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一个人?打哪儿来呀?姓甚名谁?可是来考府试的?家里几口人?定亲了没?”
连珠炮似的问题砸得王明远晕头转向,只能含糊应道:
“晚生王明远,咸宁县永乐镇人氏,初来乍到,备考府试家中尚有父母兄嫂”
“哎哟!我就说嘛,一看就是读书人的相貌!”
婶子一拍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夫家姓马,就住隔壁!街坊邻居都叫我马婶子!有啥事吱声!缺盐少醋只管来拿!
而且这书院门几条巷子,没我马婶子不知道的事儿!”
她没等王明远回话,又继续说,“你刚提到的的陪你来的大哥呢?这会怎么没在,做啥营生?娶媳妇没?”
王明远额头沁汗,好不容易才将这热情过火、毫无边界感的邻居送出门。
关上门,他靠着门板长长吁了口气。
日后与这等人为邻,怕是难有清净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可想想那水井巷的阴湿逼仄、槐树胡同的市井喧闹,这方小院,已是最好选择。
王大牛回来卸完小山般的行李,便麻利地刷锅生火,煮了满满一锅宽汤面。
汤里滴了不少猪油,撒了把粗盐和葱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他正捧着那比头还大的海碗,准备大快朵颐,一个脑袋冷不丁从院门缝里探了进来。
“哟!你是明远他大哥?”
正是隔壁马婶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王大牛手里那硕大无比的碗,“煮啥东西?那么香?煮这么多?家里来了不少客啊?你们府城有亲戚吗?”
王大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噎住,刚喝下去的一口面汤呛在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慌忙摆手:
“没没客人!就就我自己吃!”
“啥?!”
马婶子的嗓门陡然拔高八度,像被踩了脖子的瘟-鸡,
“你一个人?!吃这一大盆?!我的老天爷!”
她脸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惊骇莫名地缩回头,脚步声咚咚咚跑远了。
王大牛捧着碗,看着晃动的院门,一脸茫然地看向闻声出来的王明远:“三郎这这人咋了?”
次日清晨,王明远出门买纸和墨。
刚踏进巷口,便觉气氛不对。
几个坐在门口摘菜的老妇人,目光齐刷刷扫过来,又飞快地聚在一起。
压低声音,指指点点,眼神里带着惊恐和探究。
旁边卖炊饼的老汉原本递饼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听说了吗?那齐老丈家的院子里新搬来个黑铁塔似的大汉!一顿能吃一锅饭!那锅,比澡盆小不了多少!”
“何止啊!马婶子亲眼瞧见的!说他眼睛瞪起来像铜铃,胳膊比咱家房梁还粗!”
“吓死个人!这这别是山里下来的那啥吧?我娘家那边老话儿说,有种山魈,专爱吃人”
“哎哟!可了不得!快看好自家娃儿!”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半天工夫,便从“食量大”演变成了“形貌骇人”,最终定格在“疑似食人山魈”。
王大牛扛着新买的面袋走过巷子时,沿途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孩童好奇地扒窗缝偷看,立刻被大人惊恐地拽回去。
“大哥”
王明远看着一脸委屈憋闷、几乎要把面袋捏破的大哥,哭笑不得,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这马婶子的嘴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