猜——我要折辱他们、践踏他们,再死在他们手里,对吗
【正确。每世结算时,男主的成长值将决定宿主能否复活。】
听上去像一场单方面的凌迟。他垂眼,指尖在镜面上画出一道弧,像抚过谁的眉骨,可我不喜欢被动挨打。
【警告!宿主不可OOC,不可更改核心剧情节点,否则立即抹杀!】
蓝光骤亮,锁链般的电流缠上他的手腕,瞬间勒进魂体。谢景琛却像感觉不到疼,反而抬眼望向裂缝深处——那里,有一双极黑极沉的眼睛,隔着镜面与他对视,像在无垠雪夜里燃起的火。
沈……砚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莫名抽疼。
系统再次警告,声音尖锐:【请宿主立即签署契约,倒计时十秒——】
好啊。谢景琛忽然弯起唇角,眉梢那点血迹被蓝光照得妖冶,但我要加一个条件。
【宿主无权谈条件。】
是吗他伸出被锁链束缚的双手,掌心向上,像托住一滴将坠未坠的雨,可如果我拒绝,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灵魂强度能承载六个位面的人。
镜面猛地颤动,裂缝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良久,系统妥协般开口:【说出你的条件。】
我要保留全部记忆,以及——谢景琛抬手,指尖轻轻抵在镜心,声音低得像蛊惑,在每个世界,给我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
【超出权限!拒绝——】
那就一起死。他笑得温柔,魂体却在瞬间燃起银白色的火,像要把自身连同镜面一起焚毁。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蓝光剧烈闪烁,最终归于死寂。
【……批准。但宿主若三次使用自由选择仍导致剧情崩溃,将直接抹杀。】
锁链松开的刹那,谢景琛跌进镜面。失重感袭来,他听见系统最后的提示——
【第一世界·折雪仙途,投放倒计时:3、2……】
裂缝合拢前,他看见镜中那双黑眼睛的主人,对他无声地动了动唇。谢景琛读懂了,那是一个口型——
等我。
黑暗如潮水涌来,他在坠落前轻轻应声:好。
下一秒,凛冽的风雪灌进肺里,他跪在玄冰台上,掌心撑着一把覆满霜雪的长剑。台下,少年沈砚单衣染血,背脊却挺得笔直,望向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刃。
谢景琛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柔软,再抬眼时,已是一派疏冷。
孽徒,可知错
风雪呼啸,卷起他玄色衣摆,也掩住了那一声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阿砚,这一世,换我护你。
雪落无声,玄冰台却冷得刺耳。
谢景琛跪在冰面上,膝盖与寒铁之间只隔一层薄薄的衣料,霜意像针一样顺着经脉往上爬。他却顾不上疼,因为此刻,他的手腕正被一道粗粝的缚灵索勒得血肉模糊——剧情要他当众鞭笞徒弟,以示恶毒师尊的冷酷。
台下,沈砚跪得笔直,雪没过脚踝,单薄的青衫被风刀割得猎猎作响。少年肩胛处晕开大片血花,却仍抬着头,黑眸里燃着两簇幽暗的火,死死盯着谢景琛。
那目光像在说:你最好今日就打死我,否则——
谢景琛在袖中攥紧指尖,面上却是一片寒霜。
孽徒沈砚,擅闯禁地,偷盗心法,按门规——当受三十鞭,逐出山门。
声音不高,却在灵力裹挟下滚过整座问剑峰,震得松雪簌簌坠落。
沈砚闻言,竟嗤笑出声:师尊若想我死,直说便是。
谢景琛没接话,只抬手,示意执法弟子递上噬魂鞭。鞭身布满倒刺,蘸了雪也掩不住那股淡淡的血气。
第一鞭落下时,谢景琛听见了自己心脏的裂响——比皮肉更疼。
噬魂鞭专克神识,一鞭下去,沈砚背脊当即皮开肉绽,鲜血溅在雪地里,像泼开的朱砂。少年闷哼,却硬生生把第二声咽回喉咙,只余指节因过度握拳而泛青。
谢景琛数着鞭数,每一鞭都像抽在他自己的魂灯上。
……十九、二十……
他想起系统冰冷的声音:
【关键节点:鞭笞至半,男主恨意值需达80,否则视为OOC。】
再狠一点。谢景琛在唇间无声地命令自己。
可就在第二十一鞭扬起的瞬间,他的手腕被人握住。
——沈砚。
少年染血的手指扣住鞭梢,力道大得惊人。雪与血顺着他腕骨滑下,滴在谢景琛靴尖,烫得骇人。
