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束手就被擒 > 第一章

手机屏幕的光,是这片喧嚣散场后唯一冰冷的光源,映着我因酒精和疲惫而略显滞涩的脸。出租车碾过减速带,轻微一颠。窗外,城市绚烂的霓虹像融化的糖,黏连成模糊不清的色块,又飞速向后掠去。耳机里震耳欲聋的音乐也盖不住司机师傅那略带不耐的呼吸声。
终于,小区熟悉的轮廓切入视野,像一座沉默的堡垒。付钱,下车,冷风猛地灌入脖颈,让我打了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行李箱轮子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发出巨大的回响,碾过一道道缝隙,咕噜咕噜…咔…咕噜咕噜…咔…规律得令人昏昏欲睡。
电梯缓慢上升,金属厢体映出我模糊扭曲的影子,眼妆有点花了,嘴角却还下意识地留着一点派对残留的、应酬式的笑意。真累啊。只想立刻甩掉高跟鞋,陷进沙发里,最好再有一杯……
叮——
楼层到了。电梯门滑开,面前是冗长而安静的走廊,暖色调的壁灯光线柔和,却照不透尽头我家门前的那片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地毯吸饱了清洁剂后的虚假芬芳。
钥匙串叮当作响,我低头,摸索着那把冰冷的防盗门钥匙。指尖刚触到它,手机突然在掌心疯狂震动起来,伴随着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特定视频呼叫铃声。
是林薇。
屏幕亮起,她的脸猛地占据整个画面,像素粗糙,光线极差,扭曲而惨白,背景是晃动不清的黑暗。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撕裂眼眶,瞳孔缩成两个惊恐的黑点,泪水、汗水糊了满脸,几缕头发黏在脸颊和额头上,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笙笙!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嘶哑,变形,裹挟着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喘息和哽咽,电流的杂音滋滋作响,几乎盖过她的话,千万别回家!有人…有人要杀你!听到了吗!千万别回——!
画面猛地剧烈晃动、旋转,最后定格在某个模糊的黑暗角落,通话戛然而止。
屏幕暗了下去。
我举着手机,愣在门口,心脏像是被那声尖叫攥住,停跳了一拍。
随即,失笑。
这个林薇……戏精附体又来了。上周是排演失恋哭诉,上个月是模仿恐怖片桥段吓唬猫,这次又升级了这妆化得,这情绪饱满的,声嘶力竭的,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无奈地摇摇头,指尖划过屏幕,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这通恶作剧视频。甚至懒得发条消息去吐槽她。
吓我没门。本姑娘提前结束出差回来,正好反吓你一跳!
恶作剧的念头瞬间冲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惊悸。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嘴角恶作剧的笑容,刻意放轻动作,将钥匙悄无声息地插入锁孔。
转动。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是沉厚的、不透光的黑暗,静悄悄的,连空调往常轻微的运行声都听不见。有一股极淡的、陌生的气味,冷冽,像是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出来。
我憋着笑,猛地一把推开门,同时提高音量,欢快地朝那片浓郁的黑暗喊道:
Surprise!没想到吧!我提前回来啦——
尾音还在空气中跳跃。
黑暗,凝滞了一瞬。
然后,一个声音,从客厅沙发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低沉,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扭曲的愉悦感。完全陌生。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呵。
像冰锥瞬间刺透脊椎。
果然,那个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赞叹的残忍意味,还是你更听话。
全身的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思维停滞,身体僵硬,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只有耳朵在疯狂地捕捉着那个声音的每一个细微的振动。
黑暗中,一个更高大的轮廓从沙发那边分离出来,无声地向我逼近。
我无法动弹,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阴影吞噬过来。
冰冷的,带着橡胶触感的手指,轻轻拂开我颈侧的头发,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然后。
一点尖锐的、无法抗拒的刺疼,猛地扎入颈部的皮肤,穿透肌肉,直抵血管。
冰凉的液体,带着一股诡异的灼热感,迅猛地涌入我的身体。
呃……一声短促的气音终于挣脱喉咙。
就在意识被那股强大的外力狠狠拽向下沉的黑暗的前一秒,就在我的指尖彻底失去温度、变得和那针头一样冰冷的前一瞬——
被我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
幽蓝的光刺痛了我开始涣散的瞳孔。
它剧烈地震动起来,嗡嗡、嗡嗡、嗡嗡——!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绝望,像垂死心脏最后的疯狂搏动。
屏幕上,疯狂跳跃闪烁的名字,依旧是——
林薇。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自动预览弹出的信息,每一个字都燃烧着血红色的惊恐,烙进我即将熄灭的视野:
快跑!我刚刚被迫骗了你!他现在就在——
黑暗彻底降临。
---
某种声音先于意识回归。
滴答。
滴答。
间隔很长,规律,冰冷。像是水珠从高处坠落在某种金属表面,在这片无边的寂静里放大到令人心悸。
然后才是疼。
后颈传来钝痛,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敲打过,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牵连着整个颅腔都在嗡嗡作响。更强烈的是喉咙和嘴巴里火烧火燎的干渴,还有颈部侧面那一点细微却存在感极强的刺麻。
我猛地睁开眼。
黑暗。并非全然不见五指,但光线极其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巨大、空旷、模糊的空间轮廓。像是某个废弃的厂房仓库,高远处有极小的窗户透进惨淡的、非自然的光,可能是月光,也可能是远处路灯的折射。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的灰尘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甜腥的气息。令人作呕。
我动了动,立刻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四肢像是灌了铅,酸软无力。我被绑着,结结实实地反剪双手,捆在一张坚硬的金属椅子上,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手腕的皮肉,稍微一动就是一阵刺疼。脚踝同样被捆绑在椅子腿上。
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缓慢爬升,试图尖叫,喉咙却只发出嗬嗬的、沙哑难辨的气音,干得像是要撕裂。嘴唇皲裂,粘黏在一起。
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争先恐后:机场高速的流光溢彩,出租车里闷热的气息,停车场空洞的回声,林薇那张因极致恐惧而变形的脸,视频通话刺耳的中断……推开家门时那声故作欢快的Surprise……
黑暗中陌生的轻笑。
……还是你更听话。
针头刺入脖颈的冰冷触感。
最后是那条疯狂闪烁、未能看清全部的信息……
林薇!
