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起,宋星眠虽然每天出现在医院,无微不至照顾着顾屿的起居,却彻底变了一个人。
她变得沉默寡言,时常对着窗外长时间地发呆,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
那双曾经总是追随着陆时衍的桃花眼,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烬,黯淡无光。
她依旧会细心地帮顾屿喂药,会记得他换点滴的时间,会帮他调整靠枕的高度。
但她的眼神偶尔落在顾屿身上时,不再有之前那种关切和柔软,反而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意味。
顾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心不在焉的低气压,心里嫉妒得像有火在烧,又充满了不安。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陆时衍……
他绝对不能放任她这样继续想着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于是,他表面上愈发显得善解人意、善良大度。
他会在她喂自己喝水时,状似无意地轻声叹息:“宋星眠,你这几天好像很不开心,是因为陆时衍同学吗?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都怪我不好,如果没有我,他也许就不会冲动地做出那些事,也不会负气离开了……”
他的话看似是体贴,其实处处都在挑拨陆时衍的性格缺陷,每当他说这些,宋星眠总是会紧皱着眉头。
或者,他会在她走神时,突然抓住她的衣角:“宋星眠,你别不说话,我很担心你……我现在只有你了,如果你也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试图用脆弱和对宋星眠的依赖,来拉回她飘远的注意力,把她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二十八岁的宋星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不失时机地在旁边强化着自己的观念。
她会趁着顾屿睡着的间隙,对望着窗外发呆的宋星眠冷声道:“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甚至心思恶毒到逼顾屿跳湖的人失魂落魄,你对得起顾屿吗?他才是你未来会深爱、会不顾一切去守护的人!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对顾屿!”
宋星眠通常只是沉默,用更冷的侧脸回应她。
但有时,在被逼急了的时候,她会猛地转过头,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地低吼:“闭嘴!你口口声声说的未来,如果是要建立在这样残忍的代价上,我宁可不要!”
可吼完之后,看着二十八岁自己那冰冷而笃定的眼神,以及病床上苍白脆弱的顾屿,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无力感又会将她吞没。
未来……那个所谓的未来,压得她快要窒息。
为了缓解这种焦虑的心情,她偶尔会和几个最好的朋友见面。
饭桌上有人会不经意地问起:“阿眠,最近怎么都没见时衍?你俩不是青梅竹马连体婴吗?又吵架了?”
饭桌上宋星眠表情瞬间僵硬,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狼狈地岔开话题。
有细心的朋友察觉到她神色不对,不禁疑惑地嘀咕:“阿眠最近好像怪怪的……”
但具体怪在哪里,大家一时又说不上来。
宋星眠尝试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方式去寻找陆时衍的踪迹。
最后,她迫不得已打电话给他们的共同好友,对方语气诧异:“陆时衍?他没说去哪啊,我们也好久没联系了。”
她翻出他们小时候共用的一个旧邮箱,给他发了一封长长的邮件,石沉大海。
她甚至去了他家楼下,仰头望着那个漆黑的窗口,一站就是一夜,直到晨曦微露,那扇窗也再也没有亮起过灯。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绝望地感受到,陆时衍真的走了。
彻底干净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带着对她的恨,或许还有……对她那已开始偏移的心,和那九十九棍的彻底绝望。
而她,被留在了这个充满顾屿的哭声,二十八岁自己的冷语,以及无时无刻不啃噬着她心脏的悔恨的地方,动弹不得。
“陆时衍,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