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远山被拖出御书房时,那股浓烈的腥臊味,依旧顽固地盘踞在殿内,与清雅的龙涎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皇帝重新坐回龙椅,身体深深地陷了进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都退下吧。”
“把那块碑,给朕砸了。”
“砸得粉碎。”
太监总管躬身领命,带着小太监们,连同那块承载着惊天秘密的石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御书房,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皇帝一人,与那摇曳的烛火,和满室的孤寂为伴。
他缓缓闭上眼。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李季那张年轻而桀骜的脸。
像,真像。
宫门缓缓开启,沉重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李季一步踏出,身后的宫门,便重重合上,将那片象征着权力与阴谋的红墙黄瓦,隔绝开来。
外面的空气,带着夜的凉意,吸入肺里,让他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一道娇小的身影,早已在宫门外的石狮子下,焦急地来回踱步。
看到李季出来,那身影猛地一颤,随即像一只乳燕投林般,飞奔了过来。
“少爷!”
柳如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圈红得像兔子。
她冲到李季面前,想扑进他怀里,却又在最后一刻,堪堪停住,只是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抓住了李季的衣袖。
“您没事吧?”
“如烟担心死了!”
李季看着这个愿意用命去救自己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从王府世子,到黑风矿场的囚徒,再到如今这不清不楚的身份,这个丫头,始终不离不弃。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脑袋。
可手伸到一半,看到自己手上那层洗不掉的,因常年劳作而生出的厚茧,动作不由一顿。
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没事。”
他的声音,早已不复当年的清朗,带着一丝矿洞里磨砺出的沙哑,却异常沉稳。
“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
“回去吧。”
柳如烟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重重地点头。
“嗯。回家,我们回家!”
家?
李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靖王府,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他现在,不过是个无根的浮萍。
“别回王府了。”
李季淡淡地开口。
“陛下在城南赐了座小院,我们暂时住那。”
“另外。”李季看着柳如烟,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回去之后,立刻收拾细软,尤其是那些值钱的东西。”
“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几天。”
“准备北上。”
柳如烟一愣,但没有多问,只是用力点头。
“是,少爷!”
在柳如烟心里,少爷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