她被利用了。她被控制了。她被迫用我们之间最信任的渠道,将我精准地送入了陷阱。那个男人,他逼她打了那通视频电话!他早就等在那里!他知道我会提前回来还是他早就潜伏在家中,无论我何时回来,都会落入他手中那通电话,只是确保万无一失,甚至是为了……享受这种玩弄猎物于股掌之间的乐趣
听话……这个词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神经。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衣衫,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寒颤。我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拼命抑制住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剧烈心跳和尖叫的冲动。
不能出声。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醒了。
眼睛在黑暗中竭力适应,疯狂地扫视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车间或者仓库。远处堆叠着一些蒙尘的、形状不明的巨大机器轮廓,上面缠着蛛网。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积着厚厚的灰尘,散落着一些看不清的碎屑。我看到了那滴水声的来源——不远处一根锈蚀的铁管下方,积着一小滩反光的水渍。
我的手机不在身边。背包、行李箱也不知所踪。
这里只有我,绑匪,还有这无边的、充满恶意气息的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寒冷和恐惧让我牙齿开始打颤,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彻底停滞。
沉重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稳定得可怕,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由远及近。
哒。
哒。
哒。
像是在丈量这片死寂的空间,又像是在一步步踩踏在我的心脏上。
一个高大的黑影,从更深的黑暗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停在我前方大约十米远的地方,身形几乎完全融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肩宽腰窄的轮廓。看不清脸,看不清衣着。
但他一定在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冰冷,粘稠,像是无形的触手,爬过我的脸颊,脖颈,被捆绑的身体……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我死死低着头,屏住呼吸,假装仍在昏迷,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恐惧。
脚步声再次响起。
他朝我走了过来。
越来越近。巨大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那阵混合着金属和消毒水的冷冽气息再次扑面而来,浓郁得令人窒息。
他在我面前站定。
我能听到他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然后,他缓缓地蹲了下来。
一张脸,猝不及防地,映入我低垂的、试图躲避的视野。
他戴着一张面具。光滑的,纯白色的,没有任何五官的镂空,只有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
洞后面,一双眼睛,正平静地、甚至是饶有兴味地,凝视着我。
我的呼吸彻底乱了。身体无法控制地开始剧烈颤抖,牙齿磕碰出声响。
他看到我醒了。
他一直都知道。
面具后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算得上是愉悦的叹息。
他伸出手,那只手戴着薄薄的黑色橡胶手套。指尖缓慢地,近乎怜爱地,拂开我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
冰冷的触感激起一阵剧烈的鸡皮疙瘩。
我的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他的手指下滑,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他那张空白、诡异的面具脸。
我们无声地对视着。在那两个漆黑的眼洞之后,我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扭曲的黑暗。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作品。
然后,他用那种温和的、低沉的、令我血液冻结的嗓音,轻轻地说:
睡得好吗我亲爱的……
他顿了顿,像是故意留下一个悬念,品味着我的恐惧。
……猎物。
那只戴着黑色橡胶手套的手指,并没有在我的下巴上停留太久。它像一条冰冷的蛇,滑过我的皮肤,留下令人战栗的触感,然后移开。但他施加的那种无形的、强迫我抬起脸的
pressure
并没有消失。我被迫仰着头,视线无处可逃地撞进那面具上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恐惧像浓稠的沥青,灌满了我的胸腔,凝固了血液,窒息了呼吸。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快要炸开。
他蹲在我面前,维持着那种审视的姿态,沉默着。面具完美地隐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透过孔洞的眼睛,冰冷,专注,带着一种非人的、研究式的兴趣。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然后,他忽然动了。不是站起,而是保持着蹲姿,微微向前倾身。
那股混合着金属和消毒水的冷冽气味更加浓郁地扑向我。
害怕他轻声问,语调平缓,甚至带着一丝假惺惺的关切,但那声音里的冰冷质地彻底背叛了这层伪装。你的心跳声……很响。
他居然能听到或者,他只是看到了我颈动脉剧烈的搏动
我猛地闭上眼,拒绝再看那可怕的面具,牙齿死死咬住内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不能示弱,不能崩溃……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彻底崩溃。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面具后传来。
很好。他说,意味不明。保持这份敏锐。恐惧会让一切……变得更加鲜活。
他的话像是毒蛇吐信,滑腻而阴毒。我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只能感到更深的寒意渗入骨髓。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阴影再次将我完全覆盖。我没有睁眼,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仍像实质一样钉在我身上。
脚步声响起,他走开了几步。然后是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他在摆弄什么东西。
我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干痛得如同砂纸摩擦。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我拼命转动眼珠,从眯缝的眼睑下尽可能多地观察。
这里确实像一个废弃的工厂车间,极其宽敞,举架很高。我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中央的一片空地。远处堆放着一些覆盖着厚重油布的巨大物件,形状怪异。墙壁是斑驳的红砖,上面布满了模糊的涂鸦和深色的、难以辨认的污渍。那点惨淡的光线来自极高处几个狭小的、布满蛛网和污垢的扇形气窗,根本不足以照亮这个空间的大部分角落,反而投下更多扭曲诡异的阴影。
空气里的铁锈味和那股甜腥气混合在一起,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我的目光急切地扫视地面,扫过附近散落的杂物——生锈的螺栓、断裂的皮带、一团团沾满油污的碎布……没有一样东西能帮我割开绳索。
视线最终落回前方。
他背对着我,站在一张粗糙的木制工作台前。台上放着一些东西,距离太远,光线太暗,我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些反光的金属器具轮廓,长短不一。
他似乎正在专心整理它们,动作有条不紊,甚至称得上优雅。
那种冷静的、专注于准备工作般的姿态,比任何直接的暴力威胁更让我胆寒。他在准备什么为我准备的
冰冷的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我的左脚脚踝无意间蹭到了椅子腿的某个部位。那里似乎有一处破损的金属边缘,不算非常锋利,但足够粗糙。
