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舒失魂落魄地回到京城的公寓。
推开门时,屋内静得可怕。
她机械地收拾着物品,手指却在触到抽屉深处一个硬皮本子时突然顿住。
那是谢宴声的日记本,工整的字迹间还夹着干涸的血迹。
“2023.9.15
今天确诊了,医生说最多两年。小舒正在准备升职考核,不能让她知道。阿池骂我傻,可我就是见不得她哭。
回家时,看见一个男人送小舒回的家。
小舒说他叫夏陈衍,是夏氏科技的小儿子,在追她。”
“2023.10.2
止痛药开始失效,半夜疼醒时看见小舒在客厅加班。她夏陈衍回消息的样子真好看,眼睛亮亮的,就是我很心痛。”
“2023.12.24
圣诞夜吐了血,骗小舒说是牙龈出血,还好她信了。她出差刚回来,给我带了条歪歪扭扭的围巾,我当时很开心。偷听她和夏陈衍打电话时,我才知道,那是她和夏陈衍挑剩下的。”
“2024.1.1
小舒和夏陈衍吵架了,我有些卑劣地高兴着。夏陈衍来我们家吃饭赔罪,小舒骂了他很就,却还是穿了最喜欢的那条裙子。
他们在饭桌上讨论着北欧极光,土耳其热气球,而我在厨房吐得天昏地暗。”
“2024.3.8
今天晕倒在洗车行,老板说要打电话叫小舒来接。
二十多通,小舒都没接。
我想她应该很忙,叫老板别打了。不想打扰她。
后来在医院看朋友圈发现,她当时在和夏陈衍打高尔夫,笑得很开心。"
“2024.5.20
癌细胞转移到肝区,疼得睡不着。翻小舒小时候的照片翻到凌晨。她最近都不怎么回来吃晚饭了,朋友圈出现夏陈衍的频率越来越多。”
“2024.5.25
身体越来越差了,医生叫我告诉家属,及时办理入住。我想了很久,借着右腿复查的名义叫上了小舒。可是她还没有把我送到,就去陪夏陈衍过生日了。
到医院的时候医生问我家属呢。我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说没有家属。”
“2024.6.17
夏陈衍来摊牌了。他知道我的事情了。他说的对,我这种残废加绝症的人,确实不配耽误小舒的前程。只是没想到,最后能用来保护她的方式,居然是离开。”
“2024.6.18
小舒回来给我过生日了,还给我送了西装。但是她被夏陈衍叫走了。我不喜欢西装,也没吃蛋糕。腹部绞痛,我等了她很久,又咳了出了好多血。
她回来时我慌忙把染血的毛巾向身后藏,可是她捧着郁金香,一眼没有看我。”
六月十八号之后就没有了,笔记歪歪斜斜的,好像已经写不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泛黄的病历。
【患者姓名:谢宴声】
【诊断结果:胰腺癌晚期】
【日期:2023年9月15日】
谢宴舒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谢宴声刚来京城三个月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那天谢宴声从医院回来,脸色苍白却笑着说只是普通胃病。
想起他后来总说“没胃口”,想起他偷偷倒掉的饭菜里总带着血丝。
他总是偷偷吃药,却说是维生素;
他越来越消瘦,却说是工作太忙;
他半夜疼得蜷缩在床上,却说是老毛病。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啪嗒”——泪水砸在病历上晕开墨迹。
她没有一丝犹豫,急忙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却在电梯里接到了阿池的电话。
“谢宴舒。”阿池的声音冷得像冰,“来参加葬礼吧。”
“什么......葬礼?”
“阿声的。他昨晚走的。”阿池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他本来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偏要让你知道——你永远都欠他一条命!”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谢宴舒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到老家的。
葬礼现场很简陋,只有几个谢宴声生前的工友和阿池。
黑白照片里的谢宴声安静地笑着,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温柔。
“他最后的日子......”阿池红着眼睛指向轮椅,“连这个都用不上了,癌细胞扩散到全身,疼得连吗啡都不管用......”
谢宴舒跪倒在灵前,指尖触碰着冰冷的骨灰盒。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宴声会那么决绝地推开她——他不是不爱了,而是不能爱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额头抵在骨灰盒上,泪水浸湿了上面的灰尘,“我该早点发现的......我该相信你的......”
阿池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曾经被谢宴声捧在手心的女孩,终于说出了真相:“医生说,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和延误治疗,他本来还能多活半年。”
这句话成了压垮谢宴舒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抱着谢宴声的遗像,在空荡荡的灵堂里哭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