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离婚协议,撕碎它
离婚协议,签了吧。
我把文件重重摔在顾淮声面前的红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可那双曾让我无数次心动的桃花眼,此刻只剩让我恶心的深沉。
结婚三个月,我以为自己捡了个完美丈夫。
他是投资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顾淮声,英俊多金,体贴入微,连我肠胃不好、不能吃海天酱油这种连闺蜜都不知道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简直是完美得像个假人。
现在我知道了,他就是个假的。
昨天下午,我撬开了他书房那扇从不让我靠近的暗门。
里面没有商业机密,没有巨额合同,只有一个贴满标签的文件夹,封面上的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眼睛生疼——《苏念攻略计划》。
为什么我的声音发颤,却强撑着不肯示弱,因为我发现了你书房的秘密
顾淮声终于放下手中的钢笔,笔尖在文件上留下一个重重的墨点。他没急着看桌上的协议,反而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带着压迫感。檀香混着雪松的气息裹住我,曾经让我安心的味道,现在只剩窒息。
不说话我扯着嘴角冷笑,指尖死死攥着协议边缘,怎么,计划书里没写这一步没教你怎么应付一个发现自己被当成傻子耍了的老婆
秘密他终于开了口,嗓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却冷得掉渣,苏念,那不是秘密。
哦不是秘密我简直要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笑了,顾淮生,你管那份处心积虑、写了整整十年的计划叫什么叫惊喜吗你把我当什么一个被你按步骤攻略的猎物
十年。
从十八岁生日我在许愿池说想当珠宝设计师,到大学时每一次失恋躲在宿舍哭,再到我进苏氏集团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弱点,都被他清清楚楚记在上面,甚至连我会在什么时候对他动心,都有精确的预案。
我忽然想起上周,我俩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我随口抱怨了一句爆米花太甜。第二天,家里就多了一台爆米花机和各种进口玉米粒,他说:以后我给你做,不放糖。
当时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该不会也是计划里的一环吧目标人物反感甜食,可利用亲手制作无糖爆米花提升好感度,他是不是这么写的
原来新婚夜他签下婚后协议时的爽快,是计划里的降低戒心;我随口提的冷门画展门票,是投其所好;帮我搞定稀有宝石原料,是建立依赖。
我所有的心动,全是他精心计算的结果。
我就是一个行走的KPI。
顾淮声却在这时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下一秒,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你干什么!
碎纸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像我被摔得稀碎的心。
攻略计划他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我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像淬了冰,苏念,你错了。
他伸手,将我逼到墙角,掌心抵在我身后的墙壁上,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我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按住肩膀,男女力量的悬殊让我第一次感到恐慌。
放开我!顾淮声你这个疯子!
那不是攻略计划。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是复仇名单。
复仇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复仇找谁复仇找我吗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蛰伏多年的猎手终于露出獠牙。
而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不是你,是你最敬爱的……继母,林雪。
2
三个月,我需要一个丈夫
我第一次见到顾淮声,是在爷爷的病房外。
那时我刚挂了林雪的电话,她在那头语重心长:念念啊,不是阿姨催你,你28岁生日就快到了,爷爷那份遗嘱……你可得上点心。
我差点把手机捏碎。
爷爷躺在ICU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担忧,攥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念念,听话,三个月内必须结婚。不然……你妈妈留下的股份,就真便宜了那对白眼狼。
我妈在我十岁那年死于一场车祸,很突然,很蹊跷。没多久,我爸娶了林雪,她还带了个拖油瓶,比我小两岁的苏柔。
这些年,林雪母女在我面前演尽了母慈女孝的戏码。加班晚归有热汤,设计遇挫有鼓励,苏柔更是姐姐长姐姐短,夸我的设计稿是天下一绝。
爷爷说得对,她们看我那20%股份的眼神,跟饿狼没什么区别。