一个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念头窜了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左脚腕尽可能贴紧那处粗糙的边缘,然后,用极其细微的幅度,上下摩擦起来。
绳索很粗,磨断它希望渺茫,而且动作稍大就可能引起他的注意。但这几乎是我眼下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我必须做点什么。否则,我会被这巨大的恐惧和未知逼疯。
摩擦带来细微的刺痛感,但更多的是绳索勒紧皮肉的钝痛。
他还在工作台前忙碌,偶尔传来金属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每一声都让我心脏紧缩。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
我的动作也瞬间僵住,血液几乎倒流。
他缓缓转过身。
面具朝向我的方向。
即使隔着距离,即使光线昏暗,我也能感觉到,他那双藏在洞孔后的眼睛,正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细微的紧张。
他知道了他看见了我的小动作
他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我。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难熬。
几秒后,他忽然抬起手,指向我的左侧,某个黑暗的角落。
看那边。他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瞳孔在黑暗中努力聚焦。
起初,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
但渐渐地,我分辨出那里似乎也放着一张椅子,和我坐的这把很像。椅子上……好像也绑着一个人
距离有点远,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一个蜷缩的、深色的轮廓,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昏厥了过去,或者……
是谁!
林薇!他把林薇也抓来了!
巨大的惊骇猛地攫住我,那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忘了脚踝上徒劳的摩擦,忘了呼吸!
就在我心神巨震、全部注意力被那个模糊人影吸引的刹那——
他的脚步声猝然响起!迅疾而精准!
我猛地转回头,但已经太晚了!
他就像一头等待时机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利用那瞬间的干扰,已然冲到了我的面前!
高大的阴影带着冰冷的压力轰然降临!
不——!一声破碎的尖叫终于挣脱我的喉咙。
但无效。
他的一只手铁钳般牢牢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死死钉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快如闪电,手里握着一个深色的小瓶和一块白色的布。
刺鼻的、甜腻到令人头晕的气味猛地窜入鼻腔!
是乙醚!还是什么别的!
那块布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拼命挣扎,头疯狂地扭动,试图摆脱那只手,呼吸被彻底阻断,肺部的空气迅速消耗,可怕的窒息感攥紧了我。但那气味无孔不入,带着强烈的麻醉效力,钻入我的大脑。
黑暗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比上一次更加迅猛,更加不可抗拒。
意识被暴力地拖入浑浊的深渊。
最后坠入虚无的感知,是他贴近我耳边的低语,冰冷而满足:
第二次了。
……真乖。
黑暗并非一成不变。
这一次,它裹挟着混乱的噩梦碎片。林薇扭曲的脸在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冰冷的针头无限拉长,追逐着我;那张空白的面具在黑暗中漂浮,无论我逃向哪里,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孔总在面前……最后,所有的画面碎裂,坍缩成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意识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从水泥地透过椅腿蔓延上来,钻进血液,冻结骨髓。比寒冷更先回归的是嗅觉——那股铁锈和甜腥味更加浓郁了,几乎凝固在空气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带着铁屑的粘稠糖浆,恶心得让人头皮发麻。
后颈的钝痛升级为持续不断的搏动性疼痛,太阳穴也跟着一起跳。乙醚的效力还未完全消退,头晕目眩,思维像是裹在厚重的棉絮里,运转得异常艰难和迟缓。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重新睁开眼。
光线似乎比之前更暗了,或许是天快亮了,或许只是我的错觉。车间依旧空旷死寂,只有那规律得令人发疯的滴水声。
滴答。
滴答。
然后,我想起来了。
那个被绑在对面椅子上的人影!
林薇!
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不适,我猛地抬起头,视线急切地、甚至带着一丝祈求地射向那个黑暗的角落——
心脏骤停。
那张椅子……还在。
但上面……是空的。
绳索松散地垂落下来,拖沓在地面上。椅子上,以及椅子周围的地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片更深、更浓的、不规则泼洒开的暗色污渍,从椅座蔓延到水泥地上,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不详的光泽。
那是什么
是水是……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暗。大脑拒绝处理眼前的信息,或者说,疯狂地处理出了无数个可怕的可能性,每一个都让我如坠冰窟。
她去哪了
被带走了
还是……那根本就不是林薇或者,那甚至不是……一个活人
胃部剧烈痉挛,我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绳索深深勒进手腕,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眼前那片空椅和污渍带来的恐惧的万分之一。
喜欢你的新发现吗
声音来自侧后方,极近!
我吓得整个人猛一抽搐,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完全无声无息!
我僵硬地、一点点地扭过头。
他依旧戴着那张纯白的面具,像幽灵一样站在我侧后方不到两米的地方。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戴着那副该死的黑色橡胶手套。他似乎刚刚走过来,又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凝视了我很久。
面具的孔洞精准地对着我。
我浑身发抖,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勇气,或者说,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在刚才那个发现和他鬼魅般的出现方式面前,碎得干干净净。
他向前走了一步。
我本能地想向后缩,但椅子纹丝不动。
他停在我面前,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欣赏我脸上无法掩饰的极致恐惧。
看来是喜欢的。他自问自答,声音里那点扭曲的愉悦感又浮现出来。这种表情……比昏迷时生动多了。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也投向那片空椅和污渍。
不必担心你的朋友。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她只是……先一步去准备下一个环节了。
下一个环节
这个词让我的血液几乎冻结。什么意思林薇到底怎么样了他把她怎么样了!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破碎,颤抖,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面具转向我。
我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我给了她选择。就像我也会给你选择一样。
选择
只是……他顿了顿,向前又迈了一小步,弯下腰,那张空白的面具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竟然是温热的,与他身上的冰冷气息形成诡异的对比。
她的选择不太明智。他压低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致命的寒意。她试图反抗,试图欺骗……甚至试图用那个可笑的视频警告你。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果然!那通视频电话!
