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殿内，哄笑声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不是因为他们不想笑了。
而是因为，他们笑不出来了。
场中那个少年，依旧盘膝而坐，神色没有半分的尴尬与羞恼。
仿佛那震天的嘲笑，与他无关。
仿佛他刚才那一声刺耳的噪音，是什么了不得的杰作。
古三通那张干尸般的脸上，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无声的、极尽嘲讽的笑容。
他甚至懒得开口。
一个连琴弦都摸不准的竖子，不配他再多说一个字。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秦羽的惨败收场时。
秦羽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动了。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张开，轻轻按在了琴弦的另一端。
而后，右手再度拨动。
叮！
又是一声。
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那一声刮铁锅，要清亮了不少。
可也仅仅是不那么难听而已。
与古三通那依旧在空气中回荡的，充满大漠孤烟意境的余音相比，秦羽的这一声，依旧显得突兀，刺耳，像是一块石头，被强行扔进了静谧的湖面。
毫无美感可言。
“呵，装模作样。”
“我看他就是死鸭子嘴硬！”
“还以为他真有什么本事，原来是在故弄玄虚！”
“输定了，这下彻底输定了！”
朝臣之中，议论声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嘲笑，而是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判定。
在他们看来，秦羽已经败了。
现在，不过是在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拖延自己跪地求饶的时间。
“唉，这小子终究是太年轻了。”
“是啊，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挑衅琴魔。”
“你们说，待会儿他要是输了，会是个什么下场？”
一个官员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又恐惧的光芒。
“还能有什么下场？北蛮王子温拿不是说了吗？输了，公主就要当着咱们所有人的面，去跪舔他的靴子！”
“嘶，那我们大乾的脸，可就丢尽了！”
“脸面是小，你看那琴魔的杀气，这秦羽，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没错，琴魔一曲可杀三千人，这杀伐之音一响，神仙难救！”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却一字不落地，清晰地传到了如烟公主的耳中。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尽褪。
跪舔靴子
神仙难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那颗刚刚因为秦羽的自信而稍稍安定的心，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淹没。
她猛地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倒在龙椅之前。
“父皇！”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与绝望。
“父皇！求您了！”
“若是秦羽他真的败了，求您一定要出手，救他一命啊！”
“女儿愿终身不嫁，常伴青灯古佛，只求父皇保他性命！”
这一跪，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身上。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心中也是一叹。
救？
如何救？
这是生死挑战，是他金口玉言应允的。
若他出尔反尔，大乾的国威何在？他这个皇帝的颜面何在？
可若不救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场中，异变陡生！
叮咚！
一声清脆的琴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仿佛山涧之中，一滴清冽的露水，滴落在光滑的石板上。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声。
也让正准备开口的皇帝，和跪在地上的如烟公主，动作齐齐一滞。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场中。
只见秦羽，不知何时，已经双手齐动。
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桐木琴上，开始舞动。
起初的几个音符，依旧有些生涩。
甚至带着几分先前那种刺耳的杂乱感。
可很快！
那声音，就如同被驯服的野马，变得流畅起来。
一段连贯而清澈的旋律，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那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密。
像是无数颗珍珠，接连不断地落入玉盘。
清脆，悦耳，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这是
满朝文武，全都懵了。
他们脸上的嘲讽和不屑，还未来得及褪去，就那么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