这20%,是我妈用命给我换来的,也是我在苏氏集团唯一的底气。爷爷的遗嘱附加条款写得明明白白:我,苏念,必须在28岁生日前完婚,否则股份自动转让给继母林雪。
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可这就是我面临的死局。
为了这20%,我进行了一场又一场堪称灾难的相亲。饭桌对面,那些男人眼神像X光机,恨不得把我从里到外扫一遍,话题三句不离资产,五句不离苏氏的职位。
苏小姐,婚后你那套市中心的平层,我能搬进去住吗
念念,等我们结婚了,苏氏的副总位置,你看我合不合适
我差点把盘子扣在他们脸上。
就在我准备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个路人甲乙丙丁去领证时,顾淮声出现了。
一场商业酒会,我被我爸硬拖来的。满场都是虚伪的笑和叮当乱响的酒杯,我烦得要命,只想找个角落躲清静。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没跟任何人交谈,周身的气场好像跟这片喧闹格格不入。有人在我耳边介绍:那就是顾淮声,投资界的传奇,神秘得很,从不露面。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还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开口才不显得像个女骗子。
他却先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平静无波:苏小姐。
顾先生。我挤出一个标准的商业微笑。
我知道你的来意。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声音清脆,结婚,三个月内。我可以帮你。
我脑子里的草稿瞬间被撕得粉碎,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调查我我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苏家的事,在圈子里不算秘密。我需要一个已婚身份,应付家里的长辈。你需要一个丈夫,保住股份。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
这交易,干净利落得让人心惊。
没有觊觎我的钱,没有趁火打劫,甚至连多余的客套都没有。
条件呢我问。
婚后互不干涉,财产独立。我不会碰你的钱,也请你别插手我的事。
还有这种好事
三天后,民政局门口。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拿着户口本。我特意拟了份婚后协议,财产划分、私生活界限,写得清清楚楚。
他接过去,连看都没看,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下顾淮声三个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走出民政局,手里那个红本本烫得我有些恍惚。这婚就这么结了
他忽然开口:苏念。

以后家里的酱油,别买海天的。
我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前方的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肠胃不好,吃不惯那个牌子。
这个细节……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跟妈妈撒娇提过一次,后来一场高烧,连带着很多童年记忆都模糊了。
要不是前两年翻看妈妈的旧日记,我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我爸不知道,林雪不知道,连我最好的闺蜜都不知道。
顾淮声,他怎么会知道
他像是没看见我的震惊,拉开车门:顺路,送你回去。
我机械地坐进他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3
他的完美,是无孔不入的网
婚后的日子,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
顾淮声住主卧,我住次卧,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必要的家庭聚餐,我们在饭桌上的交流仅限于递一下盐和谢谢。
可他对我的好,却像水银泻地,防不胜防。
我为了一款稀有蓝宝石原料焦头烂额。那是我下一个高定系列的核心,供应商却临时变卦,要把原料高价转卖给对家。我在书房打了半天电话,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晚餐时,我没什么胃口,戳着碗里的米饭。
顾淮声放下筷子:原料的事,我让助理跟供应商谈好了,明天会送到你工作室。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夹菜的手没停,甚至没看我:昨天听你助理在电话里提了一句。
谎言。
我的助理昨天才刚接手这件事,而且我早就警告过她,公司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跟外人提,尤其是我这位完美丈夫。
闺蜜林薇杀到我家时,我正对着玄关花瓶里新换的香槟玫瑰发呆。
苏念,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了然后他派了个完美仿生人来替代你老公林薇捏着一朵玫瑰花瓣,表情夸张地闻了闻,香槟玫瑰,你的最爱。讨厌红玫瑰,他也知道可以啊,功课做得真足。
我没理她的玩笑,把她拖进客房,指了指床头。
