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在心尖上疼了三年的失忆夫君,恢复记忆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辛苦创立的月禾记并入他家商号。
让我给他那将门出身的未婚妻做妾。
月禾妹妹,你天生就是经商的奇才,但女人终究要依附男人,做我的妾,你将拥有仅次于正妻的财富。
他那重生归来的未婚妻却对我冷笑：
他前世就是这样吞了我秦家军的粮饷,才害我满门抄斩。你以为,你斗得过他
我笑了,区区古代土著,也敢在我这个现代营销总监面前玩吞并
……
京城,顾氏商行总部。
鎏金的牌匾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我捏着月禾记的年度财报,指尖冰凉。顾言昭站在我身侧,低声介绍：各位叔伯,这位便是苏月禾,我失忆时得她相助,才有了江南的月禾记。她是我生意上的奇才,更是我的贵人。
他言语温和,一如既往。
可座上几位顾家长老,看我的眼神却像在评估一匹待售的马,充满了审视与轻蔑。
乡下小商行,也配与皇商顾家平起平坐
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了堂内的虚伪客套。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华服女子身侧的侍女正满脸不屑地盯着我。
那华服女子,想必就是顾言昭的未婚妻,将军府嫡女,秦晚烟。
多嘴。秦晚烟淡淡斥了一句,目光却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深沉的恨意。
可那恨,又不像冲着我来的。
我心底的警铃开始轰鸣。
顾言昭轻咳一声,握住我的手,姿态亲昵地对众人宣布：为报答月禾妹妹的恩情,我决定,正式收购月禾记,将其并入我顾氏商行。至于月禾妹妹,我会给她一个总掌柜的虚职。
他的手很暖,话却很冷。
收购
不,是吞并。
我清晰地看到,秦晚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顾家的东西,可不好拿。
一瞬间,我全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爱侣面见家长的温情戏码。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商业猎杀。而我,就是那只被诱入陷阱的猎物。
秦晚烟,是破局的关键。
晚宴上,觥筹交错,人人笑意盈盈。
顾言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举杯起身,再次将收购计划公之于众。
这一次,他加了新的筹码。
月禾不仅是我生意上的伙伴,更是我心爱之人。我决定,纳月禾为妾,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顾家人。
他深情款款地望着我,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满座哗然,随即是恭贺之声。
秦晚烟端坐一旁,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的边缘,不动声色,像在看一出与她无关的好戏。
我打断了顾言昭的演说。
我站了起来。
没有哭闹,没有质问。我只是从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几张纸,平静地走向堂中。
这是‘月禾记’的股权结构书,以及,我与合伙人‘阿昭’签下的协议。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月禾记,不是我苏月禾一人的。它由我和‘阿昭’共同创立,我们各占五成股份。
我看向脸色逐渐僵硬的顾言昭,一字一顿。
现在,‘阿昭’不在了。顾公子要收购,可以,拿出市场价来。
我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顾家在三个月内,绝不可能调动出的庞大现金流。
顾言昭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大概以为,我会像所有被抛弃的女子一样,要么哭求,要么认命。
他没想到,我会跟他谈商业规则。
顾言昭,你不仅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更违背了最基本的商业契约精神。
我举起那份我们曾共同签下的合伙人协议,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撕得粉碎。
纸屑如雪,纷纷扬扬。
我苏月禾,永不为妾。
我的产业,也绝不附庸于任何人！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我转身离去。
出门的瞬间,我瞥见秦晚烟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混杂着意外与欣赏的光。
回到我在京城提前购置的宅院,丫鬟墨香气得直掉眼泪。
小姐,那顾言昭简直是中山狼,您当初就不该救他！
我疲惫地靠在软榻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接手的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布庄和一屁股烂债。为了寻找新的货源,我天天泡在龙蛇混杂的码头。
就在那个雨夜,我从几个地痞手中,救下了一个浑身是血、重伤失忆的男人。
他怀里紧紧揣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顾字,是皇商的标志。
