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死寂无声。
龙涎香的青烟,在明黄的烛火下,凝滞不动,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
皇帝坐在那张象征着天下权柄的龙椅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一方玉玺,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他心头翻涌的怒火。
项远山被两名太监拖了进来,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他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失禁的尿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臊气。
“陛下,老臣老臣”
他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没有看他。
那双深邃的龙目,只是盯着眼前虚空的一点,眼神里,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他轻轻抬了抬下巴。
“抬上来。”
两个小太监应声而出,不多时,便合力抬着一块蒙着黄布的石碑,沉重地放在了大殿中央。
“哗啦。”
黄布被一把扯下。
“项远山。”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寸一寸地割着项远山的神经。
“你看看这个。”
“你给朕解释解释,这上面写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项远山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看到那石碑,瞳孔猛地一缩。
完了。
皇帝这是要翻旧账了。
他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被这块石碑,砸得粉碎。
这东西,原本是他专门弄出来,指责李季的把柄,却没想,如今竟然反过头,成了自己的罪证。
他知道,再狡辩,再求饶,都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横竖都是死,一股绝望催生出的疯狂,忽然从他心底涌了上来。
项远山原本瘫软的身子,竟像是被注入了一股邪异的力量,颤巍巍地,撑着地,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一个瘫倒在地的罪臣,在皇帝面前,未经允许,自己站了起来。
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伺候在旁的太监总管脸色一变,正要厉声呵斥。
皇帝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或者说,是带着一丝残忍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看着项远山。
他倒要看看,这个老东西,死到临头,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项远山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恐惧和绝望正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赌徒般的疯狂。
“陛下。”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异常镇定。
“在追究老臣的罪过之前。”
“老臣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皇帝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说。”
项远山死死地盯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顿。
“您就不觉得,今天那个李季,他的身份有假吗?”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分。
皇帝脸上的戏谑,慢慢凝固。
项远山没有停,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当年靖王府狸猫换太子一案,老臣也曾奉命协查。”
“卷宗上写得清清楚楚,那个被换掉的侍女之子,出生不久,便已夭折,尸身都已查验!”
“一个死人,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横空出世,顶着王府世子名号十八年的李季,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项远山的声音,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