一只兔子玩偶安静地坐在枕头上,绒毛柔软,眼神无辜。
林薇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不是……你妈给你买的那个后来搬家弄丢了,你为此还哭了一场那个
他找人定做的,一模一样。我声音发冷。
念念,林薇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这不叫体贴,这叫渗透。他就像个黑客,把你的人生数据库给破解了。你有没有查过他
查了。投资界的传奇,身家不明,背景不详。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白纸才最可怕。林薇一针见血,说明有人费了天大的力气,把上面的字都给擦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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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让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第二天早餐,我看着对面斯文地喝着咖啡的男人,忽然起了兴致。
顾淮声,我最近突然很想吃榴莲,就是那种气味特别冲的猫山王。我故作向往地说,最好是做成甜品,榴莲千层,榴莲班戟,想想都流口水。
他从报纸后抬起眼,看了我一眼,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是点了点头。
我心里冷笑,等着看他怎么接招。众所周知,我苏念最讨厌的水果就是榴莲,闻到味儿都想绕着走。
下午,我正在工作室画稿,他助理的电话就来了。
苏小姐,先生为您订的下午茶已经送到楼下了。
我下楼一看,前台桌上摆着好几个精致的盒子。不是什么榴莲千层,而是我最爱吃的那家法式甜品店的招牌——海盐焦糖蛋糕和橘子挞。
一张卡片上是助理龙飞凤舞的字迹:先生说,榴莲对肠胃刺激大,还是吃点习惯的比较好。
我拎着那几盒完美的甜品,站在大厅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不是不知道我在试探他。
他知道,并且用一种更滴水不漏的方式,不动声色地纠正了我的谎言。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这张完美丈夫的面具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他去国外出差那天,我一直站在窗边,直到那辆黑色的车彻底汇入车流,再也看不见。
房子里空下来,那种无处不在的、被审视的感觉却不曾消散,反而因为寂静,在我的骨头缝里滋生出更尖锐的寒意。
4
十年计划,我的心动是笑话
那把钥匙,是我趁他换衣服时,从他挂在衣帽间的西装口袋里摸出来的。冰冷的金属贴着我的掌心,几乎要烫伤我。
我站在书房门口,那扇永远对我紧闭的门前,心脏在喉咙口狂跳。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像是某种禁忌被打破的讯号。
书房里是他一贯的风格,冷静、克制,闻不到一丝属于我的气息。书架上全是金融和科技类的精装书,冷硬的封面像一排排沉默的卫兵。我拉开每一个抽屉,里面除了分门别类的商业文件,再无他物。
就在我几乎要认定是自己多心时,指尖划过书桌侧面,触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凹陷。
我屏住呼吸,用力一推。
一个暗格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很薄,没有任何标识。
我的指尖碰到它,一种预感,或者说是一种早已埋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将它抽出来,翻开封面。
——《苏念攻略计划》。
五个字,黑色的宋体,像五个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日期,是十年前。
我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第一页是我的个人档案,比我自己记得的还要清楚。
小学时最怕的教导主任姓什么,初中时体育课总是不及格,甚至……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许下的,要做最厉害的珠宝设计师的愿望。
档案下方,一行冰冷的批注:目标:苏念。计划周期:十年。核心:获取信任,助其夺回一切。
我的整个青春,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需要按步骤执行的计划。
2016年9月,目标因失恋情绪崩溃。行动:此阶段为‘情感真空期’,静默观察,避免触发逆反心理。
所以,我哭得撕心裂肺的那几个晚上,他就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冷静地观察、记录、分析。
2019年3月,目标入职苏氏。行动:暗中为其首个项目清除障碍,建立‘可靠’的初步印象。
2024年1月,苏老爷子病危……行动:最佳切入时机,以‘契约婚姻’为名,获取合法近身身份。
原来我们的相遇,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后面还有。
海天酱油、蓝宝石原料、兔子玩偶……我那些被他精准捕捉到的喜好与软肋,被一条条罗列在婚后第一阶段:投其所好,降低戒心的标题之下。
婚后第二阶段:建立依赖。措施:1.
制造并解决‘意外’麻烦;2.
强化‘无所不能’的丈夫形象;3.
