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马蹄如雷。
一千名玄甲精锐,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自皇城正门汹涌而出,沿着宽阔的官道,向着南方疾驰。
京城的轮廓,在身后卷起的漫天烟尘中,渐渐模糊。
那些盘踞在朝堂之上的阴谋,那些深宫内院的算计,连同昨夜那一场绚烂至极的烟花,都仿佛被这滚滚向前的铁流,彻底碾碎抛在了脑后。
秦羽端坐于马背之上,身姿笔挺如枪。
他脸上再无半分面对如烟公主时的温情,只剩下如冰川般亘古不化的冷硬。
晨风猎猎,吹动他墨色的发丝,也吹得他身上那件黑色劲装的衣角,呼呼作响。
他的手,轻轻搭在马鞍一侧悬挂的斩佞剑上。
冰冷的触感,自指尖传来,顺着经脉,一直凉到心里。
这股凉意,让他无比清醒。
永安帝的赏赐,是信任是倚重,更是捧杀。
镇山金甲,斩佞长剑,先斩后奏。
这是何等滔天的权柄!
一旦他此行江南,稍有差池,或是被人抓住把柄,攻讦他滥用皇权,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前路是滔天洪水,是无数嗷嗷待哺的灾民。
但比洪水更可怕的,是江南官场那潭深不见底的浑水,是那些盘根错节,早已将私利置于国法之上的贪官污吏。
秦羽的目光,越过前方开路的斥候,望向那片灰蒙蒙的南方天空。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要将那层层叠叠的阴云彻底洞穿。
马队一路疾行,未曾有片刻停歇。
直到日上三竿,炙热的阳光开始变得毒辣。
秦羽抬起右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吁。”
身后,整齐划一的勒马声响起。
一千名玄甲军,令行禁止,从极速奔腾到骤然静止,竟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杂乱声响,只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和盔甲碰撞的沉闷回音。
“原地休整,埋锅造饭!”
命令一下,千名将士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一部分人解下马背上的行囊,取出锅碗瓢盆,寻觅水源。
另一部分人则四散开来,占据有利地形,手持长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寂静无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这些都是真正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
秦羽将战马交给一名亲卫,自己则走到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取出了水囊。
他没有立刻喝水,而是拧开盖子,将冰凉的清水,从头顶缓缓浇下。
冰水冲刷着他沾染了风尘的脸颊,也让他那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项关。”
秦羽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不远处项关耳中。
听到秦羽的呼唤,项关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三两步快步走到秦羽面前,躬身行礼。
“大人,有何吩咐?”
秦羽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项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起来吧。”
他顿了顿,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早年走南闯北,对江南一带,应该很熟吧?”
项关直起身,神情恭敬,语气却带着一丝自信。
“回大人,属下不敢说无所不知,但江南十三府,七十二县,哪里的酒最烈,哪里的茶最香,哪里的路最好走,哪里的山最险,属下心中,都还算有数。”
秦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种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