够了。沈砚嗓音嘶哑,却带着奇异的平静,师尊再抽下去,弟子就要先死了。您不是想要我‘生不如死’吗
谢景琛垂眼,对上那道倔强又讥讽的视线,心脏像被冰锥刺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昨夜——
昨夜,他偷偷去过戒律堂,在沈砚的饭食里掺了半颗护心丹。丹药无味,却足以保他不至于真的被鞭死。
系统当时警告:【宿主行为偏离人设,已扣除5%剧情稳定度。】
谢景琛只淡淡回了句:我也没崩人设,‘假意施恩’也是恶毒的一种。
系统沉默,似乎第一次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此刻,沈砚仍在看他,黑眸深处翻涌着太多情绪——恨、不甘、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困惑。
谢景琛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演得太过了。
滚开。他猛地抽回噬魂鞭,鞭尾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却有意避开了沈砚要害。
执法继续!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重新举起刑杖。
然而,就在第二十五鞭即将落下时,异变陡生——
沈砚周身灵力暴涨,缚灵索咔嚓一声寸寸断裂。少年披血起身,掌心凝出一道冰蓝剑气,直指谢景琛眉心。
师尊,他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您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折断这把噬魂鞭,再把它一寸寸钉进您的骨头。
风雪骤停,万籁俱寂。
谢景琛隔着那道剑气,看见沈砚眼底深不见底的暗潮。
系统发出尖锐提示:【男主恨意值突破90!剧情点达成!】
谢景琛却蓦地笑了。
那笑意极淡,像雪夜一点孤灯,转瞬即逝。
好,他低声道,我等着。
下一秒,他抬手,竟主动迎上那道剑气——
鲜血溅起,落在沈砚睫毛上,烫得少年瞳孔骤缩。
谢景琛的左肩被剑气洞穿,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反而上前一步,让剑锋更深地没入血肉。
这样,他贴在沈砚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够不够你记我十年
沈砚僵在原地,掌心灵力溃散。
谢景琛借着他这一瞬的失神,抬手点在他眉心——一道隐秘的银芒没入少年识海。
那是他昨夜用半身灵力刻下的护神印,可在危急时替沈砚挡一次死劫。
做完这一切,谢景琛才踉跄后退,任由鲜血染透半边雪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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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下去,他哑声吩咐,关入思过崖,无令不得出。
沈砚被拖走时,仍回头看他,眼里翻滚着浓烈的、连他自己都未读懂的情绪。
谢景琛站在原地,雪落在睫毛上,像一场无声的覆灭。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第一世界·关键节点完成,男主恨意值:92,宿主存活度:71%。】
谢景琛闭上眼,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
沈砚,他无声地念,别怕,这一世,我替你挡的劫,才刚刚开始。
思过崖的夜,比问剑峰更冷。
谢景琛负手立在崖顶,指间捏着一枚碎裂的护神印。银光从裂缝里漏出来,像将熄未熄的烛火,映得他指尖苍白。
那是昨夜他亲手种在沈砚识海里的封印——只来得及亮起一次,就碎了。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滚动:
【检测到男主生命波动异常,宿主是否需要干预】
