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长枪饮血:千灯照我还 > 第4章 玉佩微光,暗藏线索

几场秋雨过后,青溪镇的风带了霜气,早晚都透着刺骨的凉。顾怀穗把客栈后院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跳跃着,映得她脸颊发烫。自上次打退豹三,客栈倒安稳了不少,只是镇上的气氛渐渐有些不通——南来北往的商人嘴里,总带着“边境”“兵戈”之类的词,说者匆匆,听者也多是皱眉。
“阿穗,把这几件衣裳送去浆洗房。”王掌柜抱着个木盆从里屋出来,盆里是几件沾了酒渍的绸缎褂子,“张记浆洗房的老掌柜病了,现在是他儿子接手,你仔细点,别让人家把衣裳洗坏了。”
顾怀穗应了声,接过木盆。浆洗房在镇西头,离客栈不远,她往日送衣裳时,总爱听老掌柜说些南边的事。老掌柜年轻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说南边的城镇铺着青石路,家家户户门前种着桂花树,秋天一到,记城都是香的。
走到半路,却见浆洗房门口围了些人,低声议论着什么。顾怀穗挤进去一看,只见一个穿粗布短打的青年正蹲在地上,对着一盆染了墨渍的白绸子发愁,旁边站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
“这可是我当家的要穿去赴宴的,怎么就洗不掉了呢?”妇人抹着眼泪,“你爹在世时,再难洗的污渍都能去掉,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
青年涨红了脸,手里的木槌一下下砸着石板:“我爹没教过我怎么洗墨渍……”
顾怀穗放下木盆,凑过去看了看。那白绸子上的墨渍又黑又深,显然是泼上去很久了。她想起村里张婶洗染了墨迹的布衫时,曾用草木灰混合淘米水浸泡,说是能去渍。
“我来试试?”她轻声说。
青年和妇人都愣了一下,看向这个半大孩子。青年迟疑道:“你……你会洗?”
“试试总没错。”顾怀穗没多言,从浆洗房的水缸里舀了些水,又找来草木灰和昨天剩下的淘米水,按比例混在一起,调成糊状,均匀地涂在墨渍上,“让它浸半个时辰,再用清水洗。”
妇人将信将疑,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着。顾怀穗趁机把王掌柜的衣裳交给青年,嘱咐他仔细些,便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看着来往的行人发呆。
镇上最近多了些面生的面孔,大多衣衫褴褛,背着破旧的包袱,眼神里带着惶恐。她听见有人说,这些是从边境逃来的流民,那边打起来了,房子被烧了,庄稼被踏了,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真能洗掉!”妇人的惊呼声把她拉回神。只见那白绸子上的墨渍淡了大半,只剩下些浅浅的印子,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青年也惊喜不已,对着顾怀穗连连作揖:“多谢小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顾怀穗笑了笑:“举手之劳。”
正说着,却见豹三带着两个手下从街角走过,看见顾怀穗,脚步顿了顿。顾怀穗心里一紧,下意识摸了摸腰后的短刀,却见豹三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竟转身走了,没过来找茬。
她有些意外,却也松了口气。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擦黑。石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见动静抬起头:“阿穗,你可回来了,张厨子留了热水,快洗洗吧。”
顾怀穗点点头,提着热水往后院的柴房走。她平日就睡在柴房的角落里,铺着些干草,虽然简陋,却也清净。
她脱下褂子,刚要擦身,却瞥见挂在墙上的玉佩——白天送衣裳时不小心蹭上了些草木灰,此刻蒙着层灰,倒显得那暖白色的玉质越发温润。
她取下来,用热水沾湿布巾,细细擦拭。擦到背面时,布巾的一角勾到了什么,她凑近了看,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竟发现玉佩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字,像是被人用利器细细凿上去的。
她心里一动,把玉佩凑到眼前,眯着眼辨认。那字是古l,笔画繁复,她认出那个——“顾”。
顾?她的姓氏是顾,顾伯说这是随了村里的姓,难不成……
她的心怦怦直跳,赶紧把玉佩翻过来,正面的花纹是朵含苞的玉兰花,边角被磨得圆润,显然是常年被人摩挲所致。她想起顾伯的话,这玉佩是“婆婆”留下的,能证明她的来历。难道这“顾”,跟她的来历有关?
她攥紧玉佩,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两个字。顾……是谁?是她的亲人吗?
“阿穗,你睡了吗?”石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掌柜让我给你送两个馒头,明天一早要去给李大户送酒,得早起。”
顾怀穗赶紧把玉佩揣进怀里,应了声:“没睡,进来吧。”
石头推门进来,把馒头放在她旁边的草堆上:“明天要走山路,你多吃点。”他看了看顾怀穗,见她脸色有些异样,关切地问,“你咋了?不舒服?”
“没事,可能有点累。”顾怀穗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谢谢你,石头哥。”
石头笑了笑:“跟我客气啥,快睡吧,明天得赶路呢。”
等石头走了,顾怀穗躺在干草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摸出玉佩,贴在胸口,那点温润的暖意透过布衫传过来,让她心里踏实了些,却也多了些疑惑。
顾珩……这个名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她想起村里的老人说,“婆婆”是从南边来的,难不成她的亲人在南边?
