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顾家这样的百年根基的豪门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明争暗斗纷争不断。
目前,顾家的大权还掌握在顾老爷子手中,顾玉山虽然贵为顾氏集团董事长,但也只是握住了顾家的一脉分支。
稍有不慎,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会扑上来瓜分他的权力。
顾玉山只有两个儿子,顾启煦死了,只剩下顾承凛了。
要保还是要舍,显而易见。
这样的大家族里,利益才是首要考虑的。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提防他的,可是我妈妈……”
谢时宜别的事情不担心,唯一挂念的就是苏慧心。
“我已经安排她转进顾氏旗下的私人医院,医生啊,手术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听到蒋芸这么说,谢时宜才终于展出一抹浅笑。
习惯了亲力亲为,都快忘了一个电话就有人安排好一切的生活多轻松。
“谢谢夫人……”
顾家的府邸位于天港市的中心,被称为银杏公馆。
建筑被一大片银杏林包围着,恢宏华丽,中西结合的设计超前,抗住了战争时期的炮火,保留完好,后来被顾家买下,成为顾家的私宅。
现在,顾老爷子和顾玉山一家居住在这里。
车子驶入银杏公馆。
这里的景致与谢时宜印象中别无二致。
“你们小的时候,启煦就喜欢带着你在这里玩,两个小家伙故意恶作剧,藏了起来,佣人们找遍了都找不到,都快吓死了……”
听到蒋芸提起往事,谢时宜不忍红了眼眶。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她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昔日好友离开的悲伤。
不过,谢时宜没有想到,蒋芸竟将她安排在了顾启煦的房间。
房间处处留着顾启煦生活过的痕迹。
“这……这不太好吧!”
银杏公馆这么大,随便给她安排一间客房就可以了,她怎么能住进顾启煦的房间里呢!
虽然她是怀了顾启煦的孩子,但说起来也是没名没分的,蒋芸就不怕不好交代吗?
蒋芸看出了她的疑虑,说道:“你安心在这儿住着吧,对外,我就说你是启煦的女友……不,未婚妻!”
“可……”谢时宜脸色有些慌。
要知道,她先前的未婚夫是顾承凛,现在又成了顾启煦的未婚妻……
哪能这样呢?
“自从你和纪家决裂,顾承凛就迫不及待地同你退婚。启煦念在与你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帮助你,一来二去,你们两人就产生了感情,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蒋芸悠悠地说着。
谢时宜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对。
这些说辞不应该是她编造出来哄骗蒋芸的么?怎么蒋芸反倒自己先说出了口。
不过也好,蒋芸已经自己在脑海中编了一部她和顾启煦虐恋情深最终BE的大戏,省得她费心解释了。
蒋芸停顿了一下,环顾房间四周,眼眶泛红,声线不太平稳,“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至少能在这儿感受到爸爸的气息。”
是一个足以打动人的理由。
寄人篱下又有求于人,谢时宜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那就谢谢夫人了。”谢时宜颔首。
蒋芸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走到哪,手便摸到哪,像是要细细地感受顾启煦留下的温度一般。
她才失去自己的孩子,可是为了尚未出生的孙子,不得不振作起来。
“谢时宜,公馆的佣人随你差遣,有什么需要可以与管家沟通,南苑不大,但供你解闷的东西是足够的,你不要乱跑,知道了吗?”蒋芸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知道,另一种形式的软禁。
早知道豪门有这样那样的规矩,谢时宜安然接受。
忍到孩子出生就好了。
***
北苑。
顾家祠堂。
顾承凛看见顾玉山的背影,迈步走进,矜贵恭敬地唤道:“父亲,您回来了。”
警方以意外定性顾启煦坠海之后,顾玉山请了私人捕捞队又搜寻了几天,无果,今日才回到天港。
顾承凛是在开会时被喊回来的。
记得顾玉山临走前,曾恶狠狠地对他说:“你最好祈祷我能把启煦找回来,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完就走了。
不过顾承凛清楚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不然的话……就要你一命偿一命。
此时,他站在顾玉山的身后,默默注视着他后脑几根不起眼的白发,神情寡淡,不悲不喜。
“跪下。”顾玉山声音沉冷。
顾承凛漠然,反问:“父亲想惩罚我,总需要给个理由。”
“你以为老爷子护着你,我就真的拿你没办法?”顾玉山的声音愈发阴冷。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阴鸷,猩红的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
“顾承凛,你触及到我的底线了!你怎么敢……”
“父亲认为启煦的死是我所为?”顾承凛语气平淡。
甚至连对顾玉山的称呼也一直是客气疏离的尊称。
他确实与这个父亲不太熟。
五岁时,他的母亲仅离世一个月,顾玉山便堂而皇之地将外头的女人带进了家门。
那时,那个女人就已经有了身孕。
虽然那时多他尚年幼,也清楚地知道,从此以后,他的父亲的心思不会再放在他身上了。
于是在那一年,五岁的顾承凛独自打车去了邻市找到爷爷。
三百公里,四个小时。
当他出现在爷爷面前,爷爷便瞬间明白了他的处境。
自此,他便留在爷爷身边生活。
直到前几年,才回到天港,在顾氏集团任职。
“除了你……还能有谁!”顾玉山目眦欲裂,失了平常的冷静,“是你怕启煦威胁到你的地位,你才……”
顾承凛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一丝弧度,展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笑什么!我问你笑什么!”顾玉山面目愈加狰狞,他抓起祭台上的香炉,用力地砸在地上。
铜质香炉重重地砸在顾承凛脚边的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稍微偏一点,就会砸在他的脚背上。
而顾承凛神色冷淡如常,甚至没有一丝躲避的意图。
顾玉山看愣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十足的野心,够狠够绝,但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父亲,我从来不认为顾启煦会威胁到我。”顾承凛轻轻地抚了一下衣襟,坦然说道。
尽管这些年顾玉山有意培养顾启煦接班,但顾启煦意不在此,他是标准的纨绔子弟,脑子里只有美女与刺激。
顾承凛从来都没有将他视作威胁,反而是……
“顾家多养几个废物不算什么。”
言外之意,顾启煦就是那样的声色犬马的废物。
“你……”顾玉山的怒火更盛了几分,扬起巴掌。
嚣张狂妄至极!
顾承凛抬眼,目光轻扫过那只颤抖的宽厚手掌,淡淡勾唇,眼里有几分冷意。
“很久没有握过您的手,没想到父亲的手会变成巴掌落下来。”他说得慢条斯理,云淡风轻。
顾玉山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现在时一点也镇不住顾承凛了!
半晌后,顾玉山那高举半空的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敢对着祖宗的牌位发誓你没有对启煦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