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凤栖长安烬 > 第一章

宫车在长安街道上碾过青石板路,沉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慕容冲蜷缩在车厢角落,双手被反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鲜血。
十四岁的少年紧咬下唇,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车外是胜利者的欢呼和亡国者的哀嚎,形成刺耳的对比。
凤皇,记住,活下去。清河公主的声音轻如耳语,她的手在宽袖遮掩下紧紧握住弟弟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着。
慕容冲抬眼看向姐姐。
十九岁的清河公主面色苍白如纸,却仍保持着大燕公主最后的尊严。
三个月前,前秦大军攻破邺城,大燕灭亡,父王自尽。
亡国之日,她亲手为父王收殓遗体,又为弟弟换上干净的衣袍,这才任由秦兵将二人押上前往长安的囚车。
他们杀了父皇,屠了邺城……少年声音嘶哑,眼中燃着仇恨的火焰,我宁愿死—
不许说!清河公主厉声打断,随即又软下声音,慕容氏就剩你了,凤皇。你是大燕最后的希望。苻坚灭我大燕,此仇必报,但需等待时机。
车帘突然被掀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一个秦军将领粗鲁地打量姐弟二人,咧嘴笑道:果然名不虚传,燕国公主和皇子当真如天人下凡,陛下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慕容冲猛地挣扎起来,却被绳索勒得手腕出血。
清河公主按住弟弟,平静地对将领说:既为俘虏,自当拜见秦王,还请将军引路。
长安皇宫比邺城的更宏大,金碧辉煌却透着肃杀之气。
苻坚端坐龙椅,目光如炬地看着跪在殿前的姐弟。
殿内文武百官分立两侧,目光中混杂着好奇、轻蔑和惊艳。
抬起头来。秦王声音洪亮,不容抗拒。
清河公主率先抬头,姿态端庄如故。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她眉如远山,目含秋水,虽衣衫褴褛却难掩天姿国色。
几个年轻臣子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慕容冲倔强地低着头,直到侍卫粗暴地抬起他的脸。
又是一阵惊叹。
十四岁的少年美得惊人,肤白胜雪,凤眸朱唇,竟比姐姐还要惊艳三分。
只是那双眼中燃烧的仇恨,让见者无不心惊。
苻坚眼中闪过惊艳,随即恢复帝王威仪:既已归顺,便留居宫中。清河公主封为贵人,慕容冲……暂且随侍左右。
这随侍左右四字说得暧昧,朝臣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慕容冲浑身一颤,清河公主急忙叩首:谢陛下恩典。
当夜,姐弟二人被安置在相邻的宫室。慕容冲的住处格外华丽,锦被玉枕,熏香袅袅。他怔怔站在房中,忽听门外传来苻坚的声音:都退下。
慕容冲猛地转身,见苻坚独自走进来,已换下朝服,只着常装。
陛下何事少年声音紧绷。
苻坚不答,只是走近,伸手抚上他的脸:果真如传闻,凤凰转世,倾国倾城。
慕容冲退后一步,却被苻坚抓住手腕:你以为你还是燕国皇子不过是亡国奴罢了。秦王声音低沉,顺从朕,你姐姐方能安好;违逆,你知道后果。
少年浑身颤抖,眼中泪水终于落下:杀了我吧。
苻坚轻笑:朕怎舍得说着便将他推向锦榻。
那一夜,慕容冲觉得自己真的死了,肉体被撕裂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曾是慕容氏最骄傲的凤凰,如今却成了敌人的玩物。
苻坚的呼吸喷在他的颈间,那双抚过兵器、批过奏折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每一寸触碰都像是烙铁般灼热。
慕容冲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染红了锦褥。
他的意识飘远了,仿佛灵魂脱离了躯体,悬浮在空中冷眼旁观这屈辱的一幕。
那个被压在下面的不是他,不是大燕皇子,只是一具空洞的皮囊。
真正的慕容冲已经死了,死在邺城破城的那一天,死在父皇自刎的那一刻。
凌晨时分,苻坚终于离去。
慕容冲蜷在凌乱的床榻上,一动不动。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感觉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一个仍在哭泣的十四岁少年,和一个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幽魂。
为什么我还活着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床单,直到指尖破损流血,为什么不是我死在邺城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敲门声响起。
凤皇,是我。
是姐姐的声音。
慕容冲慌忙拉起被子遮住身体,却掩不住颈间红痕。
清河公主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水盆和伤药。看到弟弟的模样,她眼眶瞬间红了,却强忍着不说破,只轻声道:我来为你梳洗。