所以,她得到了相应的……惩罚。直起身,语气重新变得平淡冷漠,希望你能更聪明些,我亲爱的猎物。毕竟,游戏才刚刚开始。
游戏!
他把我,把林薇,把我们遭受的这一切,称之为游戏!
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我的天灵盖。但我死死咬着牙,把所有的尖叫和咒骂都堵在喉咙里。我不能激怒他。至少现在不能。林薇的不明智和惩罚像一把冰锥悬在我的头顶。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努力,面具后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
很好,他赞许似的点点头,学习能力不错。保持这份……审慎。
他不再看我,转身再次走向那张工作台。
我的视线紧紧跟着他。恐惧依旧牢牢攥紧着我,但一股极其微弱的、求生的本能开始挣扎。我必须知道更多,必须利用一切机会观察。
工作台上那些金属器具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冷光。我眯起眼,极力分辨。
那似乎……不全是工具。
有一些形状很奇怪,带着弧度,边缘……有些看起来甚至像是医疗器具钳子锯子还有一些瓶子,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
他在那里挑选着什么。
我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脚踝下意识地又贴向椅子腿那处粗糙的边缘。摩擦带来的微弱希望,在目睹了那片空椅和污渍后,变得几乎可笑,但这已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粗糙的金属边缘磨蹭着脚踝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绳索似乎……纹丝不动。绝望感再次涌上。
他拿起了一件东西。一件细长的、泛着不锈钢冷光的器具,一端似乎很尖锐。他用手套指尖轻轻试了试它的尖端,然后似乎满意了。
他拿着它,转过身,朝我走来。
脚步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我濒临断裂的神经上。
我停止了所有小动作,全身僵硬地看着他逼近,看着他手里那件闪着寒光的器具。
他要做什么那是什么针钻头刑具
他在我面前站定,俯视着我。
我死死盯着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他却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用那只空着的手,再次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手套的橡胶触感冰冷滑腻。
别怕,他轻声说,声音温和得可怕,只是一个标记。让你记住,你是谁的所有物。
所有物!
冰冷的尖端,抵在了我的锁骨下方。
我猛地一颤,发出呜咽。
嘘……他制止道,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安抚,别动。乱动的话,会刻歪的。就不漂亮了。
刻!
他要在我身上刻字!
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了疯狂的挣扎!我猛地向后撞去,椅子剧烈摇晃,双脚胡乱蹬踢!
放开我!混蛋!滚开!嘶哑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束缚!
他似乎早有预料。按住我肩膀的手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持着那冰冷的器具,稳稳地压在我的皮肤上。
刺痛传来!
皮肤被划开了!
不是特别深,但足够清晰感觉到金属的冰冷和皮肉被割开的锐利痛感!
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挣扎得更凶,但完全是徒劳。他的力量大得惊人,压制得我毫无反抗之力。
他能感觉到我的颤抖,听到我压抑的、因疼痛和恐惧而变调的喘息。
面具后的呼吸似乎微微加重了些,带着一种……愉悦的兴奋感
他在享受!享受我的恐惧和痛苦!
这个认知让我如坠冰窟。
冰冷的尖端继续移动着,在我锁骨下方的皮肤上,一笔一划,缓慢而坚定地刻着某个图案或者字符。
每一笔都带来清晰的、火辣辣的疼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冷汗滑落。我死死咬着牙,不再尖叫,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困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酷刑。
终于,他停了下来。
尖端离开了我的皮肤。
那个地方灼痛不已,肯定已经流血了。
他松开钳制我的手,稍微退后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我看不到他刻了什么,只能感觉到那个位置的皮肤在一跳一跳地灼痛。
他似乎很满意。
完美。他低声说,像艺术家完成了杰作。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浑身血液彻底冻结的动作。
他抬起手,用那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抹过我锁骨下方那道新鲜的、流着血的伤口。
手套的指尖,沾染上了一抹殷红。
他抬起手,隔着面具,似乎是在看着那抹血色。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变态、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他将那根沾染了我鲜血的手指,缓缓地、意味深长地,按在了自己面具嘴唇的位置上。
仿佛在品尝。
仿佛一个无声的吻。
一个用我的鲜血烙印的、占有性的吻。
胃里翻江倒海,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尽管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苦水灼烧着食道。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痛苦的干呕,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
直到我虚脱地瘫在椅子上,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记住这个味道。记住这个标记。
你属于我。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拿着那件沾血的器具,走回工作台,将其小心地放回原处。
仿佛那只是一支普通的笔。
我瘫在椅子上,锁骨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全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绝望像最深的海水,淹没了我。
他是魔鬼。一个冷静的、有条理的、以他人的恐惧和痛苦为食的魔鬼。
林薇……她经历了什么她是不是也经历了类似的,甚至更可怕的……
工作台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抬起模糊的泪眼,看到他从台子下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旧的、屏幕很小的便携式DVD播放器。他按了一下按钮,屏幕亮起,发出幽蓝的光。然后,他拿着它,再一次向我走来。
我的心脏瞬间被攥紧。
他又要干什么
他在我面前停下,将播放器的屏幕转向我。
屏幕上是静止的、雪花点闪烁的画面,像是在一个信号极差的地方录制的。
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他说,语气平淡,关于你朋友……最后的选择。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死死盯住那块小小的屏幕。
手指,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上,雪花点疯狂地闪烁、跳跃,像是濒死挣扎的神经。信号极不稳定,画面扭曲,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噪音。
然后,图像勉强稳定下来。
画质粗糙,光线昏暗得可怕,像是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一盏微弱的光源从镜头后方打来,勉强照亮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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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薇。