谢景琛垂眸,喉结微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不必。
他不能去。
至少现在不能。
剧情里,今夜沈砚会遭同门暗算,被扔进万蛇窟,九死一生之际觉醒魔族血脉。那是命运之子第一道分水岭——他若出现,护神印代替不了万蛇噬心之痛,沈砚的恨意值也会瞬间清零。
再等等。谢景琛低声道,像在说服自己。
崖风卷雪,吹得他袖袍猎猎。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沈砚刚被带上山时,不过十三岁,雪夜跪在殿外求他赐名。
那时他如何回答的
——砚,磨墨之石,命硬且贱,正适合你。
少年眼底的光倏地暗了,却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喊他师尊。
谢景琛阖眼,胸口某处隐隐作痛。
……
万蛇窟。
腥臭与血腥味交织,沈砚被捆仙绳缚了灵力,重重摔进蛇群。
蛇鳞刮过皮肤,毒牙刺入血肉,他咬紧牙关,没发出一声惨叫。
黑暗里,时间被拉长成扭曲的线。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一道幽蓝火焰自丹田升起——冰冷、暴戾,带着远古的威压。
蛇群瞬间僵直,继而仓皇逃窜。
沈砚踉跄站起,瞳孔深处浮出冰蓝纹路,像某种古老图腾。
他低头,看见掌心凝聚的魔焰,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师尊,您早知道我会成魔,对吗
笑声低哑,回荡在窟壁,像诅咒。
……
黎明前最暗的一刻,谢景琛终于动了。
他御剑落在万蛇窟外,雪色衣摆沾了泥,像无暇的宣纸上落了一滴墨。
窟内血气未散,却只剩零星几条小蛇,奄奄一息。
沈砚不见了。
谢景琛蹲身,指尖掠过地上焦黑的蛇鳞,眸色暗潮涌动。
系统再次出声:
【男主已脱离险境,魔族血脉觉醒度:37%。宿主请准备下一步剧情——众叛亲离。】
谢景琛没回应。
他只是抬手,将那片焦黑蛇鳞收进袖中,转身御剑回峰。
……
三日后,宗门大比。
沈砚失踪的消息传遍内门,戒律堂旋即下令搜山。
谢景琛端坐高台,指间转着一盏冷茶,仿佛事不关己。
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踏入演武场——
黑衣,负剑,眉眼覆霜。
沈砚。
少年腰间挂着一串蛇骨链,行走间叮当作响。
原本喧闹的广场瞬间死寂。
戒律长老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沈砚,你擅闯禁地、私修魔功,可知罪
沈砚掀起眼皮,目光掠过谢景琛,停了一瞬,又漠然移开。
知罪。
他抬手,魔焰在掌心跃起,映得周围弟子面色惨白。
但——那又如何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沈砚一人一剑,挑翻戒律堂十二执事,血线溅上高台,离谢景琛的靴尖只差三寸。
系统疯狂刷屏:
【男主恨意值波动!当前:88→91→94!】
谢景琛垂眸,看着那截被血染红的靴尖,忽然轻笑一声。
孽障。
他起身,广袖无风自鼓,灵力凝霜,化作万千冰刃,直指沈砚。
沈砚却在这时抬头,死死盯着他,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师尊,他哑声道,您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冰刃在谢景琛指尖微颤,终究没有落下。
沈砚却笑了,笑得眼尾发红。
可惜,太晚了。
他转身,魔焰卷着风雪,消失在宗门结界之外。
……
当夜,问剑峰灯火通明。
掌门震怒,下令废除沈砚修为,逐出山门。
谢景琛立于殿外,听着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谴责,指腹摩挲着袖中那枚蛇鳞。
系统提示:
【第一世界·第二阶段完成,男主魔族身份曝光,众叛亲离达成。宿主请准备最终节点——堕崖身死。】
谢景琛抬眼,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
那里,一颗血色流星划过,像谁的眼泪。
沈砚,他低声道,下一局,换我坠崖,可好
雪霁,天光如刃。
