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众人分完后,锅里还剩了小半锅粥。
王大牛则直接用大铁勺舀着,就着手里那个脸盆大的硬面锅盔,唏哩呼噜,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那豪迈的吃相和惊人的速度,再次让庙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王明远早已习惯,只是默默移开视线。
更让人眼红的还在后面。
吃完饭,王大牛垫了块厚抹布,端着大铁锅去溪边刷洗干净,又打了满满一锅清水回来烧上。
等水烧得温热,他又拿出了藤篮旁边那个厚实的木盆!他将热水兑好,试了试温度,端到王明远面前。
“来,三郎,泡泡脚,解乏。走了一天路,泡泡舒服。”
王大牛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破庙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一道道目光聚焦在那个冒着热气的木盆和王明远尴尬的脸上。
羡慕?不,那已经是仰望了!
王明远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成了全场的焦点,这待遇也太招摇了!他赶紧推拒:
“大哥,不用不用,我随便擦擦就行”
“泡泡好,你身子骨不比我们这些粗人,泡泡晚上睡得踏实。”
王大牛不由分说,把他按坐在铺盖上,脱了鞋袜。
当王明远那双上午磨出好几个水泡、微微红肿的脚浸入温热的水中时,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热水包裹着酸胀的脚踝,那感觉,简直是从地狱升到了天堂。
他能清晰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羡慕眼光。
货商和几个镖师在王大牛的再三邀请下,终究没好意思也来泡——晚上吃了人家的热饭已经是天大的人情,再一起泡脚?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王明远泡完脚,浑身舒坦地窝进那床暄软厚实、带着阳光和皂角香味的大棉被里。
身下是厚厚的褥子和毡毯隔绝了地面的阴冷湿气。
环顾四周,其他人大多席地而卧,最多在身下铺点干草或薄毡子。
强烈的对比让他既感到一丝不合群的尴尬,又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包裹。
他悄悄把脸埋进带着家里味道的被子里,眼眶有些发热。
王大牛则裹着另一床厚实的旧棉被,靠在弟弟旁边的墙根下,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次日天不亮,镖队再次启程。有了头天的经历,众人对王家兄弟这“豪华”行囊的震惊已经逐渐麻木,只剩下纯粹的羡慕和感慨——原来赶路还能这么舒服!
前提是,你得有个能背山、心细如发、还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往你身上堆的大哥。
旅途重复着昨日的枯燥与颠簸。
王明远依旧坐在那辆车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王大牛依旧背着山,步履沉稳地跟在车队旁。
终于在第三日,当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时,走在车队前面的镖师忽然指着远方兴奋地大喊起来:“头儿!快看!县城!看见城墙了!”
王明远猛地从昏昏欲睡中被惊醒,挣扎着在颠簸的车上坐起身,极目远眺。
果然!在暮色苍茫的地平线上,一道蜿蜒起伏、青灰色城墙轮廓,清晰地矗立在那里!
城墙上隐约可见的雉堞,城门口依稀的人流,都无声地宣告着目的地就在前方!
钱大虎精神一振,声音洪亮地催促道:“都打起精神!加快脚程!天黑前必须进城找地方落脚!快!”
骡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加快了步伐。
车轮滚滚,朝着前方县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