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三年后。
雨季的尾巴刚掠过伊洛瓦底江三角洲。
日光透过薄云,在连片的稻田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着泥,我插秧的动作不算快,却是稳当。
稻田从最初的贫瘠到逐渐丰茂。
我总是戴一顶稻杆草帽,沉默地穿梭其中,或是坐在湿润潮气的土丘上,看晚霞孤鹜,瑰丽晃晃。
风又起。
稻浪层层叠叠涌过来,拍打着田埂。
看到薄岫的那一瞬,我以为自己疯了。
难道是死前走马灯?
也太真实了。
直到他走近,我才意识到天还没收我。
下一秒,蹲下身子想逃,却被相熟的渔民大姐一把扯起来。
“宋老板呐,这是援缅的薄医生。”
“薄医生看病,包厉害的。”
“你的怪病,下身没有知觉,痒痒的,睡不着,晚上薄医生打一针,别怕痛,效果包好的。”
什么虎狼之词!
被拽到薄岫面前的我,脸青一阵白一阵,涨得通红。
天色渐暗,柚木桥横跨的东塔曼湖漾点碎金,稻穗随风摇曳。
我和薄岫蹲坐在街边摊位的塑料矮桌。
一样的打扮,我像个外包工,他却依旧光风霁月,就算套了麻袋也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
“两碗鱼汤米粉,一份鱼咖喱,七彩冰粥。”
“其中一份米粉不要辣,不要放香蕉茎丝。”
话刚出口我就慌乱得差点咬掉舌头。
薄岫香蕉过敏。
为了避免尴尬我又开始打哈哈。
“缅甸特色七彩冰粥元素周期爆棚,元素周期爆棚”
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薄医生您早点休息,晚安。”
我客气地连连点头,心虚地厉害,活像偷了东西心里毛刺的贼。
手臂被攥住。
“不是要打针吗。”
嗅到淡淡雪松香,我的眼睛一下子湿了。
“下身没有知觉,痒痒的,睡不着。”
我:wtf
薄岫在我旁边的屋子住了下来。
简陋到连带着土腥气的自来水都奢侈的条件下,我们共用一间木板房做浴室。
他每晚冲凉。
衣料与肌肤摩擦的窸窣声,淋漓水声,淡淡雪松香气。
我浮想联翩面红耳赤,耳膜嗡嗡作响,心跳快要骤停。
我决定学学念经。
第二日趁着薄岫不在,拖着洞洞鞋去寺庙砸重金买来一册经书。
随意翻开一页,男男女女,姿势无所不用其极。
该死的老秃驴!
我心慌气急打翻茶盏。
薄岫闻声围了一块布巾出现在我面前,抬眼间四目相对,我鼻血横流。
他以为我发病,径直上前抱我。
好消息:一览无余,权威程度与脸平分秋色。
坏消息:一览无余,薄岫看到了那本子黄经。
我尴尬到脚趾原地抠出一座大金塔。
我开始躲着薄岫。
午后阳光把稻田晒得暖烘烘,新插的秧苗在水田里映出细碎的绿影。
“这样握秧苗,手指要轻些,不然会伤了根。”
安嘉是当初被我从农大请来的团队技术核心,是小我两岁的弟弟。
我学着安嘉的样子弯腰,却总把秧苗插得东倒西歪。
安嘉见状,掌心虚虚覆在我手背上。
“你看,手腕要这样用力。”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热气拂过耳廓。
“像这样,让秧苗稳稳站在泥里。”
恍惚间,我看到不远处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怎么了,甯甯姐。”
安嘉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去,却空空如也,只有风抚稻浪沙沙作响。
“没什么。”
我揉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