我心中挣扎过。他的身份是个巨大的麻烦。
可看着他那双因失忆而清澈干净的眼睛,和他身上那股对数字与生俱来的敏感,我鬼使神差地留下了他。
我给他取名阿昭。
我提出会员制、积分兑换,他便能立刻算出最精妙的成本与利润模型。我们一起盘活了布庄,用赚来的钱开了分店,又开了成衣坊……
我们的生意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从一个小小的布庄,变成了遍布江南的连锁商行——月禾记。
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是灵魂相契的伴侣。
回忆戛然而止。
我睁开眼,眼底的最后一丝温情被冰冷的现实驱散。
那段温暖的过去,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的序章。
真可笑。
回忆里的阿昭,头痛的毛病越来越频繁。
我为他寻遍名医,耗尽心力。而他,则将我所有的奇思妙想付诸实践。
我将现代的预售模式引入茶叶销售,提前回笼大笔资金,震惊了整个江南商界。
我推出盲盒概念,将那些颜色稍有瑕疵、不好单独售卖的布料,搭配上一些精巧的小饰品,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积压的库存一夜清空,利润反而比正价卖布还高。
阿昭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崇拜与惊叹。
月禾,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宝贝
他全心全意地信任我,执行我所有的计划,从无二话。
我们的关系在一次次商业成功中急剧升温。他甚至学着我偶尔提起的现代方式,笨拙地用一本本账册在院子里摆成一个巨大的心形,向我求婚。
我不是没有动心。
但穿越者的理智让我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我告诉他,必须先厘清自己的过去,我们才能谈未来。
我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让他签下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技术入股和分红协议。
他毫不犹豫地签了。
用我们赚来的第一桶金,我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了这间铺子和宅院。我告诉他,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其实,那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
神医终于治好了他。
他恢复记忆的那天,欣喜若狂地抱住我,深情地说要带我回京城,给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现在想来,他当时的狂喜,哪里是因为爱情。
分明是看到了月禾记这块即将被他吞下的肥肉。
我冷笑一声。
顾言昭,你教会了我这个时代的规则。
现在,轮到我,用我的规则,把你彻底摧毁。
我拒绝顾家的第二天,出乎意料地收到了一张请帖。
长公主举办的商业沙龙。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我的机会。我连夜准备了一份关于提升大乾国内贸易流通效率的计划书。
沙龙设在奢华的皇家别院,到场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商人。
顾言昭也在。
他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负心人。
我视若无睹。
长公主高坐主位,气质雍容,却带着一丝久居深宫的寂寥。她看到我,并未露出意外之色。
苏掌柜,本宫听闻,顾公子欲以重金收购你的月禾记,不知你对顾家提出的‘南北一体化商路’有何看法
长公主一开口,就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开口：回殿下,顾家的计划,名为一体化,实为垄断。一旦功成,大乾的南北商路将尽落顾家之手,届时,他们可随意操控物价,不仅损害国家税收,更会让无数中小商户无路可走。
顾言昭的脸色沉了下去。
我话锋一转,抛出了我的方案。
民女以为,与其让一家独大,不如由皇家牵头,建立一个覆盖全国的物流网络。所有商户皆可共享此网络,只需按使用付费。此举,既能打破世家垄断,又能为国库增收,更能扶持中小商户,盘活整个大乾的经济。
我称之为,加盟连锁与物流共享。
满座皆惊。
长公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她从未听过如此新颖、大胆,却又逻辑缜密、切实可行的构想。
顾言昭试图反驳,却被我用详尽的数据和江南试点的成功案例堵得哑口无言。
苏掌柜,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你的方案,很有意思。三日后,带上你的详细计划,入宫面谈。
沙龙结束,我刚走出别院,就被顾言昭拦住了去路。
他脸上再无半分温情,只剩恼羞成怒。
苏月禾,你竟敢盗用我的商业机密！他压低声音,面目狰狞,你以为攀上了长公主就有恃无恐了她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与她合作,就是与整个大乾的世家为敌！你斗不过的！
恰在此时,长公主的仪仗缓缓驶来,停在我们身边。
车帘掀开,露出长公主那张清冷绝美的脸。