问剑峰后山绝崖,千年积雪映着曦色,像一面倾斜的镜。谢景琛负手立于崖畔,白衣与雪色几乎融为一体,唯有发尾一点朱砂,被风扬起时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识海滚动:
【最终节点倒计时:三个时辰。请宿主确保男主亲手将您击落断魂崖,达成堕崖身死结局。偏差值超过5%将启动抹杀。】
他垂眸,指腹摩挲着腰间佩剑——那剑名唤折雪,剑脊上有一道极细的裂纹,是三年前沈砚初入山门时偷偷磨的。少年那时说:师尊的剑太冷,给它添点疤,才像活物。如今裂纹仍在,磨剑的人却已不在。
沈砚……谢景琛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散在风里。
身后有脚步声踏碎积雪,缓慢却沉重,像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他没有回头,只抬手斟了一杯流光酒,推至崖边青石上。
你来了。
黑衣少年在十步外停住,蛇骨链贴着侧颈,映得肤色近乎苍白。魔纹从沈砚左眼尾蜿蜒到锁骨,在雪光下泛着幽蓝,像一道被冰封的火焰。他手中提着那柄曾被谢景琛亲手折断的无名剑,断口处重新熔铸,剑身缭绕魔焰。
师尊。沈砚开口,嗓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温柔,您约我来,是准备亲手清理门户了吗
谢景琛转身,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袖口,眸色微暗:受伤了
沈砚低笑一声,抬起手腕——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血顺着指尖滴在雪里,绽开一串串细小的红坑。
戒律堂十八剑阵,不过如此。他轻声道,比不上师尊当年那一剑穿肩的痛。
谢景琛指尖微颤,杯中酒液荡起涟漪。系统立即警告:【检测到情绪波动,请宿主保持人设。】
他敛眸,声音重新归于冷冽:既已叛宗,便该知今日结局。
沈砚向前一步,魔焰舔上剑锋,将空气灼出扭曲的涟漪:结局师尊指的……是我杀您,还是您杀我
谢景琛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折雪剑出鞘,剑尖遥遥指向沈砚心口:出剑。
风雪倏凝。
两道剑光同时掠起,一黑一白,在崖畔交织出刺目的电光。折雪剑锋掠过沈砚耳畔,削断一缕墨发;无名剑的魔焰却擦过谢景琛侧颈,留下一道焦黑血痕。
系统音急促响起:【男主恨意值97%,即将达标!请宿主诱导致命一击!】
谢景琛忽然收剑,身形微侧,露出背后万丈深渊。
沈砚的剑尖因惯性直刺他胸前,却在触及衣襟前生生停住——雪沫被剑风激起,扑簌簌落在两人之间。
怎么谢景琛抬眼,轻声问,不敢
沈砚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魔焰窜高又熄灭,像在挣扎。
你以为我舍不得他声音发颤,眼底却是一片血红,你以为我还会像三年前那样,跪在地上求你看我一眼
谢景琛忽而笑了,那笑意极淡,像雪里开出的第一朵梨花。
阿砚,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声音温柔得近乎残忍,你恨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从来没真的想让你死。
沈砚瞳孔骤缩。
下一秒,谢景琛主动迎上剑锋
噗嗤一声,无名剑没入他胸口,剑尖透背而出,血珠顺着刃口滚落,砸在沈砚手背,烫得他浑身一颤。
系统提示音瞬间尖锐:【剧情节点达成!男主恨意值100%!】
谢景琛却在这时抬手,握住了沈砚执剑的手腕。
鲜血从他唇角溢出,他却用最后的灵力,将一物塞进沈砚掌心
那是一枚半融的蛇鳞,鳞片上用血画着一道微型传送阵。
堕崖之后……他声音低不可闻,别回头。
沈砚怔住,尚未反应过来,谢景琛已借力向后一仰——
白衣翻飞,像折翼的鹤,坠入断魂崖下翻涌的云雾。
无名剑从他胸口抽出,带起一蓬血雾,溅在沈砚脸上。
风停了。
雪落了。
崖边只剩黑衣少年呆立,手中蛇鳞被血浸透,灼得掌心发疼。
他忽然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谢景琛——!
