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砚狼狈地逃离地下室,靠在客厅的墙上,大口喘着气。
胸腔里却像是被灌满了水泥,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沈青禾刚答应他不久。
他无意中听她说起,她的家乡有一种很特别的蓝色鸢尾,只在雨后初晴的清晨开放,花期极短,美得不真实。
他买下了一个庄园,从国外空运了最好的蓝色鸢尾种苗,亲手为她种下了一片花园。
那段时间他满身泥污,手上全是水泡和伤口。
可一想到她看到花海时会露出的笑,便乐此不疲。
第二年春天,他牵着沈青禾的手,带她走到那片盛放的蓝色花海前。
晨光熹微,上千株蓝色鸢尾在风中摇曳。
沈青禾当时愣住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青禾,以后每年春天,我都陪你看。”
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自己会亲手将这份美好,连同她的心,一起碾得粉碎。
陆承砚的脚步虚浮,一步步挪向二楼。
他停在了主卧门口。
这里,他已经快半年没有踏足过了。
自从白薇薇住进来,他和沈青禾分房后,他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沈青禾失踪的这一个月来,他无数次站在这里,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
他多希望,打开门,就能看到沈青禾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看书,抬头对他温柔一笑。
“阿砚,你回来了。”
可他更怕,推开门后,那一片死寂的空旷,会将他最后一丝希望都吞噬。
陆承砚的手在门把上悬了许久,终究还是压了下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很整洁,窗帘拉着,光线昏暗。
没有了熟悉的身影,他心里更加空荡荡的。
他躺在了床上,将脸埋进她睡过的枕头里。
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她的,清冷又熟悉的味道。
他贪婪地呼吸着,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个被他弄丢的人。
陆承砚搬回了主卧。
他偏执地睡在她睡过的那一侧,抱着她用过的枕头,仿佛她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第二天清晨,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们的合照,不见了,只剩沈青禾和女儿们的合照。
环顾四周,他才发现,原来墙上挂着的婚纱照也换成名挂画。
陆承砚这才想起来,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他与沈青禾的合照了。
他又去了客厅、书房......
整个别墅,竟然都没有一张他们在一起的合照。
这些照片什么时候消失的,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陆承砚又去了衣帽间,展柜里他送她的珠宝首饰没有了。
他们从世界各地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那些形态各异的雪花球、手工制作的陶偶,也不见了。
他曾为她搜罗的绝版书籍,他亲手为她制作的相册,所有他送的礼物,所有他们一起买的纪念品,所有证明过他们相爱过的痕迹,全都不见了。
除了几件她日常穿的衣服,这个家里,再也找不到任何能证明她曾是这里女主人的东西。
干净得,仿佛她只是一个在这里借住了几晚的过客。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沈青禾已经把他从她的世界里,剔除得干干净净。
而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陆承砚愣了片刻后,去了他种满了蓝色鸢尾的庄园。
到了庄园,盛开的蓝色鸢尾不见了,眼前只有一片片翻整过荒土。
一个正在墙边修剪树木枝叶的园丁看到他,恭敬地低下头。
“陆先生。”
“花呢?”陆承砚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这里的鸢尾花呢?”
“夫人在两个月前,就让我们把花全都拔了,说是不喜欢了。”
两个月前......
那时候,大宝和二宝还好好的。
陆承砚的身体晃了晃。
原来那么早,她就已经对他心灰意冷,抹去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突然想起两个月前的一件事。
白薇薇“不小心”打碎了沈青禾最珍视的一个花瓶后,哭着扑在他怀里。
“承砚哥,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只是想帮忙打扫卫生,可青禾姐不肯原谅我,还说要把我卖了”
他像往常一样维护着白薇薇,指责沈青禾小题大做。
“不就是一个破花瓶嘛?碎了就碎了,你就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沈青禾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现在想想,当时沈青禾眼神的疲惫和疏离,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她早就已经对他心灰意冷了,早就有迹可循了。
之所以忍耐留下,全都是为了大宝和二宝。
可他,却亲手把她留下的唯一理由,也给毁了。
大宝死了。
二宝生死未卜。
所以她走了,不再要他了。
“青禾......”
陆承砚跪倒在荒土之上,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咽。
“青禾,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