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百姓们,如今是何等的境地!”
付子明浑浊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一抹光。
不是欣赏,而是认可。
“好!”
“纸上谈兵,终是虚妄。”
“你若真有这份心,便随老夫走一趟!”
付子明不再多言,一甩袖袍,竟是直接转身,朝着城南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那笔直的脊梁,像一杆迎着风雪的旗。
李季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雪地里。
他们穿过喧闹的街市,走过一片狼藉的灾民营。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和绝望的气息。
无数双麻木的眼睛,从那些简陋的窝棚里望出来,看着他们两个衣着光鲜的官员,眼神里没有期盼,只有死寂。
李季的心,被这死寂狠狠地刺痛了。
他以为自己在地牢里,在金銮殿上,已经尝尽了世间的苦。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苦是无声的。
终于,他们走到了城郊的农田。
眼前的一幕,让李季的瞳孔猛地一缩。
本该是休耕的冬日田野,此刻却跪满了人。
男女老少,衣衫褴褛。
他们不顾刺骨的泥水,就那样跪在田里,佝偻着身子,用一双双被冻得通红开裂的手,在泥地里疯狂地刨着什么。
动作机械,而又绝望。
“他们在做什么?”李季的声音有些发干。
“在抓虫。”付子明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用手抓?”
“不然呢?”付子明指着不远处一个老农脚边的木桶。
“他们抓上一整天,也装不满半桶。可一夜过去,田里的虫子,只会更多。”
李季的目光,落在那个老农的身上。
老人的背,已经完全驼了下去,像一座被岁月压垮的小山。
他的脸上,刻满了沟壑,每一道,都填满了风霜与苦难。
寒风吹动着他花白的、稀疏的头发。
李季仿佛能看到,老农每一次弯腰,每一次伸手,都在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而换来的,可能只是明天多一口稀粥。
甚至连一口稀粥都换不来。
因为,地里的麦苗,已经快被啃光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猛地冲上了李季的心头。
他看着这漫天风雪,看着这满地疮痍,看着这些在泥泞中挣扎的生命。
两句诗,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口中,脱口而出。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付子明微微一怔。
李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他没有停下,目光依旧望着那田间的苍老身影,声音愈发沉郁。
“今朝田无禾,唯有妖虫舞。”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民食尚不足,虫食人何辜!”
最后一句虫食人何辜,李季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在空旷的雪野上,回荡不休。
田里那些正在埋头苦干的农人,仿佛被惊动了,纷纷抬起头,用茫然的目光望了过来。
付子明却彻彻底底地呆住了,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李季,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