她被绑在一张木椅上,和我现在的姿势几乎一样,双手反剪,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污渍,嘴唇干裂出血。她的眼睛因为持续哭泣和恐惧而肿得几乎睁不开,但此刻,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的倔强。
镜头外,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失真而冰冷,但那种令人胆寒的语调一模一样:
再问最后一次。打给她,把她骗回来。按我说的说。
林薇猛地抬起头,朝着镜头的方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做梦!你休想!笙笙……跑……!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却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喊。
可惜。
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镜头猛地晃动,向前推进,几乎要怼到林薇脸上。一只手戴着我熟悉的黑色橡胶手套,粗暴地攥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另一只手入镜。手里握着的,正是刚才在我身上留下印记的那件细长尖锐的金属器具。冰冷的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
不……不要……林薇的挣扎变得绝望,瞳孔因极度恐惧而缩成针尖。
那尖端,缓慢地,带着一种刻意折磨人的速度,移向她的眼睛。
打给她。按我说的做。这是最后的机会。男人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林薇的呼吸变成了剧烈的抽气,全身筛糠般抖动,泪水汹涌而出。她能感觉到那金属尖端的冰冷温度,离她的眼球只有毫米之遥。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三秒钟。
她所有的抵抗,所有的勇气,在那无法想象的恐怖威胁前,彻底粉碎了。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彻底崩溃哭腔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攥着她头发的手松开了。那致命的金属器具也稍稍移开,但仍悬停在附近,作为无声的警告。
一部手机被递到她面前,屏幕亮着,正是视频通话的界面,我的名字赫然显示在屏幕上。
林薇颤抖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眼神涣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她看着手机屏幕,嘴唇哆嗦着,像是无法组织语言。
镜头外的男人低声、清晰地口述着。
说:‘千万别回家!有人要杀你!’
林薇像是提线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或者说,望着屏幕里的我),用那种扭曲变调、极致惊恐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重复:
笙笙!千万别回家!有人…有人要杀你!听到了吗!千万别回——!
画面到这里,猛地剧烈晃动、旋转,最后定格在某个模糊的黑暗角落,录像戛然而止。
便携DVD播放器的屏幕暗了下去,只剩下一点幽蓝的待机光。
世界,在我周围彻底崩塌、湮灭。
原来那句拯救的警告,才是真正的陷阱。
原来她所有的恐惧和挣扎,都被他精准地利用,变成了引我入瓮的诱饵。
原来她最终的不明智和惩罚,源于她最初试图保护我的、那份破碎的勇气。
而我……而我却以为那是玩笑,笑着挂断,兴冲冲地……自投罗网。
呃……啊……
一种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从我喉咙深处挤出。像是内脏被撕裂,心脏被碾碎后最后的哀鸣。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涸的、裂开般的疼痛。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冲得我耳膜轰鸣,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倾覆。
巨大的、灭顶的愧疚和痛苦,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恐惧。
是我害了她。
是我。
是我!!!
我猛地抬起头,眼球几乎要从眼眶迸裂,布满血丝,死死地盯住那个白色的面具。恨意如同岩浆,灼烧着我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
畜牲!!!!我用尽生命全部的力气嘶吼出来,声音破碎沙哑,却带着淬毒般的诅咒,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疯狂地挣扎起来,不顾一切!手腕和脚踝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粗糙的绳纤维。椅子在我疯狂的扭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散架!
他静静地站着,看着我歇斯底里的爆发,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高潮。
直到我力竭,喘着粗气,只能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他,胸腔剧烈起伏,像一条离水的鱼。
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遗憾:
看,这就是我不喜欢给出选择的原因。
无论选哪边,最后……总是充满悔恨和痛苦。他向前一步,微微俯身,空洞的眼洞凝视着我的疯狂,她选择了保护你,承受了痛苦。你选择了‘信任’她,也落入了痛苦。看,多无趣的循环。
所以,他直起身,语气重新变得冰冷而权威,游戏该升级了。
他绕到我身后。
我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反剪在背后束缚着我双手的绳索……突然松开了!
手臂因为长时间血液不畅而麻木刺痛,无力地垂落下来。我愣住了。
紧接着,脚踝上的绳索也被解开了。
我……自由了
不!绝不可能!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却因为虚弱、麻木和眩晕,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我扶住冰冷的椅背,惊疑不定地、急促地喘息着,盯着他。
他退后几步,拉开了距离,双手随意地垂着,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面具,始终对着我。
跑吧。
他轻声说,像是在下达一个简单的指令。
我僵在原地,完全无法理解。
给你十分钟。他抬手指向车间一个黑暗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条更加幽深的通道入口,像怪兽张开的口。从那里进去。里面像个迷宫。藏着,或者试着找到出路。
十分钟后,他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狩猎前的兴奋,我来找你。
我明白了。
这不是释放。
这是猫捉老鼠。
这是游戏的下一环。给我虚假的希望,让我在绝望中奔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和勇气,然后再轻而易举地将我抓回来,享受我彻底崩溃的过程。
冰冷的绝望再次攫紧心脏。
但……
林薇空洞的眼神在我眼前闪过。
锁骨下的刻痕灼痛着。
恨意像毒液一样在血管里奔流。

不。
我不跑了。
十年的空手道训练,那些几乎要被安逸生活磨平的肌肉记忆,在这一刻,被极致的愤怒和仇恨猛地激活了。血液里的肾上腺素在疯狂飙升,压过了虚弱和恐惧。
我慢慢站直身体,甩了甩依旧麻木刺痛的手臂,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锁定在那张白色面具上。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冰冷:
我不跑。
他明显顿了一下。面具微微偏了偏,似乎在确认他听到的话。
我说,我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不、跑。
空气凝固了。
车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他那几乎察觉不到的、一丝诧异的沉默。
下一秒,我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我用还能发力的右腿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是冲向那个通道,而是直直向他扑去!速度快得超乎我自己想象!