她温柔地为弟弟擦拭身体,敷上药膏,梳理凌乱的长发。
慕容冲像个木偶任她摆布,目光空洞。
姐,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破碎,为什么不让我死
清河公主捧起他的脸,坚定地说:因为你要活着复国。慕容冲,记住今夜之辱,记住邺城之殇,然后——等待时机。苻坚好大喜功,终有一日会自取灭亡,那时便是我们鲜卑人复兴的时机。
从那天起,慕容冲成了苻坚的男宠。
朝野皆知,秦王得了一对绝色姐弟,宠爱异常。
清河公主被封为贵人,慕容冲则被戏称为凤凰君,尽管朝臣们私下说得更难听。
深宫岁月漫长如刀,一刀刀削去慕容冲的骄傲。
他学会在苻坚身下隐忍,学会在宴席上强颜欢笑,学会对那些轻蔑目光视而不见。
每逢宴饮,苻坚常命慕容冲在一旁侍酒。
那些曾经向大燕称臣的使节,如今用暧昧的目光打量着他。
有一次,一个醉酒的大臣竟伸手想摸他的脸,被苻坚厉声喝止。
慕容冲站在原地,手中酒壶几乎捏碎,脸上却还得保持微笑。
那天晚上,他在自己宫中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然后跪在碎片中,任由瓷片割破膝盖。
我要杀了他们,他喃喃自语,眼神狂乱,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都杀光。
唯有在姐姐身边,他才能做回自己。
每逢苻坚临幸清河公主,慕容冲总会在隔壁宫室整夜徘徊。
有一次,他听见姐姐压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冲进去,却被侍卫拦下。
放开!那是我姐姐!他嘶吼着,如同被困的幼兽。
侍卫面无表情: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慕容冲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声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一刻,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他不再是那个骄傲的王子,甚至不再是个人,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囚徒。
次日见到姐姐时,她颈间又有新伤,却微笑着安慰他:无妨,陛下已答应让我教导你读书习武。
果然,苻坚应允了清河公主的请求。
于是每天午后,姐弟二人都能在书房独处片刻。
表面上是教授诗文,实则是慕容冲学习兵法的机会。
清河公主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将慕容垂等人暗中送来的兵书策略一一传授给弟弟。
她还凭记忆绘制了燕国旧地和长安周边的地图。
苻坚好大喜功,必会南征东晋。一次课后,清河公主低声分析,届时长安空虚,便是我们的机会。
慕容冲握紧拳头:还要等多久我已经...
等得起。姐姐打断他,目光如炬,凤皇,成大事者,必先忍常人所不能忍。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吴国。我们慕容氏乃鲜卑贵族,岂能不如古人
三年过去,慕容冲十七岁了,出落得越发俊美,却也越来越阴郁。
苻坚对他宠爱有加,甚至允许他习武练兵,认为一个玩物掀不起风浪。
但苻坚不知道的是,每当慕容冲在练武场上挥舞长剑时,他想象的不是敌人,而是苻坚的喉咙。
每个夜晚,当他在苻坚身下承欢时,他都在心中默默计数——这是第几次屈辱,将来就要苻坚偿还多少倍。
他的内心已经成了一个扭曲的迷宫,爱与恨交织,尊严与屈辱并存。
有时候,他甚至会恍惚地觉得苻坚的抚摸不再令人作呕,这种想法让他更加憎恶自己。
第二天,他会在练武时更加凶狠,直到浑身是伤,用肉体的疼痛来掩盖精神的崩溃。
我恨他,有一次,他在姐姐面前终于崩溃,但我更恨我自己!有时候我竟然……竟然会在他面前……
清河公主紧紧抱住颤抖的弟弟:那不是你,凤皇。那只是你为了生存戴上的面具。真正的你,永远是大燕的皇子,是慕容氏的骄傲。
但慕容冲知道,面具戴得太久,已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
他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是那个在苻坚身下婉转承欢的宠儿,还是那个心中充满仇恨的亡国王子。
这年春天,苻坚果然决定大举南征。
朝堂上,慕容冲垂首站在一旁,听群臣激烈争论。
丞相王猛竭力反对:东晋虽偏安一隅,但有长江天险,谢安、谢玄皆是人杰,陛下不可轻敌。且国内鲜卑、羌族未完全归心,大军南征,恐生内乱。
苻坚不以为然:朕拥百万大军,投鞭断流,何愁不胜境内胡族皆已归顺,何乱之有
慕容冲暗暗记下,当晚便通过宫中眼线将消息传给宫外的慕容垂。
他在纸条上写道:鸟将离笼,网已张。这是姐弟二人早就约定的暗语。
那一夜,他兴奋得无法入睡。
机会终于来了!他站在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美得近乎妖异的少年,突然一拳砸向镜面。
破碎吧,这个可憎的皮囊!他对着破碎的镜中自己低语,等下次再见,我将不再是玩物,而是索命的修罗!