顾公子,是在教本宫如何治国理政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皇家的威严,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顾言昭脸色一白,但仗着顾家皇商的地位,依旧梗着脖子：殿下,这是我们商人之间的事,您……
放肆！
我上前一步,截断他的话,对着车辇微微躬身：殿下,民女只是提出了一个对大乾有利的方案,是否采纳,全凭殿下圣断。但顾公子的行为,似乎已经超越了商人的本分,意图干涉朝政。
长公主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顾家的商路,是该好好查查了。
一句话,让顾言昭浑身一颤,额头渗出冷汗,这才感到了真正的恐惧,狼狈退下。
苏掌柜,上车吧。长公主对我说道。
我坐进那宽敞华贵的马车,听着她平静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月禾,你的出现,让本宫看到了打破僵局的希望。
我知道,我在京城的第一个重量级盟友,稳了。
顾言昭没有再来纠缠,他选择了更恶毒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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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京城各大茶楼的说书人,嘴里都多了一个新故事。
故事里,一个忘恩负义的乡下女子,靠着痴情公子的资助发家致富。一进京城,便攀附权贵,狠心抛弃了曾与她共患难的旧爱。
故事编得绘声绘色,主角的名字虽是化名,但处处影射我和顾言昭。
月禾记的商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原本有意向合作的商家纷纷望而却步。
墨香气得在家直跺脚,我却异常平静。
舆论战我这个现代营销总监,会怕这个
我直接找到了京城最大的报行,用三倍的价格,买断了他们未来半个月的所有版面。
我没有去辩解那个狗血的爱情故事。
我亲自执笔,开始连载一部名为《豪门风云：一个商行的垄断之路》的纪实小说。
小说以一个虚构的古家为主角,详细描写了他们如何靠着不正当手段发家,如何利用联姻吞并伙伴产业,如何偷税漏税,如何垄断市场打压小商户……
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细节详实得仿佛作者亲身经历。
京城的百姓看得津津有味,很快就有人发现,这古家的发家史,怎么跟皇商顾家的轨迹一模一样
舆论瞬间反转。
顾言昭派周管家上门威胁,要我立刻停刊。
我让墨香回话：故事纯属虚构,顾公子何必对号入座除非,你心虚了。
舆论战的惨败,让顾言昭彻底撕下了伪装。
他亲自冲到了我的宅院。
苏月禾！他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你非要跟我鱼死网破吗
他伸手想来抓我的手腕,却被我办公室门上新装的、带着倒刺的黄铜把手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看着手上的血,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暴戾。
那一刻,我心中关于阿昭的最后一点温情,彻底烟消云散。
他不是阿昭。
他骨子里,就是个只会用暴力和特权解决问题的古代权贵。
我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顾公子,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已经终止。如果你再踏入我的地盘,我会报官。
他怒极反笑,指着我的鼻子嘲讽：报官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顾家,你的月禾记不出三月,就会在京城关门大吉！
我没有与他争辩,只是指了指门外。
市场,会给出答案。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去,只见院子外,那些前几日还对他毕恭毕敬、如今却来我这里排队等着洽谈合作的商人们,正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他走了。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顾家的战争,正式打响。
当晚,一封密信悄然放在了我的书桌上。
约我深夜在一家僻静的茶楼见面,落款是一个字：秦。
我独自赴约。
包厢里,秦晚烟早已等候多时。她遣退了所有下人,亲自为我斟了一杯茶。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开门见山,一句话让我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见我震惊,她继续道：我也不是。
在袅袅的茶香中,秦晚烟向我讲述了她那被埋葬的、血淋淋的前世。
前世,她深爱顾言昭,满心欢喜地嫁入顾家。顾言昭利用她秦家的军方背景,垄断了边境贸易,赚得盆满钵满。
然后,他伙同朝中政敌,伪造了秦家通敌的证据。
秦家一百七十三口,满门抄斩。
她在刑场上,临死前,才从顾言昭口中得知,他从未爱过她。他爱的,只是秦家背后的权势和财富。
更让她怨恨的是,前世,也有一个苏月禾。
但那个苏月禾,软弱可欺,在顾言昭恢复记忆后,成了他管理后院产业的工具人,被榨干所有价值后,最终被一杯毒酒,凄惨地送上了路。
我重生回来,本想嫁入顾家,从内部分化瓦解他们。秦晚烟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但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一种……更彻底的可能。
