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高二（一）班的教室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苏在在握着湿抹布，有些心不在焉地擦着黑板。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轮到她和另一个通学值日。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扫地的沙沙声和桌椅偶尔碰撞的轻响。
而那个“另一个通学”，正是张放放。
他正低着头，极其专注地清扫着教室后排的角落，动作利落而高效，仿佛不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而是在解一道逻辑严密的数学题。自那天走廊撞掉作业本、并在图书馆有过那次算不上交谈的“笔谈”后，苏在在在班里已经悄悄观察了他两天。他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或写题，周身仿佛自带一个透明的屏障，将周遭的喧闹轻轻隔开。
苏在在的目光偶尔会飘向他。她想起那本被她捡到、后来悄悄放回他课桌上的物理练习册，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黑板擦得差不多了，苏在在开始清理黑板下方的粉笔槽。五颜六色的粉笔头和各种细小的粉笔灰堆积在一起。她正仔细收拾着，指尖忽然触到一点不一样的质感。
那不是粉笔头。
她轻轻拨开表面的粉笔灰，一枚被压得有些扁平的樱花书签露了出来。应该是之前值日的通学不小心遗落，又被粉笔灰掩盖了的。花瓣已经被压得失去了鲜活的模样，但形状还在，淡淡的粉色在白色粉笔灰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脆弱又倔强。
苏在在捏着那枚樱花书签，心里微微一动。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张放放。
他依旧背对着她，正将最后一摞桌椅摆放整齐，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瘦的脊背线条。
一个微小而冲动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苏在在迅速从自已的笔袋里抽出一支浅棕色的软头绘图笔，趁着张放放还没转过身，在那枚小小的樱花书签背面，极快地画了几笔。
一个简单的、q版的男孩侧脸轮廓，鼻梁很高，神情专注，旁边还画了一本摊开的书。
画风稚拙，却抓住了几分神韵。
让完这个小动作，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像是恶作剧得逞又怕被抓住的孩子。她飞快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那摞刚刚被张放放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作业本最上面——那是他等下要送去办公室的。
她深吸一口气，脚步轻快地走过去，装作整理那摞作业本的样子，极快地将那枚画了画的樱花书签，夹在了最上面那本作业本的封页之下，只露出一点点花瓣的边缘。
希望他不会以为是垃圾随手扔掉……苏在在心里有点打鼓。
“我扫好了。”张放放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平静无波。
苏在在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脸上有点发热：“啊……我，我也快好了。”
张放放点了点头，走到讲台边拿起自已的书包，然后过来抱那摞作业本。他的目光扫过作业本最上方，似乎停顿了零点一秒，又似乎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稳稳地抱起本子。
“这些要送去办公室吗？我帮你拿一点？”苏在在下意识地问，想借此掩饰内心的那点不自然。
“不用。谢谢。”张放放的回答简洁明了，说完便抱着作业本走出了教室门。
苏在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这才慢慢吐出一口气。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
不一会儿，张放放的身影出现在通往教师办公楼的小路上。他走得不快，步态沉稳。
忽然，苏在在看到他停了下来，微微低下头，似乎看向了怀里的那摞作业本。
他伸出手，从作业本里抽出了那枚小小的樱花书签。
苏在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拿着书签，在夕阳下看了几秒钟。
距离太远，苏在在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会不会随手就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几秒后，苏在在看见他并没有扔掉书签，而是……轻轻地将它夹回了那本作业本里，然后调整了一下抱着作业本的姿势，继续朝办公楼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办公楼门口，苏在在才缓缓收回目光。
窗外，樱花依旧纷飞如雪。
她拿起自已的画板，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的磨痕，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忐忑和一丝丝雀跃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他，到底看到了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