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灰色短褂,显得精神利落。
“走,趁着早上人少清静,带你们去县衙那边转转,认认路,看看考场!”
福来客栈位置确实便利,出门沿着主街往西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片青砖铺就的宽阔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尽头,便是咸宁县的权力核心——县衙。
县衙坐北朝南,门楼高大,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蹲踞着两尊石狮,虽有些风化磨损,却依旧透着威严。门上挂着“咸宁县正堂”的牌匾。
衙前广场两侧是长长的八字粉墙,墙上贴着各种告示、通缉文书,有些墨迹淋漓,显然是新贴不久。
此刻时辰尚早,衙门口还算清静,只有几个穿着皂隶服色的衙役挎着腰刀,在门前石阶上懒洋洋的站着。
李茂指着县衙大门东侧一道略小些的、同样紧闭的朱漆门洞:
“这里便是考房了,考试那日,天不亮就得来这儿排队等着点名、搜检。”
李茂低声介绍,“我打听过了,搜检的时候衣服夹层都得摸个遍,笔管都要拧开看,一点马虎不得。”
他指了指对面的一处空地,
“到时这里会摆上桌子,县尊大老爷和县衙的师爷会在那儿唱名。被叫到的,验明正身,搜检无误,才能放进去。”
在李茂的一一解说下,看过了考场,便回到客栈。
接下来的两日,李茂几乎成了王明远的“考前情报官”,他但凡有空,就会溜到王明远房里,将自己打听到的、关于这次县试的所有消息,事无巨细地倒出来:
“明远,我特意问了隔壁酒楼的赵账房,他说县尊刘大人是进士出身,最是看重卷面整洁!字迹工整与否,在他那儿分量可不轻!你可千万把字写端正了,别歪歪扭扭惹大老爷不喜”
“明远,我还听衙门里相熟的书办说,刘大人特别讨厌那些堆砌辞藻、华而不实的文章,就喜欢朴实说理、言之有物的!你写文章时,可得注意着点”
“明远啊,考场里头号舍听说年久失修,有几处漏雨的,虽说这个季节不至于下雨,但是也得注意。我这儿弄到一张往年考生私下传的号舍位置图,画了圈的据说就是容易漏雨的!还有“臭号”的地方我也特别标注了,希望你不要分到”
“明远,进考场的时候身上带点铜板,遇到搜检的衙役一人塞了几个铜板。到时候搜身时,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东西,他们手底下会松快些,至少不会故意刁难。不过你可千万别夹带啊!这钱就是买个顺利入场,不是买舞弊的”
他甚至打听到了搜检的衙役这几日的饮食喜好,也不知道真假:
“搜检的衙役好像姓孙,听说早饭爱吃甜口的豆沙包!后厨张婶做这个最拿手,我让她明早蒸一笼,你进场前带上两个热乎的,万一他喜欢,到时候也能对你照顾点”
。。。。。。
面对李茂这番细致入微、甚至有些“用力过猛”的操持,王明远真是啼笑皆非。
但这份蒙学就积攒来的情谊显得尤为珍贵。
王明远将这些“有用”的信息一一记在心里。
这剩余的几日,他一边反复检查考篮里的笔墨纸砚是否齐备,一边在脑子里梳理着四书五经的要点。
大哥则像个沉默的守护神,安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帮弟弟把磨好的墨汁添满,或者将摊开的书册轻轻抚平。
他不懂那些之乎者也,但他知道,弟弟做的每一件事,都关乎着这个家未来的希望。
夜深人静,王明远吹熄了油灯。
明日,便要踏入那方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狭小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