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黑风山那几大寨的兄弟们,就在路上等着你了。”
“人货两空!”
“那帮大匪,抢了东西,会分四成给官府!”
“官府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头再把这案子,定成是流民作祟,随便抓几个替死鬼,往上一报,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简直是官匪一窝!”
卫青气得浑身发抖,他活过半生,见过军纪败坏的,却没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系统性地将一府之地变成自己钱袋子的!
李季却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有意思。”
“那你们这些小杂鱼,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按理说,断了人家的财路,那些大山头和官府,不该把你们先给剿了?”
独眼龙的脸上,露出一丝谄媚又诡异的笑容。
“公子爷,您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那些大商队,是官老爷和大当家们的肉。”
“可总有些小商小贩,油水不多,他们懒得动手,就便宜了咱们。”
“当然,咱们也得懂规矩。”
“规矩?”
“对,规矩!”
独眼龙像是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
“公子爷,您可知,为何那些小商贩,能平安通过我们的地盘?”
“因为他们,去县衙花,买了一样东西。”
说着,独眼龙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破烂的怀里掏了半天。
最后,他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木牌。
那木牌做工粗糙,上面用朱砂潦草地画着一个符咒的模样,下面盖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官印,依稀可以辨认出苏州县”四个字。
“公子爷,您瞧!”
独眼龙将那块木牌,宝贝似的捧在手心。
“这玩意儿,叫平安’!”
“百两银子一块,县衙的大老爷们亲自监制,公开售卖!”
“只要是商队,怀里揣上这么一块平安符,在路上碰到我们这些兄弟,不管是哪个山头的,只要把牌子一亮!”
“咱们就得恭恭敬敬地把人放过去,连根毛都不敢动!”
李季的目光,落在那块滑稽又丑陋的木牌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像是一把刀,要将那木牌,连同这背后的整个肮脏体系,都给剖开!
“官府卖平安符?”
卫青的声音都变了调,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独眼龙重重地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这已经是苏州地界,人尽皆知的规矩了!”
“我们这些小山头,虽然跟官府没直接通气,但我们也不敢得罪官府啊,万一他们哪天心情不好,派兵来剿了我们,那不就完了?”
“所以,见了这平安符,就等于见了县太爷本人。一来二去,这玩意儿比朝廷的通关文牒还好使!”
“也就只有”
独眼龙偷偷地瞥了一眼李季,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也就只有公子爷您这样艺高人胆大,一看就不是凡人的主儿,才会不知道,也不需要这玩意儿。”
李季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
独眼龙连忙将那块油腻的平安符,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李季的手中。
李季捏着那块木牌,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和那个耻辱般的官印。
他突然笑了。
笑得无比灿烂,无比冰冷。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条官道上,会安静得连个鬼影都没有。
原来,这条路,早就被划分了势力范围。
守规矩的人,买了平安符,在特定的时间,悄然通过。
不守规矩的人,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而他李季,就是那个闯入猎场的最大的不守规矩者。
“好。”
李季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一个平安符。”
“好一个苏州府。”
他将那块木牌,缓缓收进自己的怀里。
原本送给苏州知府的礼物,是一群活生生的土匪。
现在又多了一份,更有分量的惊”。
李季抬起头,看向远处那片黛色的山峦,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那座繁华而腐烂的苏州城里。
“全速前进。”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有点迫不及待。”
“想见一见这位,很会做生意的苏州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