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横肉汉子话音还没落地,旁边那瘦高个突然“嗷”一嗓子,捂着肚子就蹲下了,脸皱得像颗放坏了的核桃:“不、不行……大哥,我好像早上吃那菌子没烧透……得、得找个地方……”
矮壮汉子举着木棍,愣愣地回头:“啊?二狗你又乱吃东西?”
京云洲面无表情,但圆心清晰地看见他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他往前踏了半步,恰好将圆心完全挡在身后,声音沉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要钱?”
横肉大哥显然没料到开场节奏被打乱,梗着脖子:“废、废话!识相点!”
京云洲点点头,非常配合地开始摸袖子。那横肉大哥脸上刚露出一丝得色,就见京云洲摸出来的不是钱袋,而是一把细长的、寒光闪闪的剥皮小刀。他用指尖慢条斯理地弹了一下刀锋,发出“铮”一声轻响。
与此同时,他身后传来圆心弱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各、各位好汉……钱都给你们,求别伤人……我、我男人他脑子不好,受过刺激,一见人多就、就容易发病……”她一边说,一边死死攥住了京云洲的后衣摆,像是怕他下一秒就冲出去砍人。
京云洲摸刀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那横肉大哥看着京云洲那张冷峻的脸和手里明显不是善茬的小刀,又听着圆心那煞有介事的哭诉,眼神开始游移。偏偏这时,蹲在地上的瘦高个又发出一连串抑扬顿挫、听起来痛苦无比的呻吟,还伴随着可疑的咕噜声。
矮壮汉子彻底慌了,棍子都快拿不稳:“大哥……要不…要不今天算了?二狗他好像要拉裤子里了……”
“闭嘴!”横肉大哥脸上有点挂不住,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但脚步却悄悄往后挪了半分。
京云洲像是没看见他们的窘态,反而往前又逼近一步,手腕一翻,小刀在指尖挽了个极其利落又花哨的刀花,日光下晃得人眼晕。他眼皮懒懒一掀,目光落在横肉大哥的脖颈上,又缓缓下移,似乎在掂量从哪里下刀比较顺手,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谁先来?”
“呃……”横肉大哥喉结滚动一下,看着对方那专业屠夫般的眼神,再结合“脑子不好易发病”的评语,心里彻底毛了。打劫是为了求财,不是为了给一个精神病疯子当练刀靶子,还得附带围观同伙现场排泄!
“晦气!”他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一把拉起还在哼哼唧唧的瘦高个,“走走走!妈的碰上疯子了!”
三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飞快地消失在小路尽头,那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
直到那伙人的背影彻底看不见,圆心才长出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她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发现京云洲后衣襟被她揪出了一团顽固的褶皱。
京云洲收回小刀,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煞白的脸上,又扫过那团褶皱,眉梢极轻微地动了一下:“脑子不好?易发病?”
圆心干笑两声,赶紧伸手去捋那褶皱,试图毁灭证据:“非、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嘛……兵不血刃,多好……”手感硬邦邦的,根本捋不平。
京云洲没再追究,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回头再算账”,便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一丝丝。
圆心屁颠屁颠跟上,怀里八两银子的重量重新变得真实而喜悦。劫后余生的兴奋让她话多了起来:“吓死我了……不过他们好像比我还怕?你说那个二狗,他是不是真的……”她捏住鼻子,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京云洲目视前方,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菌子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他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调侃,“但他蹲下去时,踩塌了一个野兔洞,扭到筋了。”
“啊?”圆心愣住。
“后面那个,是被他带的差点摔倒,吓的。”
圆心:“……”所以那痛苦呻吟和咕噜声?纯粹是演技和意外叠加?
她回想了一下那伙人狼狈逃窜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越笑越收不住,最后扶着路边一棵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京云洲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笑得东倒西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那点常年不化的冰霜,似乎被这笑声震裂了一道细缝。
等圆心笑够了,擦着眼泪跟上,发现京云洲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几颗红艳艳的野果子,递到她面前。
“压惊。”言简意赅。
圆心接过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冲淡了刚才的紧张和恐惧。她眯起眼,看着前方京云洲挺拔却莫名让人安心的背影,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肩头跳跃。
好像……穿越到这鬼地方,也不全是倒霉?
她小跑两步追上,声音轻快了些:“喂,京云洲,我们下次多弄点那‘药盐’,是不是能卖更多钱?十两一斤诶!”
京云洲没回头,声音随风飘过来:“先想想怎么跟里正解释,后山那片石头为什么少了半边。”
圆心:“……”笑容僵在脸上。
好吧,高兴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