回声被深渊吞噬,无人应答。
……
崖底。
谢景琛坠入寒潭的瞬间,系统最后一次播报:
【第一世界·命运之子成长完成,宿主死亡达成。正在剥离……】
冰冷数据流剥离之际,他恍惚看见水面之上,有一道黑影疯了一样跃下崖来,却被传送阵的光强行卷走。
谢景琛闭上眼,唇角微弯。
下一世……他无声呢喃,顾沉,别再认出我了。
寒潭泛起一圈涟漪,将血色慢慢晕开。
雪落无痕,唯余断魂崖上,一串被风卷起的蛇骨链,叮当作响——
像谁在哭。
【系统提示】
新世界投放完成。
身份:谢景琛,前男团C位,因舞台假唱、霸凌队友、睡粉丑闻三连击,被经纪公司解约,全网黑出天际。
任务:在三个月内彻底毁掉顶流顾沉的出道舞台,成为对方涅槃的最大垫脚石,并以万人唾骂结局退场。
当前时间:顾沉出道倒计时——72小时。
凌晨三点,练习室的灯冷得像手术台。
谢景琛睁开眼,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头漂坏的银发,眼下乌青,唇角还残留着昨夜被私生饭泼的可乐渍。
……真狼狈。他抬手擦过镜面,指尖沾了一层灰。
记忆蜂拥而至:
·
三年前,原主以神颜主舞空降热搜,却在成团夜被扒出假唱。
·
两个月前,原主醉酒直播,误开麦辱骂队友废物,音频流出。
·
一周前,站姐拍到原主深夜进顾沉房间,五分钟后顾沉助理红着眼出来——词条谢景琛霸凌新人爆了。
而此刻,被他霸凌的新人顾沉,正站在门外。
叩叩——
门被推开,顾沉穿着最普通的黑T,口罩拉到下巴,露出一张还没被娱乐圈磨钝的脸。
前辈。顾沉声音低,却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编舞老师让我来跟你对一下C位换位。
谢景琛挑眉。
系统给的剧本里,今天他应该借走位故意撞掉顾沉的耳返,再在彩排时失误把对方推下升降台。
他轻笑一声:好啊。
彩排开始。
音乐是炸耳的电子鼓点,谢景琛踩着节拍,在副歌最后一记转身——
本该手肘撞向顾沉下颚的动作,却忽然卸了力,整个人因为惯性摔在舞台边缘。
顾沉被他带得踉跄,却下意识伸手拽住他衣领。
咚!两人一起滚到软垫上。
全场惊呼。
顾沉先起身,掌心被舞台灯刮出一道血痕,却第一时间去扶谢景琛:有没有扭到
谢景琛盯着那道血痕,眸色暗了一瞬。
系统警告:【偏离剧情!请立即补救!】
谢景琛垂眼,忽然抓住顾沉手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72小时后,你会在出道夜全开麦,高音升key,断层C位出道。
顾沉愣住。
谢景琛又道:但有人不想让你开口——耳返里会被加躁波,升降台会断两秒电。
顾沉瞳孔骤缩。
谢景琛松开他,声音恢复到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分贝:抱歉,脚滑。
他站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彩排。
系统疯狂刷红:【宿主OOC!抹杀倒计时——】
谢景琛在脑海淡声回应:别急,剧情会回到正轨。
当晚,一条匿名音频空降热搜:
顾沉耳返事故彩排录音
音频里,清晰的电流躁波盖过了人声。
评论区瞬间爆炸:
【难怪彩排时顾沉拍子全乱,原来有人动手脚!】
【谢景琛今天彩排还假摔,想二次害人】
【细思极恐……】
半小时后,更大的瓜被爆:
狗仔放出一段监控——
谢景琛深夜独自走进设备室,手里拿着疑似干扰器的小黑盒。
画面里,他低头调整耳返,嘴角甚至带着笑。