十几年的训练形成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步伐迅捷稳健,瞬间拉近距离!
他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这个转折!他的游戏剧本里,没有猎物反向冲锋这一出!
他的身体有极其短暂的一瞬僵直。
就是现在!
进入攻击范围!左脚踏稳,拧腰,送胯!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灌注于右腿之上!一记凌厉无比的侧踹,带着我所有的恨意和力量,狠狠地、精准地踹向他的腹部——那是能瞬间让人丧失战斗力的部位!
嘭!!
一声沉闷的、结结实实的肉体撞击声!
他闷哼一声,身体被这巨大的力道踹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撞在了后面那张粗糙的工作台上,台上的金属器具哗啦作响!
成功了!
我心头刚掠过一丝狠厉的喜悦,立刻发现不对!
触感不对!
刚才那一脚,不像是踹在柔软的腹部,更像是踹在了一块……坚韧无比的厚皮革或者某种硬质防护上!
他用手撑住工作台,稳住了身形。缓缓抬起头,面具对着我。
没有预想中的痛苦蜷缩,甚至没有太多的摇晃。
那双黑洞后的眼睛,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一种更加浓烈、更加变态的兴奋和玩味,几乎要从那两个孔洞里满溢出来!
他低头,用手套轻轻拂了拂腹部被踹中的地方,那里或许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愉悦的轻笑。
呵……有趣。
原来,还是只带爪子的。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穿着防护!他早有防备!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个无法以常理揣测的怪物!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击不成,我立刻后撤,拉开距离,双手护头,摆出防御姿态,眼神死死锁定他,大脑疯狂运转。
他直起身,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整个人的气场变了,从之前的戏谑玩弄,变得……认真了起来。捕食者被猎物挠了一下后,那种被挑起的、真正的狩猎欲望。
很好。他声音里的愉悦感更浓了,这样才配得上我精心准备的游戏。
他动了。
不像我之前偷袭那般迅猛,而是像一座山一样,沉稳地、带着压倒性的气势,朝我逼近。
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封堵了我所有可能闪避的路线。
我不断后退,眼神快速扫过周围,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东西。散落的零件太碎小。绳索太长不便。工作台太远……
我的后背,撞上了冰冷坚硬的砖墙。
退无可退!
他已逼到近前,高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我。
左手猛地伸出,铁钳般抓向我的面门!速度奇快!
我下意识矮身躲闪,同时右手一记贯手,狠戳向他毫无防护的咽喉!
他反应快得惊人!抓向面门的左手瞬间变向,向下格挡!
啪!我的手腕被他精准地抓住!力量大得吓人,像是被机械钳夹住,骨头都在呻吟!
同时,他的右拳带着风声,直接轰向我的太阳穴!狠辣无比!
我被迫抬起左臂硬格!
砰!
小臂像是被铁锤砸中,剧痛钻心,瞬间麻木,几乎失去知觉!
巨大的力量差距!格斗技巧的差距!他接受过极其专业、并且更偏向实战杀戮的训练!
完完全全的压制!
恐惧再次攫住心脏,但更多的是不甘和愤怒!我咬牙,趁着他抓住我右腕、左臂格挡他右拳的极近距离,提起右膝,猛地顶向他的裆部!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反击!
他的膝盖后发先至,更快更狠地撞在我的膝关节侧面!
呃!我痛得几乎跪倒,整条右腿瞬间酸软无力!
破绽大开!
他抓着我的右腕猛地一拧!
啊——!剧烈的疼痛让我惨叫出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力道带着旋转,背对他,被他将手臂反拧到极致,彻底制服!
他的一条手臂如同铁箍般从后面勒住我的脖颈,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拧着我的右臂。
强大的窒息感瞬间传来,肺部空气被迅速挤压,眼前开始发黑。
我徒劳地用还能动的左手去抓挠他勒住我脖子的手臂,踢蹬着双腿,但完全是蜉蝣撼树。
他的力量绝对优势,技巧碾压,还有那该死的防护!
绝望……彻底的绝望……
他低下头,面具冰冷的外壳贴在我的耳侧,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
爪子不错……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微微喘息和浓烈的兴奋,可惜,野性还需要……好好磨一磨。
勒住我脖子的手臂猛地收紧!
最后的空气被彻底切断。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一次,连噩梦都没有了。
……
……
意识像是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一点点艰难地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那规律的、令人发疯的滴水声。
滴答。
滴答。
然后是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脖颈被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被反拧的手臂关节刺痛难忍,被踹中的小臂沉重麻木,锁骨下的刻痕灼痛依旧。
还有后颈熟悉的钝痛。
他又给我注射了东西
我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天旋地转。
我发现我依旧在那个车间里。但不在之前的位置了。
我被重新绑了起来。这一次,不是椅子。
我背靠着一根冰冷的、锈蚀的承重柱。手腕被反剪到身后,用粗糙的绳索死死捆在柱子上。脚踝也被分别捆住,整个人呈一种屈辱的、无法动弹的姿势坐在地上。
嘴没有被堵上,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疼痛和喉咙的嘶哑。
他……
我猛地抬头寻找。
他就坐在不远处,那张我之前坐过的金属椅子上,姿态甚至称得上闲适。面具依旧戴着,看不到表情。他正低头,用一块白色的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件在我和林薇身上留下印记的尖锐金属器具。动作专注而认真,像古董收藏家在保养心爱的藏品。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只是餐前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运动。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抬起头,面具转向我。
醒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邻居间随口的问候。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瞪着他,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早已被千刀万剐。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仇恨,反而将那件擦拭得锃亮的器具举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线欣赏着。
很好的尝试。他忽然开口,像是在点评,速度,时机,狠劲……都还不错。出乎我的意料。
他放下器具,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但还不够好。他站起身,朝我走来,停在我面前,蹲下。冰冷的眼洞平视着我。
不过没关系,他伸出手,再次抚过我锁骨下的那个刻痕,动作轻柔得像情人,却让我恶心得浑身颤抖,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慢慢磨。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长久的占有和规划。
无限的寒意从脚底窜起。
他不是要立刻杀了我。
他要圈养我。折磨我。把我变成他长期取乐的猎物和作品!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呜哇——!!!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由远及近地撕裂了工厂死寂的空气!