你原本的计划,是挑拨顾言昭和他那几个兄弟的关系,让他们内斗我听完她的故事,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方法太慢,而且风险太高。对付资本家,就要用资本的方式。
我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绘制好的地图,在桌上摊开。
上面密密麻麻地标记着顾家所有的产业、命脉和运输路线。
这是我的计划。我指着地图,我负责在前端市场发动价格战,用全新的、物美价廉的产品,冲击他的主营业务,让他陷入亏损。
我的手指划向另一端。
而你,负责利用你重生的优势和军方背景,在物流和原材料上,切断他的供应链。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震惊的眼眸。
我要让他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想生产的东西运不进来。
秦晚烟被我的计划彻底震撼了。她从未想过,仗还可以这么打。
扳倒顾家不是最终目的。我继续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将顾家这颗毒瘤掌控的经济命脉,交到能为国为民的人手中。比如,长公主。
秦晚烟的格局,在这一刻被我彻底打开。
她明白了,复仇,不只是杀了顾言昭那么简单。而是要摧毁他赖以生存的整个体系,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化为齑粉。
我同意。她眼中的火焰愈发炽热,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顾家,有一条秘密的走私航线,直通海外。
我们以茶代酒,轻轻一碰。
复仇者联盟,正式成立。
目标——让顾氏商行,彻底破产。
在长公主的支持下,我迅速成立了新的商行,名为大乾兴盛。
我推出的第一个产品,就是颠覆性的标准成衣。
我将现代的流水线生产模式引入古代,大大降低了成本。我的成衣,款式新颖,做工精良,定价却只有顾家同类丝绸布料产品的三成。
大乾兴盛的门口,每日都排起长龙。
与此同时,秦晚烟以边防演习,清查匪患为名,直接封锁了通往顾家丝绸原材料产地的几条主干道。
顾家的布庄,一夜之间陷入了无米下锅的窘境。
顾言昭气急败坏,试图从海上运送原料,却发现他名下最大的船队,被官府以船只有损,例行检查为由,死死扣在了港口。
为了维持生产,保住信誉,顾家不得不捏着鼻子,高价从我这里购买布料。
他每卖出一匹布,都在为我输血。
朝中传来消息,北方部落因贸易纠纷,陈兵边境,战事一触即发。朝廷国库空虚,急需一笔巨额军费。
顾家联合京中几大世家,蠢蠢欲动,想借此机会,以捐款为筹码,向皇帝逼宫,换取更大的商业特权。
我与秦晚烟在茶楼对视一笑。
我们的机会,来了。
长公主在朝堂之上,为军费一事与几位老臣争得面红耳赤。
顾言昭等人假惺惺地站出来,表示愿意为国分忧,实则趁火打劫,提出了诸多苛刻的条件。
就在皇帝都快要松口之时,我通过长公主,向皇帝递上了一份军需众筹的方案。
我以大乾兴盛的名义,面向全国发行爱国商券。
百姓购买商券,即是资助国家。战事平息后,可凭券在大乾兴盛全国任何一家分店,换取双倍价值的商品。
此举一出,万民响应。短短十日,就筹集到了远超预期的军费。
皇帝龙颜大悦,当朝夸赞我为女财神。
顾言昭等人想拿捏朝廷的算盘,彻底落空。
他们不知道,这只是开始。
我将秦晚烟给我的顾家走私航线图,交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不动声色,却暗中派遣心腹海军将领,以剿灭海匪的名义,将顾家在海上那座秘密中转岛屿连根拔起。
顾家多年来通过走私囤积的、足以富可敌国的财富,一夜之间,全部充作军费。
顾言昭在府里听到消息时,当场喷出了一口血。
他终于意识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而是一张由我、秦晚烟和长公主共同编织,早已将他牢牢困住的天罗地网。
被逼到绝路的顾言昭,做出了最疯狂的决定。
他动用了家族最深的秘密——与北方部落的私下军火交易。
他想通过资助敌人,让战争扩大,让大乾陷入混乱,从而在乱世之中,为顾家寻找新的生机。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却不知,秦晚烟安插在边军的眼线,早已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在他与部落使者交易的那个雪夜,秦晚烟亲率精兵,从天而降,将他们人赃并获。
而我,则动用我的商队网络,将顾家与部落来往的所有信件、账本等关键证据,用八百里加急,一夜之间,送达京城。
我没有将证据直接交给大理寺。
我把它交给了全京城最会讲故事的说书人。
第二天,皇商顾家通敌卖国的故事,以一种比瘟疫还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民怨沸腾。
顾言昭被押解回京的那一日,曾经风光无限的顾氏商行,被愤怒的百姓用臭鸡蛋和烂菜叶砸得污秽不堪。
我站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端着一杯热茶,看着这一幕,神情平静。
这不是结束。
只是清算的开始。
顾言昭通敌事发,顾家在各大钱庄发行的票据,一夜之间沦为废纸。
曾经依附于顾家的中小商户,如今都成了催命的恶鬼,日日堵在顾家门口,上演着树倒猢狲散的真实戏码。
更致命的一击,来自顾家内部。
我暗中联络了顾言昭那几个,被他用嫡子身份打压了多年的庶出兄弟。
我向他们承诺,只要交出顾家内部真正的黑账,待扳倒顾言昭后,我会支持他们分割旁支产业,重组家业。