系统震惊:【宿主你……主动递锤】
谢景琛关掉手机,嗓音懒散:不把自己锤死,怎么让他干干净净登顶
出道夜当晚。
场馆外,谢景琛滚出娱乐圈的灯牌亮得刺眼。
舞台灯暗,顾沉站在升降台中央,耳返里是一片寂静——躁波被人提前清除。
音乐起。
顾沉开麦,第一句就升key,高音清冽如碎玉,全场尖叫。
没人注意到,舞台侧边的谢景琛戴着鸭舌帽,口罩拉到最高,指尖打着拍子。
最后一记重鼓落下,升降台升至最高点。
按照剧本,这里应该断电两秒,顾沉会踩空摔落。
可灯光稳稳当当,升降台纹丝不动。
顾沉完成ending
pose,断层第一,C位出道。
与此同时,后台监控被人匿名上传:
画面里,谢景琛蹲在配电箱前,用绝缘剪割断了自己提前接好的短路装置。
配文只有一句话:
欠他的,我还了。
热搜爆了,服务器瘫痪。
【谢景琛自杀式洗白】
【不,是自杀。】
经纪公司紧急公关,却发现谢景琛的所有社交账号清空,只留下一条定时微博:
舞台交给干净的人。——谢景琛
凌晨三点,他拖着行李箱离开场馆。
街对面,顾沉站在路灯下,像等了很久。
前辈。顾沉喊他,声音发哑,为什么
谢景琛把帽檐往下压了压,笑得混不吝:顾沉,你记住——
娱乐圈很脏,你要一直干净。
他转身进了一辆出租车。
车窗升起,系统音最后一次响起:
【第二世界·垫脚石任务完成。男主顾沉获得零黑料开局,全网怜爱。宿主即将被全网封杀,退场达成。】
谢景琛闭上眼,轻声补完没说完的那句:
还有……别再叫我前辈了。
下一世,换个身份见。
【系统提示】
新世界投放完成。
身份:谢景琛,敌国送来的质子,被强纳为北晟暴君萧御的王后。
声名狼藉——传言他毒杀先帝、勾结叛军、夜夜以折磨战俘为乐。
任务:在三个月内逼使萧御发动废后诏书,再以国耻之名被献祭于三军,成为暴君彻底疯魔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前时间:大婚当夜,萧御正在凤仪殿外提剑而来。
凤仪殿红烛高烧,却冷得像口棺材。
谢景琛穿着沉重繁复的凤袍,金冠压得人颈骨生疼。
殿门被猛地踹开——
萧御提着剑,玄甲未卸,肩头血迹未干。
那张脸比传闻更锋利,眉骨一道新伤,血珠顺着睫羽滴落,像泪。
孤的王后,他嗓音低哑,毒杀我父皇,滋味如何
谢景琛抬眸,轻轻一笑:陛下亲自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萧御的剑尖贴上他咽喉,压出一粒血珠。
系统兴奋刷屏:【暴君恨意值:61%!请继续挑衅!】
谢景琛却垂眼,指尖抚过袖口暗藏的匕首
那是他今夜原本准备刺进萧御心口的剧情杀。
可匕首在他掌心打了个转,被悄无声息地塞进萧御腰间甲缝里。
陛下,他低声说,待会儿搜宫时,记得把刀柄擦一擦。
萧御眸色骤暗。
夜半,搜宫。
御林军从王后枕下搜出一封通敌文书,纸张上的墨迹尚未干透。
署名:谢景琛。
字迹却是萧御自己的。
暴君看着那熟悉的笔迹,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谢景琛跪在金阶下,凤冠早被扯落,长发披散,神情却淡得像在旁观一场戏。
废后诏书何时下他温声问。
萧御却忽地掐住他下颌,声音发狠:你以为孤会遂你的愿
系统警告:【偏离关键节点!请立即激怒暴君!】
谢景琛凝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声道:
萧御,若我活不过今夜,北晟三军便会收到我‘临死血书’——说你弑父、囚后、无德。届时,你的江山,你的复仇,都会与我一同烂在泥里。