是警笛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止一辆!
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甚至透过高处那几扇肮脏的气窗,突兀地、明灭不定地投射进这昏暗的车间内部,像一道道希望的光剑,扫过布满灰尘的地面、冰冷的机器、还有他和我的脸!
我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血液瞬间涌向头顶!
警察来了!
怎么会!谁报的警!林薇之前有机会报警吗!还是……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蹲在我面前的姿势凝固了。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那种瞬间散发出的惊愕和紧绷感,清晰可辨!
他猝然起身,猛地扭头看向气窗的方向,又迅速转向车间入口的方向,动作间带着一丝罕见的、计划被打乱的仓促。
警笛声已经到了极近的地方,似乎就在工厂大门外!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引发巨大的回响!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不知道警察为什么来,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用被捆在身后的手疯狂地摩擦着绳索!利用承重柱粗糙的表面!不顾一切!手腕的皮肤瞬间被磨破,鲜血淋漓,但巨大的希望压过了疼痛!
我同时张开嘴,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朝着入口的方向,发出最大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救命!!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声音沙哑破碎,但在警笛的间歇中,足以传出去很远!
他的身体震了一下,猛地转回头看向我!那双黑洞后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迸射出极致的暴怒和凶戾!
他一步跨到我面前,抬手——
但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撞门声从车间入口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严厉的呼喝声!
警察!不许动!
目标在里面!
手电筒刺目的光柱如同利剑,猛地从入口处射入,疯狂地扫视着车间内部!
光线划过他的身体,划过我的脸!
他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的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眼泪再次奔涌而出,混合着血和汗,声嘶力竭地继续尖叫:这里!这里!!救命啊——!!
更多的光柱射入,脚步声急促靠近!
他站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被至少四五道强光手电同时锁定。他看了看入口处涌进来的警察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我。
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
但那一刻,我仿佛看到那空白的面具上,闪过一丝极度不甘、极度愤怒、却又极度冷静的……诡异神色。
他没有试图做任何反抗,也没有试图抓住我做人质。
在警察大声的警告和逼近中,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忽然极快地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
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冰冷而清晰的声音,急速地低语了一句:
游戏暂停。
我们很快会再见,我亲爱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起身,在警察冲到他面前的前一秒,突然像猎豹一样启动!不是冲向警察,也不是冲向出口,而是向着车间深处那片堆叠着覆盖油布的机器设备的黑暗角落,疾冲而去!
站住!
砰!
警察鸣枪示警!喝令声和脚步声变得更加急促混乱!数道手电光柱追着他的背影晃动!
但他速度极快,对这里的环境似乎异常熟悉,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那片密集的机器阴影之后!
追!
一部分警察立刻追了进去!另一部分迅速向我跑来。
小姐!别怕!安全了!我们是警察!一个穿着防弹背心的女警冲在最前面,看到我被绑的惨状,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同情,她快速拔出匕首,小心地割断我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索。
另外的警察则高度警惕地护卫在周围,枪口指向他消失的方向,通讯器里不断传来追击和搜索的指令。
绳索被割断,我失去了支撑,几乎软倒在地。女警连忙扶住我。
没事了,没事了,你得救了……她轻声安慰着,用干净的纱布按住我流血的手腕。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泪决堤般涌出,巨大的安全感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死死抓住女警的手臂,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语无伦次地哭喊:林薇……我朋友……她……她被带走了……那边……血……我指向之前那个空椅子的方向。
警察们立刻高度警觉,几道光柱迅速扫向那个角落,更多的警察小心翼翼地围拢过去勘察。
扶我的女警对着通讯器快速报告:发现第二名受害者可能存在的痕迹,需要法医和现场勘查支援!嫌犯一名,男性,戴白色面具,向厂区深处逃窜,请求外围支援封锁所有出口!
