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看着病床上的沈烬，心狠狠揪了一下。
沈烬整个人憔悴得厉害，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边缘还能看到渗出的血痕。
沉重的被子仿佛随时会压垮他单薄的肩膀，衬得他脸色愈加惨白。
听到脚步声，沈烬缓缓转过头。
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让林疏桐心头猛地一紧。
她快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吓死我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刚才如果我真的来晚了，我该怎么办？”
“你想让我亲眼看着？”林疏桐的声音哽住，无法再说下去。
感受到手背上冰凉的水滴，沈烬似乎才从遥远的地方回神。
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谢谢你陪我演这场戏。”
“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她真正尝到痛。”
他甚至连江砚白的名字都不屑于提起。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抿了一口水。
“改签机票，今天就走。”
那天在冲突中被打倒、伤痕累累时，沈烬的心就已经彻底死了。
真相重不重要？也许吧，但现在，陆西洲才是江砚白心尖上的人。
好，那就让江砚白亲眼看看，她捧在手心护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疏桐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这算什么惩罚？！”
“你伤害自己，受伤最重、最痛苦的是在乎你的人啊！”
话刚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耳根微微泛红。
林疏桐低头看着他腕上的纱布，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带你走，离开这里，这伤会好的。”
沈烬以为她指的是身上的伤痛。
可对上她湿润、盛满担忧的眼睛，他猛地明白了——她也懂他心口的伤。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好。”
林疏桐替他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真要假装？江砚白那边”
听到这个名字，沈烬的眼神骤然冷却下来，锐利如刀。
林疏桐连忙解释：“我不是劝你们和好，是瞒住她不容易。”
沈烬垂下眼帘：“她知道与否，都无所谓了。”
“离婚证到手，我和她便再无瓜葛。”
“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了。”
林疏桐悄然布置了一场葬礼。
三天后，江砚白来了。
沈烬隐在暗处，冰冷地注视着这个曾被他刻骨深爱的女人。
她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手中却捧着一大束刺眼的红玫瑰。
那抹炽热的红，刺得他眼睛生疼，让他想起很久之前，病房里她送来的第一束花。
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沈烬已经记不清了。
江砚白缓缓蹲在黑白照片前，声音轻得像飘散在风里的叹息：“对不起等我处理完一切就去找你。”
江砚白那如同梦呓般的狠绝话语，让暗处的沈烬心头猛地一凛。
她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依恋，轻轻抚过冰冷的遗像相框，袖口不经意地被蹭起。
沈烬这才注意到，江砚白长袖遮掩下的手臂上，竟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尤其手腕处，竟也缠着层层白色绷带，上面同样渗着暗红的血迹——就像他腕上的那道。
沈烬终于真切意识到，江砚白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那颤抖的手、额间涔涔冷汗，甚至连站起身这个简单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沈烬的心脏。
纵使放过那么多狠话，他还是做不到看着她为了自己赴死！
他宁愿自己背负这一切消失在尘埃里，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江砚白就此终结。
沈烬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手指微微颤抖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段文字，设置好定时发送。
然后，他沉默地推着轮椅转身离开。
江家别墅。
当江砚白再一次从撕裂般的梦境中挣扎醒来时，车子恰好停稳。
驾驶座的周凛透过后视镜，担忧地问：“江总，又做噩梦了？”
江砚白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缓了好一会儿才疲惫开口：“没事。”
“不算是噩梦我看见他了。”那个“他”字，带着难以察觉的痛楚。
察觉到江砚白情绪的低落，周凛不再多问，叹了口气：“沈烬他一定不希望您变成现在这样。”
江砚白低低“嗯”了一声，脚步虚浮地下了车，开门。
房子里厚重的窗帘终日紧闭，阻隔了所有光线，压抑得令人窒息。
江砚白却沉溺于这样的黑暗，将自己放逐其中，如同一种残酷的自我流放。
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无数来自江老太太和陆西洲的未接来电。
直到将那则揭露真相的监控视频彻底看透，他才明白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多么愚蠢。
原来他恨入骨髓、百般折磨的沈烬，才是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而他为之疯狂、深信不疑的陆西洲，却是在他最艰难的病中绝情抛弃他的人。
真相带来的痛，赤裸而尖锐。他犯下的错，已无可挽回。
“叮咚”一声，短信提示音划破寂静。
江砚白下意识蹙眉，以为是陆西洲的消息，不耐地点开。
然而下一秒，他指尖冰凉，几乎握不稳手机。
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发件人赫然是沈烬。
仅仅开头的称呼，就让江砚白的泪水决堤而出。
【江砚白，我曾爱过你，你是我贫瘠生命里唯一的热恋。】
【我以为找到了毕生所爱，那短暂的半年是我一生中最明亮的日子，足以支撑我在你身边苦熬五年。】
【可婚礼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你不再信我，也从不听我解释。】
【当我以为那是你心软的证明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最后却成了你接回陆西洲的手段。你处心积虑，只为他一人。】
【江砚白，我恨你。恨你爱他，哪怕陆西洲配不上你的深情，你依旧无保留地爱他。所以，我留下了证据，你说真相不重要？那我就撕开给你看，看清这一切，你还会爱他吗？】
【江砚白，我恨你，再不想见你。别为‘死去的’我做任何事，活着，才是你的赎罪。】
江砚白死死盯着屏幕上最后那行字，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
“好，沈烬我会好好活着赎罪。”喉间挤出的声音，干涩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