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在金銮殿上空回荡。
“摆驾!”
大殿之外,禁军甲胄碰撞,发出冰冷的铿锵之声。
仪仗迅速集结,明黄的龙辇在数百名禁军的护卫下,如同一座移动的金色山峦,缓缓驶出宫门。
满朝文武几乎全都跟了出来。
项远山走在最前面,脸上看不出半点得色,只有一片凝重的忧国忧民。
李季则被几名禁军请到了队伍的最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个即将被公开处刑的囚犯。
没有人跟他说话。
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僚,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离他远远的。
李季毫不在意,他只是抬眼,望了望天。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一场更大的风雪,似乎正在酝酿。
皇城之外,南郊。
临时搭建的灾民营地里,一片愁云惨淡。
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一处还算干净的营帐内。
太子正裹着厚厚的貂裘,手边是一个小巧的铜制手炉,里面烧着最上等的银丝炭。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同样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正是宰相项远山的独子项文轩。
“殿下,您这招实在是高。”
项文轩端起一杯热茶,吹了吹热气,脸上挂着一丝恭维的笑意。
“先让家父在朝堂上发难,将您这戴罪立功的形象立起来,再狠狠踩那李季一脚。两相对比之下,陛下心中那杆秤,自然就歪了。”
太子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
“哼,那李季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比?”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怨毒。
“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野种罢了,偏偏父皇就是看他顺眼,什么好事都想着他!”
太子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脸色变得更加阴郁。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
“殿下,不好了!”
“陛下的龙辇出城了,正朝着咱们这边来!”
“什么?”
太子猛地站起身,手里的铜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炭火撒了一地。
项文轩也是脸色一变。
“这么快?”
太子先是一慌,随即眼中迸发出一阵狂喜的光芒。
他跟项文轩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机会来了!
“快!”
太子一把扯掉身上名贵的貂裘,随手扔在地上。
“把那锅馊了的粥抬出来,不,把所有能施的粥都抬出来!”
“项文轩,你,去组织灾民,让他们知道,是谁在救他们的命!”
“其他人,都给本宫打起精神来!”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胡乱地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揉乱,又在脸上抹了两把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猛地冲出营帐,直奔那几个施粥的大锅!
一股酸腐馊臭混合着稀薄米汤的味道,扑面而来。
太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从一个目瞪口呆的伙夫手里夺过大勺。
“滚开,让本宫来!”
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的大勺伸进锅里,搅动着那浑浊的粥水。
龙辇缓缓停在灾民营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