利诱之下,亲情薄如纸。
顾家内部大乱,兄弟反目,互相揭发,将一桩桩陈年烂事都捅了出来。
顾家的老太爷,被这灭顶之灾和家族内乱,活活气死在了床上。
顾言昭在天牢里得知这一切,据说当场就疯了,用头去撞墙,状若癫狂。
他让忠心耿耿的周管家给我带话。
他说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只要我能救他,他愿意将顾家剩下的一切都给我,他愿意做牛做马。
我让墨香回了八个字。
你的东西,太脏,我嫌恶心。
秦晚烟来到我身边,我们并肩看着远处那座已经挂上白幡的顾家大宅,感慨万千。
这场复仇,终于要落幕了。
金殿之上,气氛肃杀。
皇帝病重,长公主代为听政,亲自审理顾家通敌一案。
顾言昭被押上殿,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皇商继承人的风采。
可他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试图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下属和早已死去的周管家。
我作为此案的关键证人,缓步上前,呈上了顾家完整的走私账本,以及与北方部落的军火交易明细。
铁证如山。
秦晚烟紧随其后,呈上了前世顾家构陷秦家的那些伪证。
殿下,此案证据,虽已时过境迁,但其中伪造的手法,与此次通敌案中伪造关防文书的手法,如出一辙,皆出自一人之手。
顾言昭的几个庶出兄弟,更是当庭指证他多年来的种种恶行。
证据链完整,顾言昭无从抵赖。
他彻底绝望了。
他突然在殿上看向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丝属于阿昭时期的脆弱和祈求。
月禾……
他喃喃自语。
月禾,你还记得吗码头的那个雨夜,你救了我。我们一起吃一碗面,你把唯一的蛋给了我……
月禾,你还记得吗我们为了第一家分店,三天三夜没合眼,账算平的那一刻,我们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他开始一件件地讲述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试图用那些温情,唤起我的怜悯,博取最后的生机。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声音嘶哑,说不下去。
然后,我转向高坐之上的长公主,平静地开口。
殿下,法律不讲感情。
请依法严惩,以儆效尤。
顾家被判满门抄斩,家产全部充公。
行刑那日,据说顾言昭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月禾。
悔恨化作一个巨大的怪物,将他吞噬,又反复咀嚼。
他瘫坐在囚车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些细节。
像是自虐一般,反复回想。
他想起她第一次提出会员制时,眼中闪烁的、比星辰还亮的光。他当时只觉得新奇,现在才明白,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智慧。
他想起她为了治好他的头痛,翻山越岭去求药,磨破了双脚。他当时只觉得感动,现在才明白,那是他此生再也得不到的珍宝。
他想起自己恢复记忆后,看到月禾记的商业版图时,心中涌起的不是爱人的骄傲,而是资本家的贪婪。
他想起自己在顾家宴会上,当众宣布要纳她为妾时,她眼中瞬间熄灭的光。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亲手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苏月禾,变成了一个冷酷、决绝、视他如仇寇的陌生人。
月禾,他喃喃自语,你撕碎那份协议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没有人回答他。
我让你给他人的未婚妻做妾时,你又在想什么
顾言昭红着眼,声音晦涩又痛苦。
他一人失魂落魄地望着囚车外的天空。
最后泣不成声。
而我,没有去看行刑。
那一日,皇帝驾崩,临终前下诏,立长公主为摄政王,辅佐年幼的新君。
朝堂之上,长公主力排众议,宣布进行机构改革。
她设立大乾商务部,总领天下商贸,并当朝任命我为第一任尚书。
大乾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尚书。
她重组兵部,设立大都督府,统管全国兵马,任命秦晚烟为大都督。
一个掌握皇权,一个掌握财权,一个掌握军权。
我们三个女人,在满朝文武震惊的目光中,形成了一个无人可以撼动的,稳固的铁三角。
我开始在全国推行我的商业改革,减免税负、扶持小微商户、建立全国统一的市场标准和物流网络。
秦晚烟则大刀阔斧地整顿军队,裁汰冗员,加强边防,大乾的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蒸日上。
长公主坐镇中央,为我们的一切改革保驾护航。
这日,秦晚烟来到我的尚书府,我们二人对坐喝茶。
月禾,若不是你,她感慨道,我或许还在某个后宅里,耗尽一生,只为算计如何毒死一个男人。
我笑了。
女人联合起来,能做的,远不止这些。
我从书案上拿出一张我凭着记忆绘制的世界地图,指着大乾之外那片更广阔的天地。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秦晚烟的眼中,再次燃起了比复仇更耀眼的光芒。
至于顾言昭,至于那些过去……
当一个女人决定向前看时,过去的尘埃,连让她回头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