破碎的镜片映出他扭曲的笑容,那一瞬间,他仿佛真的已经疯了。
出征前夜,苻坚召慕容冲侍寝。
事毕,秦王抚着少年光滑的脊背,难得吐露心声:待朕平定江南,封你为王,可好
慕容冲假意顺从:陛下厚恩,冲儿惶恐。
苻坚大笑:你这凤凰,终是被朕驯服了。
待苻坚沉睡,慕容冲悄悄起身,眼中寒光乍现。他盯着枕边人喉结,双手微颤——最终还是忍住了。
姐姐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但他的内心却在尖叫: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
那一刻,他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冷静自持的复仇者,一个疯狂嗜血的野兽。最终,复仇者勉强压制了野兽,但他知道,那野兽迟早会挣脱束缚。
次日,百万秦军浩浩荡荡开出长安。
慕容冲与后宫众人跪送苻坚,抬头时与姐姐交换了一个眼神。
时机将至。
淝水之战的消息在一个月后传来——苻坚大败,百万大军溃散,秦王本人受伤逃亡。
长安顿时陷入混乱。
慕容冲知道机会来了,连夜与姐姐商议。
我已联络叔父慕容垂和旧部,他们正在集结兵力。慕容冲低声道,姐,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清河公主却摇头:我不能走。我若失踪,必会引起怀疑,坏了你的计划。你必须独自离开。
不行!慕容冲抓住姐姐的手,我怎能留你一人在这虎狼之地
放心,苻坚败退,自顾不暇,短期内不会回长安。而我……清河公主微笑,我会为你争取时间。记住,复国大业重于一切。我们鲜卑人等了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
慕容冲的心在抽搐。
他知道姐姐说得对,但内心的野兽在咆哮:懦夫!你又要抛弃亲人了!就像邺城破城那天,你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皇自刎!
我……他的声音哽咽,我不能……
你必须能。清河公主坚定地看着他,你是大燕的希望,是慕容氏的骄傲。走吧,凤皇,去完成你的使命。
三日后,慕容冲在姐姐掩护下假装暴病身亡,被葬出皇城。
当夜,他与慕容垂派来接应的人马会合,迅速离开长安。
临行前,他回头望见城楼上姐姐的身影,白衣胜雪,如月光般皎洁。
寒风吹起她的衣袂,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那一刻,慕容冲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几乎要转身回去。
殿下,该走了。随从低声催促。
他咬牙转头,策马扬鞭。
等我回来,姐。他默默发誓。
慕容冲逃至华阴,立即打起复国旗号。
各地鲜卑旧部闻风来投,很快集结数万兵马。
他被推举为帅,称中山王,剑指长安。
然而苻坚虽败犹存,很快收拢残部返回长安。
得知慕容冲反叛,秦王震怒,派大将苻晖征讨。
两军第一次交锋前夜,慕容冲独自站在帐外,望着长安方向。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深宫中任人玩弄的少年,而是数万大军的统帅。
但每当夜深人静,那些不堪的记忆便会如鬼魅般袭来。
苻坚的手,朝臣的目光,姐姐的眼泪……这一切都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殿下。副将走来,士兵们准备好了。
慕容冲转身,眼中已无迷茫:传令下去,明日之战,不要俘虏。
副将愕然:殿下,这……
照做。慕容冲声音冰冷,我要让苻坚知道,他的凤凰已经成了索命的修罗。
两军在华泽相遇。
慕容冲首次领军,却展现出惊人军事才能。
他利用地形设伏,大败苻晖。
战后,他果然下令将俘虏的秦军全部处决,一个不留。
部下劝谏:殿下,杀降不祥。
慕容冲冷笑:当日苻坚何曾善待我大燕子民鲜卑人的血,要用血来偿!他眼中戾气让见者胆寒,传令下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那一刻,他内心的野兽终于挣脱了枷锁。
看着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他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
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他却觉得这比那些华美的宫装更让他自在。
这才是真正的我,他对着血月低语,一个复仇的魔鬼。
战事胶着一年有余。
慕容冲越发暴戾,每攻下一城必行屠戮。
只有夜深人静时,他才会想起姐姐的教诲:王者之道,在民心不在刀兵。
但他停不下来,仇恨如毒火,早已焚毁那个十四岁少年的一切柔软。
他恨苻坚,恨长安,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自己的美貌——那让他受辱又让他得以生存的利器。
有时候,他会在屠城后独自站在城楼上狂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士兵们私下传言他们的主帅已经疯了,但没人敢当面说出口。
太安元年,慕容冲终于兵临长安城下。苻坚站在城头,怒斥道:朕待你不薄,何至于此!