引导其主动分享核心信息……
我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写着最终目标:待苏念完全信任,引导其主动交出苏氏全部股份,之后……将其彻底架空,剥离所有权利。
之后呢后面的字我一个都看不进去了。
原来我的人生,不过是别人项目计划书里的一个个节点。我的每一次心动,每一次感激,都只是他数据模型里一个预料之中的反馈。
我以为的相知相惜,竟然是一场长达十年的商业围猎。
我把文件夹狠狠摔在地上,纸张像一群惊慌的白色蝴蝶,四散纷飞。
我沿着墙壁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透出寒气。
顾淮声出差回来那天,我异常平静。
他推开门,玄关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回来了。他像往常一样换鞋。
我没应声,坐在沙发上,
顾淮声,我们离婚吧。我看着他,声音平稳得不像自己,你的戏演完了,我的股份,我自己会保住,不劳你费心。
他脱外套的手停在半空,视线从离婚协议移到我脸上,最后落在我脚边散落一地的计划书上。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问:都看到了
不然呢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是该夸你敬业,还是该佩服你深情为了我的股份,居然写了这么厚一本可行性报告。顾总,你做风投是不是也这么认真
他没理会我的嘲讽,迈步走过来,弯腰,慢条斯理地将那些纸一张张捡起来,重新装回文件夹。
然后,他翻开文件夹的最后一页,递到我面前。
你没看到这个。
我不想再看你的任何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我别过头,胃里像塞了一块冰,又冷又硬,一阵阵地翻搅,还有什么B计划还是plan
C是不是连我今天会发现都写在你的日程表上了
看看。他的声音不容置喙,甚至带上了一丝命令。
我僵持了几秒,终究还是像个提线木偶,伸手接了过来。
最后一页,没有字。
只有一张洗到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正得意地举着一颗橘子糖。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缺了一颗门牙,看起来有点傻。
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小男孩,比她高半个头,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兔子玩偶,正咧着嘴,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那个小女孩,是我。
那个小男孩……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记忆的碎片像坏掉的投影仪投出的画面,模糊,闪烁,无法聚焦。
我颤抖着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是小孩子的笔迹,有的笔画重,有的轻,像是写得很用力。
念念,等我回来,保护你。
署名,顾淮声。
5
车祸真相,他的十年是为我
画面猛地被撕裂。
刺眼的白光,尖锐到刺穿耳膜的刹车声,玻璃碎片像一场冰冷的暴雨,还有妈妈……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剧痛从太阳穴炸开,我抱着头,那些尖锐的碎片在脑子里乱撞,要把我整个人都劈开。我只记得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顾淮声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热气,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石头。
你说什么我抬起头,眼睛因为疼痛而布满血丝。
是林雪。
林雪。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击中了我,却没有留下伤口,只是让我的世界陷入一片空洞的静默。我那个温柔体贴、对我视如己出的继母怎么可能。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风尘仆仆的气息混着夜晚的冷意,将我笼罩。
十年前,我家就住在你隔壁。阿姨还在,她很喜欢我,总让你带糖给我。我们说好了,要一起上最好的高中,考最好的大学。
他的叙述平静得可怕,有一天,我看见林雪在你妈妈的车底下。我那时候太小,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觉得害怕,跑去告诉阿姨。可她还没来得及检查,就接到电话,说你在幼儿园不舒服,急着去接你。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车开下坡的时候,刹车失灵了。我看着那辆车冲下去,看着消防车和救护车过来,看着阿姨被抬出来的时候……他顿住了,声音轻得像叹息,盖着白布。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当时也在车里,撞到了头,失去了那段记忆。林雪顺理成章地告诉所有人,那是一场意外。后来,你爸爸娶了她,她把你妈妈留下的东西,一点点变成她的。
我被我爸妈送去了国外。走之前,我对着阿姨的墓碑发誓,一定会回来,帮你拿回所有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我脚边那堆散落的计划书上。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我指着那些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用十年时间,处心积虑地靠近我,就是为了……为了这个
他说完,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更厚的文件夹,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这一次,他没有递过来,只是轻轻推了推。
这里面,是林雪和苏柔的罪证。她们怎么策划车祸,怎么伪造你妈妈的遗嘱,怎么把苏氏的资产转移到自己名下,还有……苏柔是怎么偷走你每一份设计稿的。
我颤抖着手翻开,里面不再是冰冷的计划,而是触目惊心的真相。有林雪在停车场角落里和人交易的监控截图,有她和律师伪造文件的录音文字稿,有苏柔将我的设计稿原封不动投去参赛的邮件记录……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每一页,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猛地合上文件夹,抬头看他,声音发颤:那……那份《苏念攻略计划》……
