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精神卫生中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压抑的、无形的东西混合的气味。
二十岁的花漠蜷缩在冰凉的金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抠抓着胸口的衣料。一下，又一下。仿佛那层薄薄的棉布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蠕动，让他痒得钻心，却又挠不到实处。
“……患者花漠，近期主诉幻视加重，称频繁看见‘雾气中有穿古装的人影移动’；体感异常，主诉‘胸口有虫爬感’；妄想内容固着，仍提及虚构伴侣‘阿镜’……”
对面的医生语气平稳，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清脆又冷漠的嗒嗒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小钉子，试图将花漠钉死在“精神分裂症”的诊断书上。
“新的处方增加了奥氮平的剂量，可能会有些嗜睡副作用，定期复查肝肾功能……”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花漠苍白的脸，“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花漠猛地抬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随即又飞快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那双过分干净、甚至有些苍白的手。“……没。好多了。”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他不敢说，那些“噩梦”越来越真实，真实到醒来后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雾气的腥甜，真实到有时他会恍惚觉得，医生这张看似关切的脸，才是梦境的伪装。
胸口那蠕动的感觉又来了。这次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啃噬般的微痛。
他抠抓胸口的动作变得更加用力。
医生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
嗡——！！！
一阵极其尖锐、像是用生锈的钢针疯狂刮擦玻璃的噪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刺入花漠的脑髓！
“呃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猛地捂住耳朵。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融化。医生的脸变成一团模糊的色块，声音被拉长、变形，成了无意义的嗡鸣。墙壁上的挂钟指针疯狂旋转，天花板上的灯管像濒死的蠕虫一样抽搐闪烁。
“花漠？花漠！你怎么了？”医生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水底传来，带着变调的焦急。
花漠听不清了。他的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攥住，硬生生地从这具名为“花漠”的躯壳里拔了出来！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冰冷。潮湿。一种从未闻过的、混合着腐土、烂草和某种奇异腥气的味道蛮横地冲入鼻腔。
视线模糊又清晰。
他不再坐在明亮的诊室里。
他正躺在一片泥泞不堪、雾气弥漫的谷地中。冰冷的湿气瞬间浸透了他的单衣。周围影影绰绰，站立着几个……穿着怪异古代服饰的人影。他们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并非好奇或关切，而是……贪婪。赤裸裸的、仿佛盯着砧板上鲜肉的贪婪。
花漠下意识地低头。
他胸口处的衣服不知何时敞开了。皮肤上，一道原本绝不该存在的、繁复而诡异的淡红色纹身，正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起伏，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光芒。
“哟，空白牌醒了？”一个沙哑又带着怪异腔调的声音响起。
花漠僵硬地抬头，看到一个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沾染着暗红血沫牙齿的男人，正凑得极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啧，这次倒比上回多撑了口气。”那男人笑道，裂开的嘴角几乎要延伸到耳根，笑容狰狞可怖。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花漠。
梦！又是这个梦！
他试图用惯常的思维安慰自己，但身体的冰冷、泥泞的触感、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有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都在疯狂叫嚣着“真实”！
“滚开！”人格中属于“火”的那一部分被恐惧和厌恶点燃，猛地窜起，支配了他的行动。他骂骂咧咧地，几乎是本能地抬手，狠狠推向那个裂嘴男人！“别碰我！”
（同步效应：现代精神科诊室。原本在椅子上痛苦蜷缩、捂住耳朵的花漠，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抬手，狠狠向前一挥！）
（“啪啦——”医生桌上的笔筒、病历本被扫飞出去，散落一地。）
（医生和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动作吓得惊叫后退。）
牌域，蛊巢谷。
被花漠推搡的黑桃2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看似脆弱的“空白牌”居然敢反抗。随即，他那裂开的嘴角勾起一个更加残忍的弧度。
“有意思。”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动手。只是猛地张开了那张裂到耳根的大嘴——
没有声音。
或者说，花漠的耳朵没有捕捉到任何常规意义上的声波。但他全身的汗毛却在瞬间倒竖！他“听”到了空气被某种极锋利的东西高速割裂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无形的、致命的“笑刃”扑面而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花漠甚至来不及思考，猛地抬起手臂交叉护在头脸之前！
嗤啦——！
一阵清晰的、皮肉被割开的剧痛从小臂传来！
花漠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去，一道寸许长的血痕凭空出现在他的小臂上，鲜血正缓缓渗出。
（同步效应：现代诊室。正被护士试图按住的花漠，那格挡在身前的手臂上，一道完全相同的、细长的血痕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微微渗出血珠。）
（“血！他手臂流血了！”护士惊恐地叫道，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医生瞳孔骤缩，看着那凭空出现的伤口，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黑桃2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奋光芒：“啧，同步了？真好玩。”
他再次张开了那张可怕的大嘴。
更密集、更凌厉的无形声波刀片，裹挟着死亡的寒意，向蜷缩在地上的花漠笼罩而去。
花漠瞳孔里倒映着那张不断逼近的、无声狂笑的裂嘴，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像冰冷的雾气，彻底淹没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