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无尽的心疼。
她伸出干枯的手,颤抖着抚摸着我的脸颊,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妈对不起你妈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
我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她的手心里,泣不成声。
“不委屈,妈。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得。”
那一刻,所有的仇恨和算计都烟消云散。
我不再是那个手持屠刀的复仇者,我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母亲的孩子。
只要她还在,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意义。
我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在爱心捐款的支撑下,我们用了最好的抗排异药物,请了最专业的护工。
她的气色红润起来,甚至能在我的搀扶下,下床走几步了。
我们绝口不提舅舅一家,仿佛他们从未在我妈的生命中出现过。
我们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她年轻时的梦想,聊着我们未来的生活。
病房里,久违地充满了笑声。
出院前的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是我表弟,张浩。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那件名牌t恤也满是褶皱。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我。
我皱了皱眉,怕他刺激到我妈,起身把他拉到了走廊的尽头。
“你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爸不行了。”张浩的声音沙哑干涩。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他不是刚做完手术吗?”
“捐了一个肾,他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术后感染,一直高烧不退。我妈那边也一样,虽然用上了药,但排异反应还是很严重。家里没钱了,房子车子都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医院昨天停了他们的药。”
我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自作孽,不可活。
见我面色冷淡,他缓缓拿出藏在裤兜里的水果刀。
转角处新来的实习医生瞥见这一幕,大叫一声把其他人都惊动了,有人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张浩被吓得一哆嗦,刀子嘭地掉在了地上。
警察确认监控内容后以蓄意伤害为由把他带走了。
妈妈了解这件事后,红着眼对我说:
“我们走吧,然然。”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她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
这个破地方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了。
一个星期后,我给我妈办理了出院手续。
在李记者的帮助下,我把那套还没来得及卖掉的房子,顺利地转手了出去。
拿着那笔钱,我带着我妈,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去向。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我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些不堪的日日夜夜,正在离我远去。
我妈靠在我的肩膀上,看着窗外,轻声说:“然然,忘了他们吧。从今天起,我们好好生活。”
“嗯。”我握紧了她的手。
我们在南方一座温暖的海滨小城,租了一套能看到海的房子。
我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
我妈的身体在精心的调养下,恢复得很好。她学会了侍弄花草,学会了用手机和老家的朋友视频聊天,甚至还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真实。
我们把捐款剩下的钱,以匿名的方式,捐给了本地的红十字会,希望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关于舅舅一家的消息,我是从老家一个朋友口中偶然听到的。
我舅舅因为术后并发症,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我舅妈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外公外婆,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和女儿一家的决裂后,一病不起,没多久也相继去世了。
而张浩,因为持刀伤人,被判了三年。
一个曾经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家庭,就这样彻底分崩离析,化为了尘埃。
朋友说完,唏嘘不已,问我后不后悔。
我看着不远处,正在沙滩上和一群老太太们欢快地跳着广场舞的母亲,她的笑容在夕阳下,灿烂得像个孩子。
我摇了摇头,平静地回复道:
“不悔。”
如果善良换来的是背叛和伤害,那我宁愿选择做一个手握利刃的恶人。
因为我知道,我的身后,有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夜幕降临,海风轻拂。
我妈跳完舞,额上带着一层薄汗,走到我身边,把一瓶水递给我。
“然然,回家吧,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好。”
我站起身,接过水,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一样。
万家灯火,一盏为我们而明。
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