是故意给林雪看的诱饵。顾淮声终于看向我,眼神深不见底,她一直派人盯着我,想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我总得给她一个她想看到的剧本。她以为我贪图苏氏的股份,才会对我放松警惕,才会一步步走进我设好的圈套。
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说,那也不算完全是假的。
我愣住了。
‘婚后第一阶段:投其所好’,他一字一句地念着那上面的标题,目光却落在我脸上,苏念,我不需要调查你的喜好。我花了十年想忘都忘不掉,你怎么会觉得,那是需要调查才能知道的事情
我对你的好,不是计划,是本能。他终于伸出手,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我的头发,又迅速收了回去,仿佛怕惊扰到我,
苏念,我从没想过要你的股份。我做这一切,只是想保护你,然后把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一个个,亲手送进地狱。
他的眼睛里没有了算计,没有了伪装,只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痛楚。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背叛的寒心,而是为他。
为他这沉寂的十年,为他独自背负的秘密,也为我这个傻子,居然还把他当成仇人。
我胡乱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反而笑了出来:顾淮声,你这戏演得不错啊。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有些怔愣。
我站起身,拿起那份伪造的计划书,又拿起那份真正的罪证,两份文件在我手里,一份是通往地狱的假象,一份是迟到十年的真相。
行了,别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我走到他面前,把两份文件拍在他胸口,哭也哭过了,骂也骂过了,接下来,该算账了。
我学着他平时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挑了挑眉:顾总,你这出十年大戏,女主角总不能一直蒙在鼓里吧接下来的戏,我们俩,得一起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更真才行。
他看着我,眼里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一些,染上了点点笑意:你想怎么演
嗯……我拿起那份《苏念攻略计划》,煞有介事地翻到第二阶段,‘建立依赖,强化无所不能的丈夫形象’我看这条就不错。顾总,明天开始,继续对我好。要比以前好一百倍,好到让林雪和苏柔相信,我已经彻底沦陷在你这个‘无所不能’的丈夫手里,爱得无法自拔,心甘情愿为你奉上一切。
我冲他眨了眨眼,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毕竟,只有猎物对猎人深信不疑时,猎人……才会露出他最致命的马脚,不是吗
6
年度晚宴,最后的复仇
第二天,苏氏集团太子女婚变,疑因巨额股份遭夫家算计的新闻,配上我一张角度绝佳的憔悴街拍,成功占领了各大财经娱乐版面的头条。
我愤怒地搬出了婚房,在别墅门口被记者堵住时,非常配合地演了一出心碎大戏,哽咽着挤出几个字: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股份……是我瞎了眼……请大家给我一点空间。
效果拔群。
林雪和苏柔那边想必已经开香槟庆祝了,苏柔甚至还特意给我发了条微信,字里行间都是幸灾乐祸的体贴:姐姐,别太伤心了,男人嘛,都靠不住的。你还有我和妈妈呢。
我盯着那条信息,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反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顾淮声的电话准时打了进来,声音里压着笑:苏影后,演技收放自如,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林雪已经派人去我书房,把你的‘攻略计划’取走了,跟我们预想得分毫不差。
她不拿才奇怪。我躺在沙发上,晃着腿,接下来,就等年度晚宴了。
苏氏集团的年度晚宴,向来是业内的盛事。往年我都会作为苏氏的首席设计师上台发言,今年,林雪以情绪不稳定,需要静养为由,顺理成章地把这个资格给了苏柔。
晚宴当天,我选了条设计最简单,也最压抑的黑色长裙,独自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车门一开,闪光灯就像决了堤的洪水,瞬间将我吞没。
苏小姐!请问您和顾总的婚变是否与苏氏股份有关
您搬出婚房,是真的被净身出户了吗
苏小姐!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麦克风几乎要戳到我脸上。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脚步踉跄了一下,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失魂落魄、被现实击垮的豪门弃妇。
很好,角度应该都拍到了。
走进宴会厅,里面的空气都像是用香槟和名利浸泡过的。林雪穿着一身扎眼的火红礼服,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满面春风。她身边的苏柔,哦,她身上那件高定礼服,可真眼熟。那不是我去年画废了直接扔进碎纸机的一张稿子吗此刻正被她当成自己的得意之作,在人群里招摇。
我的垃圾,她倒是穿出了宝贝的感觉。
看到我,林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端着酒杯径直走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力道很大,指甲掐得我生疼。
念念,你能来妈妈就放心了。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别想太多,男人没了可以再找,苏氏的股份……阿姨一定帮你守好。
她的指尖又冷又滑,我胃里一阵不适,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垂下头:谢谢林姨。