嘈杂的人声,脚步声,通讯器的电流声,警笛的呼啸声……这一切编织成一张令人安心的网。
我得救了。
我们得救了……吗
我瘫软在女警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不再带有铁锈和甜腥味的空气,身体却依然冰冷,止不住地战栗。
锁骨下的刻痕依旧灼痛。
他最后那句冰冷而笃定的低语,像一枚冰锥,深深扎进我的心底,带来比绳索和刀刃更深的寒意。
游戏暂停。
我们很快会再见……
警车的蓝红光依旧在昏暗的车间里旋转闪烁,映照着地上散落的绳索、冰冷的器具、以及那片深色的、尚未干涸的血渍。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这一切,远未结束。
警车的蓝红光像疯狂跳动的心脏,在布满灰尘和阴影的车间里旋转闪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轮胎摩擦味、汗味、无线电的静电噪音,取代了那令人作呕的铁锈与甜腥。巨大的探照灯被架起,惨白的光柱粗暴地撕裂黑暗,将每一个角落都暴露无遗。
我裹着一条应急保温毯,蜷缩在一张折叠凳上,止不住地发抖。冰冷的铝箔无法驱散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一名女警陪在我身边,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不断告诉我安全了、结束了,但她的手按在我肩上的力度,泄露着她也未平息的紧张。
更多的警察在车间里穿梭,拍照,取证,标记。他们围在那片空椅和深色污渍旁,低声交谈,表情凝重。法医到了,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口罩,小心翼翼地提取样本。每一个动作都像慢镜头,在我过度敏感的神经上拉锯。
林薇……我抓住女警的袖子,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朋友……找到她了吗
女警的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轻轻摇头:搜索队已经进去了,小姐。这地方很大,很复杂。我们会尽全力搜索每一个角落。她的安慰苍白无力。
另一边,几名技术警员正围着那张工作台。台子上那些冰冷的器具被一一编号、装袋。我看到他们特别小心地处理那件细长的、顶端尖锐的凶器——它在强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尖端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暗红。
一个穿着便衣、神色精干的男人走了过来,是负责人。他蹲在我面前,目光锐利却尽量放得柔和。
苏小姐能再描述一下那个人的体型、声音吗任何细节,再小的都可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试图从我混乱的记忆里榨取有用的信息。
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高大,有力的手,低沉温和却变态的声音,白色的无脸面具,黑色的橡胶手套,冰冷的针头,刻痕的灼痛……每一次回忆都像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我提到他穿着防护,力气极大,受过训练。
警长眉头紧锁,对着肩头的对讲机低声重复关键信息:嫌犯极可能具备反侦查能力和近身格斗技巧,高度危险,各组搜索时保持最高警戒……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搜索队的汇报:
A区清理完毕,无发现!
B通道尽头发现疑似血迹,已取样!
西侧发现下行楼梯,通往地下管道层,请求支援!
地下管道层我的心猛地一沉。那里会是怎样的迷宫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意味着林薇生还的希望更渺茫一分,也意味着他逃脱的可能性更大一分。
突然,通往深处的黑暗通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
发现目标衣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两名警察搀扶着一个人影,踉跄地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
不是他。
是一个女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身上满是污垢和擦伤,眼神涣散,几乎无法站立。她被裹上保温毯,递上温水。
不是林薇。
但我认得她。是住在我们隔壁那栋楼的一个女孩,几天前小区公告栏还贴着她的寻人启事!
她还活着!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冲上心头——庆幸,却又伴随着更深的恐惧。他到底抓了多少人林薇呢
女孩在温暖的毯子和热水刺激下,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开始语无伦次地哭泣、诉说:……黑……好黑……他给我水……有时有吃的……说……说游戏……要听话……
她的每一句破碎的话,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我的心脏上。
另一个女孩呢警长急切地追问,和你差不多时间被抓的长头发,很漂亮
女孩茫然地摇头,泪水涟涟:……听……听到过哭声……很远……后来……没了……
后来没了。
四个字,像冰锥刺入我的心脏。我猛地闭上眼睛,身体抖成一团。
搜索持续了数小时。更多的区域被清理,找到了更多令人心悸的收藏品——锁在铁柜里的女性衣物、身份证件、甚至还有……几缕用丝带捆好的长发。但再没有找到另一个活口,也没有找到林薇。
他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地下管道网络错综复杂,通往城市各个角落的下水道系统,追踪难度极大。警方拉起了大规模封锁线,警犬、无人机纷纷上场,但直到天色渐亮,依旧一无所获。
我被送往医院。全面的身体检查,伤口处理,心理医生的介入。锁骨下的刻痕被清洗拍照,那是一个扭曲的、类似字母S的符号,深深刻在皮肉里,医生说可能会永久留下疤痕。警方拿走了我所有的衣物作为证据。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明亮得有些不真实。但我依旧能闻到那股消毒水味下面,隐隐约约的铁锈和甜腥。闭上眼睛,就是那片空椅子的污渍,就是那张白色的面具。
警方安排了人手在病房外看守。他们告诉我,鉴于嫌犯的威胁性以及在逃状态,这是必要的保护措施。
我知道,他们更怕的是他回来完成他的游戏。
我们很快会再见。
那句话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冰冷黏腻,像蛇一样缠绕不休。
第二天下午,那位精干的警长再次来到病房。他脸色疲惫,眼里布满血丝。
苏小姐,我们找到了嫌犯的一处临时落脚点,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和他遗漏的微量物证。他顿了顿,声音沉重,很遗憾,没有找到林薇小姐。根据现场痕迹和那名获救女孩的证词推测,她恐怕已经……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耳朵里只有嗡嗡的轰鸣声。世界失去了颜色和声音。尽管早有预感,但当冰冷的结论真的砸下来时,那种毁灭性的痛苦依旧无法承受。
是我。是我挂断了她的电话。是我笑着走进了陷阱。
警长留下了一些关于安全防范的嘱咐,让我想起诉任何细节随时联系他们,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我独自躺在病床上,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疼痛和无穷无尽的愧疚。
傍晚的时候,护士送来一个包裹。
是一位先生放在前台留给您的,说是您的朋友,希望您早日康复。护士小姐微笑着把一个小巧的、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床头柜上。
朋友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知道我这里。父母还在外地赶来的路上。
心底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安。
我挣扎着坐起来,手指颤抖着,拆开了那个包装纸。
里面是一个简单的白色纸盒。
打开盒盖。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倒流,全身的汗毛在那一刻全部竖起!
盒子里面,没有礼物。
只有一件东西。
静静地躺在白色丝绒衬垫上的——
是那只薄薄的、黑色的橡胶手套。
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甚至……指尖的位置,还沾染着一抹已经变成暗褐色的、熟悉的血迹。
我的血迹。
盒子从我彻底僵住、冰冷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那只黑色的手套无声地滚落出来,像一条死去的毒蛇,蜷缩在病房洁白的地板上。
指尖那抹暗红,刺眼无比。
窗外,夕阳正好,一片暖融融的金色。
但我只觉得,彻骨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