慕容冲银甲白袍,俊美如昔,声音却冷如寒冰:待我不薄苻坚,你我之间只有国仇家恨。你灭我国家,辱我姐弟,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围城三月,长安粮尽。
城内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惨不忍睹。
慕容冲却毫不动摇,甚至下令射杀试图逃出城的百姓。
既然选择效忠苻坚,便与我为敌。他对劝他网开一面的将领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长安教我的道理。
最终,内应打开城门,燕军如潮水涌入。
慕容冲一马当先,直冲皇宫。
他要找到姐姐,带她亲眼见证仇人的覆灭。
沿途所见皆是惨状:房屋焚毁,尸横遍野。
一些士兵当街凌辱妇女,抢夺财物。
慕容冲视若无睹,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姐姐。
然而当他踹开清河公主的宫门,只见素幔白幡,中间一口棺木赫然入目。
一个老宫女跪地痛哭:殿下!公主她……半月前已病逝了!临终前还一直念着您的名字……
慕容冲踉跄后退,撞在门框上。
他缓缓走近棺木,推开棺盖——姐姐面容安详如生,仿佛只是睡着,手中紧握着一枚玉佩,是当年他送她的生辰礼。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突然暴怒,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等我!
老宫女颤声道:公主不让说,怕影响殿下攻城……她一直咳血,却坚持每日到城楼眺望,说要看殿下旗号……临终前说,望殿下得胜后,勿伤长安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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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泪:勿伤百姓姐,你看这满城烽火,看我手上鲜血,我早已不是你的凤皇了!
他猛地转身,眼中只剩疯狂:传令!屠城三日,为公主殉葬!
长安顿时沦为地狱。
火焰吞噬了千年古都,哭喊声震天动地。
慕容冲站在皇城高处,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只有一片虚无。
他找到了苻坚。曾经的秦王被围在太极殿中,衣衫褴褛,仍保持帝王尊严。
清河……她好吗苻坚突然问。
慕容冲瞳孔收缩:她死了,等你等死的。
苻坚闭目长叹:是朕对不起你们姐弟...当初不该……
话未说完,慕容冲的剑已刺穿他心脏:去地狱忏悔吧。
苻坚倒地身亡,慕容冲却怔在原地。
仇人已死,大仇得报,可他心中空洞越发扩大。
他环顾这座曾经囚禁他、羞辱他的宫殿,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三日后,他在废墟中登基,称帝,国号仍为燕。
群臣朝拜,却无一人敢直视新帝眼睛——那里面已经没有活人的温度。
登基大典后,慕容冲独自来到姐姐昔日的宫室。
这里侥幸未被大火波及,一切如旧,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他躺在姐姐曾经睡过的床榻上,抱紧她的枕头,上面还残留着淡淡清香。
姐,我成功了……他轻声说,如少年时向姐姐撒娇那般,我复国了,我杀了苻坚,我当了皇帝……
没有人回答。只有窗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慕容冲将脸埋进枕头,终于痛哭失声。
他得到了一切,却永远失去了那个会温柔唤他凤皇的人。
纵使毁了长安,烧尽秦宫,他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些深宫中的日夜,姐姐的保护与教诲,成了他心中最痛的伤口。
从那天起,新帝越发乖戾无常。
他常常在深夜独自一人在宫中游荡,有时对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自言自语,有时突然暴怒,处死那些让他想起过去的大臣。
有一次,他在宴会上看到一个年轻臣子长得有几分像当年的自己,竟然当众命人刮花那人的脸。
这样的美貌,只会带来不幸,他狂笑着,眼中却流着泪,我是在救你,明白吗
朝臣们私下传言皇帝已经完全疯了。
但没人敢反抗,因为慕容冲的统治比苻坚更加残暴。
他用恐惧统治着这个他既爱又恨的长安,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折磨那个曾经软弱无能的自己。
一年后,慕容冲被部下所杀,年仅二十八岁。
曾经惊艳天下的凤凰,最终陨落在自己点燃的火焰中。
临终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姐姐握着他的手说:凤皇,记住,活下去。
而他终于轻声回答:对不起,姐……我做不到……
长安月冷,照尽兴亡;凤凰涅槃,终成灰烬。
那段被历史尘封的爱恨情仇,也随着主角的逝去,化作长安城永不消散的烟尘。
而那个曾经骄傲的少年,最终成了自己最憎恶的模样——一个被仇恨吞噬的疯批帝王,永远困在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中。