姐姐,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苏柔跟在她身后,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早跟你说了,别那么恋爱脑,一头扎进去什么都不管。现在好了,老公没了,股份也快保不住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没看她,只是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显然让她们很满意,母女俩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转身又融进了那个虚伪的名利场。
晚宴过半,好戏开场。
林雪款款走上台,拿起话筒,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光。
感谢各位来宾今晚光临苏氏的年度晚宴。她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今天,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台下所有人的注目。
我的继女,苏念小姐,因个人原因,自愿将她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苏氏股份,全权转让给我!从今以后,我会和我的女儿苏柔一起,带领苏氏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台下先是死寂,随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和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雪和苏柔并肩站在台上,像两个加冕的女王。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用来播放企业宣传片的大屏幕,突然滋的一声亮了。
画面并不是苏氏光辉的业绩,而是有些晃动,视角很低,像是藏在什么地方。场景……是顾淮声的书房。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熟门熟路地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走了一份文件。镜头拉近,文件封面上几个大字清晰无比——《苏念攻略计划》。
台下一片哗然。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林雪的办公室。她正把那份计划拍在桌上,对着苏柔狂笑:你看,我就说顾淮声是为了股份!苏念那个蠢货,肯定被他骗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等我们拿到股份,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踢出苏氏!
妈,还是你高明!
母女俩得意的笑声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台下的议论声瞬间炸开,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射向台上。林雪和苏柔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苏柔更是失声尖叫:假的!这是伪造的!
林雪到底老辣一些,她死死抓着话筒,强作镇定:各位来宾,这是污蔑!是顾淮声和苏念联手陷害我们!那份计划是他们伪造的!
是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宴会厅门口传来,不大,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顾淮声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缓缓走来。他径直走到我身边,旁若无人地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然后才抬眼看向台上的林雪,眼神里全是冰冷的嘲讽。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十年前停车场角落的监控录像——林雪打扮低调,将一个扳手递给一个男人,指着我妈妈的车,嘴唇开合,脸上是狠毒的笑。
画面再转,是一段音频的文字稿,配着林雪清晰无比的声音:……遗嘱必须改,苏正德那个废物靠不住,一定要把苏念的股份都弄到我名下,我不能让那个小贱人占着她妈的东西!
一段段,一幕幕。
林雪和苏柔如何掏空公司资产的转账记录、苏柔将我的设计稿原封不动投去参赛的邮件截图、甚至她们当年如何故意用言语刺激我,让我患上焦虑症差点放弃设计的录音……
所有的罪证,无可辩驳,如同一张天罗地网,将她们死死罩住。
林雪和苏柔瘫倒在台上,面如死灰。
顾淮声拿起司仪台上的另一个话筒,声音沉稳地传遍全场:林雪女士,苏柔女士,这份《苏念攻略计划》,从头到尾,都是为你们准备的。恭喜二位,完美地掉进了陷阱。
我挽着顾淮声的手臂,一步步走上台,从林雪脱力的手中拿过话筒,看着她惨白的脸,笑了:忘了告诉你,我妈妈真正的遗嘱,有一个生效条件,那就是必须由我和我真心所爱之人,共同开启。所以,还要多谢你们,帮我找到了他。
说完,我转过身,踮起脚尖,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吻上了顾淮声的唇。
几乎是同一时间,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几名警察穿过人群,走到台上,面无表情地出示了逮捕令:林雪,苏柔,你们涉嫌故意杀人、伪造商业文件、职务侵占等多项罪名,请跟我们走一趟。
林雪和苏柔被警察从地上拖起来时,还在疯狂地挣扎、咒骂,可回应她们的,只有宾客们鄙夷的目光。
晚宴散场,我和顾淮声站在空无一人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璀璨灯火。
都结束了。我靠在他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新的开始。顾淮声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头发,以后,苏氏的设计部,还有顾太太这个职位,都拜托你了。
我抬头看他,故意板起脸:顾总,你这出十年大戏,效果不错,就是女主角的片酬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顾淮声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染上浓浓的笑意,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
好,他说,用我剩下的全部人生来付,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