萧御手背青筋暴起,恨意值却诡异地停在79%,再也涨不上去。
良久,他松开手,将人拦腰抱起,大步踏入内殿。
你想死,萧御嗓音低哑,孤偏不让你如意。
红帐落下,烛影摇晃。
匕首无声滑出甲缝,被萧御反手钉进床柱。
这把刀,他贴在谢景琛耳侧,今夜先留你一次,下次再敢藏,孤用它剜你自己的心。
谢景琛闭上眼,指尖却勾住对方染血的发梢,像回应一句极轻的叹息。
之后的日子,北晟王庭像在刀尖上行走。
谢景琛恶后名声更盛——
有人说他夜夜在御书房为暴君斟毒酒;
有人说他命人将战败俘虏的皮制成灯罩;
更有人说,他曾在雪地里逼宫人赤足起舞,只为博君王一笑。
每一桩,都被萧御亲口证实。
暴君甚至亲自在朝堂上宣读:王后所言,即孤之意。
群臣哗然,恨意值却卡在89%,纹丝不动。
系统急得变调:【请宿主尽快达成献祭节点!】
谢景琛只是懒懒倚在龙椅扶手上,指尖绕着萧御的一缕发:陛下,臣妾想去看雪。
冬至,北晟与南陵决战前夕。
三军列阵,风雪如刀。
谢景琛被带上高台,凤袍外披着一件玄色大氅——那是萧御的战袍。
祭旗仪式开始。
按照系统剧本,此刻萧御会当众宣读废后诏书,将他斩于军前,以振士气。
鼓声三响,萧御拔剑。
雪却突然大了。
谢景琛侧头,看见暴君握剑的手在抖。
萧御。他第一次叫对方名字,声音轻得像雪落,动手吧。
萧御却反手将剑尖对准自己左臂,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鲜血溅上雪旗,他高举染血长剑,嗓音嘶哑却传遍三军:
孤以血誓——此战凯旋,孤便废后,以谢天下!
将士山呼海啸,恨意值终于跳到99%。
系统兴奋尖叫:【献祭倒计时:三、二——】
谢景琛却忽地抬手,摘下头顶凤冠,长发倾泻。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早已备好的密函,扬手抛向阵前。
密函被风展开,露出玺印——南陵降书。
北晟的将士们,谢景琛声音清朗,你们不必再流血了。
三军哗然。
萧御猛地转头看他,眼底第一次露出裂缝。
谢景琛——
谢景琛退后半步,站在高台边缘,足跟悬空。
风雪卷起衣摆,像要将他撕碎。
萧御,他轻声道,这一次,我的死,由我自己决定。
他向后仰倒。
玄色大氅被风掀起,像一面破碎的旗。
萧御疯了一样扑过去,却只抓住一片撕裂的衣角。
雪雾吞没了那道身影。
系统播报声在坠落中变得遥远:
【第三世界·献祭节点达成。暴君疯魔值:100%。宿主脱离倒计时——】
风声呼啸,谢景琛闭上眼。
萧御,他无声地说,别疯太久。
崖底,雪崩。
谢景琛被埋在冰层下,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眼,他看见有人跌跌撞撞从山巅冲下,玄甲染满雪与血,像一团失控的火。
那人跪在雪地里,徒手挖冰,十指血肉模糊,却一声不吭。
谢景琛想抬手,却连指尖都动不了。
系统音忽地带上电流杂音:
【检测到异常能量——男主神识碎片提前融合!世界线即将崩塌!】
雪光里,萧御的声音穿透冰层,沙哑得不成调:
谢景琛,你敢死——我就让天下陪葬!
谢景琛轻轻弯了下唇角。
傻子,他用最后的意识回应,我死不了。
冰层彻底闭合,系统播报戛然而止。
风雪深处,一道银白的传送阵亮起,将那具尸体悄然吞没。
只留下崖底一串染血的脚印,和一件被撕裂的玄色大氅。
大氅内衬,用金线绣着一行小字:
与君共覆天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