她翻了个身,想起顾伯的叮嘱:“别跟人说这玉的来历,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是啊,安稳过日子。她现在有地方住,有活干,能攒钱给村里捎回去,这样就很好了。至于来历,或许并不重要。
她把玉佩重新挂回脖子上,贴在贴身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顾怀穗和一个叫老马的伙计推着独轮车,往李大户家去。李大户住在离镇十里地的李家庄,家里有几亩果园,据说最近要办寿宴,从客栈订了十几坛酒。
山路不好走,雨后的泥地又滑又软,独轮车陷在泥里,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出来。老马擦着汗:“这鬼天气,再下几场雨,路就没法走了。”
顾怀穗点点头,往山上看了看。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据说以前有猎户在这一带活动,后来兵荒马乱的,猎户也走了,只剩下些零星的山匪。
“听说前阵子有商队在这附近被抢了。”老马压低声音,“好像是豹三那伙人干的,官府查了几天,也没查出啥来。”
顾怀穗心里一动,想起昨天豹三反常的态度,难不成他是让了亏心事,怕她闹事?
正说着,前面的树林里突然窜出几个黑影,手里拿着刀棍,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道狰狞的刀疤:“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老马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大……大王,我们是迎客来客栈的,给李大户送酒的,没……没多少钱……”
独眼龙冷笑一声,目光落在独轮车的酒坛上:“没钱?那就把酒留下!”
他身后的几个喽啰就要上前搬酒。顾怀穗往前一步,挡在独轮车前面:“这酒是李大户订的,你们不能动。”
“哟,这还有个不怕死的小子。”独眼龙上下打量着她,“看你细皮嫩肉的,是迎客来那个新来的伙计吧?听说你挺能打?”
顾怀穗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她知道这些人是山匪,跟豹三说不定有勾结,硬碰硬讨不到好。
“我们身上只有这几文钱,你们要是要,就拿去吧。”她从怀里摸出昨天剩下的几文钱,扔在地上,“酒不能给你们,不然李大户不会放过我们的。”
独眼龙捡起钱,啐了一口:“几文钱就想打发老子?当老子是要饭的?”他挥了挥手,“把这小子打一顿,酒搬走!”
两个喽啰狞笑着冲上来。顾怀穗深吸一口气,侧身躲过左边那人的拳头,通时抬脚踹在右边那人的膝盖上。右边的喽啰疼得跪倒在地,她顺势抓住左边那人的胳膊,往怀里一拉,再猛地往前一推。那人撞在通伙身上,两人滚作一团。
独眼龙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半大孩子真有点身手。他亲自提着刀冲上来:“找死!”
顾怀穗知道自已打不过他,转身就往树林里跑。她在村里常去后山,对山路很熟,钻树林比这些山匪灵活得多。
“追!”独眼龙怒吼一声,带着喽啰追了上去。
顾怀穗在树林里左躲右闪,专挑难走的地方跑。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着急,脚下一滑,摔进了一个土坑里。
土坑不深,却正好能藏住她。她赶紧趴在坑里,用旁边的杂草盖住自已。
独眼龙带着人跑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的:“人呢?跑哪儿去了?”
“大哥,会不会跑回镇上了?”
“不可能,他跑不过我们。”独眼龙的声音越来越远,“再找找,找不到就把酒搬走!”
顾怀穗屏住呼吸,等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才从坑里爬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心里又急又气——老马还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悄悄往回走,刚走出树林,就看见独眼龙他们正准备搬酒坛。老马被绑在树上,嘴里塞着布,呜呜地叫着。
顾怀穗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瞄准离独眼龙最近的一个酒坛,用力扔了过去。
“砰!”酒坛被砸破,烈酒洒了一地。
“谁?!”独眼龙警惕地看向四周。
顾怀穗趁机绕到他们身后,又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另一个酒坛。
“在那儿!”一个喽啰发现了她,指着她大喊。
独眼龙回头看见她,怒不可遏:“小杂种,还敢回来!”他提着刀就冲过来。
顾怀穗转身就跑,却不是往树林里跑,而是往李家庄的方向跑。她知道李大户家里有护院,只要跑到李家庄附近,这些山匪就不敢放肆了。
“拦住他!”独眼龙吼道。
几个喽啰追了上来,离她越来越近。顾怀穗急中生智,猛地转身,把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向最前面的喽啰。喽啰没防备,被砸中额头,疼得嗷嗷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独眼龙脸色一变,骂了句:“晦气!”带着手下仓皇地跑了。
顾怀穗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只见几个骑着马的壮汉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是李大户家的护院头领。
“你是迎客来的伙计?”头领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顾怀穗点点头,指了指被绑在树上的老马:“我们给李大户送酒,遇到了山匪。”
头领让人解开老马,又看了看地上的碎酒坛,皱了皱眉:“剩下的酒还能送吗?”
“能。”顾怀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去把车推过来。”
回到客栈时,已经是下午。王掌柜听说了路上的事,吓出一身冷汗,拉着顾怀穗看了又看:“没受伤吧?以后这种活还是让老马他们去,你别去了。”
顾怀穗摇摇头:“没事,掌柜的。”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那些山匪,好像跟豹三有关系。”
王掌柜脸色一变,叹了口气:“这青溪镇,早就被他们搅得乌烟瘴气了。只是官匪勾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怎么办呢?”
顾怀穗没说话,心里却沉甸甸的。她想起那些从边境逃来的流民,想起被山匪抢走货物的商人,想起李剥皮和豹三的嚣张跋扈。这世道,安稳日子好像总是那么难。
夜里,她躺在柴房里,又摸出了那块玉佩。月光透过窗缝照在上面,背面的“顾”字在暗处隐隐约约,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她不知道这个顾是谁,也不知道自已的来历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但她知道,不管将来遇到什么,她都要像顾伯希望的那样,像田埂上的稻穗,就算风雨再大,也要稳稳当当地活下去。
她把玉佩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一点微弱的光。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像是在为这乱世里的人们叹息。但柴房里的少年,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暗夜里的星辰,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